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犹堂全书/第二集/第十一卷

第十卷 与犹堂全书
第二集第十一卷
作者:丁若镛
1938年
第十二卷

论语古今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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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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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帷裳,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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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帷裳,车帏也。义见下曰:“衣必有杀缝,惟帷裳无杀也。”○补曰朝服之裳ㆍ祭服之裳ㆍ丧服之裳ㆍ深衣之裳,凡以裳为名者,必杀之。或襞积以杀之,朝ㆍ祭服之裳或削幅以杀之。深衣也凡下广上锐曰杀。○时俗尚侈,襞积细促,缝而联之,如冠㡇之‘衡缝’,见〈檀弓〉上下平正,孔子以为非古也。必上襞而下散之,使之上杀,故门人记之。

曰:“帷裳谓朝祭之服,其制正幅如帷,非帷裳者,谓深衣削其幅,缝齐倍要。”见《春秋正义》王应麟曰:“《集解》不取义,《集注》用义。”○驳曰非也。诸说之中,义稍长。然‘非’字‘必’字,最要深翫,非帷裳必杀者,谓惟帷裳一物之外,凡天下之以裳为名者,无不杀之也。非者,据其独而言之也,必者,举其众而言之也。如之说,则朝服ㆍ祭服ㆍ丧服ㆍ燕服,凡不杀之物更多,而所杀者惟一深衣而已,岂记者之本意乎?诚如是也,记者书之曰‘深衣必杀之’,足矣,又何必崎岖言之曰‘非帷裳,必杀’乎?且朝祭之裳之谓之帷裳,三《礼》五经,无一证据,将柰何?〈卫风〉曰:“淇水汤汤,渐车帷裳。”笺曰:“帷裳车饰,亦名潼容。”《周礼ㆍ巾车》曰:“王之五路,皆有容盖。”郑司农曰:“容,为幨车,谓之裳帏。或曰潼容。”云:“〈昏礼〉云,‘妇车有裧。’注云,‘裧车裳帏。’〈卫诗〉云,‘渐车帷裳。’”则帷裳为物,明有其名,确有其证,不可以朝祭之服,无故来代之也。《尔雅》曰:“裳削幅谓之纀。”〈释器〉文注以深衣之裳当之,谓削幅者惟深衣也。然〈丧服记〉曰:“凡衰,外削幅,裳,内削幅。”明襞积之裳,未尝无削杀也。然此是丧服,而朝祭之服,既无削幅之明文,未敢质言。总之,杀也者,减也。但使广狭相悬,即可言杀,何必刀割者为杀乎?当时之俗,细㡇衡缝,上下平直,故孔子矫而杀之耳。

曰:“帷裳,谓帷幔之属也。杀,谓缝之也。若非帷幔裳,则缝杀之,以杀缝之面置里,不杀之面在外,而帷裳但刺连之,如今服袍不有里外杀缝之异也。”帷幔,内外并为人所见,故刺连之而已驳曰非也。车帷之外,无帷裳之名。

曰:“朝祭之裳,其制正幅如帷。名曰帷裳,则无杀缝,其馀裳有杀缝,故深衣之制,要缝半下。缝齐倍要,丧服之制,裳内削幅,注云,‘削,犹杀也。’”○驳曰非也。意朝服祭服名曰帷裳,深衣丧服,皆有削杀。然〈丧服记〉曰‘裳幅三袧’,三襞积明丧服之裳有襞积也。有襞积者,未尝不削幅,则朝服ㆍ祭服独不可以削杀乎?但无明文,不敢言也。朱子于《集注》用义,而去〈丧服〉之说,为丧服有襞积也。朱子云:“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积即是折处,其幅自全,安得谓近要者有杀缝邪?”然〈丧服记〉明云‘三袧’,又云‘削幅’,襞积者,未尝无削杀也。

羔裘玄冠,不以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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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吊,谓未小敛之吊也。礼未小敛,俟生之念未绝,故主人不为凶服。吊者亦裼裘以见美。曾子子游事,见〈檀弓〉时人皆以羔裘玄冠往吊,而孔子独曰,始死,主人亦既改服,素淡服不可以纯吉之服,行吊哭之礼,独不用羔裘玄冠。○补曰羔裘未必独美,而羔裘则缁衣以裼之,其视素衣ㆍ黄衣为纯吉,故不以吊。

曰:“丧主素,吉主玄,吉凶异服。”云:“〈檀弓〉云,‘奠以素器,以生者有哀素之心。’注云,‘哀素言哀痛无饰,凡物无饰曰素。’又礼,祭服皆玄衣服,是丧主素,吉主玄也。”驳曰非也。古者吊服明有三衰,一曰锡衰,二曰缌衰,三曰疑衰。见〈司服〉及〈服问丧服记〉虽非孔子,亦无羔裘玄冠以吊人者,惟未小敛之吊,或用玄缁,而孔子勿之。既小敛,袭裘而吊,既成服,乃用三衰

引证〈檀弓〉:“夫子曰,‘始死,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羔裘玄冠,夫子不以吊。”○《家语》云:“季桓子死,大夫朝服而吊。子游问于孔子孔子曰,‘始死,羔裘玄冠者,易之而已。’”○〈檀弓〉疏,以易之为主人之易服。始死之改服盖主人但去羔裘玄冠,未及为凶服吊宾亦宜然,不用三衰之服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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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吉月,月朔也。”○补曰朝服者,玄冠ㆍ缁衣ㆍ素裳,〈杂记〉云:“朝服十五升。”朔月,则人君告朔于太庙,遂行朝享之礼,即朔祭因以听朔,必以皮弁行事。见〈玉藻〉大夫降于君一等,故以朝服朝焉,亦记其异也。

