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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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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制,天子御殿见群臣,曰常参;朔望荐食诸陵,有思慕之心,不能御前殿,则御便殿见群臣,曰入阁。宣政,前殿也,谓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谓之阁。由正衙唤仗,由阁门而进,百官随而入见,谓之入阁。以此推之,乃以常朝御正衙,朔望御便殿也。本朝朔望御正殿,百官公服朝参,而不引见奏事;每日御门视事,百官常服朝参,诸司奏事。盖以朔望御殿,备朝贺之礼,而以日朝御门,为奏对之便。较之唐制善矣。

国初设官,以品秩为上下。当时朝仪,想亦专叙品级,不分散要。世宗自甲午以后,凡三十馀年不视常朝,即岁时肄礼,惟讲会同之仪,而日朝之典,遂至无一人记忆。穆考登极,始复常朝,鸿胪搜求故实,多所散失,不知于世庙初年合否。以予所见,班行其东西分立,则勋戚在西上,东面,不与百僚齿。左班面西侍立,一品、二品为第一行,三品次之,为第二,四品五品京堂次之,为第三,宫坊五品六品次之,为第四,翰林六品七品次之,为第五,两房中书次之,为第六,此为一段。其下,则六科为第一,吏部第二,中书舍人第三,此为一段。其下,则御史第一,五部次之。自此以下,品级官制紊不可纪矣。右班面东侍,则锦衣在前,五军都督府次之,其后,七十二卫指挥等官,不惟班次不可知,即冠服蓝缕,往往而是。叩头礼毕,则左班内阁,右班锦衣,俱由玉陛升立金台左右,六科升立甬道左右,东西向,御史立于甬道左右,北向。其北面行礼班次,则公、侯、驸马、伯列三班于前,去文武阶次稍远,其下,则文武两班同上御道,左右分立,一品、二品为第一,三品第二,四品、五品京堂至翰林史官、吉土第三,科道、中书第四。其下,则六部郎官亦颇紊乱。其同班叙立,翰林七品在小九卿六品之上,宫坊六品在小九卿五品之上,宫坊五品在大九卿五品之上,讲、读学士在大九卿四品之上,惟让佥都、少詹、光,学士在佥都之上。至于六部郎官,往时或叙衙门,一吏,二礼,其下则户、兵等部,故有主事立于郎中之上者。其后,户部主事贺邦泰者,以礼部在其上,尝上书争之,有诏:六部郎中并列,员外次之,主事又次之,以官品为叙。然熟视诸曹与吏部齿者,咸踆踆若不敢先。久之,又稍稍紊矣。右班武臣,当以都督为先。自世庙以来,锦衣权重,又陆、朱诸公皆三分重衔,官在都督之上,故立于首,若与内阁相视者,而都督以其贵宠,不敢与亢故也。万历戊寅,朱太傅已没,掌锦衣者,俱都指挥等官,相沿旧规,仍立前列。其后,遂有争议。部中以锦衣贵重,竟不能持可否,乃令锦衣仍前立,行稍下,都督立其后,稍上,鸣鞭行礼毕,则锦衣升立金台,都督方为首行矣。此迁就之方,非正礼也。

古时五等之爵,原有等级,如唐爵,国公一品,郡县公二品,侯三品,伯四品,子、男五品。至宋,略仿其制。惟本朝公、侯、伯三等皆在一品之上,不与文武齿矣。

《大明会典》:“官员隔一品避马,隔三品跪。”惟法从不然。今诸寺大卿皆三品也,乃避尚书、侍郎,公侯勋臣在一品之上,乃避内阁,六卿二品避内阁,亚卿三品避太宰,文官八、九品者,亦与公侯抗礼,道上不避,此倒施也。史官、谏议与六卿抗,抑亦过矣。《会典》所载,直为不与同品者比,非欲以新进书生与朝廷老臣分廷则坐也。近世风俗大坏,人心不古,大臣持禄固位,折节于台谏,台谏怙势恃力,抗颜于大臣,安所得廉远堂高之义哉?若大臣不爱官爵,即自重不为抗,台谏不畏强御,即守礼不为诎。奈何其不然也?

