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考 (四库全书本)/卷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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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经义考卷九十八
  翰林院检讨朱彝尊撰
  
  古诗
  今存三百五篇
  周礼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卜子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墨翟曰诵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
  荀卿曰诗者中声之所止也
  司马迁曰古者诗三千馀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 又曰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刘歆曰诗以言情情者性之符也
  诗含神雾曰诗者天地之心君德之祖百福之宗万物之户也刻之玉版藏之金府集微揆著上统元皇下序四始罗列五际 又曰诗者持也在于敦厚之教自持其心讽刺之道可以扶持邦家者也
  诗推度灾曰建四始五际而八节通卯酉之际为革政午亥之际为革命
  诗汜历枢曰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则亥为革命一际也亥又为天门出入候听二际也卯为阴阳交际三际也午为阳谢阴兴四际也酉为阴盛阳微五际也 又曰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鱼在已火始也鸿雁在申金始也春秋演孔图曰诗含五际六情即六义也
  春秋说题辞曰诗者天文之精星辰之度人心之操也在事为诗未发为谋恬憺为心思虑为志故诗之为言志也
  班固曰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故也
  翼奉曰诗有五际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
  孟康曰五际卯酉午戌亥也阴阳终始际会之岁于此则有变改之政
  郑康成曰诗者承也政善则下民承而赞咏之政恶则讽刺之
  刘熙曰诗之也志之所之也兴物而作谓之兴敷布其义谓之赋事类相似谓之比言王政事谓之雅称颂成功谓之颂随作者之志而别名之者也
  张揖曰诗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雅之材三十一人
  按揖之言以一篇为一人
  周续之曰风雅体同而由我化物则谓之风物由我正则谓之雅考之礼教其归不殊也
  梁简文帝曰诗者思也辞也发虑在心谓之思言见其怀抱者也在辞为诗在乐为歌其本一也
  隋书经籍志曰夏殷以上诗多不存周氏始自后稷而公刘克笃前烈太王肇基王迹文王光昭前绪武王克平殷乱成王周公化致太平诵美盛德踵武相继幽厉板荡怨刺并兴其后王泽竭而诗亡鲁太师挚次而录之孔子删诗上采商下取鲁凡三百篇按如隋志所云则二南之始关雎雅始鹿鸣文王颂始清庙皆鲁太师次而录之者故论语曰师挚之始关睢之乱是也
  孔颕逹曰经传所引诸诗见存者多亡失者少不容孔子十去其九
  李行修曰夫诗者其辞主文谲谏而不讦其教温柔敦厚而不愚仲尼采之合三百五篇善者全而用不善者全而去
  成伯瑜曰诗者四国所陈臣下所献出自百家辞生鄙俚岂能尽善若不刊正无裨国风文遭暴秦并为煨烬而诗同乐章布于人口三百之外惟亡六篇比诸典籍未为残灭 又曰诗有四始始者正诗也谓之正始周召二南国风之正始鹿鸣至菁菁者莪为小雅之正始文王受命至卷阿为大雅之正始清庙至般为颂之正始
  李清臣曰国风雅颂美刺之义不甚相绝而分别若此或曰太师分之或曰孔子分之是皆未为知诗夫诗者古人乐曲故可以歌可以被于金石钟鼓之节其声之曲折其气之高下诗人作之之始固已为风为小雅为大雅为颂风之声不可以入雅雅之声不可以入颂不待太师与孔子而后分也太师知其声孔子知其义尔亦犹今之乐曲有小有大声之不同而辞之不相入亦作者为之后来者所不能易也欧阳修曰删诗云者非止全篇删去也或篇删其章或章删其句或句删其字如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此小雅唐棣之诗也夫子谓其以室为远害于兄弟之义故篇删其章也衣锦尚䌹文之著也𨚍鄘风君子偕老之诗也夫子谓其尽饰之过恐其流而不返故章删其句也谁能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此小雅节南山之诗也夫子以能之一字为意之害故句删其字也
