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文集 (四库全书本)/卷074

卷七十三 临川文集 卷七十四 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四   宋 王安石 撰书
  上相府书
  上富相公书
  上曾参政书
  上执政书
  上欧阳永叔书四
  与刘原父书
  荅吴孝宗书二
  荅钱公辅学士书
  荅崔伯易书
  与郭祥正太博书三
  与吴特起书
  与曾子山书
  与吴司录议王逢原姻事书
  上相府书
  某闻古者极治之时君臣施道以业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其泽者为之焦然耻而忧之瞽聋侏儒亦各得以其材食之有司其诚心之所化至于牛羊之践不忍不仁于草木今行苇之诗是也况于所得士大夫也哉此其所以上下辑睦而称极治之时也伏惟阁下方以古之道施天下而某之不肖幸以此时窃官于朝受命佐州宜竭罢驽之力毕思虑治百姓以副吾君吾相于设官任材休息元元之意不宜以私慁上而自近于不敏之诛抑其势有可言则亦阁下之所宜怜者某少失先人今大母春秋高宜就养于家之日久矣徒以内外数十口无田园以托一日之命而取食不腆之禄以至于今不能也今去而野处念自废于苟贱不廉之地然后有以共裘葛具鱼菽而免于事亲之忧则恐内伤先人之明而外以累君子养完人材之徳濡忍以不去又义之所不敢出也故辄上书阙下愿殡先人之丘冢自托于筦库以终犬马之养焉伏惟阁下观古之所以材瞽聋侏儒之道览行苇之仁怜士有好修之意者不穷之于无所据以伤其操使老者得养而养者虽愚无能无报盛徳于以广仁孝之政而曲成士大夫为子孙之谊是亦君子不宜得巳者也黩冒威尊不任皇恐之至
  上冨相公书
  某不肖当朝廷选用才能修立法度之时不以罪废而蒙器使此其幸固巳多矣某窃自度守一州尚不足以胜任任有大于一州者固知其不胜也自被使江东夙夜震恐思得脱去非独为私计凡以此也三司判官尤朝廷所选择出则被使漕运而金榖之事某生平所不习此所以蒙恩反侧而不敢冒也惟不肖常得出入门下蒙眷遇为不浅矣平居不敢具书以勤左右之观省幸縁恩惠所及敢布其私心诚望阁下哀其忠诚载赐一州处幽闲之区寂寞之滨其治民非敢谓能也庶几地闲事少夙夜悉心力易以塞责而免于官谤也若夫私养之势不便于京师固尝屡以闻朝廷而熟于左右者之听矣今兹蒙恩厚赐禄多岂宜复言私计不便乎虽然所辞者才力所不能而所愿犹未安理分也亦冀阁下哀之
  上曾参政书
  某闻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尽其材而乐出乎其时今也某材不足以任剧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数以闻执事矣而阁下必欲使之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狱之事非所谓因其材力之所宜也某亲老矣有上气之疾日久比年加之风眩势不可以去左右阁下必欲使之奔走跋渉不常乎亲之侧非所谓因其形势之所安也伏惟阁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某得布其私焉论者或以为事君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人臣之义也某窃以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则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上将无以报吾君下将无以慰吾亲然且左右惟所使则是无义无命而苟悦之为可也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者义无所避之也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义无所辞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材可以备一道之使而无不可为之势其志又欲得此以有为者盖不可胜数则某之事非所谓不可辞之地而不可避之时也论者又以为