国家典章制度掌故,所守不肯深考参稽,多所谬误。往在部中,见一二事可笑。如金山列庙妃嫔,岁有遣祀,其谕祭之文,皆其初附祀典,出于先朝所命,叙其奉供之劳,此易世即当更者。又或仅隔一朝,犹称庶母,皆当世之称谓也。今已累历朝数矣,以伦辈推之,皆在高曾以上,而犹用旧文,此何理也?又国初仁、宣以来,为天潢长支,其视诸王之行尊者,皆叔父也,故王书有叔无伯,其视诸王同行者,皆弟也,故王书有弟无兄,此自当时伦叙言之尔。今历数世,长幼之伦,互有上下,而赐书之文,犹用旧稿,至有以伯为叔,以兄为弟,又何礼也?两房中书惟据旧稿抄誊,不核世次,诸公以为故事,不甚谘省,故谬讹至此尔。南京太庙已不设主,惟奉先殿有五祖神主,以仁孝皇后配享,此亦一大谬也。

昔颜鲁公请定唐列圣之谥,以为周之文、武,称文不称武,称武不称文,盖举其至者故也。今列圣谥号太广,有逾古制,请自中宗以上,皆从初谥,以省文尚质,正名敦本。议者皆以为然。或谓,陵庙木主、玉册,皆已刊勒,不可轻改,其事遂寝。不知陵庙所刻,乃初谥也。人臣当国家制度,苦于不能深考,为识者所讥,此其证矣。鲁公议谥号,最为有见,然当时尊号徽称至十馀字,何不并议更之?天无上之尊,近于无名,即谥止一字,不为贬损,然追崇祖先,褒述功德,即称名稍溢,亦不为过,奈何身临宸极,临制万方,而徽号尊称重累不已?益无谓矣。本朝庙号多至十六字,比之唐、宋尤为过溢,惟年号不更,及主上临御,不上尊号,此唐、宋所不及也。然圣母徽称累至数字,亦觉太溢,此与人主尊号何异?尊养之至,亦岂在弥文繁称哉?

本朝谥法亦有参差。庙号十六字,而亲王谥止一字,此以多为贵也。亲王一字,而郡王大臣二字,此则以少为贵也。后世庙时,谥真人为四字,则又以多为贵矣。

宋高宗山陵,朝议以世祖为号,尤袤驳之,谓:光武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称祖无嫌;太上中兴,实继徽宗正统,以子代父,非光武比。乃称高宗。以子继父,不当称祖,诚万世断案,而嘉靖上成祖庙号,无以是告者,岂未深考与?抑知而不敢也?

唐制,二月八日及生日、忌日公卿朝拜诸陵。又有忌日行香于京城宫观,天下诸司,亦于国忌行香,至宋犹有宫观行香之礼,外州不同也。汉、唐以来,诸帝升遐,宫人无子者,悉遣诣山陵,供奉朝夕,具盥栉,沾衾枕,事死如生,至宋不闻有此。本朝国忌,上陵及内殿有祭,无行香宫观之礼。诸陵惟中官洒扫,不遣宫女,皆前代所不及也。

本朝行出,乐设不作,回銮乃奏鼓吹。初不解其故。及读《南史》:梁武帝有事太庙,诏以斋日不乐。至今,銮舆始出,鼓吹从而不作,还宫乃如常仪。方知驾出不奏鼓吹,盖有所本云。

唐、宋郊祀之典,费至巨万,每以国用不充,旷而不举,此未达茧栗陶匏之义也。唐每郊祀,启南门,灌其枢,用脂百斛,即此一端,他可知矣。今都城南门亦闭不开,惟郊祀驾出方启,不过数军士推转之耳,何至用脂数百斛耶?