  周子醇曰孔子删诗有全篇删者骊驹是也有删两句者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月离于箕风扬沙矣是也有删一句者素以为绚兮是也
  刘安世曰孔子时诗今不可得而见之且以论语考之今硕人之诗无素以为绚兮一句则知孔子时诗亡矣
  郑樵曰上下千馀年诗才三百五篇有更十君而取一篇者皆商周人所作夫子并得之于鲁太师编而录之非有意于删也删诗之说汉儒倡之
  陈鹏飞曰春秋之亡以礼废秦之亡以诗废
  唐仲友曰周之兴也由召南而周南由周南而雅由雅而颂其衰也颂息于南征之后雅变于监谤之际风降于东迁之馀道之污隆可具见矣群叔之流言风犹将变而况于雅乎洛邑之迁颂未可遽复故风犹可正而进于雅也雅在则春秋可以无作奈何变而遂至于亡也 又曰其风肆好穆如清风大雅亦有风虽则如毁父母孔迩周南已有雅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变风犹有颂采蘩赋之属也螽斯比之属也关睢兴之属也有赋比兴以为风亦有以为雅颂一篇而一义者有之鹤鸣专于兴也其意逹于风矣有一句而二义者王室如毁比而雅也
  朱子曰人言夫子删诗㸔来只是采得许多诗夫子不曾删去只是刊定而巳 又曰当时史官収诗时已各有编次但经孔子时已经散失故孔子重新整理一番未见得删与不删
  戴埴曰诗篇名之例不一关睢葛覃之类取其首章权舆驺虞之类取其末章召旻韩奕之类取一章之义合而成文氓丰荡绵之类取章中一事维天之命昊天有成命则取章中一句惟雨无正酌赉于诗亦无取亦有例同而名异者绵绵瓜瓞与绵绵葛藟同一取绵绵之义一以葛藟为名绵蛮黄鸟与交交黄鸟同一取绵蛮之义一以黄鸟为名 又曰风雅之正变以治言自𨚍至曹治固多变太王治豳风化所基亦何言变风节南山至鱼藻治固变矣六月车攻斯干诸诗何以言变小雅民劳至桑柔治固变矣崧高韩奕烝民江汉诸诗何以言变大雅周礼籥章歌豳诗豳雅豳颂谓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则豳何以有雅谓美盛德告成功则豳何以有颂然则求诗于诗不若求诗于乐夫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及言关睢之乱洋洋盈耳以乐正诗则风雅与颂以声而别乐有正声必有变声故国风十五国之歌歌之正为正风歌之变为变风采风者以声别之其于雅亦然瞽诵工歌既别其声之正变复析为小雅大雅以雅音之大者为大乐章大燕享用之雅音之小者为小乐章小燕享用之以言乎颂周之颂简商鲁之颂繁周颂敬惧而谦㳟商鲁颂侈丽而夸大然其音苟合何往非颂人不以诗求诗而以乐求诗始知风雅之正变小大与三颂之殊涂而同归矣今之乐章至不足道犹有正调转调大曲小曲之异风雅颂既被之弦歌播之金石安得不别其声之小大正变哉
  叶适曰史记古诗三千馀篇孔子取三百五篇孔安国亦言删诗为三百篇按周诗及诸侯用为乐章今载于左氏传者皆史官先所采定就有逸诗殊少矣疑不待孔子而后删十取一也又论语称诗三百本谓古人已具之诗不应指其自删者言之然则诗不因孔氏而后删矣 又曰周以诗为教置学立师诸侯之风陈于太师其所去取皆当时朝廷之意故匪风之思周道下泉之思治简兮之思西方美人皆自周言之也孔子生数百年后无位于王朝而以一代所教之诗删落高下十不存一为皆出其手岂非学者之随声承误失于考订而然乎 又曰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则是以天子之命列于颂也非孔子之所能裁定也 又曰诗三百篇孔子举其在者也后人谓孔子自删为三百篇大妄也 又曰言诗者自𨚍鄘而下皆目为变风其正者二南而已然季札观乐论诗未尝及变孔子教小子以可兴可观可群可怨亦未尝及变夫言者之旨其发也殊要以归于正尔美而非謟刺而非讦怨而非愤哀乐而非私何不正之有后之学诗者不极其志之所至而以正变强分之则有蔽而无获矣
  章如愚曰王之风非贬王也体本风也鲁之颂非褒鲁也体本颂也诗体有风雅颂之殊非雅重于风颂高于雅也
  罗璧曰诗名之说或谓国史或谓子夏毛苌而书金縢云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则诗名乃作者自定至分为风雅颂说者谓始于孔子自卫反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然吴季札聘鲁鲁太师已为札歌风歌雅歌颂矣鲁颂𬳶诗序曰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史记微子过殷墟而作雅观此则雅颂亦作者自别也
  王应麟曰逸诗篇名若狸首骊驹祈招辔之柔矣皆有其辞惟采荠河水新宫茅鸱鸠飞无辞或谓河水沔水也新宫斯干也鸠飞小宛也韩诗外传引逸诗尤多其孔笔所删与
