绎史 (四库全书本)/卷094

卷九十三 绎史 卷九十四 卷九十五之一

  钦定四库全书
  绎史卷九十四    灵壁县知县马骕撰楚白公之乱市南宜僚附
  韩非子孔子谓弟子曰孰能导子西之钓名也子贡曰赐也能乃导之不复疑也孔子曰宽哉不被于利絜哉民性有恒曲为曲直为直孔子曰子西不免白公之难子西死焉故曰直于行者曲于欲
  说苑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于室无营所下士者三人与已相若臣者五人所与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为乱屈建曰此建之所谓乱也以君子行则可于国家行过礼则国家疑之且茍不难下其臣必不难高其君矣建是以知夫子将为乱也处十月白公果为乱淮南子屈建告石乞曰白公胜将为乱石乞曰不然白公胜卑身下士不敢骄贤其家无筦籥之信关楗之固大斗斛以出轻斤两以内而乃论之以不宜也屈建曰此乃所以反也居三年白公胜果为乱杀令尹子椒司马子期○屈建在康王时二书相承而讹 孔丛子墨子称景公问晏子以孔子而不对又问三皆不对公曰以孔子语寡人者众矣俱以为贤人今问子而不对何也晏子曰婴闻孔子之荆知白公谋而奉之以石乞劝下乱上教臣弑君非圣贤之行也诘之曰楚昭王之世夫子应聘如荆不用而反周旋乎陈宋齐卫楚昭王卒惠王立十年令尹子西乃召王孙胜以为白公是时鲁哀公十五年也夫子自卫反鲁居五年矣白公立一年然后乃谋作乱乱作在哀公十六年秋也夫子已卒十旬矣墨子虽欲谤毁圣人虚造妄言奈此年世不相值何列子白公问孔子曰人可与微言乎孔子不应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白公曰人固不可与微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不得己遂死于浴室
  左传哀公十六年楚大子建之遇谗也自城父奔宋又辟华氏之乱于郑郑人甚善之又适晋与晋人谋袭郑乃求复焉郑人复之如初晋人使谍于子木请行而期焉子木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诉之郑人省之得晋谍焉遂杀子木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叶公曰吾闻胜也诈而乱无乃害乎子西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舎诸边竟使卫藩焉叶公曰周仁之谓信率义之谓勇吾闻胜也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从召之使处吴竟为白公请伐郑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仇不远矣胜自厉劔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厉也曰胜以直闻不告女庸为直乎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我死令尹司马非胜而谁胜闻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胜谓石乞曰王与二卿士皆五百人当之则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乃从白公而见之与之言说告之故辞承之以劔不动胜曰不为利谄不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吴人伐慎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许之遂作乱秋七月杀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终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石乞曰焚库弑王不然不济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库无聚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国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从叶公在叶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高曰吾闻之以险徼幸者其求无餍偏重必离闻其杀齐管修也而后入白公欲以子闾为王子闾不可遂劫以兵子闾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而后庇焉启之愿也敢不听从若将专利以倾王室不顾楚国有死不能遂杀之而以王如高府石乞尹门圉公阳冗宫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叶公亦至及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绝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国人望君如望岁焉日日以几若见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奋心犹将旌君以徇于国而又掩面以绝