本朝后妃多出民间,勋戚大臣皆不得立,亦其势使然,顾于国家有益。观汉宣帝许后起微时,登至尊日浅,从官车服甚俭。及霍后立,舆驾侍从日盛,赏赐官属以千万计,与许后时悬绝。女子若生长富贵,不知民间苦乐,起而居天下之上,纵志奢华,无所吝惜,人主又从而悦之,奇技淫巧必从此作,天下敝矣。闾阎子女,平生所见,固少奢丽之观,一旦享至尊供奉,方且骇惧若不敢当,其于服饰器用,必有爱惜,不至暴殄。且在人主左右,得以民间所见,朝夕陈说,使九重之上,知闾阎情苦,胜于箴诵训谏当万万也。祖宗立法之善,此其一云。

唐时公主下嫁,舅姑拜之,妇皆不答,至德宗始从礼官言:公主拜见舅姑、兄姊,舅姑坐受,兄姊立受,如家人礼。此可为后世法矣。本朝公主出府仪注:三日拜见舅姑,公主东向,舅姑西向,立受二拜。较之唐制已为不侔,然尊卑之分犹自不紊,第不知果能如仪否。而王府郡县主君出嫁民间,乃或持居尊之体,与舅姑抗,此不知令甲者耳。

制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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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规制大略相仿。自汉以来,奏事得请轧报曰“可”,即今之“是”也。江左诏书画“诺”唐时画“闻”,即今之“知道”也,其称“奉圣旨”,则自宋然矣。

唐时废置州县,除免官爵,中书为发日敕,请御画而行,想即所请制日也。今制,诰命惟书成进览,用宝而行,不请御画矣。

唐史:崔胤奏事,昭宗与之从容,或至燃烛。高骈子使人绐毕师铎曰:“已有委曲在张尚书所。”当时臣下奏对,谓之“从容”,机密文书,谓之“委曲”,此虚字实用也。唐时,臣下取旨,谓之“候进止”。宋时,臣下取旨,谓之“伏候指挥”。本朝谓之“请旨定夺”。此实字改用也。

唐制,降诏之外,有所访于群臣,则用朱书御札。今内降御札,犹用朱书,其例昉此。

今制,平行文移,率用“准”字,即“准”也。自唐以来,皆用“准”字,至寇准为相,省吏避其名,遂减“十”字,至今不改。

唐初,诏敕皆中书门下所撰,乾封以后,始召文士元万顷、范履冰等待诏北门,谓之“北门学士”。玄宗即位,始置翰林院于银台门内,以处艺能技术之士,又置翰林待诏,掌四方表疏批答、应和文学,又以诏书文告悉由中书,多至壅滞,始选朝官有学识者,入居翰林供奉。开元二十六年,始以翰林供奉改称学士,别建学士院于翰林之南,俾专内命。至德以后,天下用兵,深谋密诏,皆从中出,翰林学士例置六人,以年深德重者一人为承旨,以独当密命故也。贞元以后,为承旨者,多至宰相。此唐时始未也。宋时,以中书舍人掌内制,翰林学士掌外制,每有除命,锁院撰草,有所不合,贴黄执奏,而宰相之选,多在其中。至于医卜供奉,亦附翰林。此宋时翰林大略也。今之内阁,即承旨、两制之遗而权任过之。学士以下,讲读、撰述分领艺文之事,若汉之承明、金马,而书画技术之流,分置两殿,视宋之制为尽善也。

唐之选法,五品以上,宰相商议可否,以制敕行之,六品以下,吏部铨才奏拟,诏于告身上画闻,而无所可否。其后,宰相权日起,拾、补以下,皆不由吏部,非正法也。本朝卿贰开府、五军都督及各边大将,吏、兵二部会九卿推补;方面及将领,吏、兵二部各推二人名,诏用其一;守令以下,则径拟一人,诏旨报可,无所可否矣。法与唐略相似,而就中主持,皆由本部,九卿与会议,无所从违,视古之吏部,不啻重矣。

汉、晋以来,朝官乘车犹有古制。唐将相王公皆乘马,至无和中,宰相张弘靖出为幽州节度,雍容骄贵,肩舆造太极殿。又昭宗讨李茂贞,长安市邀宰相肩舆诉其无罪。即此数事,唐已有肩舆之制矣。宋初,朝臣亦乘马,三品以上,方用绒座,以别等威。及建炎南迁,以江南街路滑,始许朝士乘檐子,亦肩舆之制也。承平日久,渐习安佚,自古然矣。国朝文武大臣皆乘马,自景泰以后,三品文臣例许用轿,勋戚一品,惟年老宠优者方敢陈请,他不许也。

