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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苑杂记
作者:徐巨正
14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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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沿沫序 编辑

笔苑杂记吾仲父四佳先生所著也。先生以文章大手。平生著述甚多。三国史节要。东国通鉴。东文选。舆地胜览。皆受命与诸公同撰。而大抵皆出于公手。五行摠括。历代年表。东人诗话。胜览续集。滑稽传。皆平居所著。而笔苑杂记亦其一也。盖法欧阳文忠公归田录。又取国老闲谈东轩杂录而为之。欲记史官之所不录朝野之所闲谈。以备观览。其有补于来世。夫岂小哉。用是见先生用心之勤学文之精。而凡所著述。我一家子孙世守之青毡也。今请义城县令兪侯好仁。锓诸梓。欲与好事者共之。龙集丙午仲冬日南至。犹子奉直郞行吏曹佐郞彭召序。一日沿沫谒达城徐相公于四佳亭。出示所著笔苑杂记。仍命序引。沿沫公门人。又公之撰东国通鉴。承乏僚属。功参编摩。公之奖与实深。义不可以文拙辞。谨奉以还。第簿书溷我。未遑披阅。暇日静坐。读过二三遍。其所著述。皆博采吾东之事。上述祖宗神思睿智创垂之大德。下及公卿贤大夫道德言行文章政事之可为模范者。以至国家之典故闾巷风俗。有关于世教者。国乘所不载者。备录无遗。譬如冢发骊山珍贝尽献。犀燃牛渚光怪难逃。读之令人亹亹忘倦。盖笔谈谈林下之闻见。言行录录名臣之实迹。而是篇殆兼之。岂若搜神杂俎等编。摘奇抉怪。夸涉猎之广博。供谈者之戯剧而止耶。余观古之著书立言者。皆其所为不行乎今。而欲行乎后世也。若得时行道。则不必事乎著书。惟公以文章道德。遭遇圣明。大鸣国家之盛。一时辞命。皆出其手。纳诲启沃。辉映简策。行乎今者。既已彪炳斑蔚。而又留神于著述。下笔成章。所著若通鉴胜览年表诗话及时篇无非扶世道垂名教为重。一一可以行乎后。古人云。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此之谓不朽。非公之谓乎。成化丙午仲冬有日。门人通善郞掌隶院司议表沿沫序

曹伟序 编辑

东方自箕子受封以来。世称文献。侔拟中华。而前朝五百年间文学之士。彬彬辈出。以遗稿传于世者。无虑数十馀家。可谓人才之盛也。然记述当世朝野之事名臣贤士之所言若行。以传于后者。罕有其人。独李学士破闲集。崔大尉补闲集。至今资诗人之谈论。为缙绅之所玩。然所论者。皆雕篆章句。其于国家经世之典。槩乎其无所取也。厥后益斋李文忠公著栎翁稗说。虽间有滑稽之言。而祖宗世系朝廷典故。多所记载而卞证焉。实当世之遗史也。今观座主达城相公所撰笔苑杂记。其规模大略与栎翁稗说。若合符契。至哉大儒之立言传后也。生虽先后之异时。而其言之若出一人何耶。岂非人有先后而道无不同故耶。余惟益斋生于衰乱之世。间关奔走于式微之际。念君忧国之诚。出于至情。所以能保功名。终始一节。卓卓乎不可尚已。今公生于太平之朝。遭遇圣明。从容帷幄。黼黻至治。冠冕儒林。师范一世。其心其学其事业之盛。固将无让于益斋。而其所纂录。圣君贤相制作行事之迹。有非高丽君臣所可仿佛其万一也。则是书之传。又非稗说之比也审矣。或曰公之所录。皆可为训于后世。而一二事未免袭稗说之滑稽何耶。曰公之博闻强记。出于天性。时于䜩闲戏用翰墨。书其平日所见闻者耳。初非有意于著书也。优旃方朔之言。迁固书而不削。此亦纪事之体也。噫自箕子至于今。几三千年。秉笔之士世不乏人。而立言传后者。盖无几焉。非著之无其人。实不能久于传也。其人不足为师。其言不足为法。则虽罄南山之竹。秃千兔之毫。日缀数万言。不能传于一时。况敢望于后世乎。夫然则公之是编也。人可为师。言可为法。其传于无穷也固也。他日太史氏䌷兰台蓬观之藏。其将无取于是也乎。成化纪元之二十三年季秋日。门生奉列大夫咸阳郡守夏山曹伟叙。

卷一 编辑

尝考。自唐尧元年甲辰。至洪武元年戊申。摠三千七百八十五年。自檀君元年戊辰。至我太祖元年壬申。亦三千七百八十五年。吾东方历年之数。大槩与中国相同。帝尧作而檀君兴。周武立而箕子封。汉定天下而卫满来平壤。宋太祖将兴而高丽太祖已起。我太祖开国亦与太祖高皇帝同时。

古记云。檀君与尧同日而立。历虞夏至商武丁八年乙未。入阿斯达山为神。享年一千四十有八。当时文籍不传。其真伪不得而考。至今传袭。以古记为说。居正以为当尧之时。人文昭宣。至于夏商。世渐浇薄。人君享国久长者不过四五十年。人寿。上寿白年。中寿六七十年。下寿四五十年。安有檀君独寿千百年以享一国乎。知其说之诬也。又云。檀君生子扶娄。是为东扶馀王。至禹会诸侯于涂山。檀君遣扶娄朝焉。其说无据。若檀君享国久长。扶娄往会涂山。则虽我国文籍不备。中国之书岂无一语及之乎。檀氏相传享国之数。千四十八年者。无疑矣。权文忠公近诗曰。闻说鸿荒日。檀君降树边。世传不知几。历年曾过千。盖言其传世历年之久也。

箕子封朝鲜。在周武己卯。至后王准。汉高祖丙午。卫满侵之。浮海而南。其都平壤者八百七十八年也。准移都金马郡。是谓马韩。历四郡二府之时。至百济温祚王二十六年戊辰而亡。亦百四十馀年矣。金富轼三国史。但书百济王袭马韩取之。不明言箕氏世系。当时亦必无可考者矣。

按天运绍统。涵虚子曰。朝鲜在安东国之东。古肃慎氏之地。武王封箕子为诸侯。以奉殷祀。为中国藩邦。自周亡至后汉千馀年。为公孙康所篡。箕子之统緖失传焉。又云。箕子率中国五千人入朝鲜。其诗书礼乐医巫阴阳卜筮之流。百工技艺。皆从而往焉。故曰半万殷人渡辽水者是也。今考公孙康所篡者无据。其曰半万殷人渡辽水者。又不知出于何书也。

涵虚子又曰。箕子至朝鲜。言语不能通。译而亦知之。教以诗书。使知中国礼乐之制。父子君臣之道始行。五常之礼始备。教以百工技艺。医巫阴阳卜筮之术始有焉。以礼义田蚕。制八条之教而化之。逾年而民自化。相杀者以财偿。相伤者以谷偿。盗者男没为奴。女子为婢。不三年人皆向化。崇尚信义而笃儒术。酿成中国之风。可谓圣化。教以勿尚兵斗。谓一日之乱。十年不定生民涂炭。不能安其业。故以德服强暴。邻国皆慕其义而相亲之。为中国之蕃邦。故历代亲信于中国。受封爵。朝贡不绝。礼义之道不缺。衣冠制度。悉同乎中国各代之制。故曰。诗书礼乐之邦仁义之国也。而箕子始之也。居正以为。涵虚子论与汉书略同。深悉我东国风俗。历代诸史及国朝浑一志所论。纰缪无据。皆出于所闻之误耳。

我国分野。古人拟以燕都。己巳年间。彗星出燕分。日官奏云。于本国不干。世宗深以为忧曰。我国同燕之分。安得为不干乎。己巳秋正统皇帝陷北庭我世宗上宾。与燕同分之说。庶几近之。

沸流温祚登负儿岳。相可居之地。沸流都弥邹忽。温祚都慰礼城。后温祚移都南汉山城。即今广州。又移都北汉山城。即今汉阳。其所卜明堂。未知何地也。以汉阳为李氏都者。见于道诜图谶。是以高丽建南京于汉阳。种李树择李姓以尹。王亦岁一巡幸。埋龙凤帐压之。居正尝考高丽史。汉阳明堂。但书曰壬坐丙向之原。不明言其地。今考景福昌德两宫正殿。皆壬坐丙向。臆意高丽所卜。要不外此两宫之基耳。近有术士崔扬善。以承文院古基为正明堂。或者又以宗庙乐天亭为大地者。皆浅见无稽之说也。

道诜百济人。初诜母为处子。出游川泽上。得一美大瓜啖之。忽觉有娠。及生儿。父母以为不祥。而弃之川上。时方冱寒。群鸥数千来集。上下承覆之。不死十数日。父母异以收养之。及长出家。入山修炼。有天仙下降。授天文地理阴阳之秘。又入唐。学一行法。世传图谶。皆诜所著也。近得唐本星曜一帙。有曰高丽国师赋。而议论精微。非诜不能为也。然其所与议论者耶律楚财。时之相距甚远。是可疑也。安知高丽国师者。密传诜术。不传于东方而传于中国乎。今灵岩县道岬寺。有诜碑。亦有鸥林。

我东国笔法。金生为第一。姚学士克一僧坦然灵业亚之。皆法右军。李奎报尝评论。以崔忠献为神品第一。坦然为第二。柳绅为第三。阿附权贵非公论也。自元以来。学字者皆法赵孟𫖯焉。先生平生手迹。遍满四海。其流传东国我所得见者。不下数百本。墨迹如新。所不得阅者不知其几。散在天下者又不知其几。自赵距今尚远。吾东方在一偏隅。得见赵迹犹多。自唐距晋亦不远。文皇以天下之大。求右军真迹。遣萧异。间关崎区。劳然后得何耶。己巳年间倪学士谦。奉使来曰。赵公笔法。中国罕见。盖叹我国之多有也。窃谓。高丽忠宣王入元朝。构万卷堂。日与当世名儒六七人。从容谈论。赵公其一也。我国文儒如李先生齐贤。侍从亦多。王之东还。文籍书画。驮载万签。赵之手迹满于东方。盖由是也。吾东方人得赵公笔法精神者。杏村李嵒一人而已。

金生新罗元圣王时人。以能书闻。宋崇宁中。高丽学士洪瓘入宋。翰林待诏杨球李革奉帝敕书图簇。瓘以金生行草一卷示之。二人大骇曰。不图今日得见右军真迹。瓘曰。此乃新罗人金生书也。二人笑曰。天下除右军。焉有妙笔如此哉。瓘卞之终不信。近见赵学士子昂昌林寺碑跋尾曰。右唐新罗僧金生所书其国昌林寺碑。字画深有典刑。虽唐人名刻。未能远过之也。古语云。何地不生木。信然。观赵学士此跋。金生笔法之冠绝古今知也。

崔文昌侯致远入唐登第。从高騈伐黄巢。其檄巢曰。非特天下之人皆思显戮。抑亦地中之鬼已议阴诛。巢读至于此。不觉下床。因此名闻天下。今桂苑笔耕多有不解处。恐当时气习如此。或东方文体未能如古也。新罗之文。传于今者绝无。只有元晓薛聪所著一二篇而已。予尝见新罗献唐织锦五言古诗。高句丽乙支文德赠于仲文五言四句。皆精到。当时能文之士。不为不多矣。而今无所传于万一惜哉。

唐学士顾云送崔致远还乡诗。有十二乘舟渡海来。文章感动中华国之语。又有赠言者曰。巫峡重峯之岁。丝入中华。银河列宿之年。锦还东国。盖十二而入唐。二十八而东还也。东还之后。其遭遇设施。未有所考。或云时适世乱。隐于伽倻山海印寺。与缁流游燕。公所筑瀛洲等三山。红流洞凤下石。书岩遗迹。至今宛然。不知所终。世称仙去。按唐僖宗十二年乙巳。新罗宪康王十一年。致远自唐捧帝诏还。越十年甲寅真圣王八年。致远进时务十馀条。王嘉纳之。时后百济甄萱。据完山叛。已三年矣。越二十五年戊寅高丽太祖王建立。越十年丁亥甄萱入新罗弑王。则致远年方七十。不至衰耗。而其出处无所考。可疑也。

