知言 (四库全书本)/附录
知言 附录 |
钦定四库全书
知言附录
东莱云知言胜似正蒙先生曰盖后出者巧也
做出那事便是这里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都是那里有那理五峰谓性立天下之有说得好情效天下之动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力形出也
五峯说心妙性情之徳不是他曽去研穷深体如何直见得恁地
仲思问五峯中诚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发也诚者命之道言实理也仁者心之道言发动之端也又疑道字可改为徳字荅曰亦可徳字较𦂳然他是特地下此宽字伊川答与叔书中亦云中者性之徳近之伯恭云知言胜正蒙似此等处诚然但不能纯如此处尔又疑中诚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尝不同但他圣贤说那一个物事时且随处说他那一个意思自是他一个字中便有个正意义如此不可混说圣贤书便不用许多了学者亦宜各随他说处看之方见得他所说字本相〈如诚如中如仁〉若便只混看则下梢都看不出
仲思问五峯云诚者命之道也中者性之道也仁者心之道也窃谓天之所以命乎人者实理是已故言诚者命之道若中者性之道如何曰未发时便是性仲思曰如此则是喜怒哀乐未发便是性既发便是情曰然此三句道得极密吕伯恭道知言胜似正蒙如这处也是密但不纯恁地但道字不如徳字曰所以程子云中者性之徳为近之但言其自然则谓之道言其实体则谓之徳徳字较𦂳道字较宽但他故下这宽字不要挨拶著他又问言中则诚与仁亦在其内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混并则圣贤已自混并了须逐句看他言诚时便主在实理发育流行处言性时便主在寂然不动处言心时便主在生发处
李尧卿问诚者性之徳此语如何先生曰何者不是性之徳如仁义礼智皆性之徳恁地说较不切不如胡氏诚者命之道乎说得较近傍
李维申说合于心者为仁先生曰却是从义上去不如前日说存得此心便是仁却是因举五峯胡氏语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说得极好
又曰胡五峯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说极好人有私欲遮障了不见这仁然心中仁依旧只在如日月本自光明虽被云遮光明依旧在里又如水被泥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旧只在那里譬如一个镜本自光明只缘尘都昏了若磨去尘光明只在
五峯曰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既心无不仁则巧言令色者是心不是如巧言令色则不成说道巧言令色底不是心别有一人巧言令色如心无不仁则孔子何以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萧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这个便是心无不仁荅曰回心三月不违仁如何说问者默然久之先生曰既说回心三月不违仁则心有违仁违仁底是心不是说我欲仁便有不欲仁底是心不是胡氏云格物则能知言诚意则能养气
问知言有云佛家窥见天机有不器于物者此语莫已作两截曰亦无甚病此盖指妙万物者而不知万物皆在其中圣人见道体正如对面见人其耳目口鼻发眉无不见佛家如远望人只见髣象初不知其人作何形状问佛家既如此说而其说性乃指气却是两般曰渠初不离此说但既差了则自然错入别处去
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犹今人言好底道理不好底道理相似若论正当道理只有一个便无第二个所谓夫道一而已矣者也因举久不得胡季随诸人书胡季随主其家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善本自无对才说善时便与那恶对矣才说善恶便非本然之性矣本然之性是上其尊无比故孟子道性善非是说性之善只是赞叹之辞说好个性如佛氏云善哉赞叹之辞也〈此胡文定之说〉某尝辨云本然之性固浑然至善不与恶对此天之赋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做得是者为善做得不是者为恶岂可谓善者非本然之性只是行于人者有二者之异然后见善者是那本然之性也若如其言本然之善又有善恶相对之善则是有二性矣方其得于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个善者便有个不善底所以善恶须著对言不是元有个恶在那里等待你来与你为对只是行得错底便流入于恶矣此胡文定之说故其子孙皆主其说而致堂五峯以来其说并差遂成有两性本然者是一性善恶相对者又一性他只说本然者是性善恶相对者不是性岂有此理然胡文定又得于龟山龟山得之东林摠老〈名常摠〉摠老龟山乡人龟山乡里与之往来后来摠住庐山东林龟山赴省又往见之摠老聪明深通佛书有道行龟山问孟子道性善说得是否摠老曰是又问性岂可以善恶言摠曰本然之性不与恶对此语流𫝊自他然摠老之言本亦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无恶及至胡文定以性善为赞叹之辞到得胡致堂五峯辈遂分成两截说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那处得这善来既曰赞叹性好之辞便是性矣若非性善何赞叹之有如佛氏曰善哉善哉为赞美之辞亦是这个道理好所以赞叹之也苏氏论性亦是如此尝言孟子之道性善犹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恶犹如火之能焚物也龟山反其说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物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能熟东坡论性说自上古圣人以来至孔子不能已而说中说一未尝分