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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等了十分钟,阿拉密来了,带著吉利模,还有十个八个壮士,看见三个老朋友都在这里,非常的高兴,说道:“你们都放了出来,我高兴极了。我在外头虽然很替你们想法子,可惜一点事也没办到。”达特安道:“你心里不必难过,再等一会,你还可以帮我们的忙。”阿拉密道:“我是很尽力的了,我同帮主教要了六十个人,园墙外我放了二十个,从这里到圣遮猛大路上有二十个,在近树林各处又有二十个。这个布置还得法,我们捉了两个人,是主教送信给王后的。”

马萨林听到这里,很留心。达特安道:“你自然把那两个人送还主教。”阿拉密道:“我为什么同主教那样客气?我把那些信件抢来,内中有一封信,主教告诉王后,说是国库一个钱也没有了;又有一封信,说的是要把犯人送到米朗地方,因为在这里不大安稳。我看见这封信,以为在路上可以救你们,我就埋伏起来。我派吉利模领了几匹马,预备你们出来,我以为你们明早才出来的,很预备同他们打。谁知用不著动手,你们都出来了。我要问你,你们用什么法子脱身的,我看你们在马萨林那个光棍手下,很吃点苦。”达特安道:“倒也没有什么!”阿拉密道:“是么?”达特安道:“我们还要感谢主教。”阿拉密道:“没有的事。”达特安道:“确有其事,我们全亏他放我们出来。”阿拉密道:“他放你们出来么?”达特安道:“是的,他叫白那英领我们到橙子园,我们会著主教,就跟随他去见德拉费伯爵。那时候他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出来了。主教并且领我们到园墙边,我们爬过墙头,就碰见吉利模。”阿拉密道:“我听了你这一番话,我看马萨林是另外一人了。假使他在这里,我要当面告诉他说,我向来以为他万不能这样慷慨的。”

达特安觉得开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回头对主教说道:“待我带引德博理教士见大人,大人是听明白的了。他要见大人,当面道贺。”说完了,达特安闪开。阿拉密一看,原来马萨林就在面前。阿拉密喊道:“原来是红衣大主教,这一分战利品好极了。朋友们,把马带上来。”于是有三四个壮士,骑在马上走过来。阿拉密道:“幸亏我的布置还有点用,我同大人请安。你们的运气真好,我却忘了一件事。”回过头来,对一个骑马的低声分咐了几句话。达特安道:“我们动身罢。”阿拉密道:“我等一个人,我等伯爵的朋友。”阿托士道:“我的朋友么?”阿拉密道:“是的,我正在跑来,快要到了。”阿托士远远听见有个少年声音喊道:“德拉费伯爵!德拉费伯爵!”阿托士听了,心里大动,也喊道:“洛奥尔!洛奥尔!”那个少年跳下马来,很亲热的搂抱那伯爵一会。阿拉密道:“大人,你看看我们这几个人的交情如同胶漆,你一定要我们离散了,岂不可惜!”那时骑马的人都来了,阿拉密道:“众位,请你们护卫主教。他既然光降,我们也要尽礼。颇图斯,你看管好了,不要放松。”

当下,达特安同阿托士商量办法,阿拉密走过来,三个人商量了一会。达特安说道:“我们走罢。”颇图斯道:“我们往哪里?”达特安道:“到披理方,你的家里去。你的堡寨很好,可以款待大人几天,地势又好,离巴黎不远不近,我们到了那里,可以常同巴黎通信。大人,你到了披理方堡,我们拿王分的礼待你。”马萨林满面忧愁,说道:“不过当个降王相待罢了!”阿托士道:“运气如此,有什么说的!你祇管放心,我们不会太难为你的。”达特安道:“不难为你。我们好容易有了好运气,自然是要借机会,弄许多好处。”说完了,就起行。

跑了一夜,马萨林没法,祇好跟著跑。到了天亮,跑了一百二十里,夜里并不停蹄。有一半已经跑不动,还跑倒了几匹马。颇图斯很不高兴,说道:“现在的世界不如从前,连现在的马都是不济事的。”阿拉密道:“我已经叫吉利模先到某处买马来,叫他弄五匹好马,大人骑一匹,我们四个人一人骑一匹。我们是不能离开主教的,馀人随后可以赶来。我们祇要过了圣丹尼,什么都不怕了。”吉利模走到一个贵族人家买马。原来那主人是杜威朗的好朋友,送了五匹马。吉利模领了马,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某处。阿托士一群人也到了。馀人在这里暂歇。这四个人同马萨林往前跑,日中就到了披理方。