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遇箴尹固帅其属将与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国矣弃德从贼其可保乎乃从叶公使与国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缢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焉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也克则为卿不克则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孙燕奔頯黄氏沈诸梁兼二事国宁乃使宁为令尹使宽为司马而老于叶淮南子市南宜辽弄丸而两家之难无所关其辞○注云乘之以剑不动而弄丸不辍心志不惧曰不能从子为乱亦不泄子之事谓两家虽有难不怨宜辽也 韩非子司马子期死而浮于江
  国语子西使人召王孙胜沈诸梁闻之见子西曰闻子召王孙胜信乎曰然子高曰将焉用之曰吾闻之胜直而刚欲寘之境子高曰不可其为人也展而不信爱而不仁诈而不知毅而不勇直而不衷周而不淑复言而不谋身展也爱而不谋长不仁也以谋盖人诈也彊忍犯义毅也直而不顾不衷也周言弃德不淑也是六德者皆有其华而不实者将焉用之彼其父为戮于楚其心又狷而不洁若其狷也不㤀旧怨而不以洁悛德思报怨而已则其爱也足以得人其展也足以复之其诈也足以谋之其直也足以帅之其周也足以盖之其不洁也足以行之而加之以不仁奉之以不义蔑不克矣夫造胜之怨者皆不在矣若来而无宠速其怒也若其宠之毅贪而无厌既而得入而曜之以大利不仁以长之思旧怨以修其心茍国有衅必不居矣非子职之其谁乎彼将思旧怨而欲大宠动而得人怨而有术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余爱子与司马故不敢不言子西曰德其忘怨乎余善之夫乃其宁子高曰不然吾闻之曰唯仁者可好也可恶也可高也可下也好之不偪恶之不怨高之不骄下之不惧不仁者则不然人好之则偪恶之则怨高之则骄下之则惧骄有欲焉惧有恶焉欲恶怨偪所以生诈谋也子将若何若召而下之将戚而惧为之上者将怒而怨诈谋之心无所靖矣有一不义犹败国家今壹五六而必欲用之不亦难乎吾闻国家将败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谓乎夫谁无疾眚能者蚤除之旧怨灭宗国之疾眚也为之关籥蕃篱而远备闲之犹恐其至也是之为日惕若召而近之死无日矣人有言曰狼子野心怨贼之人其又可善乎若子不我信盍求若敖氏与子干子晳之族而近之安用胜也其能几何昔齐驺马𦈡以胡公入于贝水邴歜阎职戕懿公于囿竹晋长鱼蟜杀三郤于榭鲁圉人荦杀子般于次夫是谁之故也非唯旧怨乎是皆子所闻也人之求多闻善败以鉴戒也今子闻而弃之犹蒙耳也吾语子何益吾知逃而已子西笑曰子之尚胜也不从遂使为白公子高以疾闲居于蔡及白公之乱子西子期死叶公闻之曰吾怨其弃吾言而德其治楚国楚国之能平均以复先王之业者夫子也以小怨寘大德吾不义也将入杀之帅方城之外以入杀白公而定王室葬二子之族荀子叶公子高微小短瘠行若将不胜其衣然白公之乱也令尹子西司马子期皆死焉叶公子高入据楚诛白公定楚国如反手耳仁义功名善于后世
  列子白公胜虑乱罢朝而立倒杖策錣上贯颐血流至地而弗知也郑人闻之曰颐之忘将何不忘哉意之所属著其行足踬株塪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韩非子白公胜虑乱罢朝倒杖而䇿锐贯顊血流至于地而不知郑人闻之曰顊之忘将何为忘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智弥少此言智周乎远则所遗在近也是以圣人无常行也能并智故曰不行而知能并视故曰不见而明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上故曰不为而成
  说苑齐人有子兰子者事白公胜胜将为难乃告子兰子曰吾将举大事于国愿与子共之子兰子曰我事子而与子杀君是助子之不义也畏患而去子是遁子于难也故不与子杀君以成吾义契领于庭以遂吾行新序楚太子建以费无极之谮见逐建有子曰胜在外子西召胜使治白号曰白公胜怨楚逐其父将弑惠王及子西欲得易甲陈士勒兵以示易甲曰与我无患不富贵不我与则此是也易甲笑曰尝言吾义矣吾子忘之乎立得天下不义吾不取也威吾以兵不义吾不从也今子将弑子之君而使我従子非吾前义也子虽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忍为也子行子之威则吾亦得眀吾义也逆子以兵争也应子以声鄙也吾闻士立义不争行死不鄙拱而待兵颜色不变也 白公胜将弑楚惠王王出亡令尹司马皆死拔劔而属之于屈庐曰子与我将舎子子不与我必杀子庐曰子杀叔父而求福于庐也可乎吾闻知命之士见利不动临死不恐为人臣者时生则生时死则死是谓人臣之礼故上知天命下知臣道其有可劫乎子胡不推之白公胜乃内其劔 白公之难楚人有庄善者辞其母将往死之其母曰弃其亲而死其君可谓义乎庄善曰吾闻事君者内其禄而外其身今所以养母者君之禄也身安得无死乎遂辞而行比至公门三废车中其仆曰子惧矣曰惧既惧何不返庄善曰惧者吾私也死义吾公也闻君子不以私害公及公门刎颈而死君子曰好义乎哉韩诗外传楚有士曰申鸣治园以养父母孝闻于楚王召之申鸣辞不往其父曰王欲用汝何谓辞之申鸣曰何舎为子乃为臣乎其父曰使汝有禄于国有位于廷汝乐而我不忧矣我欲汝之仕也申鸣曰诺遂之朝受命楚王以为左司马其年遇白公之乱杀令尹子西司马子期申鸣因以兵之卫白公谓石乞曰申鸣天下勇士也今将兵为之奈何石乞曰吾闻申鸣孝也劫其父以兵使人谓申鸣曰子与我则与子楚国不与我则杀乃父申鸣流涕而应之曰始则父之子今则君之臣已不得为孝子矣安得不为忠臣乎援桴鼓之遂杀白公其父亦死焉王归赏之申鸣曰受君之禄避君之难非忠臣也正君之法以杀其父又非孝子也行不两全名不两立悲夫若此而生亦何以示天下之士哉遂自刎而死诗曰进退维谷○说苑同
