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惟录 (四部丛刊本)/帝纪卷八
| 罪惟录 帝纪卷八 明 查继佐 撰 吴兴刘氏嘉业堂藏手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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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惟录帝纪
之八
英宗睿皇帝后
天顺元年丁丑春正月上皇在南宫帝〈自南郊斋宫还疾甚〉
储位未定内外危惧内阁王文与太监〈王诚谋迎立襄王子〉
颇泄太
兴安讽群臣固请复立应〈东宫迎上皇群臣集〉
议问学士䔥镃镃曰既废矣不可复王文遂〈对众曰不如〉
请立东宫知上意属谁众始觉其有异谋矣先〈是胡濙等〉
〈群臣集〉左掖〈门〉合请早建元良以安人心左都御史〈萧维〉
祯举笔曰〈请改建〉字为择字何如奏入有旨不𠃔谕是月
之十七日视〈朝谓〉择字非复立之〈意〉遂哄传王文及子谦
遣〈使〉赍金牌敕谕敦促㐮王世子入朝矣既而礼部复会
议俟视朝日合辞必恳故太子正位东宫而武清矦亨顾
阴与掌兵都督张𫐄张𫐐及左都御史杨善副都御史徐
有贞谋迎上皇复辟密结中官曹吉祥蒋冕白于皇太后
十六日晚𫐄𫐐䓁会有贞所托
报急呼兵入内有贞登
屋览步干像亟下曰事在今夕弗失将发与家人诀事成
社稷之福不成沉㓕之祸归人不归鬼矣亨乃𭣣诸门钥
入兵千人夜四鼔天色晦
亨𫐄䓁内惧〈独有贞〉言弗疑
〈亟〉薄南宫毁垣入上皇问何为具以实奏〈挥士进辇〉有贞
为前导忽天气朗清上皇顾问卿〈䓁为谁各具官对舁入〉
昧爽群拥上皇奉天殿升御座钟鼓〈皆鸣疾中闻知之曰兄为〉
甚善�集申恳�忽闻上皇己复位惊愕〈趣就列是曰〉逮
尚书于谦阁臣王文及都督范广太〈王诚舒良〉王勤张
承䓁下诏狱命徐有贞以夲官兼翰林学士直文渊阁典
机务明日陞兵部尚书兼职如故逮内阁学士陈循萧镃
啇辂尚书俞士悦江渊侍郎项文曜王伟古镛丁澄沈敬
等下狱岀前礼部郎中章纶于狱擢礼部右侍𭅺以太常
卿许彬为礼部左侍𭅺大理寺卿薛瑄为右侍𭅺兼翰林
学士石亨䓁𥘉以迎复事语彬彬曰此义举也苐彬老矣
无能为荐有贞为之至是亨有贞〈交〉荐彬遂与宣有贞入
阁办事论迎复功封武清矦石亨〈忠〉国公张𫐄为太平矦
张𫐐文安矦𫐄𫐐英国辅弟也都御史杨善为兴济矦以
上并世袭封有贞武功伯世指挥使论随驾功擢镇抚哈
铭试百户𡊮彬并为锦衣卫佥事斩于谦王文范广及太
监王诚䓁于市陈循江渊俞士悦项文曜发铁岭卫永远
充军萧镃啇辂王伟䓁原籍为民𥘉谦䓁下狱上颇犹豫
张𫐄扬言曰不杀谦䓁吾䓁为无名大讯谦䓁迎㐮王事
㘴意欲二字狱定命翰林官故帯东宫官衔者俱改别职
夺郭登定㐮伯以为南京都
佥事寻石亨
以千户卢
旺颜敬入侍文华殿上问伊谁对曰臣心膂也复辟与〈焉遂〉
擢二人指挥使自是求请无虗日冒功陞职至四千〈馀人〉
太子太傅高榖与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并致仕