人臣之事其君与人子之事其亲其势不可得而兼也其材不足以任事而势不可以去亲之左右则致为臣而养可也某又窃以为不然古之民也有常产矣然而事亲者犹将轻其志重其禄所以为养今也仕则有常禄而居则无常产而特将轻去其所以为养非所谓为人子事亲之义也且某之材固不足以任使事矣然尚有可任者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巳尔固不可以去亲之左右矣然任岂有不便于养者乎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巳尔然以某之贱未尝得比于门墙之侧而慨然以鄙朴之辞自通于阁下之前欲得其所求自常人观之宜其终龃龉而无所合也自君子观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则冝不为远近易虑而不以亲疏改施如天之无不焘而施之各以其命之所宜如地之无不载而生之各以其性之所有彼常人之心区区好忮而自私不恕已以及物者岂足以量之邪伏惟阁下垂听而念焉使天下士无复思古之君子而乐出乎阁下之时而又使常人之观阁下者不能量也岂非君子所愿而乐者乎冒黩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上执政书
  窃以方今仁圣在上四海九州冠带之属望其施为以福天下者皆聚于朝廷而某得以此时备使畿内交游亲戚知能才识之士莫不为某愿此亦区区者思自竭之时也事顾有不然者某无适时才用其始仕也苟以得禄养亲为事耳日月推徙遂非其据今亲闱老矣日夜惟诸子壮大未能以有室家而某之兄嫂尚皆客殡而不葬也其心有不乐于此及今愈思自置江湖之上以便昆弟亲戚往还之势而成婚姻葬送之谋故某在廷二年所求郡以十数非独为食贫而口众也亦其所怀如此非独以此也某又不幸今兹天被之疾好学而苦眩稍加以忧思则往往昏瞆不知所为以京师千里之县吏兵之众民物之稠所当悉心力耳目以称上之恩施者盖不可胜数以某之不肖虽平居无他尚惧不给又况所以乱其心如此而又为疾病所侵乎归印有司自请于天子以待放绌而归田里此人臣之明义而某之所当守也顾亲老矣而无所养势不能为也偷假岁月饕禄赐以徼一日之幸而不忖事之可否又义之所不敢为窃自恕而求其犹可以冒者自非哀怜东南宽闲之区幽僻之滨与之一官使得因吏事之力少施其所学以庚禄赐之入则进无所逃其罪退无所托其身不惟亲之欲有之而巳盖闻古者致治之世自瞽蒙昏瞆侏儒籧篨戚施之人上所以使之皆各得尽其才鸟兽鱼鳖昆虫草木所以养之皆各得尽其性而不失也于是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而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言古之君子于士之宜左者左之宜右者右之各因其才而有之是以人人得似其先人又曰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鱼者潜逃深渺之物皆得其所安而乐王是以能那其居也方今宽裕广大有古之道大臣之在内有不便于京而求出小臣之在外有不便于身而求归朝廷未尝不可而士亦未有以此非之者也至于所以赐某者亦可谓周矣为其贫也使之有屋庐而多禄廪为其求在外而欲其内也置之京师而如其在外之求顾某之私不得尽闻于上是以所怀龃龉而有不得也今敢尽以闻于朝廷而又私布于执事矣伏惟执事察其身之疾而从之尽其才怜其亲之欲而养之尽其性以完朝廷宽裕广大之政而无使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则非独于某为幸甚
  上欧阳永叔书
  今日造门幸得接馀论以坐有客不得毕所欲言某所以不愿试职者向时则有婚嫁葬送之故势不能久处京师所图甫毕而二兄一嫂相继䘮亡于今窘迫之势比之向时为甚若万一幸被馆阁之选则于法当留一年藉令朝廷怜闵不及一年即与之外任则人之多言亦甚可畏若朝廷必复召试某以必以私急固辞窃度宽政必蒙矜允然召旨既下比及辞而得请则所求外补又当迁延矣亲老口众寄食于官舟而不得躬养于今巳数月矣早得所欲以纾家之急此亦仁人宜有以相之也翰林虽尝被旨与某试然某之到京师非诸公所当知以今之体须某自言或有司以报乃当施行前命耳万一理当施行遽为罢之于公义亦似未有害某私计为得窃计明公当不惜此区区之意不可以尽唯仁明怜察而听从之
  