事大表笺。要须精切。高丽时。辽人欲过鸭绿江为界。朴参政寅亮修陈情表。立语用事。明白恳切。辽帝寝其议。我太祖高皇帝二十九年贺正。清城君郑擢撰表。光山君金若恒撰笺。西城君郑摠吉昌君权近润色之。帝怒表笺语涉戏侮。征摠若恒近诘责。近蒙宥以还。摠等被留不还。高丽知制诰崔甫淳尝撰贺金帝登极表云。五马渡江。表晋帝之开新主。六龙驭极。符羲易之见大人。时金主兄弟争国。恶其触实。敕曰引用晋元事不当。崔由是得谴。崔之表辞。非不工也。而触帝之怒。则由用事不切也。

世传。金富轼妒才忌能。害郑知常。今考丽史。知常堕妙清术中。羽翼悉去而。自全实难。非富轼所得私贷。且本传及诸书。无一语及枉害。而世之所传如是何耶。近考金台铉东国文鉴注曰。金郑于文字间积不平。然则当时已有是言矣。

金富轼入宋。诣祐神馆。见一堂设女仙像。馆伴王黼曰。此贵国之神。公等知之乎。遂言曰。古有帝室之女。不夫而孕。为人所疑。乃泛海。抵辰韩生子。为海东始主。帝女为地仙长在仙桃山。此其像也。今考之。新罗高句丽百济之初。无此帝女事。但东明之出。有柳花事。恐中国误认有此说也。

高丽季。人心皆归我太祖。而牧隐李先生穑稍存形迹。然撰桓王碑在太祖潜邸之时。用周邦虽旧其命维新之语何耶。崔都统莹临死语曰。李广平常言判三司事当为国主。广平都统皆当国大臣。而尚有是言。天命人心之归我太祖。不待戊辰而可知矣。

我太宗之朝京师也。太宗文皇帝以燕王在藩邸。太宗过谒。文皇帝与言大悦。宠遇款至。及太宗还国。我朝士大夫问太宗曰。天下其大定乎。时高皇倦勤。建文为太子。太宗曰。我观燕王。天日之表。龙凤之姿。恢廓大度。非久为藩王者也。天下之定未可知也。未几文皇帝以燕王有天下。人皆服太宗先见之明。文皇帝登极。眷祐我太宗异常数。每语国人曰。朕尝见汝国主。真天人也。

我国进贡马。太宗亲御拣阅。有一马。班在下列。命置于首圉。人皆怪之。既进。文皇见之敕曰。朝鲜国王爱我。首进之马甚良。然后知圣神所见略同太宗教延편臣曰。择骏马。辨人才。予当不让于古人。

世宗天性好学。其未出阁。每读书必百遍。于左传楚词。又加百遍。尝违豫。亦不辍读。病渐剧。太宗命中官。猝至其所。尽搜书帙而来。独欧苏手简一卷。遗在屏障间。世宗读千百遍。及即位日。御经筵无书不读。缉煕时敏之功。高出百王。尝语近臣曰。读书有益。如写字制作。人君不必留意也。晩年倦勤不视朝。然于文学之事。尤所轸虑。命儒臣分局。撰次诸书。曰高丽史。曰治平要览。曰兵要。曰谚文。曰韵书。曰五礼仪。曰四书五经音解。同时撰修皆经睿裁成书。一日御览可数十卷。其可谓天行健纯亦不已也。

世宗始制雅乐。朴中枢堧赞成之。每坐卧。手于心胸之间。为戛击形。啸于口吻之中。为律吕声。积十馀年乃成。世宗深倚重之。世宗又制自击漏。简仪台钦敬阁仰釜日晷。制作极为精致。皆出于宸衷。虽百工匠。无能副上意者。惟护军蒋英实仰承睿智。运奇骋巧。无不沕合。上甚重之。人皆曰。堙与英实。皆为我世宗制作之盛。应期而生也。

世宗尝留意于温公资治通鉴。患其笺释未尽句读不明。命儒臣博采群书。随事夹注。以便观览。于是据胡三省音注及源委释文集览等书。删润之。有未尽处。旁采他书以补。且文学回互艰深处。辄注本史全句。或书句字于句下。以便句读。以至字释翻音。莫不详备。皆取睿裁。名之曰思政殿训义。纲目通鉴亦如是。其训义之精。今古所无。近见今皇朝所撰纲目通鉴辑览。颇有疏漏处。又不夹注于句下。以附于每卷之末。观览亦不便。臣妄意当以我朝训义为第一。且训义之成。在正统丙辰。而辑览之成在近日。当中国辑览之时。见我国训义。则必叹赏不暇矣。

太宗始作铸字。模样有未尽善。岁庚子世宗命李蒇。以中国善书字样改铸。比旧尤精。是谓庚子字。甲寅世宗命为善阴阳字样改铸。极为精致。是谓甲寅字。庚子字小而甲寅字大。其所印书册极好。世宗末年。用瑢所书样及姜希颜所书字样改铸。其所印书册。渐不如旧。今则铜字尽为工匠所盗。而兼用木字。字之大小生熟不同。行列不齐。视旧印册本。迥然不侔矣。

世宗励精文治。高出万古。岁庚子始置集贤殿。选文士十人充之。后增三十员。又改二十员。十人带经筵。十人带书筵。专任文翰。讨论今古。朝夕论思。文章之士。彬彬辈出。得人甚盛。集贤殿南有大柳。岁己巳庚午间。有白鹊来巢。子皆白。数年间布列显要皆出于集贤。如郑领相麟趾李左相思哲郑领相昌孙李领院季甸安领院止金判书铫金参判墩金判枢钩金判枢末申领相叔舟权左相㧛朴参赞仲孙崔领相恒金判书淡李判枢石亨尹议政子云鱼判枢孝瞻卢参判叔同梁判书诚之成判书任李判书克堪李府尹鸣谦金判书礼蒙卢领府思慎韩西平继禧洪赞成应李参赞承召李参判坡李判书苪赵府尹瑾姜府尹希颜姜判书希孟崔府尹善复朴参判捷。虽以居正之无状。亦获列其间。又如朴仲林朴彭年河纬地成三问李垲柳诚源。一时显隆。岁癸酉甲戌柳尽枯。或戯诚源曰。祸必自柳始。诚源败。言果验。集贤殿寻罢。

世宗设集贤殿。聚文学之士。培养数十年。人材辈出。尚虑朝衙夕直。不专意讲读。选年少有才行者数人。许暇游山读书。官给供具。肆意于经史百子天文地理医药卜筮。淹贯该博。无所不通。将为大用之地。前有辛文僖硕祖权承旨采南直殿秀文。后有申文忠公叔舟。馀皆名士也。文宗朝。洪南阳应李韩山坡。虽以居正之无似。亦获是选。真一时盛事。

文宗之为世子。幸喜雨亭。以洞庭橘一盘赐近臣。御书盘面曰。栴檀便宜鼻。脂膏偏宜口。最爱洞庭橘。香鼻又甘口。字画动龙蛇。光烛日月。予尝临其字藏之。真天下之至宝也。

文宗睿藻精到。集贤殿尝制棘城祭文以进。文宗赐览。以朱笔抹之。御书数语。其略曰。无情之谓阴阳。有情之谓鬼神。无情则不可与语。有情则可以理晓。且曰。水火养人。而有时乎杀人。鬼神生人。而有时乎伤人。天语浑成。非词臣儒士所能到。

宋仁宗崩。英宗皇帝悲慕。有妄议者曰。能神术使死者复生。英宗命试其术无效。乃曰。太宗与仁宗。宴临白玉阑干赏牧丹。无意复来人间。英宗知诞妄。不深罪。我世宗初丧。有妖僧来献是策。试于他尸无效。虚伪无理文。宗亦不之罪。

世祖天纵豪迈。平时议论。慨然慕唐太宗。而薄汉高祖。一日上从容与让宁大君禔。论古今帝王。而谓唐宗不可及。让宁对曰。殿下远过唐宗。上改容曰。恶是何言。叔父之言过矣。让宁曰。太宗以一微事而杀张蕰古。殿下必不为也。况我殿下家法之正。非太宗之所及也。上微笑。又语及征蒲州江野人事。让宁曰。古人云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愿殿下留意焉。让宁所见亦奇。

世祖尝从容语臣曰。汝儒者。自古人君。于佛可拜否。尔毋隐焉。臣对曰。昔宋太祖幸相国寺。佛像前烧香。问当拜与否。僧赞宁曰。拜在佛不拜过去佛。太祖笑而不拜。然则人君不拜佛正也。拜佛权也。上大笑。臣又曰。太宗朝。中朝宦官黄俨。持济州铜佛而来。使太宗先拜佛而后行礼。太宗欲不拜。河仑等请曰。黄俨凶险喜生事。宜从权先拜佛。太宗曰。彼佛若自中国来。则当敬皇帝之命拜之。今此佛自我国济州而来。何拜之有。群臣无人陈此者。予以谓不拜可也。竟不拜。俨屈遂行礼。大圣人所见各同。世祖又笑之。

世祖圣性恭俭。尝入内殿。见御绀色木绵虎裘。穿青草鞋。笠缨用纯木。携竹杖。虽汉文澣濯。亦不如是其俭素也。

申高灵叔舟为领相。具绫城致宽新拜右相。世祖急召两相于内殿。上曰。今日有问于卿等。能对则已。不能对则罚不可辞。卿等自度何如。两相拜谢曰。庶几谨饬无罚。俄而上呼申政丞。申即对。上曰予呼新政丞。子失对。罚一大爵。又呼曰具政丞。具即对。上曰予呼旧政丞。子失对也。罚一大爵。上又呼曰具政丞。申即对。上曰予呼姓子失对也。罚之。又呼曰申政丞。具即对。上曰予呼姓子失对也。罚之。上又呼曰申政丞。申具皆不对。又呼曰具政丞。具申皆不对。上曰人君有召人。臣。不对非礼也。亦罚之。如是终日。两相飮罚极醉上大笑。

鱼判枢孝瞻唇厚。世祖尝戯曰。鱼孝瞻淳厚。尹议政士芬腮醓。朴文宪元亨对曰。尹士芬猜险。上大笑。

世祖于阴阳地理之书。无不淹贯。洞见是非而睿断之。尝谓臣居正曰。禄命之书。儒者穷理之一事。汝知之乎。臣对曰粗尝涉猎。上曰汝作假令一书。臣退而裒集诸书。撮其大要。分门类聚。先之以凡例。次之以吉凶神杀。终之以吉凶论断。以进。上曰予非崇信禄命之书。欲作假令使宫中之人不烦指授。开卷自明耳。且谓臣曰。卿意谓禄命何如。臣对曰。甲己之年正月丙寅。甲巳之日生时甲子。以六十位类推之。其数极于七百二十而尽。以七百二十之年。加七百二十之日时。则命之四柱极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而无复加矣。天下盛时。户口至有千五六百万。则亿兆林林之众。岂止五十一万八千四百而已哉。今于闾巷间。固有四柱皆同。祸福全不相似。以耳目所见。常有편二。则耳目之所不接者。安知非千百者乎。且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四柱则中国四海荒服之人无不同也。而中国则有公侯伯子男卿士大夫吏胥庶人之分。爵位科第之高下。皆一一有辨。四海荒服之俗。或同禽兽。无贵贱之分。是何囿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人命。而其不同若是其纷纷耶。禄命之书不足信也。或曰。如李淳风李虚中邵尧夫徐子平。发无不中。则安可尽得而非之乎。臣意以谓。有明镜于此。物来照之。妍媸自见。于李淳风邵尧夫辈。心本虚灵。如镜之明。事至物来。吉凶祸福自烛难逃耳。非如后世术士徒守古人之糟粕。以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人命。惟断天下亿兆之人命也。臣以谓禄命之书不可信也。上笑曰。汝言是也。

