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书治要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八

卷第二十七 群书治要 卷第二十八
唐 魏徵 等奉敕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日本尾张刊本
卷第二十九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八

    秘书监钜鹿男臣魏徵等奉 敕撰

  吴志下

陆逊字伯言吴郡人也为镇西将军刘备大率

众来权命逊为大都督拒之备众奔溃拜上大

将军右都护逊虽身在外乃心于国上疏陈时

事曰臣以为科法严峻下犯者多顷年以来将

吏罹罪虽不慎可责然天下未一当图进取小

宜恩贷以安下情且世务日兴良能为先自不

姧秽入身难忍之过乞复显用展其力效此乃

圣王㤀过记功以成王业也昔汉高舍陈平之

諐用其奇略终建勋祚功埀千载夫峻法严刑

非帝王之隆业有罚无恕非怀远之弘规也赤

乌七年为丞相先是二宫并阙中外职司多遣

子弟给侍全琮报逊逊以为子弟苟有才不忧

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

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琮

子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构逊书与琮曰卿

师日䃅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琮

既不纳更以致隟及太子有不安之议逊上疏

陈太子正统宜有盘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𠖥

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谨叩头流血以闻

书三四上及求诣都欲口论嫡庶之分以匡得

失既不听许而逊外甥顾谭顾承姚信并以亲

附太子枉见流徙太子太傅吾粲坐数与逊交

书下狱死权累遣中使责让逊逊愤恚致卒也

子抗字幼节迁立节中郞将权谓曰吾前听用

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前后所问一

焚灭之莫令人见也孙皓即位加镇军大将军

督信陵等军事抗闻都下政令多阙时何定弄

权阉官与政抗上疏曰臣闻开国承家小人勿

用靖谮庸回唐书攸戒是雅人所以怨刺仲尼

所为叹息也春秋巳来爰及秦汉倾覆之舋未

有不由斯者也小人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

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苟患

失之无所不至今委以聪明之任假以专制之

威而冀雍熙之声作肃清之化立不可得也方

今见吏殊才虽少然或冠冕之胄少渐道教或

清苦自立资能足用自可随才授职抑黜群小

然后俗化可清庶政无秽闻薛莹征下狱抗上

疏曰夫俊乂者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庶政

所以伦叙四门所以穆清也故大司农楼玄散

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勗皆当世秀颕一时显

器既𫎇初𠖥从容列位而并旋受诛殛或圯族

替祀或投弃荒裔盖周礼有赦贤之辟春秋有

宥善之义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而蕃等

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经忠义身被极刑岂不

痛哉且巳死之刑固无所识至乃焚烁流漂弃

之水滨惧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是

以百姓哀耸士民同戚蕃勗永巳悔亦靡及诚

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莹父

综纳言先帝傅弼文皇及莹承基内厉名行今

之所坐罪在可宥臣惧有司未详其事如复诛

戮益失民望乞埀天恩原赦莹罪哀矜庶狱清

澄刑网则天下幸甚

孙登字子高权长子也权为吴王立登为太子

选置师傅铨简秀士以为宾友登或射猎远避

良田不践苗稼至所顿息又择空闲之地其不

欲烦民如此尝乘马出有弹丸过左右求之有

一人操弹佩丸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

之登不听使求过丸比之非类乃见释又失盛

水金马盂觉得其主左右所为不忍致罚呼责

数之长遣归家敕亲近勿言

孙和字子孝立为太子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

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伹交游博奕以妨

事业非进取之谓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奕以为

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

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也且志士爱日惜

力君子慕其大者凡所患者在于人情所不能

绝诚能绝无益之欲以奉德义之涂弃不急之

务以修功业之基其于名行岂不善哉夫人情

犹不能无嬉娱嬉娱之好亦在于饮宴琴书射

御之间何必博奕以为欢乃命侍坐者八人各

著论以矫之于是中庶子韦曜退而论奏和以

示宾客时蔡颕好奕直事在署者颇效焉故以

此讽之是后王夫人与全公主有𨻶权尝寝疾

和祠祭于庙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

居全公主使人觇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

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由是

发怒夫人忧死和𠖥稍损惧于废黜鲁王霸觊

觎滋甚陆逊吾粲顾谭等数陈适庶之义理不

可夺全寄杨竺等为霸支党谮愬日兴粲遂下

狱诛谭徙交州权沈吟者历年殷基通语曰初权既立和为太

子而封霸为鲁王初拜犹同宫室礼秩未分群公之议以为太子国王礼秩宜异于是分宫别

僚而𨻶端开矣自侍御宾客造为二端仇党疑贰中外官僚将相大臣举国中分权患之于是

有改嗣之规矣后遂幽闭和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

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

权甚恶之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𧰼上书称引

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又据晃固谏

不止权大怒族诛正𧰼牵晃入殿杖一百吴历曰晃

入日谏曰太子仁明显闻四海今三方鼎跱实不宜摇动太子以生众心愿陛下少埀圣虑老

臣虽死犹生之年叩头流血辞气不挠讳晃言斥还田里竟徙和于故鄣群

司坐谏诛放者十数众咸冤之吴书曰权寝疾意颇感寤欲征

和还立之全公主及孙峻孙弘等固争之乃止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