上曰
无他肠俞其请二月以皇太后诰废景皇帝仍为
郕王归西内降皇太后吴氏仍宣庙贤妃皇后汪氏仍郕
王妃是月十有九日郕王病己愈太蒋安希旨以帛扼
杀王报郕王薨上不问𥙊葬如亲王礼谥曰戾妃嫔唐氏
䓁俱赐红帛以殉并欲殉王妃汪氏李贤奏止之継令出
居旧邸亦以贤言両郡主故加恩钦天奏革除景㤗年
号上曰朕心有所不忍仍其元赠故御史锺同大理寺丞
官其子丞知县谥同忠愍召前南〈京〉大理寺卿廖荘谪所
陞南京礼部侍𭅺赠少阮浪为太监仍令儒臣撰碑文
以旌之召巡抚陜西副都御史耿九畴为右都御史掌院
事南京督储副都御史轩𫐐为刑部尚书百姓八十岁以
上者赐冠带礼京师民百四岁茹文中特厚三月前吏部
尚书何文渊以预草易储之诏家居讹𫝊都御史至惧自
经死械前给事中吴江徐坐𩀌间伐树锢门之罪磔赈山
东饥徐有贞不可李贤力赞之上向贤
夏四月复沂王见𣸧为皇太子诏处士
才学不求闻逹
耆所在以闻㐮王瞻墡𥘉䟽请皇太子居摄训谕郕王尽
心辅政奏上而郕王己即真八日矣至是得其䟽于宫中
上览之感叹敕王入朝礼待甚隆王为脱
诬按察使王
槩于狱及辞归曰愿皇上省刑薄敛以万姓自爱上拱手
谢曰敬受命进复王振官刻木视其形招魂以葬之即奉
化寺为祠赐额曰旌忠五月御史杨瑄自河间印马还奏
亨吉祥家人拦占民田乞加禁约上以瑄敢言令户部核
实以奏于是十三道御史张鹏䓁合紏亨诸不法兵科给
事中王铉急以告亨亨疑内阁徐有贞李贤䓁主使遂与
吉祥䓁环泣上前数其夺门功力苦为有贞䓁所排且曰
鹏故伏诛内官张永从子也上惑命𭣣瑄鹏及十三道御
史尽下锦衣卫狱并波及右都御史耿九畴副都御史罗
绮与有贞贤皆下狱会风雷大作雨雹如注㧞木走石吉
祥之门老树皆折亨宅水𣸧数尺京师震恐翌日即赦出
有贞䓁降有贞贤绮皆𠫵政九畴布政使御史郑颙䓁调
知县瑄𩿾戍铁岭言路从此塞于是内阁学士薛塇及刑
部尚书轩𫐐咸引疾致仕上劳𫐐曰昔按察考满归朝载
二竹器敝马非卿耶赐金币六月命翰林修撰岳正入内
阁典机务
秋七月六日承天门灾大赦复下广东𠫵政徐有贞于狱
亨䓁虑有贞复起假飬病给事中李秉
名奏有贞毁谤
连所亲马士权事无实遂摘武功伯诰劵有纉禹神功之
语谓有贞自撰实谋作逆故出语不臣令都指挥门逹痛
鞫士权大呼曰即有逆谋何须预露诰劵逹不能折上以
赦前事发有贞金齿为民亨劝上榜购有告捕前匿名者
官三品内阁奉旨撰榜格吕原岳正奏曰为政有体无天
子自出榜购募奸人之理上是正言岳因数密奏曺石势
张冝早莭制且奉上命曲讽亨䓁敛戢亨䓁切齿正会承
天门灾上令岳草诏罪己草中称奸祁蒙蔽词颇切直亨
益大怒造蜚语指正谤讪内批降远州前御史张𩿾杨瑄
戍鐡岭未至奉赦还或谓冝诣曺石谢𩿾瑄不从复戍南
丹𥘉亨请放归官军之守诸关者以示恩内阁徐有贞许
彬李贤薛瑄不可上重违亨意别选人代之至是亨荐其
𥝠人𠫵议卢彬太常少卿王谦入内阁上不听以尚书王
翺议复李贤内阁八月追论都督佥事郭登闭大同不纳
谪居甘州复用𥝠事逮置钦州同知岳正系诏狱谪戍粛
州正既谪上每语及
云大胆时石亨张𫐄軰每朝退
内谒𠩄絮及小故岀则张大以自威上颇
之召贤入谓
先生有文书冝不时面奏其馀縂兵官何用频来九月敕