睿宗初政。锐意图治。未几玉体渐乖。尝手写册背曰睿宗。又曰。死得此谥足矣。不数月上宾。群臣上谥曰睿宗。果合圣意。呜呼悲哉。

菊斋权文正公溥。壬戌年壬子月己未日己巳时生。卜者曰。命限不永。先文清公坦曰。若积德少可延长。尝闻天宝山僧。积德之目。有三。曰行不中道。曰浴不流水。曰食不择精。汝宜勉之。菊斋终身佩服。造次必于是。终享寿八十五。位至极品。一家九封君。福禄之盛今古罕比。人皆曰积德之效。予尝观益斋先生文菊斋碑曰。戊子己未虚拱壬巳之禄。互冲发之。盖赞其造化之妙也。卜者谓之不永。亦不可知。

圃隐郑文忠公。平生有志节。人无间言。或戯曰。人言子有三失。知之乎。文忠曰。试言之。或曰人言子于朋友䜩飮。先入后罢。飮酒太迟。文忠曰诚有之。少在乡曲。得一盆浊醪。思欲与亲戚朋友一懽。今既富贵。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岂悻悻然哉。或曰人言子于色不得淡然。文忠笑曰。好色人之常情。孔子亦曰。如好好色。则孔子非不知好色也。或曰人言子于唐物贸易。不得无心。文忠变色曰。老夫家贫。子女寔繁。婚姻之礼。例用唐物吾不能免俗耳。况贸迁有无。圣人之遗制。吾何嫌乎哉。或曰前言戏耳。

权文忠公近常赴京师道遇雨。假邮吏笠帽。既还之。讼公不还。责其直。公不较而与之。后有一邮吏。冒认毡衫之失。责其直。公又欲与之。使臣孛罗知其诬。鞫邮吏。乃曰此人前不较而与直。故敢尔。非失也。孛罗罚其人。

权文忠公尝谪居忠州。癸酉春太祖幸鸡龙山。召赴行在。一日太祖赐银盘一面于扈从诸宰枢。争射赌之。武臣以次皆不中。文忠平生一不操弓。是日一箭中之。得银盘。人皆曰。射以观德。此之谓也。

郑三峯道传尝赴早衙。穿靴一白一黑。及公坐。胥吏以告。三峯俯视一笑。竟不易。及衙罢。骑马而行。笑谓傔从曰。尔毋怪乎。吾靴之黑白也。左者见白不见黑。右者见黑不见白。亦何伤乎。其不外饰如此。

李文靖公穑朝京师。太祖高皇帝引见与语曰。汝之汉语似纳哈出。穑貌不扬。帝曰此翁堪画。及穑东还。语人曰。今皇帝中无所主之主也。人皆以穑言为失。今观大明有天下百有馀年。列圣相承。持盈守成。一遵高皇帝遗制。不得变更。其规模制度。远过汉唐。曾谓中无所主之主乎。然穑大儒也。不知高皇帝之为大圣人。焉得为智乎。臆意以谓。高皇帝初定天下。驾驭英雄。恢拓边疆。留神轸虑于创造大业。其视穑竖儒如婴儿啼笑于坐侧而不加之意也。穑之意亦以为。高皇在位未久。天下之事。未可知也。而待外人。简傲侮慢如是也。是以有此言。高皇以光武之待马援者而待穑。必无此言矣。

赵文贞公庸学问精邃。尤深于性理之学。长国学二十馀年。诲人不倦。作成有效。凡文章操纸立就。词理精到。性聪敏。一览辄记。少时闻一书生得元朝文选策问秘之。文贞求见。生不许。他日更往求之。则生为借三日。文贞一览尽记。如约而还。一日文贞与生同在黉舍。诵策三四道。不差一字。生以谓偶熟此而已。乱抽诸策令诵之。亦如此。生曰。如公者。虽张巡不能及也。

孟文贞公思诚清简端重。在相府持大体。公年庚子。尝因戯托癸卯契。一日在上前。上问公年有几。文贞对以庚子。朝退。契中以非同庚出之。一时传笑。文贞性解音律。常执一笛。日弄三四声。关门不接宾客。有禀事者。令人开门引接。夏则坐松阴。冬则坐房内蒲茵。左右无他物。禀事者去。旋即关门。禀事者到洞口。闻笛声则知公之必在。

权文顺公弘早以文翰著名。尤工于篆隶。位至极品。享年八十七。尝卜宅南山陲。凿双池种莲。幅巾藜杖。逍遥自适。洒然若神仙。其书献陵碑篆成均馆碑甚好。尝世宗朝上书请立箕子祠碑。言颇得体。

朴贞肃公安信器度宽伟。尝与孟文贞公思诚同在台。论事忤旨当诛。文贞面有黑色。苍黄罔措。贞肃颜色自若。作诗一绝。有恐君留杀谏臣名之句。无纸笔。以磁尖画地成字。瞋目语狱吏曰。当以是上闻。否则我为厉鬼。尔属无焦类矣。太宗闻而霁威赦之。后贞肃奉使日本还遇海贼。贼抽刃拦入船上。抄掠行具。人皆摇手不得。贞肃踞胡床不动。从容指挥。贼畏不敢近。一行赖以安全。

柳文贞公宽公廉方正。虽位极人臣。茅屋一间。布衣芒鞋。淡如也。公退之暇。教诲不倦。抠衣者坌集。有来内谒。顾之而已。不问姓名。公之第在兴仁门外。时开史局于金轮寺。寺在城内。公领修史。尝以软帽杖屦而行。不烦舆马。或携童冠。啸咏往还。人服其雅重。寺今已废。尝霖雨经月。屋漏如麻。公手伞庇雨。顾夫人曰。无伞之家。何以能堪。夫人曰。无伞者必有备。公笑。

成文景公石磷少有倜傥奇节。尝为杨伯颜幕下御倭。失律当刑。公假寐。有人告曰。公著蒿冠无忧也。公自解曰。蒿冠以蒿裹头。不祥莫甚。竟贷死除名。后为首相曰。吾梦蒿冠者高官也。早年与四五同僚在政房。辛旽负手傍观。指文景曰。终必大显。福德非诸君所及。卒如其言。老贼亦复具眼。公年六十。慈氏亦年逾七十。病革。瞑目不言者数日。药饵无效。公焚香祈祷。哀号几绝。俄而慈氏曰。是何声也。侍者惊喜曰。祈祷声也。慈氏曰。天遣人赐几杖曰。有子至诚如此。可扶而起。病寻愈。人皆叹文景孝诚之笃。

河襄靖公敬复晋州人。母梦鳖入怀中。因有娠生。小字王八。自幼膂力过人。补甲士宿卫。直禁门。时适冬至。上林苑熨养梅花数盆。将进置于禁门之侧。公折一长条。插兜牟上。掌者大惊叱之。公曰。吾家篱边系牛马者此树。折为薪樵者也。有何所贵。不小屈。人皆笑其麤猛。而大其气。以武能擢拔大显。尝出镇东北面。有野人以三百斤强弓请公弯之者。公为置酒欢飮。且语曰。此弓制作甚妙。急呼弓手。依样制造。潜令人爆之。筋力少解。从容引满。野人叩头下拜。

卞文肃公季良性固执。宣德年间贺白雉表词中。有惟玆白雉之语。文肃曰玆字宜中行。诸公曰不属上何谓中行。文肃固执之。诸公曰宜取旨。世宗是诸公之议。文肃复启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殿下为国。若鹰犬宜问文孝宗辈。至于词命。当依任老臣。不可轻许他议。世宗不得已从之。

崔贞烈公润德生而母卒。父云海镇边不能举。托养于同邻杨水尺家。稍长膂力绝人。挽强射坚。时随水尺出猎。所获实多。一日牧山中。有大虫瞥出林莽。诸畜犇散。公骤骑一发一箭毙之。来报水尺曰。有物斑纹。其大颙然。是何物。吾已射殪之。水尺往见。乃一大虎也。水尺异之。家君出镇合蒲。水尺以公往谒。誉公不已。家君曰当试之。及与校猎。公左右驰射。发无不中。观者啧啧称美。家君笑曰。儿手虽敏。而尚未识轨范。儿今所为乃山虞技耳。不可谓之长技。仍教射御之方。遂为名将。

黄翼成公喜度量宽洪。有大臣之体。居相位三十年。享年九十。论决国事。务从宽大。平居淡如。虽儿孙僮仆罗列左右啼号戯噱。略不可禁。或有挽胡批颊者。亦从其所为。尝引僚佐议事。方濡笔书牍。有童奴溺其上。公无怒色。但以手拭之而已。其德量如此。尝谪在南原七年。闭门端坐不接宾客。手执韵书一帙。凝神注目而已。后虽年高。于字书音义偏傍点画。百不一失。

河文孝公演䜩居常著乌纱帽。去软角。焚香静坐。终日唫哦。为诗奇僻近古。笔法遒劲得体。尝言。少时在春坊。作诗手写之。河浩亭叹曰。河文学作而河文学写。亦一人间宝玩也。文孝尝按庆尚道。南政丞智为亚使。公甚器重。不以僚佐待之。尝行至晋州。文孝叹山川云物之胜。公晋人也。南改容曰。山水虽胜。而品官甚恶。文孝大笑。人服其雅量。后与南同升黄阁。

许文敬公稠简严方正。公廉清谨。动慕圣贤。每鸡鸣盥栉。冠带正坐。虽终日不见惰容。矻矻常以国事为念。言不及私。论议国政。自信独守。不与人轩轾。时称贤宰相。家法亦严。子弟有过。必告祠堂罚之。奴婢有罪。按律治之。公自幼销瘦如削。肩背伛偻。尝判礼曹。定上下服色仪制。截然有分。巿井轻薄子深疾之。号曰瘦鹰宰相。盖鹰肥则飏去。瘦则思搏禽也。

金孝襄公孝诚庄襄公南秀之子也。庄襄与妻吉氏异居。孝襄年四五岁。有奴抱立桑树下。忽有双鸠来集。孝襄曰。瞻彼双鸠。雌雄并行。吾父母各在东西何耶。仍泣下奴异之。告吉氏亦泣。乡闾皆异之。公事母至孝。公年五十七。而吉氏卒。庐墓丧祭。一出至诚。物论多之。

姜戴敏公硕德性好古。风流文雅。近代无比。作诗最高古。书画亦妙绝。谥之曰敏宜矣。谥法好古不怠曰敏。此元朝学士赵文敏之敏也。世之人以公不于红纸上题名轻之。甚非也。子府尹希颜字景愚。画诗书三绝。独步一时。诗似韦柳。画似刘郭。书兼王赵。为人有才有德。真大人君子也。不大厥施。惜哉。

赵中枢吾倅陜川。暑月鲈鱼山积。虽腐烂不许家小得尝。人皆服其廉。或曰与其腐烂弃之于地。宁使家小得尝。况不以此伤廉乎。赵家至贫。其为礼曹正郞。避方赁屋。桂玉不继。同僚有以白粒三斗问之者。不受。后于公座夸之。人或有讥其矜作。然平居。关节不到。后退老村庄。室如悬磬。无丝毫干请于人。真廉谨笃信君子也。

权安肃公蹲聪明过人。明达吏体。尝为谳部。决狱如神。有二盗杀一家三人。情迹稍存。赃证未白。前后官吏首鼠未决。几四五年。一日安肃前二盗而语曰。尔辈情迹甚明。敢不服。我有一语。尔无遁情。尔辈初议为盗。如是如是。中为作贼。如是如是。终始本末俱陈之。如是如是。尔敢隐乎哉。盗相顾吐舌曰。此公莫是曾为盗者耶。何悉我情迹如是。遂服。