沙诸葛恪被诛孙峻遣使者赐死举邦伤焉

孙霸字子威和弟也和为太子霸为鲁王𠖥爱

崇特与和无殊顷之和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

权禁断往来时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阴共附

霸图危太子谮毁既行太子以败霸亦赐死流

竺尸于江又诛寄安奇等咸以党霸构和故也

潘濬字承明武陵人也权称尊号拜为少府

传曰权数射雉濬谏权权曰相与别后时时暂出耳不复如往日之时濬曰天下未定万机务

多射雉非急弦绝括破皆能为害乞特为臣故息置之濬出见雉翳故在乃手自撤坏之权由

是不复射雉迁太常时校事吕壹操弄威柄奏按丞

相顾雍左将军朱据等皆见禁止濬求朝欲尽

辞极谏至闻太子登巳数言之而不见从濬乃

大请百寮欲因会手刄杀壹以一身当之为国

除患壹密闻知称疾不行濬每进见无不陈壹

之奸险也由此壹𠖥渐衰后遂诛戮权引咎责

躬也

陆凯字敬风吴郡人也孙晧立为左丞相时徙

都武昌杨土百姓溯流供给以为患苦又政事

多谬𥠖元穷匮凯上疏曰臣闻有道之君以乐

乐民无道之君以乐乐身乐民者其乐弥长乐

身者不久而亡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

爱其命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自顷年以来

君威伤于桀纣君明暗于姧雄君惠闭于群孽

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辜无罪赏无功

使君有谬误之愆天为作妖而诸公卿媚上以

求爱困民以求饶导君于不义败政于淫俗臣

窃为痛心今邻国交好四边无事当务息役养

士实其府库以待天时而更倾动天心搔扰万

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实非保国养民之术

也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伹坐赏轻而罚重刑政

错乱民力尽于奢侈目眩于美色志浊于财宝

邪臣在位贤哲隐藏百姓业业天下苦之是以

遂有覆巢破卵之忧汉所以彊者躬行诚信听

谏纳贤惠及负薪躬请岩穴广采博察以成其

谋此往事之明证也近者汉衰三家鼎立曹失

纲纪晋有其政又益州危险兵多精强闭门固

守可保万世而刘氏与夺乖错赏罚失所君恣

意于奢侈民力竭于不急是以为晋所伐君臣

见虏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暗于大理文不及义

智慧浅劣无复冀望窃为陛下惜天下耳臣谨

奏耳目所闻见百姓所为烦苛刑政所为错乱

愿陛下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又武昌

土地实危险而塉埆非王都安国养民之处且

童谣言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

不止武昌居臣闻童谣之言生于天心乃以安

居而比死足明天意知民所苦也臣闻国无三

年之储谓之非国而今无一年之畜此臣下之

责也而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曾无致命

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于君以求容媚荼毒

百姓不为君计也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

既空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

食日张畜积日耗民力困穷鬻卖儿子调赋相

仍日以疲极加有监官务行威势所在搔扰更

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

也愿陛下一息此辈以镇抚百姓之心此犹鱼

鳖得免毒螫之渊鸟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

民繈负而至矣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

臣闻明王圣主取士以贤非求颜色而取好服

捷口容悦者也臣伏见当今内𠖥之臣位非其

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忠隐

贤愿陛下简文武之臣各尽其忠拾遗万一则

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愿陛下留神思臣愚

言时殿上列将何定佞巧便僻贵幸任事凯面

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

以寿终者何以专为奸邪秽尘天听宜自改厉

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定大恨凯思中伤

之凯终不以为意乃心公家义形于色疾病晧

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任用

宜授外任不宜干与事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

逴薛莹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

干国家之良辅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晧

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曰孤动遵先帝有何不

平君所谏非也又建业宫不利故避之而宫室

衰耗何以不可徙乎凯上疏曰臣窃见陛下执

政事以来阴阳不调五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

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也夫王者之兴

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而陛下不谘之

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就令陛下身得安

百姓愁劳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臣闻有

国以贤为本夏杀龙逢殷获伊摰斯前世之明

效今日之师表也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

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

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

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先帝亲贤陛

下反之是不遵先帝二也臣闻宰相国之柱也

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顾步之

相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闼

