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生堂记
予友盛征伯,与余少相善。而吴纯甫先生与予为忘年友,征伯游其门,与顾给事伯刚等辈四五人,尤为同学相好。数十年间,纯甫既谢世,诸公相继登科第,征伯独连蹇不遇。为人亢直负气,不肯少干于人,用是日以贫困。去岁,倭夷犯昆山,征伯家在东南门,所藏诰命,及先礼部篇籍之遗,悉毁于兵,屋庐荡然。予既力不足以振之,独伯刚笃故人之义,馆之齐门之内,所以赈恤之甚厚。
始,礼部官留都,无事,喜方书。征伯少皆诵习,年长多病,方益精。其女婿郑生,传薛氏带下医,擅名于时。征伯兼得其书,故于医学博通。尝授徒海上,方数里之内,无病死者。征伯不为药剂,但书方与之。其人辄愈,来谢。予家有病者,征伯辄疗之。或病而征伯不在,多死。今年,征伯居齐门,所疗甚众。一妇人已死,征伯为汤灌之,便觉身动,能举手至胸,须臾病良愈。郡人皆以为神。征伯亦喜,自负曰:“吾不复授徒矣,将以是行于世。”因诵扁鹊之语云:“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当生者,越人能起之耳。”遂以“自生”名其堂。
予一日过郡城,征伯语以其故。嗟夫,越人之言,吾少时与征伯相戏,谓治天下者当如是耳。予是时年少放诞,慨然以古皋、夔自命,征伯复时时诵古文词,称说纯甫之言。今皆穷老无所遇,余方驰骛不止,征伯乃能于读书之暇,用其术以活人,此余之所叹也。遂书之以为其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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