甲午春权文景公踶。赵判书克宽。权参判克和。金参判墩俱失志礼闱。抵水原莲亭。文景曰。吾辈眺矂落魄至此。他日得意。细雨濛濛。雨雪霏霏。明月八帘。荷香满座。与二三子相与觞咏。亦足赏今日之行矣。诸公抵掌曰。雨既濛濛。雪不当霏霏。雪既霏霏。月不当明。荷香又岂雪中得乎。何言之不伦也。文景无以应。是年秋榜。文景居大魁。诸公相继擢第。壬子文景为京畿监司诸公会饯。赵执盏言曰。水州雪中荷花。今可赏矣。文景笑曰。欲与君共耳。不数月赵出宰是府。文景巡临。赵行礼诣就座。适荷花盛开。相目而笑。文景有诗曰。雨雪霏霏月政明。荷香荏苒满亭清。当时此说神应秘。二十年前事已成。

金文长公钧。金文长公末。金大司成泮。皆博通经史。尤邃性理之学。同时选授胄监。诲人不倦。作成有效。人称曰三金。而泮先逝。两金皆年逾八耋。官跻一品。俱谥曰文长。谥法博闻多见曰文。诲人不倦曰长。其得此谥宜矣。尹提学祥时为胄监之长。学问尤精。诸生争先抠衣。丝分缕柝。耳提面授。终日矻矻不知倦。今之达官闻人。皆公弟子也。国朝以来。为师范之最。

金文长公末有一女无子。尝曰。闻开千眼者得阴报。予自筮仕以来五十馀年。未尝不待学馆职。教诲不倦。卒无嗣。岂非予荒芜伪学未能德于人耶。将终。沐浴冠带执笏端坐。家人痛哭。公止之曰。予位至一品。官非不达。年逾八耋。寿非不高。生死常理。得正而死。岂非幸欤。寻卒。

崔先生万理尝为集贤殿副提学。上书极论宦官著软脚乌纱帽。不合古制。依中朝例著冠。其言曰。自古历代人主。宠任宦官。权倾天下者甚多。然不能易其冠者。盖以阍寺之流。不可混于缙绅。骇人观听耳。言甚切至。诸宦官侧目相视。议遂寝。

柳先生义孙。权先生采。辛文僖硕祖。南先生秀文。同在集贤殿。文章齐名一时。而物论尤推重南先生。高丽史节要初草。大抵皆出于南手也。诸君皆不大达。惜也。

奇公虔尝宰延安府。鲋鱼多产。公私征请辐凑。弊或及民。前此有宰姓金者。喜食鲋鱼。邑人嘲之。大书馆壁曰。六年何事业。吃尽一池鱼。奇欲避谤。六年不食鲋鱼。又出牧济州。济之有鳆。犹延之有鲋也。三年亦不食。人皆服其执而疑其作也。

金判书铫早以文学著名。世宗尝宴群臣。皆酒酣。上曰。今日诸君。各陈平生所愿。铫曰。臣愿百年之内日侍御榻。进退俯伏于金葵花底而已。群臣皆曰。臣等所愿无逾于铫。上笑。

金文节公淡性温雅淡简。喜怒不形于色。然善治盗。尝守忠州安东庆州三邑。人有犯盗情迹。少有可疑。必杀勿饶。盗不入境。民赖以安。然枉杀亦多。公享年不永。刑罚之于人。甚可畏也。

李文安公思哲体质丰大。飮食过人。每食一大器饭二蒸鸡一壶酒。患背肿临绝。医云宜忌炙肉毒酒。公曰与其不食而生。毋宁食之而死乎。飮酒啖炙如常。卒获平善。人皆曰享富贵者。飮食亦异于常矣。文安之少也。与诸辈游三角山僧寺。各佩壶。但无飮器。时权斯文枝穿新制马皮套鞋。文安先酌飮之。诸公以次飮之。相视大笑曰。皮鞋杯自我作古。不亦可乎。后文安贵显。语权曰。今日金杯酒味。大不如游山时皮鞋杯也。

郑贞节公甲孙性清直严峻。子弟不敢干以私。尝为咸吉道监司。被召如京。及还道见解榜。子乌亦中焉。公奋髯怒骂试官曰。老奴敢狐媚我乎。吾儿乌业未精。岂可侥幸欺君耶。遂钩去之。竟黜试官。

贞节为大司宪。激浊扬清。朝纲大振。然宽厚持大体。旧例公会台谏必连幕而次。或时飮酒卷帐相属。号曰卷帐飮。若值酒禁台谏执法不飮。谏院飮醉自如。一日谏官持抔引满。戏于帐隙示台长。台长亦戏以袖拂之。杯从帐隙中而堕。圜转止于宪长案前。诸台长惶惧无措。台吏亦相目未敢猝止。终日在前。台中恐生事。将仕罢。贞节语吏曰。彼如鹅卵者何物耶。可容水精珠几颗乎。吏曰可容百颗。贞节曰可从所出隙中掷之。满座皆服其雅量。谏院相传。有杯形如鹅卵。可容一升许水精珠。玩禁而设者。

尹文度公淮南集贤秀文皆能文章。而性喜酒。常飮过度。世宗惜其才。命飮酒毋过三爵。自后凡宴会。二公必飮三大椀。名虽三爵而实倍飮于他人。世宗闻而笑曰。予之戒飮。适所以劝飮也。

郑文成公麟趾天资豪迈。胸次豁达。尝酒酣。尚论古人曰。如我者倘游圣门。纯粹如颜子。笃实如曾子。固不可及。如游夏之徒。未知何如也。岁庚午翰林侍讲倪谦奉使来。文成为官伴。周旋交际。得傧使体。又与之商礭古今。往复酬唱。侍讲敬重之。常夜坐。侍讲曰月在何分。公曰在东井。侍讲叹服。及辞别。侍讲曰如夜深何。公曰可怕李金吾。侍讲曰莫逢王玉汝。相与笑曰。天下未尝无无对之句。岁丙寅昭宪王后赴山陵。大雨江涨。梓宫不可渡。权厝乐天亭。或云南首。或云北首。议竟未决。文成后至曰。礼在殡南首。不死其亲之意。在玄宫北首之。幽之故也。今亦殡宜南首。诸公曰。宰相不可不用读书人。

侍从封章。始盛于李文烈公季甸。文烈在集贤殿。屡欲封章论事。有一二同列。官居文烈之上。每沮之曰。自古喜论事者。终受祸。况我侍从者。讲论德义。启沃辅道而已。至于谏诤非职也。君勿好事。文烈曰。人各有心。论事之败之荣。不如含默之耻之深耶。遂率下僚抗疏极陈者。非一再矣。而上官终不署名。物论讥之。每进封章。世宗曰。季甸之疏又来矣。遂有大用之志。寻擢同副承旨。

权翼平公㧛弱龄有大志。博览强记。才名挺出侪辈。然屡屈场屋。怡然自处。不屑屑于怀。予诵孟郊诗曰。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郊之落第悲悴困穷者。无所容其身者。今子将无然乎。翼平笑曰。得不得宁非命耶。予知其为大器。后翼平年三十五。以文擢壮元。四十六入相。为一代元勋之首。盖眺矂悲伤。士之常情。而公之大度如是。郊之不遇。岂非局小使然耶。

申文忠公叔舟尝奉使日本。回还到我境。不及数里。忽遭飓风。未及舣岸。众皆苍黄。公神色自若曰。大丈夫当远游四方以荡襟怀。今涉洪涛。见日出之乡。足为壮观。倘乘此风。得泊金陵。饱见山河云物之盛。亦一快也。时刷还孕妇在舟中。众曰。自古孕妇于行船大忌。宜投海以穰。公曰。杀人求活。于德不祥。强止之。俄而风定。文忠始登第。选入集贤殿。一日当直入藏书阁。取平昔所未见书读之。漏已下三鼓。世宗遣小宦觇视。端坐读书。及四鼓又遣觇之。亦如是。函赐御衣以奖。

具忠烈公致宽性方严公正。尝判吏曹。关节不行。前此长铨曹者。例于除授之际。亲执官案。恣行胸臆。亚官以下。袖手傍观。公尝愤之。思欲矫其弊。凡进退人物。博采群议。虽小官卑职。未尝独荐。又不以私恩贷亲旧。嫉人干请。有或干请者。当迁不叙。时居正为参议。一日在政房。适醉睡。公厉声曰。参议谓致宽。注拟人物。恣行胸臆。不欲与闻耶。他日有用人之失参议其曰在家不知耶。尝拟一文士知名者。为台官。驳者曰。此子滑稽不可。公曰若然则汉武帝何取于东方朔耶。竟拟台官。又一文士调外郡教官。十年不迁。公欲拟县职。驳者曰。此子迂阔不可。公曰。天道十年必复。安可使人久屈如是。遂拟县职。果有治效。公之用舍。一出至公如此。

崔文靖公恒性谦恭简正。端介无华。平生与人语。先示退损。不自表襮又不立崖岸自异。为文章。不袭古人畦畛。自出机杼。大放以肆雄豪富瞻。如长江大河。滔滔汩汩。百折逶迤。势不能止。尤工于騈骊。凡朝廷事大表笺。皆出其手。华人每称。我国表辞精切。皆公所著也。平居虽隆冬盛暑。整衣冠终日端坐。不设情容。未尝疾语遽色。天性然也。

世祖尝叹。东方学者。语音不正。句读不明。虽有先儒权近郑梦周口诀。纰缪尚多。腐儒俗士。传讹承误。遂命老臣宿儒。分授四书五经。考古证今。参定口诀。又会文儒讲同异。上亲加睿裁。文靖常在左右。每承顾问。毫分缕析。应对如响。上听之亹亹不厌。语左右曰。宁城真天才也。

朴文宪公元亨明达事体。谙熟典故。中原使臣陈鉴高闰张宁陈嘉猷之来。皆为傧。周旋交际。咸中其宜。张奉使尝语文宪曰。如子之才。生于春秋之时。当不在叔向子产之下矣。

尹文宪公子云。为咸吉道体察使。至安边。闻李施爱杀节度使康孝文。又杀吉州牧使薛丁新。据州以叛。分遣腹心于诸郡。杀守令殆尽。凶徒所在响应。公倍道至咸兴。是夕贼又作乱。杀监司申㴐。尽杀公差官吏。寻移兵抵公所。排闼露刃环庭者如墙。公整衣冠端坐。言笑自若。贼惧而退。啸聚之党。恣行胸臆。狙诈不测。公在围中者七日。处之泰然。屹不动心。贼悔悟。或有周旋左右为公地者。卒全身而还。

咸东原禹治尝为全罗道监司。有阀阅兄弟争釜大小诉于官者。咸怒命吏。亟取大小二釜来曰。当击碎均其斤两而分之。二人服。诉遂止。

洪中枢逸童器宇卓荦。性任天真。不修边幅。善词赋剧飮。无何醉则用草叶作吹笛声。悲壮震厉。平居独抚古琴。有弦无谱。尝曰。吾之琴得渊明千古不传之趣。昔伯牙鼓琴。唯子期知之。吾之琴。渊明不生。世无知者。天地间奇男子也。尝于上前论佛事。世祖佯怒曰。当杀此虏以谢佛氏。命左右取剑来。逸童论辨自若。左右佯以剑抚顶者再。亦不顾视。无惧色。世祖壮之曰。汝能飮乎。逸童曰。樊哙汉士也。项王他主也。卮酒彘肩不敢辞。况圣赐乎。赐酒一银盆。健倒。上曰颇畏死乎。逸童曰。当死则死。当生则生。敢以生死而易其心乎。上喜赐貂裘一领。慰解之。

逸童尝游真宽寺。食饼一器面三椀饭三钵豆腐面九椀。及到山下。有饷之者。食蒸鸡二只鱼羹三椀鱼脍一盘酒四十馀觚。观者壮之。明日世祖闻之。召逸童问曰。信如是能吃乎。逸童拜谢。上曰壮士也。然常时出入。但食饵屑醇酒而已。不吃饭。后到洪州剧飮。寻卒。人疑其烂腹也。有志不施。位不满能。惜哉。

唐末郑谷以诗鸣于世。时人称其官为郑都官。宋梅圣兪晩年得都官。一日会欧阳永叔家。刘原父戏之曰。圣兪官必至于此。昔有郑都官。今有梅都官。座客皆惊。而圣兪亦不乐。未几病卒。居正少与尹恕同游学。恕尝自言。万一登第得为司谏院正言。必休官。男子于红旌上。书正言二字足矣。诸君勿讶也。恕与居正同登甲子科。庚午辛末年间。始授正言。居正戏曰。可休官矣。恕笑曰。第观之。未几病卒。盖原父戏圣兪。尹恕之自期。果合于言。是何理耶。