善恶言也故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始岐矣尽是胡说他更不看道理只认我说得行底便是诸胡之说亦然季随至今守其家说因问文定却是卓然自立所谓非文王犹兴者先生曰固是他资质好然在太学中也多闻先生师友之训所以能然尝得颍昌一士人忘其姓名学问多得此人警发后来为荆门军教授龟山与之为代因此识龟山因龟山方识游谢不及识伊川自荆门军教授入为国子博士出来便为湖北提举是时上蔡宰本路一邑文定却从龟山求书见上蔡既到湖北遂遣人送书与上蔡既受书文定乃往见之入境人皆讶知县不接监司论理上蔡既受他书也是难为出来接他既入县遂先修后进礼见之毕竟文定之学后来得于上蔡者为多他所以尊上蔡而不甚满于游杨二公看来游定夫后来也即当诚有不满人意处顷尝见游定夫集极说得丑差尽背其师说他更说伊川之学不如他之所得所以五峯临终谓彪徳美曰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敬字游定夫所以卒为程门之罪人者以其不诚不敬故也诚如其言
问性无善恶之说从何而始曰此出于常摠摠南劔人住庐山龟山入京尝枉道见之留数月因问孟子识性否曰识曰何以言之曰善不与恶对言某观他之意乃是谓其初只有善未有恶其后文定得之龟山遂差了今湖南学者信重知言又尝谓敬夫辨析甚讳之渠当初倡道湖南偶无人能与辨论者可惜可惜又读至于彪居正问心一段先生曰如何某谓不于原本处理会却些子发见曰孟子此事乃是一时间为齐王耳今乃欲引之以上他人之身便不是了良久云以放心求心便不是才知求心便已回矣安得谓之放
因论湖湘学者崇尚胡子知言曰知言固有好处然亦大有差失如论性却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之说尔如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已则是以好恶说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从何而出问所谓探视听言动无息之际可以会情此犹告子生之谓性之意否曰此语亦有病下文谓道义明著孰知其为此心物欲引诱孰知其为人欲便以道义对物欲却是性中本无道义逐旋于此处搀入两端则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况恶乎孟子说性善云者叹美之辞不与恶对其所谓天地鬼神之奥言语亦大段夸逞某尝谓圣贤言语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险处孔子则直是平实不与恶对之说本是杨龟山与摠老相遇论孟子说性曽有此言胡文定公往往得之龟山故有是言然摠老当时之语犹曰浑然至善不与恶对犹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浑然至善之语而独以不与恶对为叹美之辞则其失远矣如论齐王爱牛此良心之苖裔因私欲而见者以荅求放心之问然鸡犬之放则固有去而不可收取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则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发见于物欲之间然后求之如此则中间空阙多少去处正如屋下失物直待去城外求也爱牛之事孟子只就齐王身上说若施之他人则不可况操存涵养皆是平日工夫岂有等待发见然后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议论毎每好高要不在人下才说心便不说用心以为心不可用至如易𫝊中有连使用心字处皆涂去用字某以为孟子所谓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何独不可以用言也季随不以为然〈胡大时字季随〉遂检文定春秋中有连使用心字处质之方无语大率议论文字须要亲切寻究如伊川说颜子乐道为不识颜子者盖因问者元不曽亲切寻究故就其人而荅欲其深思而自得之尔后人多因程子之言愈见说得高远如是则又不若乐道之为有据伊尹乐尧舜之道亦果非乐道乎湖湘此等气象乃其素习无怪今日之尤甚也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无过也无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无善无不善之论也唯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
直卿言五峯说性云好恶性也本是要说得高不知却反说得低了先生曰依旧是气质上说某尝要与他改云所以好恶者性也
问知言万事万物性之质也如何曰此句亦未有害最是好恶性也大错既以好恶为性下文却云君子好恶以道则是道乃旋安排入推此其馀皆可见问与告子说话莫同否曰便是湍水之说又问粹然完具云云却说得好又云不可以善恶言不可以是非判曰渠说有二错一是把性作无头面物事二是〈失记〉问诚者物之终始而命之曰道曰诚是实理彻上彻下只是这个生物都从那上做来万物流形乎天地之间都是那底做五峯云诚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数句说得密如何大本处却含糊了以性为无善恶天理人欲都混了故把作同体或问同行语如何曰此却是乃就事言之黄直卿曰他既以性无善恶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他也把中做无善恶
五峯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先生曰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则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对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恶对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其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