  淮南子白公胜得荆国不能以府库分人七日石乞入曰不义得之又不能布施患必至矣不能予人不若焚之毋令人害我白公弗听也九日叶公入乃发大府之货以予众出高库之兵以赋民因而攻之十有九日而擒白公夫国非其有也而欲有之可谓至贪也不能为人又无以自为可谓至愚矣譬白公之啬也何以异于枭之爱其子也
  新序白公胜既杀令尹司马欲立王子闾以为王王子闾不肯劫之以刄王子闾曰王孙辅相楚国匡正王室而后自庇焉闾之愿也今子假威以暴王室杀伐以乱国家吾虽死不子从也白公胜曰楚国之重天下无有天以与子子何不受也王子闾曰吾闻辞天下者非轻其利也以明其德也不为诸侯者非恶其位也以洁其行也今吾见国而忘主不仁也劫白刄而失义不勇也子虽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为也白公彊之不可遂杀之叶公高率众诛白公而反惠王于国
  列女传白公死其妻纺绩不嫁吴王闻其美且有行使大夫持金百镒白璧一双以聘焉以辎軿三十乘迎之将以为夫人白妻辞之曰白公生之时妾幸得执箕帚掌衣履拂枕席托为妃匹白公不幸而死妾愿守其坟墓以终天年今王赐金璧之聘夫人之位非愚妾之所闻也且夫弃义从欲者污也见利㤀死者贪也夫贪污之人王何以为哉妾闻之忠臣不借人以力贞女不假人以色岂独事生若此哉于死者亦然妾既不仁不能从死今又去而嫁不亦太甚乎遂辞聘而不行吴王贤其守节有义号曰贞姬
  庄子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侯乎吾甚栗之子尝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懽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麤而不臧爨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己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说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也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克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茍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己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 孔子之楚舎于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子路曰是稯稯何为者邪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是自埋于民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沈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己矣彼知丘之著于己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市南宜僚见鲁侯鲁侯有忧色市南子曰君有忧色何也鲁侯曰吾学先王之道修先君之业吾敬鬼尊贤亲而行之无须㬰离居然不免于患吾是以忧市南子曰君之除患之术浅矣夫丰狐文豹栖于山林伏于岩冗静也夜行昼居戒也虽饥渇隐约犹且胥疏于江湖之上而求食焉定也然且不免于罔罗机辟之患是何罪之有哉其皮为之灾也今鲁国独非君之皮邪吾愿君刳形去皮洒心去欲而游于无人之野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与道相辅而行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奈何市南子曰君无形倨无留居以为君车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忧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幷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已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叔敖与孔子异时人此寓言也
  叶公诸梁可谓贤矣先识白公之必乱其后能定之居方城之外而系国人之望不贤而能之乎圉公负王以出府箴尹反正而除贼几于君弑国亡而后卒宁殆天之祚楚也乱之而治危之而安呜呼异哉













  绎史卷九十四
<史部,纪事本末类,绎史>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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