阳村权文忠公常著入学图说。依周子太极图及朱子中庸章句之说。作天人心性合一之图。广大该包。精深微妙。扩前圣之未发。开后学于无穷。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之说。则但举大纲以示学者。其旨深矣。犹子权先生采。亦依图说及朱子中庸大学章句或问之说。以著天理流行发育之象及学者变化气质作圣之道。其进德先后之目则引孔曾思孟之说。用功浅深之意则断以程朱诸子之论。其论天人心性之说。多有所发扬阳村之意焉。于是著作圣图。

近世好事者。有成佛图。有从政图。皆用骰子。权先生采。著作圣图。其目有十三。曰论图象。曰论性理。曰论阴阳。曰论造化。曰论气质。曰论诚敬。曰论资质。曰论功夫浅深。曰论用功作辍。曰论贤智。曰论愚不肖。曰论进德先后。曰摠论。于十三论之中。亦有多少节目。又用骰子。六面书诚敬肆伪四字。但诚再书而肆伪一书。其为字。皆有分数。掷之以分数多少。为进修次第。凡人之性。厌学问而乐戏玩。成佛从政之图之类。亦博奕之流也。徒费曰力。而无所用心。先生之作此图。初非戏玩设也。欲学者因其所乐而开牖之也。不知者以用骰子近于博奕。故不深究其意。不思之甚矣。夫用骰子。意非在于骰子。以示诚敬肆伪之分耳。诚敬肆伪。乃学者用心之地。因骰子而开示指道于初学。尤为亲切。即图而求之。虽愚稚孩童。亦可以知所向方。而进德之序。有条不紊。可与圣贤同归矣。图未行而先生卒。今知者盖鲜。先生之文章。有仲父阳村风。

李文安公石享尝因真德秀大学衍义。删繁就简。添入丽史之可为劝戒者。为一书。名曰大学衍义辑略。请于经筵进讲。上嘉纳之。公之意以谓。经书时方经进高丽之事。传闻所及。鉴诫最切。故或删或约或添之。其于观览。不无有益。然论者以谓。经以载道。皆圣人之言。德秀之编。皆非苟为。今尽删去。于义未安。因旧衍义之文。添入丽史。庶几近之矣。

高丽文宗朝。礼部尚书郑惟产立糊名取士之法。凡赴试诸生。卷首写姓名本贯四祖糊封。试前数日呈试院。开场前一日午后。主文具题脚于状。诣紫门实封进呈。上自折封赐览。各于题上落点。封押而出。主文承奉到试院。翌日黎明折封放题。当直承宣擎奉金印往试院。与主文同坐。于举子卷封。一一印之。上又遣内侍二员赐酒果。主文亦设筵以慰。间一日当直承宣到试院。开拆放榜。第二场亦如之。第三场至二更放题。馀同仪。间两日主文各于中选卷子背上。科次贴黄函封。进诣紫门。上坐便殿。承宣二员捧函上前折封。文儒承宣读过其科次。上下并依主文之望而放榜焉。其后相袭。大槩如此。至国朝。科举之法渐备。糊名卷子与高丽同。馀皆不同。其收卷官封弥官查同官枝同官易书等事。皆遵元朝制。两头场始于世宗朝。或讲经或制述。随时不同。

古者无武科。太宗朝始设焉。故事文武科放榜日。赐牌赐花酒。文武科一等三人。别赐皂盖。一时荣之。世祖朝文科赐盖。武科赐旗。游街之日。痴儿愚妇皆辨其为文武科也。武班颇不悦。寻罢复旧制。

旧例官至三品者。不赴文科。六品者不赴生员进士试。以堂上官赴试始于权花山攀。宗亲极品赴试始于永顺君溥。驸马极品赴试始于世祖朝。事寻罢。

近日场屋。有出赋题曰海东青。韵府群玉书。有古人诗一句曰。丽句妙于天下白。高才骏似海东青。有一举子误解曰。丽句妙于天下则惟白高。一介才士之骏似海东青者矣。举场和之。以白高为赋。至有成句曰。系海东之为青。同白高之骏才。试官亦取之。多有登第者。闻者缩颈。

国朝以来。科场文体稳平。自癸酉甲戌以来。一二文士诡奇崛强之文。擢巍科。四五六年之间。文体尽变为西昆。今国学及科场。举欧阳公黜刘几故事。黜其甚者。文体稍稍如旧。然未能尽变也。近于殿策起头。有一主曰。披沙拣金有大冶之精。执策临马有伯乐之明。有一主曰。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其浮华不切。

旧例诸科会试。每三场日。礼曹设宴。又别有内赐酒果。诸试官懽飮为荣。于诸生亦置淡粥清酒数十盆。以解渴喉。及式例出。而皆罢之。近在试院有一参试官。戏成一句云。座主不飮香醪一盏。何烘其头。诸生甘吸墨水数升。皆黔其吻。仆亦有句云。茶椀始从今日大。酒杯仍忆去年深。满座皆笑。

河东郑相国麟趾。魁甲午初榜。又魁丁未覆试。国朝以来一人而已。李延城石亨魁辛酉进士生员及第三榜。三韩以来未之闻也。南司成季英魁生员及第二榜。亦其次也。

父子相继为壮元者。权文景公踶。权翼平公揽。兄弟相继为壮元者。柳正自滨。柳校理自汉也。

父子相继入相者。黄翼成公喜。黄成烈公守身。沈议政温。沈左相浍也。

国朝以壮元入相。河东郑公麟趾。吉昌权公揽。宁城崔公恒。洪南阳应。以前朝壮元入本朝为相。柳政丞亮。孟政丞思诚也。

甲寅别试。崔宁城恒为壮元。曺昌宁锡文为榜眼。朴延城元亨为探花。具绫城致宽居丙科。在世祖朝。四人相继入相。古今所无也。

甲午秋亲试。读卷官河仑等。取举子三人卷子以进。太宗曰。当依古焚香祝壮元故事。信手抽之。乃权文景公蹈也。

上喜曰。予悼蹈父近之早逝。今得子为壮元。聊复自谓。顾语仑等曰。此榜乃予门生。卿等不得为自家桃李也。仑等终不受礼谒。庚午殿试。读卷官以权翼平揽拟第四人。榜既出。

文宗曰权揽居几。左右曰第四。上督令左右进诸卷子。读至第四曰。此诚壮元也。亲札第一。蹈后改名踶。踶父子壮元。皆御赐也。

卷二 编辑

权翼平于庚午乡会。殿三试皆居魁。金郡守秀光亦于乡会殿三试皆居尾。时人笑曰。三场壮元。古今多有。三场为尾。天下必无。

申高灵叔舟中己未科第三丁卯覆试第四。居正亦中甲子科第三丁丑覆试第四。谒高灵。笑谓居正曰。以子之才。何屈第四乎。居正曰。和凝之后有范质。金坵之前。岂无金仁镜乎。申大笑。以予不才。非敢拟和范。但大言耳。昔和鲁公凝中第十三。后知贡举谓范鲁公质曰。君文合居第一。暂屈十三者。用传老夫衣钵耳。高丽金贞肃仁镜领贡举。擢金坵为第二。举鲁公传钵故事及之。贞肃亦明王朝。第二名也。

世宗末年。尤重儒士。亲策得人。最后曰。登俊试得十三人。臣居正获居第三。世祖召臣等于内殿。若曰。古有座主门生之号。今是科予亲策之。予当为恩门。宜号是殿曰恩殿。臣等俯伏拜谢。越数日。两殿坐思政殿。臣等献爵。一如门生座主之例。宠恩优渥。吾东方前古所无之盛事也。

中朝使臣前后来者。皆文章节义之士。自陆颙端木孝思祝孟献以下。皆可数。自居正所及见。世宗末年倪侍讲谦司马给事恂偕来。倪通而和。马简而正。才名马不及倪。操行倪不及马。陈吏部纯李司正宽继来。陈之节行。仰若山斗。李则风仪隽朗。处事在陈范围之内。不露圭角。亦可人也。后有陈侍讲鉴高太常闰。陈之文章亚于倪。而操行则同。高之文章不及于陈。而操行则愈下。初陈高二使渡鸭绿江。国家遣宣慰使遗节衣。不受。高作送衣不受诗。语甚倨傲。其作成均馆记。有天理未尝泯灭之语。诗亦有豺獭报本之辞。及跋阳村应制诗则曰。到朝鲜恨无物足以骇人观听。其傲视东方甚矣。题太平馆楼诗自批曰。极尽豪华之气。一以清高为主。成均馆唱酬诗板尾自笔大书曰。诗不成者四人。后当足之。盖讥我国宰相有不成诗者也。尝书真草数帖曰。义之之字。千金难得。学者宜宝藏之。其轻薄至此。时居正执事于馆下。每见高作。勃然变色。或手裂掷地。同列皆笑。一日高倩承文院博士郭义卿书行录。仆窃见之。首书思亲词一首。次书送衣不受诗。次书却妓诗。次书谒宣圣诗。记其馀览物兴怀之作。皆讳不书。仆曰。此虏将还中国。以此为钓名之资。人之无状至此哉。一日殿下至鞍马。仆语同列曰。鞍马非橐中之物。此辈必却之。如却之。高必作诗。卿等第观之。俄而高作却鞍马诗曰。汉文既是轻千里。祖逖无心著一鞭。同列大笑。仆大怒曰。岂朝鲜寡弱。无一人分别是非。敢诈如是。将行。殿下赆好剑。闰作诗谢。皇华集既成。闰初见喜。例读至谢剑诗。愤然失色。其饰诈失使臣体如是。陈给事嘉猷宽平正大。观其气象。知其为大人君子。文章亦平淡。张给事宁。其文章可伯仲于陈。而言行颇有强作处。然亦君子人也。金舍人湜工于七言四韵。笔法画格亦高妙。但节行扫地。张舍人珹有温雅气象。而无奇节。姜行人浩有宽大之量。而少文雅。祈户部顺笃实有节行。文词亦醇正。其陈张两给事之俦乎。张行人瑾文章操行不及祈。而在其范围之内耳。

近得见辽海编。乃翰林侍讲倪谦奉使我邦所作。附以我国诸贤酬酢赠别之作。如仆之不才。姓名亦在其中。布政司参议卢雍序之曰。初侍讲到朝鲜。其国择文学之臣。以为馆伴。公假颜色俯就之。其人操笔。面肆矜眩者。公乃发舒。其奇思如涌泉。信笔立就。殊不经意。而辞旨超逸。睥睨驱驭。旁若无人。举国始皆骇愕叹仰无已。今考其诗。馆伴则郑文成公。麟趾也。面肆矜眩。岂公所为耶。翰林侍讲吴节跋之曰。曁公至国。其国广择素能诗文者。以司馆伴。先生才思敏捷。若水涌山出。肆笔挥洒。顷刻而就。国人或聚首称叹。敛缩不敢出所长。惟郑麟趾申叔舟成三问三人。稍知警策。间能属和。先生亦屡加奖进也。惜乎卢吴二子之尊崇侍讲。而屈抑我东贤者太甚。今读侍讲辽海全编。只是平平之诗文耳。未见有洞荡发越奇伟横绝之辞。如侍讲雪霁登楼赋虽佳。而申文忠公叔舟次韵赋。文从字顺。翩翩有楚声。亦可以伯仲侍讲矣。何可易之哉。卢吴二子之言。实非公论也。