  某以不肖愿趋走于先生长者之门久矣初以疵贱不能自通阁下亲屈势位之尊忘名徳之可以加人而乐与之为善顾某不肖私门多故又奔走职事不得继请左右及此蒙恩出守一州愈当远去门墙不闻议论之馀私心眷眷何可以处道途邅回数月始至敝邑以事之纷扰未得具启以叙区区乡往之意过蒙奖引追赐诗书言高旨远足以为学者师法惟褒被过分非先进大人所宜施于后进之不肖岂所谓诱之欲其至于是乎虽然惧终不能以上副也辄勉强所乏以酬盛徳之贶非敢言诗也惟赦其僣越幸甚
  
  某以五月去左右六月至楚州即七舍弟病留四十日至扬州又与四舍弟俱失郡牧所生一子七月四日视郡事承守将数易之后加之水旱吏事亦尚纷冗故修启不蚤伏惟幸察阁下以道徳为天下所望方今之势虽未得远引以从雅怀之所尚惟摅所蕴以救时敝则出处之间无适不宜此自明哲所及者承馀论及之因试荐其区区某到郡侍亲幸且顺适但以不才而临今日之民宜得罪于君子固有日矣
  
  某以疵贱之身闻门愿见非一日积幸以职事二年京师以求议论之补蒙恩不弃知遇特深违离未久感恋殊甚然以私门多故未尝得进一书以谢左右伏蒙恩怜再赐手书推奖存抚甚非后进所当得于先生大人之门以愧以恐何可以言也秋冷伏惟动止万福惟为时自重以副四方瞻望之意
  与刘原父书
  辱手教勤勤尤感愧伏承动止万福又良慰也河役之罢以转运赋功本狭与雨淫不止督役者以病告故止耳昔梁王堕马贾生悲哀泔鱼伤人曽子涕泣今劳人费财于前而利不遂于后此某所以愧恨无穷也若夫事求遂功求成而不量天时人力之可否此某所不能则论某者之纷纷岂敢怨哉阁下乃以初不能无意为有憾此非某之所敢闻也方今万事所以难合而易坏常以诸贤无意耳如鄙宗夷甫軰稍稍骛于世矣仁圣在上故公家元海未敢跋扈耳阁下论为世师此虽戏言愿勿广也前月被使江东朝夕当走左右自馀须靣请
  荅吴孝宗书孝宗字子经
  比得周秀才所示书即欲奉报以多病多事未能如志重承手问尤以感愧知生事弥困为之奈何某亦以姻事见迫又田入不足故私计亦未能不以经心然劳佚有命当顺以听之耳前书所示大抵不出先志若子经欲以文辞高世则世之名能文辞者巳无过矣若欲以明道则离圣人之经皆不足以有眀也自秦汉巳来儒者唯扬雄为知言然尚恨有所未尽今学士大夫往往不足以知雄则其于圣人之经宜其有所未尽子经诚欲以文辞高世则无为见问矣诚欲以明道则所欲为子经道者非可以一言而尽也子经所谓斜凿以矫矢背柄以矫舟此天下之所同而舟矢巳来未之改也先志所论有非天下之所同而特出子经之新意者则与矫舟矢之意为不类又子经以为诗礼不可以相解乃如某之学则惟诗礼足以相解以其理同故也子经以谓如何两家各多难无由会合许明年见过幸甚未尔自爱
  荅吴孝宗论先志书
  某辱书又示以先志而怪某尚有欲为吾弟道者责以一言尽之吾弟所为书博矣所欲为吾弟道者非可以一言尽然吾弟自以为才不及子贡而所言皆子贡所欲闻于夫子而不得者也则某有欲为吾弟道者可勿怪也积忧久病废学疲懒书不能逮意知巳就试国学隆暑自爱他俟试罢见过靣尽不宣
  荅钱公辅学士书
  比蒙以铭文见属足下于世为闻人力足以得显者铭父母以属于不腆之文似其意非苟然故辄为之而不辞不图乃犹未副所欲欲有所増损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宜以见还而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耳家庙以今法凖之恐足下未得立也足下虽多闻要与识者讲之如得甲科为通判通判之署有池台竹林之胜此何足以为太夫人之荣而必欲书之乎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苟不能行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苟粗知为辞赋虽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故铭以谓闾巷之士以为太夫人荣明天下有识者不以置悲欢荣辱于其心也太夫人能异于闾巷之士而与天下有识同此其所以为贤而宜铭者也至于诸孙亦不足列孰有五子而无七孙者乎七孙业之有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儿童贤不肖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也诸不具道计足下当与有识者讲之南去愈远君子惟顺爱自重
  与崔伯易书
  伯易足下得书于京师所以开我者不敢忘而人事纷纷不得修报以为到高邮即奉见得道所欲言者去军城止三十里而遇亲舟遂挽以北念还军中则重烦亲友然遂不得一见足下而西殊悒悒也逢原遽如此痛念之无穷特为之作铭因吴特起去奉呈此于平生为铭最为无愧惜也如此人而年止如此以某之不肖固不敢自谓足以知之然见逢原所学所为日进而比在高邮见之遂若不可企及窃以谓可畏惮而有望其助我者莫逾此君虽足下之言亦以谓如此今则巳矣可痛可痛然此特可为足下道尔人之爱逢原者多矣亦岂如吾两人者知之之尽乎可痛可痛莘老必朝夕见之于京师不别致书为致意
  与郭祥正太博书
  某叩头得手笔存问区区哀感所不可言示及诗篇壮丽俊伟乃能至此良以叹骇也辄留巾匦永以为玩山邑少事不足以烦剸治想多暇日足以吟咏无縁一至左右惟自爱重以副乡往之私幸甚
  