于彧巳丰于器巳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

趣荣以尊辅越尚旧臣贤良愤惋智士赫咤是

不遵先帝三也先帝爱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

以妾妻之见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

埋之而陛下反之是不遵先帝四也昔桀纣灭

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先帝览之以为身戒故

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旷积之女今中宫

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中是不遵先

帝五也先帝忧劳万机犹惧有失陛下临祚以

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

姧欺是不遵先帝六也先帝笃尚朴素服不纯

丽宫无高台物无雕饰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

财力土被玄黄宫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先

帝外杖顾陆朱张内近胡综薛莹是以庶绩雍

邦内清肃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陈声曹

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

先帝八也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𬪩臣下终

日无失慢之尤而陛下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

尽之酒无异商辛长夜之饮是不遵先帝九也

昔汉之桓灵亲近宦竖大失民心今高通羊度

黄门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若江渚

有难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矣是不遵先帝

十也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

有钱则舍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

遵先帝十一也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

乳母其夫复役赐与钱财时遣归来视其弱息

今则不然夫妇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

空户是不遵先帝十二也先帝叹曰国以民为

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于心今

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十三也先帝简

士不拘贵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者不虚受

者不妄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不遵

先帝十四也先帝战士不给他役江渚有事责

其死效今之战士供给众役廪赐不赡是不遵

先帝十五也夫赏以劝功罚以禁邪赏罚不中

则士民散失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

是不遵先帝十六也今在所监司巳为烦猥兼

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是不遵

先帝十七也夫校事吏民之仇先帝末年虽有

吕壹钱钦等皆诛夷以谢百姓今复张立校曹

纵吏言事是不遵先帝十八也先帝时居官者

咸久于其位然后考绩黜陟今州郡职司或莅

政无几便征召迁转纷纭道路伤财害民于是

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先帝每察竟解之奏

常留心推接是以狱无冤囚死者吞声今则违

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若臣言可录藏之盟府

如其虚妄治臣之罪愿陛下留意江表传曰晧所行弥暴凯

知其将亡上表曰臣闻恶不可积过不可长是以古人惧不闻非立敢谏之鼓武公九十思闻

警诫臣察陛下无思警诫之义而有积恶之渐臣深忧之故略陈其要陛下宜克己复礼述履

前德不可捐弃臣言而放奢意意日奢情日至吏日欺民日离则上不信下下当疑上骨肉相

刻公子将奔臣虽愚暗于天命以心审之败不过二十稔也臣常忿亡国之人夏桀殷纣亦不

可使后人复忿陛下也臣受国恩奉朝三世复以馀年值遇陛下不能循俗与众沈浮若比干

伍员以忠见戮以正见疑自谓毕足无所馀恨灰身泉壤无负先帝愿陛下九思社稷存焉初

晧始起宫凯上表谏不听凯重表曰臣闻宫功当起夙夜反侧是以频烦上事往往留中不见

省报于邑叹息昨食时被诏曰君所陈诚是大趣然未合鄙意如何此宫殿不利宜当避之乃

可以妨劳役长坐不利宫乎父之不安子亦何倚臣伏读一周不觉气结于胸而涕泣雨集臣

年巳六十九荣禄巳重于臣过望复何所冀所以勤勤数进苦言者臣伏念大皇帝创基立业

劳苦勤至今强敌当涂西州倾覆孤疲之民宜当畜养广力肆业以备其虞且始徙都属有军

征战士流离州郡搔扰而大功复起征召四方斯非保国致治之渐也臣闻为人主者攘灾以

德除咎以义今宫室之不利伹当克巳复礼笃祖宗之至道愍黎庶之困苦何忧宫之不安灾

之不销乎陛下不务修德而筑宫若德之不修行之不贵虽殷辛之瑶台秦始之阿房何止而

不丧身覆国宗庙作墟乎夫兴土功高台榭既致水旱民又多疾其不疑也为父长安使子无

倚此乃子离于父臣离于陛下之𧰼也臣子壹离虽念刮骨肉茅茨不翦复何益焉太皇帝之

时寇钞慑威南州无事尚犹冲让未肯筑宫况陛下危侧之世乏太皇帝之德可不思哉可不

虑哉愿陛下留意臣不虚言也

楼玄字承先沛郡人也孙晧即位为太司农主

殿中事应对切直渐见责怒后人诬白玄与贺

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遂被诏诘责

送付广州徙交趾别敕令杀之

贺邵字兴伯会稽人也孙晧时迁中书令晧凶

暴骄矜政事日弊邵上疏谏曰古之圣王所以

潜处重闱之内而知万里之情埀拱衽席之上

而明照八极之际者任贤之功也陛下宜旌贤

表善以康庶政自顷年巳来朝列纷错真伪相

𧵍上下空任文武旷位外无山岳之镇内无拾

遗之臣佞谀之徒抚翼天飞干弄朝威盗窃荣

利而忠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

臣苟媚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

之上隐百重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媾近𠖥

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

巳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闻臣闻兴国之君

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

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是以古之