昔人于法度之器。必用周尺而校定。尺式自古为难。子朱子取司马文正公家石刻本尺法。载之家礼。然家礼板本。行于世者不一。而周尺长短皆不同。亦难为据。世宗时。许文敬公稠求得陈友谅子陈理家庙神主式。假作尺本。又于议郞姜天霔家。得纸本周尺。乃其父判三司事姜硕第有元院使金刚所藏象牙尺所传也。面书云神主尺定式。以今官尺。去二寸五分。用七寸五分。即与家礼附注潘时举所云周尺。当今省尺七寸五分。弱之。语同二本。相较不差。于是始定尺制。凡士大夫家庙神主。与天文漏器道路里数射场步法。据此以为定式。后司译院事赵忠佐赴京。买得新造神主来。复以此尺较之。寸分相合。今我国所用周尺。与中国同。无疑矣。

梦溪笔谈。煕宁中高丽入贡。所经州县。悉要地图。所至皆造送。山川道路。形势险易。无不备载。至杨州。牒州取地图。是时丞相陈秀公守杨。绐使者欲尽见两浙所供图。仿其规模供造。及图至。都聚而焚之。具以事闻。按高丽为辽所阻。不通于宋已久。神宗煕宁四年。高丽文宗二十五年辛亥。遣民部侍郞金悌。由登州入贡于宋。恐此时事也。

高丽时。当直丞宣至五更诣紫门。中官出则丞宣问上体仍请钥。紫城诸门及罗城诸门尽开。本朝开国以后。五更三点罢漏。则宫城门及外城门尽开。自睿宗朝。平明时始开宫门。

旧例。几大小朝会。文武二班分东西入。监察各一人立班后。纠察朝仪不如法者。本朝东西班每列各有台官。东西相向立。盖依中朝制也。且旧制台谏官入班。吏各一人具袍笏。随出随入。及退班。台谏于勤政门外永济桥南。以次北向西上立。待百官皆出。乃出。盖不欲混于庶僚也。

唐宋奏事。皆用箚子。居正之长宪府也。始建议立箚子之法。盖惧言辞出纳之际有遗失。且防后世近侍中官用事之渐。法初立。人皆以为万世可行之良法也。近来为台谏者。不识大体。小得过失。则深文罗织。极口诋坏。箚子之设。适足以害人而已。天下未有法立而无弊者也。

散骑以下旧属门下省。郑公煕启为知门下府事。尝与人赌博于都堂。诸省郞不行迎候礼。郑公不坐而还。时赵文忠公浚为首相。将赴衙。吏以不坐告。文忠笑曰。吾郞舍可谓有人矣。

斯文古风。于文酒会。三馆士执大锺。满酌呼先生。自高官。下逮卑职。皆然。其与会者。虽达官贵人。若不于红纸上题名。则不呼曰先生。而曰大人。其风始于高丽。今或有不题名红纸者。则故避斯文之会。盖恶闻大人之声耳。

开国以来。择文士将典文衡者。为艺文应教。以他官兼之。俾专文翰。自设集贤殿以后。以殿一员带之。及罢集贤殿设艺文馆。应教一员亦实职本馆员。随例迁转。不择人授之。文翰之责不专。业亦不精。尝闻骊兴府院君闵公霁仕高丽。有寄铨曹诗曰。艺文应教非吾分。三字华衔也不妨。则艺文应教非始于国初。自高丽有之矣。三字则知制教也。

谥法古人所重。今但委之太常。新进后学不谙事体。加谥无法。如洪顺孙。与于靖难功臣之后功最下。卒官佥知中枢秩又卑。乃以勋特加谥。太常谥襄武。盖取因事有功为襄。克定祸乱为武。呜呼其不知事体之甚也。克定祸乱之武。乃人君之武。其可施之于人臣乎。况既曰因事有功。则其功可知矣。又加克定祸乱何耶。又如崔宁城恒。太常谥曰文靖。盖取道德博闻为文。恭已鲜言为靖。既曰道德博闻。则恭已鲜言。道德中之末事耳。曰文曰靖。不亦倒乎。如李中枢崇之。太常谥曰麦厉。盖谥法无麦字。必夸字之误耳。此类甚多。不可胜记。

李文靖公穑贞观吟曰。谓是囊中一物耳。那知玄花落白羽。玄花言其目。白羽言其箭。世传。唐宗伐高丽至安巿城。箭中其目而还。考唐书通鉴。皆不载。但柳公权小说。太宗初见延寿惠真。率渤海军。布阵四十里。有惧色。亦未有言其中伤者。居正意以谓。当时虽有此事。史官必为中国讳。毋怪乎其不书也。但金富轼三国,史亦不载。未知牧老何从得此。

高丽恭让朝。尹彝李初之变。牧隐李文靖公阳村权文忠公。皆逮系清州狱。鞫问甚峻。事匹测。一日黎明天乃雨。未及日中。山崩水涌。坏城门涨入。屋舍皆没。问事官漂溺。攀鸭脚树仅免。事闻释不问。文靖文忠由是得全。初玉川君刘敞闻两公被诬逮狱。语人曰。两先生乃天挺生之人。必有天变。其言卒验。有人题诗曰。流言不幸及周公。忽有嘉禾起大风。闻道西原洪水涨。是知天道古今同。

丽季戊辰。伪主辛禑逊于江华。朝议欲立王氏。侍中曹敏修德李仁任荐拔之恩。谋立仁任族孙李琳女谨妃之子昌。恐诸将违己。以李穑名儒。欲藉其言。密问于穑。穑亦曰。当立前王之子。遂定议立昌。后台谏论穑罪。不立王氏而立昌。是万世不忠罪恶之魁。后有史臣赵璞。论曰。晋元帝。显著小吏牛金所生。王导辈实赞襄之。元帝虽假名。非帝不能镇服人心。成中兴之业。穑立昌之议。盖亦如是。不可以是而全罪穑也。璞之言未知是否。然前史取之。而今删去。后之尚论之士。不可不知。

近日琉球使之还也。语人曰。我到朝鲜。见三壮事。曰庆会楼。石柱龙文缠绕。殊特奇绝。一壮也。曰押班宰相。长髯雪白。风彩凝俊。有老成之德。二壮也。盖指蓬原郑领相昌孙也。曰对客官。深杯大爵。酬酢无算。可飮一石。三壮也。盖指成均司成李叔文也。

朝官姓吴者。坐赃当死。谳部三覆启已判。明日当刑。妻许氏出秘计。命一奴服妇人服。以帽裹头。诣狱吏。告罪人吴某之妻许某。闻良人明当就戮。愿一相诀。狱吏哀而许之。就一隙地。哭泣为夫妇永诀之状。奴预携刀钜。随手截去锁杻。转加身上。寻以室人服加主人。挤出狱门日。许氏告别辞去。别置骏马于外。旋即骑走。有顷。狱卒入视。非罪人乃奴也。追捕不及。世宗义其奴。免之。

有士族申氏女新寡。勋臣姓赵者。年逾七十求婚。申首鼠不决。赵有侄子为驸马新贵者。遣人解申曰。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今君朝为宰相妻。暮为寡妇。亦不害为令名。申稍识文理然之。及婚夕。赵忽发淋疾。如厕者再。重以喘疾。申于窗隙。觇其衰老遁去。明日诉于台。台官劾赵以勋相。强娶士族。失朝廷体。赵曰。申初闻朝闻道夕死之语许之。非强娶也。台官劾申。申曰。驸马尽有是语。妾初闻之。谓妇人守节不二。宁有意以大圣人之言为夺节乎。台官直申而非赵。赵落职。明年申适一老枢。物议纷然。予尝见高丽仁宗朝平章事崔瓘。年八十馀。阅少时卜算。叹曰。平生所历。一如前定。但晩生贵子。是虚语耳。未几邻有一达官家将纳婿。婿暴死不果。瓘遣女奴求婚。父母不能决。一日闺中从容语女曰。以家阀女。嫁与微官而偕老。宁一日作宰相妻乎。女率尔曰可矣。遂婚有娠。越七月而瓘卒。生子曰洪胤。终身守节。洪胤擢明王癸巳乙科第一。官至平章事。一主司马。四开礼闱。母夫人康强享福。如申氏者。崔夫人之罪人也。

近有一奴容貌酷类女。奴自髫龁雌服。年逾四十。出入士大夫家门。事颇露。台谏请论如法。世祖以事涉暧眛贷之。顾谓臣居正曰。于卿意如何。居正对曰。臣少阅江湖记问。江淮间一比丘尼善针绣。有良家。遣女儿师事之。忽觉有娠。爷娘诘责之。女曰与比丘日相寝处。如有人道之感。乃此至于斯。良家诉县官核之。审视比丘。则阴阳二道俱阙。县官将贷之。有老嫠曰。法用盐水。浸阳根之上。以黄狗舐之。阳道逆出。县官试之果然。县官判曰。在天之道。曰阴与阳。在人之道。曰男与女。今此比丘非男非女。乱人道之正。乃诛之。江淮人皆快。盖天下事理无穷如是。世祖笑曰。卿慎勿强晓事。

庆州府有一村媪独居。夜忽大震俄霁。庭中有一物。烂然光彩炯目。就视之。明珠团圆如鸡子大。置之房中。每夜光如灯烛。纤毫可鉴。媪知非常物。邻有一恶少浓诱袖去。诖曰纳府。后六年媪诉府。朝廷遣官效问。恶少曰前府尹郑发时纳府。郑不服。竟不得。乡人曰恶少素穷乏。自得珠后。日就饶富。恐是珠使也。

近有一僧。行乞闾阎。到忠州村舍。作寒乞声。阒无人迹。久之闻妇人号哭声。徊徨伫立。有老嫠。出语僧曰。老嫠夫妻与女三人同居。今日食顷间。夫与女。同时俱毙。苍黄颠倒。冈知攸措。愿师哀怜。僧入视。一堂之内。老父幼女猫蛇。四者狼藉同死。僧讯其由。嫠曰女儿忽患指肿。俄顷大如胫。腰腹亦如瓮。即死。盖猫儿捕蛇。啖其尾遗其头。蛇螫女儿至此。父怒猫欲杀。猫惧隐于架上。父怒未霁。作捕状。猫猝飞下扼父喉。却不得剑猫而毙。父亦死。言未讫。痛哭几绝。僧曰今四者三生罪业如是。若不修冥福。劫劫难离。烧二尸灰之。收猫蛇作一冢。人称曰猫蛇冢云。

尝观嬴虫录曰。高丽人好白衣。道诜曰东方属木。宜尚青。而尚白。是金克木不可也。居正曰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东方属青而尚白。是阳中之阴也。以此推之。西方属金尚白。而西域人面皆青。北方属水尚黑。而人面皆紫。南方属火尚赤。而人面皆乌。阴阳之义也。

有女巫能为鬼神语。试往事百中。问将来百不一中。少时狂斐数十辈直抵巫家。呼试之。巫口噤不开。盖男子阳也。鬼神阴也。阴伏于阳。理之必然。且男巫少而女巫多。是其验也。

日本国大内殿。以其先世出自我国。向慕之诚。异于寻常予尝遍考前史。未知出处。但新罗殊异传云。东海滨有人。夫曰迎乌。妻曰细乌。一日迎乌采藻海滨。忽漂至日本国。小岛为主。细乌寻其夫。又漂至其国。立为妃。是时新罗日月无光。日者奏曰。迎乌细乌。日月之精。今去日本。故有斯怪。王遣使求二人。迎乌曰。我到此天也。乃以细乌所织绡。付送使者曰。以此祭天可矣。遂名祭天所曰迎日。仍置县。是斯罗阿达王四年也。我国人之为王于日本者。止此耳。但未知其说之是非也。大内之先。恐或出此。

世宗朝。宋史不到本国。世宗屡陈请。未蒙钦赐。一日集贤诸先生论宋朝人物。居正亦在末席。或曰。作宋史。王安石合在何传。诸先生皆曰。合在奸臣传。有一二驳者曰。安石作新法乱天下。是诚小人。然安石文章节义。多有可称者。而原其心未尝不在于忧国忧民。其误天下正者。迂阔执拗耳。不可齿列于秦桧蔡京之俦也。合在列传。柳诚源力主是议。未几宋史来。安石果在列传。诚源喜曰。昔朱子纲目之未到我国也。益斋李先生高丽读资治武后纪。喟然而叹。作诗一联云。那将周馀分。续我唐日月。后得纲目。朱子果黜周而尊唐。益斋先生颇亦自负。诚源虽不敢窃比益老。当受诸君降幡。