左顺门非有宣召縂兵官不得擅进自此专任贤必咨可
否以行
冬十月遣敕书礼聘抚州处士吴与弼时石亨欲借儒行
以自餙荐弼上问贤贤曰此夲朝盛举上从之卤酋孛来
迹石亨请岀兵不意劫其所蔵古传国玺李贤曰景㤗以
来灾异频仍仓府诎乏岂冝动众且相传玺自秦皇为李
斯所
亡国之物何足为宝上从之敕罢巡曺石党兵
部尚书陈汝贤有罪下狱死籍其家赀仭大内庑下上变
色曰于谦得君专且久死无长物汝贤何人乃至是亨䓁
内慑为俛首𥘉谦死皇太后不及知后始知之为上力言
匡济功并及金牌之诬及事久迎立益无状上始悟谦𡨚
而亨䓁归罪有贞故贞废而亨䓁卒亦不免太平矦张赐
卒赐𥘉名𫐄贵州征蛮召还于谦常劾其失机恨谦毒夺
门后首谋杀谦以谦亲范广并及之至是出半道忽下车
作拱揖恭为款语右右骇问之曰顷范都督过此归来发
病不起
天顺二年壬寅春正月郊天后念皇太后保䕶恩加尊徽
号四字曰圣烈慈夀赐爵太后家长孙継宗荫会昌矦次
皆都督子侄数十人蒙秩有差太后为不乐者累日曰物
极必衰二旦干宪纲如老妇何且诫后不可为例出建庶
人䓁于凤阳或以为不可帝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赐第
凤阳敕有司上供亿出入自便严僧徒滥度之禁敕内阁
及儒臣修大明一统志会昌矦弟显宗纵家奴横夺民田
𥝠起店房御啇货上命议如法以会昌侯曲请戍其奴征
士吴与弼至京授左谕徳弼三辞放归与弼条陈十事以
谢漳州布衣陈真晟诣阙上程朱正学纂要不报归将往
貭吴与弼于江西编修张元祯曰许鲁斋吴草庐未是如
聘君者不可见亦不必见也布衣归寻卒上以曺召干预
屏人语阁臣贤即柰何对曰惟在独断可以绝之上曰吾
不能𮗚其怫然者也贤曰于理果不可行且从容谕之人
主之权既不下移彼之势自消趋附之人当亦自少上𣸧
以为然李来冦延绥守将都督佥事张钦连𢧐败之进同
知先是也先以骑卤为其部哈刺所杀哈刺复为孛来所
杀诸酋迭雄长自相雠难久之始定孛来毛𥚃该阿罗岀
孛罗忽䓁相継入冦西掠延寕甘凉东侵宣大北无寕
岁
天顺三年己卯春二月定远矦石彪及忠国公亨次苐论
死彪以亨故镇大同淫恣不简数侮其总兵总兵为流言
彪怀异志上凝彪召彪彪讽大同千户斌䓁奏留彪为总
兵上按得实即日䌸彪弃市时亨气㷔薫灼强持朝政挟
恩故轻朝廷上久不堪亨门下有瞽目指挥童先者手出
妖书曰惟有石人不动劝亨谋异遂有塞紫荆南据临清
绝饷道以
京师之说劝亨御敌延绥乘便发亨不应童
先曰时者难得而易失也骂亨石人不足与共事己而彪
事发连亨上念其功令谢兵𫞐夲爵归第未㡬露怨谤语
𭣣亨狱死其党皆㘴死嗣上从容与李贤言及夺门事贤
曰夺之一字岂为万丗口实幸陛下洪福𫉬济假夺而不
得诸臣不足惜不知置陛下何地且郕王不讳文武群臣
敦请复位虽欲陞赏以谁为功老诚耆旧依然在职岂有
杀戮降黜之事致干天和上悟曰此軰岂社稷臣旦夕冨
贵耳�������������
天顺四年庚辰春正月致仕工部尚书大学士高卒三
月法司录迎驾冒功之罪上恐人心惊疑以问李贤贤曰
彼顾不自安许令自首免罪为便上从之或请追其支𬨨
俸粮贤曰是不可传旨免于是冒陞者四千馀人尽行改
正封皇子七人〈徳许秀崇忻喜徽〉䇿贡士己其下考者鼓众奏考