人君揖让以进贤虚己以求过譬天位于乘奔

以虎尾为警戒至于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

善士以逆谏臣眩耀毁誉之实沈沦近习之言

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辅弼以酲酒之间

加之大戮近鸿胪葛奚先帝旧臣偶有逆迕昏

醉之言耳三爵之后礼所不讳陛下猥发雷霆

谓之轻慢饮之醇酒中毒殒命自是之后海内

悼心朝臣失图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

诚非所以保光洪绪熙隆道化也又何定本趋

走小人仆隶之下身无锱铢之行能无鹰犬之

用而陛下爱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𠖥放恣

自擅威福口正国议手弄天机上𧇾日月之明

下塞君子之路臣窃观天变自比年巳来阴阳

错谬四时逆节日蚀地震中夏殒雹参之典籍

皆阴气陵阳小人弄势之所致也臣尝览书传

验诸行事灾祥之应可为寒栗昔高宗修己以

消鼎雉之异宋景崇德以退荧惑之变愿陛下

上惧皇天谴吿之诮下追二君攘灾之道远览

前代任贤之功近寤今日谬授之失清澄朝位

旌叙俊乂放退佞邪抑夺姧势广延淹滞容受

直辞祇承乾指敬奉先业则大化光敷天人望

塞矣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伤其亡也以民为

草芥陛下昔韬神光潜德东夏以圣哲茂姿龙

飞应天四海延颈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

于且夕也自文兴巳来法禁转苛赋调益繁在

所长吏迫畏罪负严法峻刑蹙民求辨是以人

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又江边

戍兵宜时优育以待有事而征发赋调烟至云

集衣不全短褐食不赡朝夕出当锋镝之难入

抱无聊之戚是以父子相弃叛者成行愿陛下

宽赋除烦省诸不急夫民者国之本也食者民

之命也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畜而后

宫坐食万有馀人内有离旷之怨外有损耗之

费使库廪空于无用士民饥于糟糠又北敌注

目伺国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敌之不

来忽四海之困穷而轻虏之不为难诚非长策

庙胜之要也昔大皇帝创基南夏割据江山虽

承天赞实由人力馀庆遗祚至于陛下陛下宜

勉崇德器以光前烈何可忽显祖之功勤轻难

得之大业哉臣闻否泰无常吉凶由人长江之

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苇可航也昔秦建皇

帝之号据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

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倾覆近刘

氏据三关之崄守重山之固可谓金城石室万

世之业任授失贤一朝丧没君臣系颈共为羁

仆此当世之明鉴目前之炯戒也愿陛下远考

前事近鉴世变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

治兴而圣祖之祚隆矣书奏晧深恨之邵奉公

贞正亲近所惮乃共谮邵与楼玄谤毁国事俱

被诘责玄见送南州邵原复职后邵中恶风口

不能言去职数月晧疑其托疾掠考千所卒无

一言竟杀之家属徙临海并下诏诛玄子孙

韦曜字弘嗣吴郡人也迁太子中庶子时蔡颕

亦在东宫性好博奕太子和以为无益命曜论

之其辞曰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没世

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是以古之

志士悼年齿之流迈而惧名称之不建也故勉

精厉操不遑宁息且以西伯之圣姬公之才犹

有日昃待且之劳故能隆王道埀名亿载况在

臣庶而可以巳乎历观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积

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惰其

业穷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于耕牧而黄

霸受道于囹圄终有崇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故山甫勤于夙夜而吴汉不离公门岂有游惰

哉而今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翫博奕废事弃业

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当其临局交争

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

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

存也或至赌及衣物徙碁易行廉耻之意弛而

忿戾之色发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务不过

方罫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

技非六艺用非经国立身者不阶其术征选者

不由其道求之于战陈则非孙吴之伦也考之

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

信之事也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而空

妨日废业终无补益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

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

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而何博奕之

足耽乎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贞纯之名彰也方

今大吴受命海内未平圣朝乾乾务在得人勇

略之士则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则处龙凤之

署百行兼苞文武并骛博选良才旌简髦俊设

程试之科埀金爵之赏诚千载之嘉会百世之

良遇也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

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

今之先急也夫一木之枰孰与方国之封枯碁

三百孰与万人之将衮龙之服金石之乐足以

兼棋局而𧵍博奕矣设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

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用之于智计是

有良平之思也用之于资货有猗顿之富也用

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如此则功名立而