宋煕宁中。高丽遣使入宋。神宗命曾巩。撰高丽世次纪。以王氏高丽。上接朱蒙。高句丽已失世系矣。巩请帝令臣毕仲行因话从容问高丽世次于使臣。若或未对。即论归本国讨寻记录。向后使人来附何如。于是问之。丽使则未能分别高句丽高丽世系而白之。深可恨也。今考丽史。煕宁三年。高丽使吏部尚书金悌。入贡于宋。今此使臣意金悌也。

太祖健元陵碑。文忠公权近所制。太宗献陵碑。文肃公卞季良所制。世宗英陵碑。文成公郑麟趾所制。及文宗显陵。依三陵例。将竖碑。功已就緖。献议者以谓。自古人君行事之迹。备载国史。不必如士大夫立神道碑。请罢。从之。后日英陵之迁骊州。亦埋碑不用。国朝陵寝不立碑。自显陵始。

崔致远所著桂苑笔耕。载文献通考。以今观之。致远文章。诡奇涩僻。不足动天下。近有人得唐本一集而来。乃我国僧懒翁所著。翁本不学。后有精进之功。能解文字。所著语录。诗句亦生疏。今皆刊板。行于中国。中国之人之绣梓者。不必尽善也。居正近赴京。有书生邵镇者。以佣书为业。诵李陶隐诗数首。问得之何处。曰。汝国宰相李边所赠。郑文成公尝语曾赴京见一儒士云。汝国牧隐集最好。可与黄苏颉顽。问得之何处。曰。汝国译官金自安所赠。

我国自箕子受周封。兴八条之教。行井田法。当其时。岂无史官。而载籍不传。新罗高句丽百济。三国鼎峙。亦无史可传。金富轼作三国史。掇拾通鉴三国志南北史隋唐书为传记表志。已非传信之书。至于记事。每引所出之书。尤非作史之体。又如侵伐会盟等事。以一事而叠书于三国纪。文不稍变。亦不足取。

金宽毅闵渍论高丽世系曰。龙孙曰唐贵姓者。皆诞妄无实。显宗朝。黄周亮撰太祖以下七代实录。无一言及此。宽毅渍生于数百载之后。能知周亮所不著载于册。是尤可疑。若如是说。丽祖舍曾祖不祖。而反祖曾祖母之父。且父为考。而女为妣。天下宁有是理。知其说之诬也。然后之撰丽史者。取之附外纪。何耶。

高丽本史长编。成于本朝金宗瑞郑麟趾。尝见郑摠序云。恭愍朝。李齐贤撰史略。止于肃宗。李仁复李穑撰金镜录。止于靖宗。史略虽不见全书。齐贤之论行于世。金镜录不见其书。疑其书之未成也。我本朝开国之初。命郑道传郑摠撰高丽史。郑摠为之序。然不见其书。疑其书之未成。抑虽成而有未尽处。不之传耳。

鱼文孝公尝辨论山家地理之说。上疏极陈。明白正大。英陵问郑文成公麟趾曰。孝瞻之论则然矣。其父母之窆葬。能不用此法乎。麟趾曰。尝奉使到咸安。见孝瞻葬父于家园之侧。似非惑于地理者也。然龙虎龟雀左右前后之神。无处不在。文成之论。虽言孝瞻之得。而亦未必不泥于山家法。后文孝葬母。与先君同域。及文孝卒。子世谦世恭葬于广津濒。亦不择地。家法如此。

少日。与同学二三人游山寺。见一画佛。题其上曰。孔子赞吴道子画苏轼书。或曰古画必妙。盍袖而去。或有强料事者曰。孔子周人也。汉明帝时。佛法始入中国。谓孔子赞佛无理。且吴道子唐人也。安有吴道子画而孔子赞乎。苏轼生于千百载之后。安得与孔子同时。而书所著之赞乎。必后世好事者所为也。予等皆年少。不料事信之。后于一贵公子家见此画。乃称古今第一。而为画谱之首。矛审视之。则所谓孔子赞者。乃列子所言孔子曰西方有大圣人。名曰佛。不言而信无为而化之说也。苏轼取而书之。前日强料事者之言。可付之一笑。后世不知本末而强解事者。皆此类也。

南议政智黄议政守身。皆为首相。功名富贵。当代无比。常曰男子不于红纸上题名。馀不足观。以此为自欠耳。

偰提学循性淳直。学问深邃。循之祖逊。元朝名进士。元季避乱来高丽。有三子。曰长寿。曰眉寿。曰庚寿。皆以文名显称。循入侍经筵。世宗问曰。卿之叔父几人。循曰。长寿叔眉寿叔庚寿叔。上曰庚寿莫是卿父。循低声曰唯唯。上笑曰。循真古之遗直也。

许恭简公诚性执。尝为吏曹判书。奉公守正。关节不到。嫉人干请。有请必反其意。有一朝官。例迁当补外寄。请官南道。乃授平安道边郡。一文士请为文官华职。乃授外教授。兴德寺僧一云。权诈多智计。欲住断俗寺。诬诉曰。闻西道永明寺山水之胜。欲往一住。若住断俗。吾事去矣。数日批下云住断俗。云大笑曰。老贼已堕吾术中。

权文景公轸有儿子。学书费纸。夫人曰。纸价甚高。恐不能继。文景曰恶是何言。有不肖子弟。青楼沽酒。曰费万钱。或耽于博奕游畋狗马花卉。破坏家业者甚多。学书之纸。其费几何。卿母多谈。

梁文襄公诚之在集贤殿。屡封章论时事。诸君曰若不切时务。不必陈渎如此。文襄曰。朱晦庵在宋光宗时。立朝四十六日。疏数十上。予侍从逾十年。疏未数十上。君何云尔也。

辛武节公有定尝遇倭贼。贼将跪而斩之。武节见贼两脚间肾囊亸下。猝以手拉之。贼踣地。抽剑斩之。时称猛将。后杖钺镇边。以武烈著称。然性大急。见人不可。必极口怒骂而后止。孙文僖公硕祖每曰。鉴祖性急。佩韦自警。尝修史春秋馆。与一下僚。同事笔砚。下僚匆遽间顾吏高声语曰。辛硕祖将砚水来。旋即惭赧低头不能仰视。文僖遽前执手曰。我辈少时失言于先生长者前。岂止此耶。即呼酒来。满酌对飮。人服其弘量。

黄襄平公孝源为义禁府提调时。有人诉一文士妻与家奴通生一儿。方推劾。士妻不服。有具镇抚者。掌鞫问。告襄平曰。士妻固讳。然观气势似是黄孝源之儿。襄平曰。若是吾儿。吾复何忧。大笑烘堂。

居正尝在集贤殿。与李文简公承召同坐。有同僚柳诚源。请作海州李牧使挽章。柳曰。李即双梅学士之后。文简曰。此是双梅之后。何无馨德也。柳应声曰。人居孤竹之乡。尽有清节乎。盖海州别号孤竹。文简之父母居海州。

李贞靖公边性峭直。为吏曹参议。每诠注。多驳长官所为。因与之不惬。一日外官有赠鲜鱼美肉者。不受。闻长官已受。其日谒长官。馈以美肉。贞靖举箸曰。此所谓鶂鶂之肉乎。长官深衔之。

李文简公承召为礼曹判书。一郞官日飮无何。公务多阙。同列有欲黜者。文简笑曰。许丞多时耳聋重听。长官不忍绝之。今郞官虽长醉。然醒时亦多。又何废为。

赵硕涧云矻。自少奇伟卓荦。不与世低昂。丽李见世乱。托青盲不仕。入本朝。尹鸡林江陵二府。未几托病卜居广州之古垣村。韬晦不见。一日左相上洛金公士衡历访。欲劝之一仕。硕涧穿阔袖布衫。顶苇笠。长楫不交一语。上洛曰。崛强是老。故态如之何。命驾而还。硕涧日骑牛往来郑金广津二院。施济行旅。尝自吟曰。骑黄牛傍青山。麤麤乎其身彩。一疋布也不直。

李文惠公孟畇学问精深。笔迹高妙。有韩山稼牧风。位至贰公。晩节以非罪蹉趺。且无后。尝有诗云。自从人道起于人。父子相传到此身。我罪伊何天不吊。未为人父鬓丝新。有轗轲不尽之意。人皆曰。伯道无儿。天道未可知于文惠亦然。

李文景公种善牧隐之子。权摠制践阳村之子。文景为摠制妹婿。摠制尝醉语文景曰。君为牧隐之子。而文章不足。我是阳村之儿。而文名又不及。君吾兄弟。当作灯下不明契。闻者皆笑。

韩文靖公继禧学问精诣。识见高迈。大为光陵器遇。为吏曹判书。从容启曰。臣待罪铨衡。常开阁迎士大夫品题人物。尚恐不能甄拔贤愚。况今设循资之格。严奔竞之禁。是使聋瞽卞声色。乞罢之。上曰使继卿者皆如卿则可。非卿不可。公之注拟人物。一出至公。不以私恩贷亲旧。士大夫有或为弟子求官者。不甚拒之曰。古人云内举不废亲子弟尚贤言之者非过。用之者非私。苟以谓膏梁子弟稍存形迹。非知用人大体者。

李文质公苪曰。经幄近侍之职。在于论思献替。格君心之非而已。至于论国家大政是非人物。则思出其位非其职。近来侍从新进之辈。不识大体。喜论时政得失。或指擿宰相士大夫微过。暴扬于朝。期于废黜。以自衒鬻。甚不可也。古人以政在台阁。犹以为非。若或出于侍从。吾不知其可也。

金文平公守温。自少好学不倦。博览广记。经史子家列庄老佛之书。靡幽不烛。靡颐不探。为文亦奇伟峻壮。虽官至极品。处之淡然如寒素。常骑马。瘦骨峥嵘。旬月之间。连丧数马。或曰何不使掌马者殷勤豢养。违则严加捶楚乎。文平曰安可为畜物而罪及于人乎。其慈仁如此。

姜文良公希孟曰。宋朝朋党之患。起于寇菜公搏击人物。其流之弊。虽程朱亦不免于党。今观年少气锐新进儒士。日以搏击人物为事。弊将何如。

郑文成公麟趾本命四柱曰。丙子辛丑戊戌乙卯。苏东坡四柱曰。丙子辛丑戊午乙卯。其命略同。而文章闻望。亦略相同。居正尝撰文成碑。造化四柱与苏内翰相同之语。或有笑者曰。撰碑宜述道德。不宜论卜命。予曰。益斋李先生尝撰菊斋权文正公碑有曰。戊子己未。虚拱壬巳之禄。互冲发之。盖居正祖益斋。而有是说。或者笑之。

金文悼公寿宁再为承旨。皆号职。姜文良公希孟曰。如何再为承旨。再见罢黜。文悼曰。能再罢。不犹愈于一不为者乎。盖诮文良不为承旨也。

文悼为癸酉科壮元。丁丑将开重试。文悼语人曰。郑麟趾之后。岂无郑麟趾乎。盖于初重试。皆为壮元。金有啤睨壮元之志。而终落第。居正戯金曰。李广为将。自倚无双。刘蕡对策。何以不第。金曰。不为甲科一人。何取乙科一人乎。盖诮我乙科一人也。

黄翼成公之为相也。姜文景公孟卿为僚佐。翼成曰。老物阅人多矣。姜郞大器不出十年。当据吾座。后果如其言。

高丽史地理志曰。春州本貊国。春州即今之春川。尝考书武成曰。华夏蛮貊。罔不率俾。孟子曰。小貉大貉。貉音貊。注曰。貉北方夷狄之国。北方地寒。五谷不生。唯黍生之早熟。当武王之时。箕子未封朝鲜。而已有貊国。孟子之时。箕子子孙尚守朝鲜。安有貊国介于其间哉。高丽地志又曰。溟州本秽国。一云铣国。一云蕊国。溟州即今之江陵府。尝考韵会曰。秽貊东夷国名。汉武纪东夷秽君南訚。注曰。秽貊在辰韩之北高句丽沃沮之南。东穷大海。予窃疑。秽貊本为一国而互称之也。况春之距江陵不远。春在岭西。江在岭东。地志亦谓。高丽时春属交地道。江属东界。分和州溟州为朔方道。则以溟州为朔。尤为可疑。