唐制,中官服色,即中尉、枢密,皆䙆衿侍从。僖宗之世,始具襕笏。至昭宗即位,大祀圜丘,又命以冕服剑佩侍祠,盖杨复恭恃援立之功,威棱震主,故以是假之也。按唐初,士人服衿,马周上言,请加襕绸褾襈,为士人上服。开胯者,为缺胯袗,庶人服之,想即所谓襈衫也。衣裙分,谓之䙆,如今边将箭衣之制袍。施横幅于下,谓之襕,今之襕衫。本朝中官,贵极于四品,其后多赐蟒玉,为一品之服,而朝服则不以服,此亦䙆衫之遗也。惟司礼之长,遣祭中溜,则有祭服,其徒多图之画像以为荣观。可见冠冕服法不施𥊍御,自昔然矣。

唐、宋宰相执政受命,皆宣麻,播告百官在廷,至节度使受命出节,撤阁屋无倒节理,以示不屈,其重如此。本朝自永、宣以后,大小除拜,止于题疏报可,不给诰敕,即内阁、六卿,亦止片纸书名,传宣所司,边镇大将,捧制敕而出,如遣一使,视古宣麻推毂之礼,抑何远也!

唐制,拜官之日,即给告身。其人先输朱胶绫绸价钱,方请书给,即今之诰敕也。宋制亦然,每至宣麻,诞告锁院演纶词头已下,外人未知,其密且重如此。

国初,拜官之初,亦给诰敕。其后,除授升迁,止奉成命,吏部备云旨意,移以谘札,以为凭据,至考满覃恩,方给诰敕,以奖其成。是虚者反重,实者反轻也。世衰俗敝,惟利否所在以为重轻,而不知大体,故训词累牍之褒,视如文具,而批答一言之报,宠若丘山,非累牍轻而片言重也,劝诫者虚而黜陟者实尔。夫君父之命,如纶如糸孛,恩则雨露,威则风霆,奈何以进用为荣而因以重其言,以奖成为虚而因以轻其典耶?人心世道,此足以观矣。

唐时,致仕官朝参之班在本品见任之上,此意甚雅。至宋时,大臣虽隆贵显赫,其考终书衔,以有致仕为荣,故当时致仕大臣,相知为诗贺,其重如此。本朝致仕官居乡,礼体与现任同,而无朝请之文,然犹有古意也。乃迩来世俗薄恶,日趋顽敝,大臣悬车,至不见礼于小吏,而士大夫贪逐名宠,往往以致仕为讳,而有得罢去者,辄曹聚而唁之,何论贺矣!嗟夫!此所关系甚大,非浅见者所知,即语之亦不解也。

唐庄宗时,吴越求以金印玉册封国王,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册,王公皆竹册,又非四夷无封国王者。帝曲从镠请,予之。今制,两宫徽号用玉册,亲王金册,郡王镀金银册,印如其册,而国王之号,亦惟施于四夷,宇内不封也。

宋理宗谕群臣曰:“近来早朝,多奏臣下辞免小事,而事件大者,乃从缴进,甚非临朝听政之意。今后宜就早期面奏。”此与本朝制度大略相同。总之,承平之体,相袭而然,皆非开创之规也。

元时,宰相拜住言:“朝廷虽没起居注,所录皆臣下闻奏事目,上之言动,宜悉书之,以付史馆。”可见起居之废,肇自胜国,上下之隔久矣。观《通鉴续编》所记元人事实,与今《实录》规格不甚相远,以此知本朝《实录》,乃国初馆阁诸公沿袭元人之法而成,所以远不及古,良可慨也。

元至中叶,经筵之制大备,以勋旧大臣知经筵,次至同知讲、读以下,大略如今日之法。宋时所未有也。

至治三年,命学士曹元等纂辑累朝格例,名曰《大元通例》,颁行天下。天历元年,又命儒臣采辑本朝故事,准唐、宋《会要》,名曰《经世大典》,即今《会典》体也。

宋、元封赠大父母,降父母一等,封赠父母,降本身一等,盖推恩近重而远轻也。然子孙之心终有不忍。本朝封赠三代,一如见爵,教孝之典,可谓大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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