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善恶字重好恶字轻君子顺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峯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之说如何先生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礼智为体如五峯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不礼智与不智皆是性如此则性乃一个大人欲窠子其说乃与东坡子由相似是大凿脱非小失也同行异情一句却说得去或问胡氏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曰胡氏之病在于说性无善恶体中只有天理无人欲谓之同体则非也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或又谓圣贤不视恶色不听恶声此则非同行者先生云彼亦就其同行处说耳某谓圣贤立言处处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龟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
问五峯言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如何荅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盖行处容或可同而其情则本不同也至于体用岂可言异观天理人欲所以不同者其本原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之学大率于大本处看不分晓故锐于辟异端而不免自入一脚也如说性便说性本无善恶发然后方有善恶孟子说性善自是叹美之辞不与恶为对大本处不分晓故所发皆差盖其说始因龟山问总老而荅曰善则本然不与恶对言本然犹可今曰叹美之辞则大段差了又一学者问以放心求心如何他当时问得极𦂳他一向鹘突应将去大抵心只操则存舍则放了俄顷之间更不吃力他却说得如此周遮
问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胡氏此语精若所谓同体而异用则失之混而无别否曰胡氏论性无善恶此句便从这里来本原处无分别都把做一般所以便谓之同体他看道理尽精微不知如何只一个大本却无别了问五峯言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先生以为同体而异用说未穏是否先生曰亦须是实见此句可疑始得先生曰今人义利处皆无辨直恁鹘突去是须还他是不是若都做得是犹自有个浅深自如此说必有一个不是处今则都无理会矣
或问五峯云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先生云如何天理人欲同体得如此却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却是一团人欲窠子将甚么做体却是韩愈说性自好言人之为性有五仁义礼智信是也指此五者为性却说得是性只有一个至善道理万善总天地人物万善至好底表徳
胡五峯作皇王大纪说北极如帝星紫微等皆不动说宫声属仁不知宫声却属信又宫无定体十二律旋相为宫帝星等如果不动则天必擘破不知何故读书如此不子细 五峯说宫之用极大殊不知十二律皆有宫又言宫犹五常之仁宫自属土亦不属仁也又其云天有五常座星皆不动今天之不动者只有紫极垣北极五常座不动其他常座如天市垣太微垣大火中星帝座与大角星帝座皆随天动安得谓不动
致堂谓学所以求仁也仁是无头面底若将实字来解求仁则可若以求仁解学字又没理会了黄直卿云若如此说一部论语只将求仁二字说便了也先生曰南轩五峯说底是致堂说底皆不是安可说如此致堂多有说得好处五峯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
谓胡季随曰文定五峯之学以今窃议来只有太过无不及季随而今却但有不及
又云看知言中议论多病近疏所疑与敬夫伯恭议论如心以成性相为体用性无善恶心无死生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先识仁体然后敬有所施先志于大然后从事于小如本天道变化为世俗酬酢及论游夏问孝之类此类极多又其辞意多迫急少宽裕良由务以智力探取全无涵养之功所以至此然其思索精到处何可及也知言谓天命为不囿于物可也以为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可以言性可也以为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自来矣知言中此等议论与其他好处自相矛盾者甚多却与告子子释氏苏氏之言几无以异昨所以不免致疑者正为如此惜乎不及供洒扫于五峯之门而面质之耳
知言之书用意精切但其气象急迫又数大节目亦皆差误如性无善恶心为己发先知后敬之类皆失圣贤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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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以知诐淫邪遁为知言胡子之书以是名者所以辨异端之言与吾圣人异也杨墨之害不熄孔子之道不著故知言一书于诸子百家之邪说辞而辟之极其详焉盖以继孟子也学者诚能深味其旨则于吾道之正且大异端之偏而小若辨白黒若数一二矣萧君定夫以其所蔵真稿示余敬拜而书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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