资治通鉴后梁纪曰。高丽石窟寺眇僧躬乂。聚众据开州称王。号大封国。遣佐良尉金立奇入贡于吴。盖躬乂即弓裔。开州即开城府。大封即泰封。今之铁原。石窟寺即世达寺。今不知在何处。

太祖高皇帝诏颁表笺回避字样。其倾覆颓败绝灭夭短等字。意凶可回避。如亿载无疆有道生知明哲等字。何以回避乎。近祁户部顺奉使来。予以回避字样示之曰。中朝亦用之乎。曰无。虽海内诸侯表笺亦不用。此必但行于贵国而已。予意。洪武年间。帝怒金义杀使附胡元。遂归罪于表词不切。征文臣郑摠金若恒等抵罪。仍颁回避字样。此出于皇上一时之命。不必行于后世也。

高丽肃宗时。卫尉丞金谓䃅据道诜秘记。请迁都南京云杨州有木觅壤。可立都。王亲行相之。又遣崔思诹尹瓘等审视。回奏云。芦原海村龙山等处。山水不合建都。唯三角山面岳之南。山形水势。符合古今。请于主干中心大脉。壬坐丙向。随形建都。从之。后于壬坐丙向之原。埋龙凤帐。然则汉阳之为李氏都。自高丽已知之矣。我太祖之将移都也。先审地于公州鸡龙山之南。董役后卜汉阳何耶。予年九岁十岁时。与国初日者李阳达同里闬。李年八十五六。精神不衰。常语曰。初定汉都时。河仑云。道诜记有汉水入明堂之语。宜建母岳南。必今衍禧宫之基。我云。华岳之南。实是大地。亦不害汉水八明堂之说。众议不决。我云。道诜秘记曰。西有孔岩。又有丹书石壁。孔岩则于二地皆在西。须觅丹书可决。及得丹书于仁王洞石上。字画磨灭。漫不可识。然得此定议建都。但不知面岳指何山。非华山。必负儿岳也。

或问于予曰。中国则佛教道教并行。而道教尤盛。我国佛教虽盛。而道教绝无。若二法并行。国小民贫。将何以堪。予曰。我国家有昭格署磨尼山堑城醮之类。乃道家之一事。中外村巷里落。虽无道服道言之人。士大夫家每岁初祈福。若缮修营造等事。禳灾必用盲。瞽五六七人读经。其所祝者皆星宿真君之类。供费不赀。谓我国不行道教。非料事者也。盲瞽祈福禳灾。不见于古人。不行于中国。但我国时俗相传故事耳。

山水之说。昉于后汉青乌子。陶侃郭璞踵而成之。唐有杨筠松。宋有胡舜申。皆碌碌小儒。不足语道理者。喜为山家祸福之说。一以方位山水之美恶。以定子孙吉凶。牵合傅会。琐屑丛冗。诞妄至甚。然后之人例皆惑于其说。有数年不葬父母者又有屡发祖先坟茔迁葬者。福未得而祸随之。今山家者流曰。太王之迁岐。有相其山川原湿之语。周公之迁洛。有涧东瀍西之文。三代以前。非无地理之说。执此为是。然迁岐迁洛。但取民居道里转输之便。非局于龙虎龟雀之说。今国中皇上寝园。同在一局。前朝五百年。君上陵寝。亦同一域。公卿士大夫死必三月而葬。其不择地明甚。然代各有公侯将相。历年悠长。山水之说。不足信也。

自国初。有三公相传犀带一腰。传必门生传之得人则何如。或失人则为世所讥。故不轻传授。至河文孝公演。传辛文僖公硕祖。文僖位才正二品而卒。带遂不传。

文章衣钵相传。自有故事。权文景公踶主文衡。病剧。物议在郑文成公麟。趾文景嘱安文靖公止而卒。文靖代之。未几文靖罢。而文成主之。

金直提学汶聪明过人。博通经史。尤长于史学。资治纲目通鉴皆磊落在腹。人有问历代故事者。应声对曰。在某卷第几张。百不一失。世宗时撰训义公之功居多。国朝以来。能通史学。以公为首。世宗眷佑日隆。早卒不大厥施。公性能酒。尝在集贤殿。与同僚开话。或曰。宋朝诸学士论茶品。以紫苏汤为第一。事林广记禁中佳味。以蒸鸡为第一。公微笑曰。紫苏汤何如瓮头新酒。蒸鸡何如牛心炙。满坐皆笑。

尹文度公淮文章冠一时。世宗朝独对经幄。然性喜酒过量。一日在家。泥酒大卧。世宗遣中使急召。左右扶起上马。宿醉未醒。人皆惧之。及至上前。从容敷对。略无醉色。上命草宣制。挥翰如飞。皆合睿旨。上曰真天才也。时人语曰。文星酒星聚精生此一贤也。

成文安公任。真草隶三法皆妙。先恭惠公曰。仲父独谷文景公以善书鸣一时。观汝笔迹。似不堕家业。曰书法晩乃益进。尝书圆觉寺碑。光陵嘉叹之。近来书法。公最优。

兪提学孝通能文章。善谈恢。尝在集贤殿。与诸君论作诗功夫。兪曰。古人以诗于三上尤可以属思。马上枕上厕上也。予则不然。在三中。诸君曰何耶。曰。闲中醉中月中也。诸君笑曰。君之三中。果优于三上。

洪威平公允成。早年八相。家极豪富。日招佳宾开䜩会。宴品丰洁。费不下万钱。虽何曾不能过也。威平酒量甚雄。时黄烈成公守身金靖宣公何。酒量与威平相敌。虽终日痛飮。了无醉色。

光陵尝号威平。曰鲸飮堂。刻图书赐之。邻有一儒士。亦好飮。尝投刺内谒云。鲸飮主人鲸飮客。主人鲸飮客何辞。一时传笑。

权承旨采早以文章鸣世。早殁。金将军自雄深惜之。朴舍人以昌曰。子无患主文者之无其人。牧隐逝而阳村主之。阳村逝而春亭主之。春亭逝而尹大提学主之。提学逝而权止斋主之。止斋若逝。南秀文必主之。秀文若逝。我亦在。我逝。将军亦在。何患采之早殁乎。其论文章日就卑下之意。隐然言表。

古例。吏曹参议必拜二品。居正以吏曹参议。为谢恩使赴京。假著金带而行。人皆谓。我必拜二品。我亦以古例自期。及使事讫还到鸭绿江。义州牧判官来迓船上。语我曰。君移拜礼曹参议。我则脱金带还着银带。与主人相目而笑。我醉赋一绝云。曹闻橘渡淮为枳。未见金过水作银。满坐大笑。

赵司艺须。博极群书。无所不通。尤长于诗学。中遭家祸。禁锢者三十馀年。世宗惜其才。晩乃进用授司艺。命集贤殿儒士。轮日往复质问。公应对如响。人皆服其该博。尤精于韩文。人有受业者。公不携书帙。合眼低头。口诵教之。尝曰聪明不如多读。予于群书。必读百遍。是以虽老亦不忘耳。为诗豪赡俊逸。有晩翠亭集数卷。居正之少也。亦抠衣于先生。得见诗稿。尝其一脔。今稍稍记臆。但先生无后。稿竟不得。同时有主簿柳方善。亦禁废不用。学问文章与赵相伯仲。而诗句清绝过之。世宗亦命集贤儒士。往复质问。多所发扬。居正未释褐时。与吉昌权公揽上党韩公明浍。受业于先生者四五年。居正之盗窃文名。得至今日。皆先生赐也。

本朝开国以后。词学尽废。岁戊午始设进士科。中场用词赋。自此诗学大成。皆二先生训诲之力也。柳则有泰斋集。行于世。

金直殿久冏。以能诗著称。时卞文肃公季良主斯文。金多短之。文肃颇不悦。尝有诗诮金曰。贾岛文章少日事。横渠学问晩年时。盖金少为僧。贾岛亦少为僧。横渠晩逃佛老。故云耳。一时传笑。直殿早逝。

成修撰侃自幼博览广记。无书不读。经史百家诸子。天文地理医药卜筮道经释教算法译语。皆涉猎其径庭。闻士大夫朋友之家有幽经辟书。亦必求见乃已。予之在集贤殿。侃求见藏书阁中秘书。予曰。内秘书不宜轻示外人。难之。一日独儤直。忽闻磬咳声。乃侃也。求见秘书益切。乃许之。终夜张灯。不交一睫。阅之几尽。后言阁中书籍体制卷帙。亦不少差。后十年侃亦登第入集贤殿。长坐阁中。左右书籍。穷日尽夜。阅尽群书。同列以书淫传癖讥之。然读过劳消瘦。成年三十而卒。惜也。

谏院职谏诤。无他听讼折狱之事。日以飮酒为事。赵硕磵诗曰。一杯一杯复一杯。大谏醉倒春风前。正谓此也。院中故事。入直官未起寝。院吏隔窗呼曰椽吏拜谒。已起寝。具冠带而坐。吏辈举油蜜果案进呈。馔品亦极丰洁。以鹅卵大杯。行数巡而止。斋坐日亦设果案。欢飮终日。如此等事甚多。予拜谏大夫。果案等事已废。椽吏拜谒如旧。又有薇垣禊飮会。儒士皆慕之。宪府纠察百官公务繁剧。凡事务皆严正慎肃。然台中礼度颇有殊异。与他司不同。曰茶时。曰齐坐。礼度各异。执义出入。台吏挟腋而行。袭前朝老执义故事也。予再为大司宪。礼度小小节次。颇裁抑之。然至今未罢者。台长将罢仕。台吏一人俯伏大叫曰申时者三。小顷又呼曰都厅封柜台长可出。然后台长以次出。若值禁酒。台官不飮。谏官欢飮自若。谏官以朱衣为前驱。台官以乌衣为前驱。尝于禁酒时。朱衣大醉诋乌衣曰。我则日月沈。醉面朱故衣亦朱。汝则如汝台官酸冷。不飮酒。面长有黑色故衣亦乌。闻者皆笑。

高丽时省。五枢七宰相。数小相递授职。故官高居闲者居半。七十必致仕。讳年齿不致仕者。物论鄙之。故年虽未满七十。解组绶乞退者亦多。国朝以来。虽有致仕之法。大小朝官贪禄。冒年仍仕者。滔滔皆是。近日台中疾其年甚老强从仕者。移文该曹。考年甲欲劾之。予曰。宋韩魏公当国。有朝官年逾七十不致仕者。同列欲劾之。魏公曰。冒年不致仕。过则在彼。苛摘人隐蔽之事。置之罪罟。我辈亦岂得哉。未几朝官赧愧。致仕而去。魏公弘量大度宜可法也。议遂寝。自此年高者。稍稍致仕。

宰枢有名马胜。朝官有名车有者。李文安公石亨。金文敬公礼蒙。同里闬。一日相对象戏。居正与宋中枢处宽后至。局已残。见李有两马而势强。金有一车而势弱。余曰。其唯马胜乎。金应声曰。吾非车有乎。相与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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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笔苑杂记。吾座主四佳徐相公闲中信笔所著也。丁未春。弘文校理兪侯好仁。出守义城来也。公付以手抄一本。俾镂诸梓。遂走书于余以勖之。仆闻命以来。凡鸠工供费之事。一皆移诸傍邑。因坚嘱兪以寿其传焉。吁是书皆吾东方国家之典考。贤臣之事迹。该而备。博而卞。实羽翼于国乘者。非滑稽小说之比也。况公之德业文章。固将冠一世而耸百代。奚待此书之传而后益显耶。然后之人观是编。亦足以知公学问之博。而祖宗制作之盛。贤士大夫嘉言懿行。亦将为法于后世。夫岂小补哉。成化纪元二十三年九月日。门人观察使汉原李世佐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