  某叩头罪逆馀生奄经时序咫尺无由自诉伏承存录贶以诗书不胜区区哀感诗巳传闻两篇馀皆所未见豪迈精绝固出于天才此非力学者所能逮也虽在哀疚把翫不能自休谨辄藏之巾匦永以为好也知导引事稍熟希为人慎疾自爱幸甚
  
  某叩头承示新句但知叹愧子固之言未知所谓岂以谓足下天才卓越更当约以古诗之法乎哀荒未能剧论当俟异时尔闻有殇子之衅想能以理自释情累也某罪逆荼毒奄忽时序诸非靣诉无以尽
  与吴特起书
  某启适见锺检正世美言上舍吴师礼浙人也有文学节行欲为逢原婿彼极多人欲婿之而慕逢原节义故欲娶其女锺为人不妄吴亦有名故欲作书奉报乃得来书更请审择特起肯远相过甚慰思渇老年待尽若复得一相见岂非幸愿今岁暑雨特甚多逃于北山平生未尝畏暑年老气衰复值此非常气候殊为惫顿书不及悉千万自爱
  与曾子山书
  某启比闻上下呶呶何故人不患无材患韬晦之为难况州县之势固巳相辽郡若摧县易于拉朽此不可不知也冬寒千万自爱
  与吴司录议王逢原姻事书
  某启仲冬严寒伏惟尊体动止万福王令秀才近见文学才智行义皆高过人见留他来此修学虽贫不应举为人亦通不至大段苦节过当他恐二舅不欲与作亲久不得委曲不审尊意如何传闻皆不可信也某目见其所为如此甚可爱也未拜见千万乞保尊重
  
  某启新正伏惟二舅都曹尊体动止万福向曾上状不审得逹左右否王令秀才见在江阴聚学文学智识与其性行诚是豪杰之士或传其所为过当皆不足信某此深察其所为大抵只是守节安贫耳近日人从之学者甚众亦不至绝贫乏况其家口寡亦易为赡足虽然不应举以某计之今应举者未必及第未必不困穷更请斟酌此人但恐久远非终困穷者也虽终困穷其畜妻子当亦不至失所也渠却望二舅有信来决知亲事终如何幸一赐报也尚寒伏乞善保尊重





  临川文集卷七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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