官较文颠倒有弊贤曰即臣弟不在选中考官无弊鼓众
者荷校
夏五月靖远伯王骥卒赠矦谥忠毅
秋七月卤孛来大举入冦直抵雁门沿四掠既遣都督
颜彪赴紫荆关冯宗赴倒马关合鼔雁门卤去南京刑部
尚书耿九畴卒上闻之称可惜者再谥清惠
冬十月释徐有贞归田以佥都御史韩雍巡抚大同雍精
悍负智略在都察院时锦衣都指挥刘敬坐与石亨值房
同饭雍曰同饭有罪彼昼夜酣亨𠩄更何律以处之敬淂
免议閠十一月月食钦天监汤序不报坐隐匿降级
天顺五年辛巳秋七月曺吉祥及其从子昭武伯钦谋叛
为都指挥马亮䓁所觉猝发以兵诛之其党伯颜也先汤
序冯益及兄弟𨦟�铉䓁咸㐲法事在吉祥传以㓕贼功
加孙継宗太保孙镗进封怀寕矦马昻王翺李贤并加太
子少保擢吏部𭅺中万祺为太常寺卿进完者秃亮为都
督进封吴瑾梁国公谥忠壮赠冦𣸧少保谥忠愍李贤因
论工部尚书赵荣常奋呼击贼帝曰忠臣也马昻𥘉附吉
祥至钦诛有功赐赉无虗日衣有虎撒哈刺者虽贵戚不
可得昻得之
冬十月卤酋阿罗渡河入套冦延绥十一月上召李贤语
及吉祥事因曰朕复位五年矣未尝一日忘南宫时且一
日之间五鼓起拜天及九庙退朝母后亲览诸奏无咎暇
及进膳未尝㨂择服亦随冝虽亲布纻人不以为非天
子也而
軰骄
问南城时不知何过来令天下生员
年四十以上者考选送国子
天顺六年壬午春三月调镇江知府林鹗于
州
秋八月内阁吕原艰归卒赠礼部侍𭅺谥文懿九月皇太
后孙氏崩谥孝恭章皇后太傅吏部尚书王直卒赠太保
谥文端是年㤗山震诏东宫选婚
天顺七年癸未春二月会试场屋灾改期以钱皇后言追
谥宣宗废后静慈仙师胡氏为恭让章皇后是月晦夜空
中有声李贤密奏无形而有声谓之鼓妖官不恤民之徴
也因䟽十事帝皆从之又谓罢所造縀疋及磁器清锦衣
狱止各守臣进贡并止下番所遣使臣停中外采办买
办上不能从左右恐上怒为贤寒栗贤曰古之大臣知无
不言国家大利害岂容默默上终不以为忤
秋八月致仕少傅礼部尚书胡濙卒赠太保谥忠安锦衣
都指挥门逹縂督官旗缉事兼镇抚问刑权倾中外𢙣指
挥佥事𡊮彬欲并中内阁贤阴摭彬数十阴事以闻逮彬
狱会采
军匠杨埙〈一名瑄〉于三法司大言白彬及贤释彬调
南京事在𡊮彬传贤以所诬既白乞休上曰此细故何足
介意不许
天顺八年甲申春正月帝不豫意揺东宫李贤以国夲不
可动扶皇太子谢谗言不行既而大渐命太监牛玉执笔
口占使书之一东宫即位百日成婚二定后妃名分三勿
以嫔御殉葬四言殡殓器服事与玉付内阁
色行李贤
与陈文彭时警怆因叹曰止殉真盛徳事度越千古矣十
有七日上崩
论曰正统十年之前诚孝孝慈持之于内阁辅皆贤号
为治平自刘球忤监振缺政实滋即非𡈽木之变帝业
不光奈何再造不忘王司礼招魂而忠旌之也幸睿
虑清明群小自败有感失步从善不觧至于礼遇孝荘
追谥恭让悼念让皇友爱景帝升遐治命正分止殉遂
使朝天之户列辟无闻而久锢遗宗俯仰适志诚有矫
百代之积习为独见其仁恻者嗟乎遐莫可企及矣或
疑蒋安之进帛郕邸意夲自帝顾实录称帝以景皇粥
饮为幸随书郕王薨以知安希旨非奉旨也即不罪
安顾不闻赏安可以想兄之于弟有大过弟之于兄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