摩吉堂跑了一路,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堡塞,对达特安说道:“我自从离了堡寨后,我无一刻是放心的,现在回来了,我放心了。”说完,一个人先跑上前去报告。达特安说道:“我们是四个人,应该说轮班看守马萨林,每人看守三点钟。阿托士要巡看堡寨一遍,想好把守的法子,以防有人来围攻;颇图斯办粮食;阿拉密布置人马。总而言之,阿托士是工程队总长,颇图斯是军食总长,阿拉密是兵马总长。”说完了,他们就把马萨林领到堡里一间极华丽的房子。

安插好了之后,马萨林对他们四个人说道:“众位,我看你们并不是要久留我在这里,不给外人知道。”达特安道:“不是的,我们就要布告,说是你在我们这里”马萨林道:“有人要围困你们的。”达特安道:“我们预备有人来围困。”马萨林道:“如果围了,你们怎么样呢?”达特安道:“我们祇好坚守。可惜前主教立殊理死了,不然他可以告诉你,我们从前在某炮台角,祇有我们四个人,还有四个跟人,十几个死尸,抵御敌人全军。”马萨林道:“这样勇敢的事,恐怕可一而不可再。”达特安道:“这趟可以不必有大举动。民党的军队,明天就可以得信,再过一天他们就到这里,大约在甘平地方,或是维勒尔地方打一仗,不在查林登、圣丹尼地方打仗了。”马萨林道:“康狄王爷是战无不胜的,将来这一仗,一定又是他打胜的。”达特安道:“那亦未定的。不过未打仗之前,我们把大人搬到别的堡里去,杜威朗有三处堡寨,我们总小心保护著大人,不叫大人遇险。”

马萨林道:“看来,我祇好同你们讲和的了。”达特安道:“未围城,就先讲和么?”马萨林道:“先讲和,条款该可以通融些。”达特安道:“说到条款,我们的条款并不是十分为难的。”马萨林道:“我要听听你们的条款。”达特安道:“大人辛苦了,先歇息罢,我们去商量条款。”马萨林道:“我用不著歇息,我要晓得,我现时是在朋友手中,抑或在仇敌手中。”达特安道:“大人很可以当我们是朋友。”

马萨林道:“既然是这样,你何妨先把条款告诉我,我看看可以照办不可以?德拉费伯爵,请你先说。”阿托士道:“为我自己一个人,我什么都不要;若是说到法国一国,我要的条款很多,都是大人不能照办的,我个所求,都不要了,请德博理说罢。”说完,阿托士走开,靠炉台站著。

马萨林道:“很好,德博理你有什么说的?你痛痛快快的,用几句话都说出来罢。”阿拉密道:“大人,那个自然,我把手上的牌,都摆在桌子上让你看。”主教道:“快来罢。”阿拉密道:“我是一个巴黎的代表,我口袋里有几条条款,都是巴黎百姓所要求的。巴黎百姓自古以来所享受的利益,是不可以侵犯的;他们所要求事体,是要准的。”马萨林道:“这些事是已经商妥的了,我现在祇问你个人的要求。”阿拉密微笑,说道:“你有了成见,以为我有个人的要求么?”马萨林看了阿托士一眼,说道:“我看你,恐怕是不如德拉费伯爵那样大公无私罢!”阿拉密道:“大人说得不错,你居然能够晓得伯爵的品行,我甚欢喜。德拉费伯爵是个非常人,他的性情高洁慷慨,高出平常人不晓得有多少倍,没有别人比得上他,连我们都配不上,不敢妄攀作同等。”阿托士道:“阿拉密,你为什么拿我来开玩笑?”阿拉密道:“不是的,我自己实是觉得如此,所有你的朋友,无人不是觉得如此,不过这是题外话,同我与主教的交涉不相干。”

马萨林道:“你告诉我,你要什么?除了普通条件不算,那是要将来慢慢商量的。”阿拉密道:“我要你把那曼狄一省地方给朗维勒夫人,每处另外给他五十万利华,以住诸事,概不追究;他才生下来的儿子,要王上作义父,行洗耳恭听礼的时候,主教要在场帮忙;以后请主教到罗马去见教王。”主教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告退,离开法国。”阿拉密道:“我盼望主教到了罗马之后,等到现在的教王死了,你就可以作教王,将来赦了我同我们朋友的罪。”