鄙贱远矣孙晧即位为侍中常领左国史时在

所承指数言瑞应晧以问曜曜答曰此人家筐

箧中物耳又晧欲为父和作纪曜执以和不登

帝位宜名为传如是者非一渐见责怒曜益忧

惧自陈衰老求去晧终不听晧每飨宴无不竟

日坐席无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虽不悉入口皆

浇灌取尽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时常为

裁减或密赐菜茗以当酒至于𠖥衰更见逼强

辄以为罪又于酒后使侍臣难折公卿以嘲弄

侵刻发摘私短以为欢时有愆过或误犯晧讳

辄见收缚至于诛戮曜以为外相毁伤内长尤

恨使不济济非佳事也故伹示难问经义言论

而巳晧以为不承用诏命意不忠尽遂积前后

嫌忿收曜付狱华核连上疏救曜晧不许遂诛

曜也

华核字永先吴郡人也为中书丞孙晧更营新

宫制度弘广饰以珠玉所费甚多时盛夏兴功

农守并废核上疏谏曰臣闻汉文之世九州晏

然当此之时皆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也至

于贾谊独以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长大息者

六乃曰方今之势何异抱火措之积薪之下而

寝其上窃以曩时之事揆今之势谊云复数年

间诸王方刚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而今

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馀术

乘戎马之旧势非徒汉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巳

谊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火卧薪之喩于今

为急诚宜住建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植之

业为饥乏之救若舍此急尽力功作卒有风尘

不虞之变当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驱怨苦

之众赴白刄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资也如伹

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刄而战士

巳困矣王者以九域为宅天下为家不与编户

之民转徙同也今之宫室先帝所营卜土立基

非为不祥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功毕竟

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必

胜旧屡迁不可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

为忧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兴土功

不可以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

大凶六月戊巳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农月

时不可失昔鲁隐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埀为后

戒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袭

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所不

安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

不讨则日月滋蔓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

病且人心安则思善苦则怨叛今当角力中原

以定强弱正于际会彼益我损此乃雄夫智士

所以深忧也臣闻先王治国无三年之储曰国

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况敌强大而忽农

忘畜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北敌犯疆使周邵

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书奏晧不

纳后迁东观令领右国史时仓廪无储世俗滋

侈核上疏曰今冦虏充斥征伐未巳居无积年

之储出无应敌之畜此乃有国者所宜深忧也

夫财谷所生当出于民趋时务农国之上务而

都下诸官所掌别异各自下调不计民力辄与

近期长吏畏罪昼夜催民委舍田事遑赴会日

定送到都或蕴积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时

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夺其播殖之时而责其今

年之税如有逋悬则籍没财物故家户贫困衣

食不足宜暂息众役壹心农桑古人称一夫不

耕或受其饥一女不织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

国唯农是务军兴巳来巳向百载农人废南亩

之务女工失机杼之业推此揆之则蔬食而长

饥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闻主之所求于

民者二民之所望于主者三二谓求其为己劳

也求其为己死也三谓饥者能食之劳者能息

之有功者能赏之民巳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

望者则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实民劳役

猥主之二求巳备民之三望未报且饥者不待

备羞而后饱寒者不俟狐貉而后温为味者口

之奇文绣者身之饰也今事多而役繁民穷而

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不勤

麻枲并绣文黼黻转相仿效耻独无有兵民之

家犹复逐俗内无担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

至于富贾商贩之家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

不赡宜壹生民之原丰谷帛之业而弃功于浮

华之巧妨日于侈靡之事上无尊卑等级之差

下有耗财费力之损且美貌者不待华采以崇

好艳姿者不待文绮以致爱五色之饰足以丽

矣若极粉黛穷盛服未必无丑妇废华采去文

绣未必无美人也若实如所论有之无益废之

无损者何爱而不暂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

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也使管晏复生无以易

此汉之文景承平继统天下巳定四方无虞犹

以雕文之伤农事锦绣之害女工开国家之利

杜饥寒之本况今六合分乖豺狼充路兵不离

疆甲不解带而可以不广生财之原充府藏之

积哉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