  刘汲曰三百篇什无定章章无定句句无定字字无定音大小长短险易轻重惟意所适虽役夫室妾悲愤感激之语与圣贤相杂而无愧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苏天爵曰太史公云古诗三千馀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一十一篇是则秦火之馀诗亦为完书矣而凡经传所引逸诗是皆孔子所删二千七百馀篇之文乎今考之孔子之言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又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未尝言删诗也至赵氏孟子题辞始有删诗之说而晋世所传孔氏书序亦言删诗为三百篇皆出太史公之后夫以周之列国若滕薛许蔡邾莒其与陈魏曹桧地丑德齐而独无一诗之存何也将有其诗而夫子删之与当季札之聘鲁请观周乐于时夫子未删诗也自雅颂之外其十五国风尽歌之今三百篇及鲁人所存无加损也其谓夫子删诗其可信乎
  朱右曰古诗三百篇以风雅颂为三经赋比兴为三纬
  卢格曰史记古诗三千馀篇孔子取三百五篇孔颕逹以为未可信按王制天子五年一巡狩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西周盛时环海内而封者千八百国使各陈一诗亦千八百篇矣今载于经者惟𨚍鄘卫郑齐魏唐秦陈桧曹十一国皆春秋时诗其他亦无所录孟子诗亡之论其有慨于此乎
  黄淳耀曰孔子有正乐之功而无删诗之事盖删诗者汉儒之说也
  汪琬曰删诗之说昉于史迁其言不可据依
  按孔子删诗之说倡自司马子长历代儒生莫敢异议惟朱子谓经孔子重新整理未见得删与不删又谓孔子不曾删去只是刊定而已水心叶氏亦谓诗不因孔子而删诚千古卓见也郑渔仲苏伯修亦尝疑之近时嘉定陶庵黄氏亦谓孔子有正乐之功而无删诗之事愚心韪之窃以诗者掌之王朝班之侯服小学大学之所讽诵冬夏之所教莫之有异故盟会聘问燕享列国之大夫赋诗见志不尽操其土风使孔子以一人之见取而删之王朝列国之臣其孰信而从之者且如行以肆夏趋以采齐乐师所教之乐仪也何不可施于礼义而孔子必删之俾堂上有仪而门外无仪何也凡射王以驺虞为节诸侯以狸首为节大夫以采蘩为节士以采𬞟为节今大小戴记载有狸首之辞未尝与礼义悖而孔子于驺虞采蘩采𬞟则存之于狸首独去之俾王与大夫士有节而诸侯无节又何也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大射仪乃歌鹿鸣三终乃管新宫三终而孔子于鹿鸣则存之于新宫则去之俾歌有诗而管无诗又何也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享元侯者故九夏掌于钟师而大司乐王出入奏王夏尸出入奏肆夏牲出入奏昭夏乡饮酒之礼宾出奏陔乡射之礼宾兴奏陔大射之仪公升即席奏肆宾醉奏陔公入骜此又何不可施于礼义而孔子必删之俾礼废而乐缺又何也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归以祀其先王孔子殷人乃反以先世之所校归祀其祖者删其七篇而止存其五又何也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诗之合乎礼义者莫此若矣孔子既善其义而又删之又何也且诗至于三千篇则𬨎轩之所采定不止于十三国矣而季札观乐于鲁所歌风诗无出十三国之外者又子所雅言一则曰诗三百再则曰诵诗三百未必定属删后之言况多至三千乐师蒙叟安能遍为讽诵窃疑当日掌之王朝班之侯服者亦止于三百馀篇而已至欧阳子谓删诗云者非止全篇删去或篇删其章或章删其句或句删其字此又不然诗云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惟其诗孔子未尝删故为弟子雅言之也诗曰衣锦尚䌹文之著也惟其诗孔子亦未尝删故子思子举而述之也诗云谁能秉国成今本无能字犹夫殷鉴不远在于夏后之世今本无于字非孔子去之也流传既久偶脱去尔昔者子夏亲受诗于孔子矣其称诗曰巧𥬇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惟其句孔子亦未尝删故子夏所受之诗存其辞以相质而孔子亟许其可与言诗初未以素绚之语有害于义而斥之也由是观之诗之逸也非孔子删之可信已然则诗何以逸也曰一则秦火之后竹帛无存而口诵者偶遗忘也一则作者章句长短不齐而后之为章句之学者必比而齐之于句之从出者去之故也一则乐师蒙叟止记其音节而亡其辞窦公之于乐惟记周官大司乐一篇而其馀不知制氏则仅记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此乐章之所缺独多也噫衰周之际礼不期于坏而坏乐不期于崩而崩孔子方忧其放失而考求之不暇又岂忍删去之乎且夫采齐新宫狸首繁遏渠九夏曁笙诗六篇商颂七篇皆先王著于礼而被于乐者信如子长之言则删自孔子礼坏乐崩是谁之过与愚有以断其必不然矣















  经义考卷九十八
<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经义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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