马萨林退后两步,回头问达特安道:“你要什么?”达特安道:“德博理所说的那几层,我都表同情,祇有末后那一层我不以为然。他要你到罗马,我要你在巴黎;他要你作教王,我要你作法国的大臣。你治国之才是有的,我不妨告诉你,我还肯帮你的忙,收伏掷石党。但是,替王上出力的人,你不要忘记他们的功劳,第一营火枪手的统领,是要我荐的。杜威朗,轮到你了。”

主教道:“是的,请你说罢!”颇图斯道:“这一次蒙主教光降,给我这个机会作了东道主。我要求主教不忘今日,把我的产业升作男爵的采地;另外封我们的朋友一个小爵。”主教道:“你忘记了,凡是要得小爵的,须是贵族出身。”颇图斯道:“我的朋友可以拿出贵族的凭据来,假使拿不出来,大人自然也可以想法封他,不必一定要什么贵族凭据的。”

马萨林晓得他是挖苦的话,祇好把别的话去支吾,说道:“你们诸位所求的事,有点自相矛盾。我依了这个,就不能依那个。我若是留在巴黎,就不能去罗马;我若是作了教王,就不能作法国的大臣;我若不是法国的大臣,我怎能够派达特安当统领,封杜威朗一个男爵?”阿拉密道:“这话不错,现在是我居少数,我就不勉强你去罗马当教王。”马萨林道:“看来我还是作首相。”达特安道:“是的,还是你作首相,现在法国,非你不可。”阿拉密道:“祇要我们为法国所求的事,为我们自己所求的事都照准了,主教仍是当首相。”

马萨林道:“罢了吧,你们祇管你们自己的私事罢,国家大事还是交给我罢。”阿拉密道:“不然,我们要立和约,叫掷石党满意。你当我们的面签了字。你还要应允我们,将来王后一定批准。”马萨林道:“我自己是可以答应的,王后肯批准不肯批准,我就不能做主了。万一王后真不准,怎么样呢?”达特安道:“你晓得的,你说的话,王后没有不准的。”阿拉密道:“和约在这里,是掷石党的代表拟好的底子,请主教看看。”马萨林道:“约里说的什么话,我已经知道了。”阿拉密道:“既然这样,请你签字。”马萨林道:“将来人家可以说是强迫我签字,可以不算数的。”阿拉密道:“但是主教可以对人说,是心悦诚服签字的。”马萨林道:“譬如我不肯签,你们怎样奈何我?”达特安道:“将来的后事,主教却要自己怪自己,不能怪我们。”马萨林道:“难道你们用强硬手段,加于主教身上么?”达特安道:“你为什么用强硬手段待御前火枪手?”马萨林道:“王后一定替我报仇雪恨的。”达特安道:“王后或许有这个意思,未见得肯这样做。我们也很愿意护送你回巴黎,叫百姓们还我们一个公道。”阿拉密道:“现在罗爱勒同圣遮猛两处地主,不晓得闹到什么田地了,他们一定问红衣主教哪里去了,法国的首相哪里去了王后的幸臣在哪里了?他们现在一定是各处找寻大人,嘴里还不晓得说些什么怪话?倘若掷石党晓得了这件事,他们不晓得有多么高兴!”马萨林道:“这件事体实在可怕。”达特安道:“你还是签字罢!”马萨林道:“万一王后不肯批准怎么样呢?”达特安道:“我自己拿去请王后批准。”马萨林道:“你要小心,你到了圣遮猛,他们恐怕要难为你。”达特安道:“我自然有法子叫他们欢迎我。”马萨林道:“你有什么法子?”达特安道:“你不是有封公文,说是国库空虚么,我先递这一件。”马萨林脸色全变了,问道:“以后怎么样?”达特安道:“王后见了自然是没了主意,我就领王后到罗爱勒,领王后到橙子园,把秘密机关弄给王后看……”马萨林道:“算了罢,算了罢,把和约给我。”阿拉密道:“在这里。”达特安道:“你看我们何等慷慨,就凭我们所晓得这一件秘密事,我们就应该可以多得好处。”达特安拿了笔,说道:“大事,我们就应该可以多得好处。”达特安拿了笔,说道:“大人肯签字么?”马萨林起来,在房里来回的走了好几趟,忽然回过头来问道:“倘若我签了字,你们给我什么凭据可以不翻腔?”阿托士道:“凭我的话。”

主教看德拉费伯爵,看了一会,拿起笔来,说道:“伯爵,有你一句话,就够了。”说完,果然签了字,说道:“达特安,你就收拾起程到圣遮猛,我写一封信,你交把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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