曰:“朝服皮弁服。”○驳曰非也。听朔视朝之服,凡有三等,玄端最尊,皮弁次之,朝服又次之。故〈玉藻〉云:“天子龙衮以祭,玄端以听朔,皮弁以视朝。每日之视朝诸侯玄端以祭,皮弁以听朔,朝服以视朝。”挨排差等,其级明白,乃以皮弁为朝服,可乎?时人不知此礼,吉月亦或以皮弁朝君,太庙之中,君臣同服,大非礼也,故孔子必朝服而朝。混而一之,可乎?

曰:“凡言朝服,惟是玄冠ㆍ缁布衣ㆍ素积裳。今此云朝服,谓皮弁十五升,白布衣,素积裳,所以亦谓为朝服者,天子用之以日视朝。今云朝服,是从天子受命也,诸侯用之以视朔。孔子臣,亦得与君同服,故月朔必服之也。”○驳曰非也。朝服者,玄冠缁衣,皮弁者,白弁白衣,其所同者,惟素裳而已。皇氏既知其然,犹遵义,岂不惑欤?

曰:“皮弁以鹿皮为弁,弁形如今祭酒道士扶容冠,而无边叶也。”○曰:“〈士冠礼〉云,‘皮弁,服素积,缁带,素韠。’注云,‘此与君视朔之服也。’皮弁者,以白鹿皮为冠,象上古也。积犹辟也,以素为常辟,蹙其要中皮弁之衣,用布亦十五升。”○驳曰非也。经言朝服,而但言皮弁之制,可乎?君视朔以皮弁,臣朝朔以朝服,〈士冠礼〉注,本误。

曰:“文公不视朔。孔子哀公之臣,应无随君视朔之事,而云必服之者,当是君虽不视朔,而孔子月朔,必服而以朝,是我爱其礼也。”○曰:“文公不行视朔之礼,孔子恐其礼废,故每于月朔,必衣此视朝之服而朝于君,所谓我爱其礼也。”○驳曰非也。文公惟四不视朔,自第五朔,恪而不怠,今乃诬之曰文公以下七君都不视朔,可乎?义见前告朔饩羊之说,今不再宣。

质疑《集注》云:“孔子致仕时如此。”云:“若未致仕,此是常礼,有不必记。”所重在于朝服,不在于吉月也。朝服而朝,孔子之所独,岂必以致仕为解乎?

曰:“吉礼所行月日,因而谓之吉月吉日,非正朔而已。”○驳曰非也。

引证〈玉藻〉云:“孔子曰,‘朝服而朝,卒朔然后服之。’”○陈澔曰:“听朔重于视朝,而诸侯听朔则皮弁,故卒听朔之礼,然后服朝服而视朝也。”○此论诸侯之礼也。然视朔之服,或者君臣同用朝服,惟朔事君臣殊服也。〈玉藻〉又云:“朝服之以缟也,自季康子始也。”据《礼》,大夫之祭,主人朝服以筮日,朝服以祭。〈少牢〉文惟士亦然,故特牲之礼,朝服以祭,士冠之礼,朝服筮日,士丧之礼,朝服筮宅,见〈杂记〉大祥之日,朝服以临祭。见〈小记〉朝服之用广矣。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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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将祭而齐则必沐浴,浴竟而著明衣,所以明洁其体也。”云:“谓之明者,所以交神明也。”朱子曰:“变食,谓不饮酒不茹荤。”○曰:“迁坐,易常处。”

引证〈士丧记〉曰:“明衣裳,用幕布,用帷幕之布袂属幅,长下膝,即上衣有前后裳,不辟,不襞积长及觳,足跗也縓綼緆。饰以縓”○注曰:“所以亲身,为圭洁也。”○〈士丧礼〉,沐浴既毕,乃设明衣裳,上壬七明生人沐浴,亦先著明衣,故疏文如是也。时人废之不用,孔子于齐戒之时,必用明衣,遵古礼也。明也者,明也,所以交神明也,非祭而浴,则无明衣也。死用明衣者,亦有交神明之道也。

曰:“以布为沐浴衣。”○驳曰非也。据〈士丧礼〉,浴巾以拭体,浴衣以晞体。又于浴巾浴衣之外,别有明衣。下至〈开元礼〉ㆍ〈政和礼〉,莫不皆然。今以明衣直谓之沐浴衣,可乎?明衣裳者,如今之汗衫单袴,非浴衣也。○又按〈玉藻〉注亦以明衣布为浴衣,皆相沿之误也。

曰:“改常馔。”云:“齐必变食者,将欲接事鬼神,宜自洁净,故改其常馔也。”《庄子》曰:“颜回曰,‘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若此,则可以为齐乎?’”此注所本。

曰:“此孔氏遗书,〈杂记〉ㆍ〈曲礼〉,非特孔子事也。”○驳曰非也。古礼荒废,孔子修而行之,故门人既记之为礼经,又录之为此篇,苏氏归之古礼,而不以为孔子之所躬行,误矣。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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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食,饭也。”○朱子曰:“精,凿也。”云:“凿通作糳。”○《说文》云:“粝米一斛,舂九斗为糳。”曰:“牛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少仪〉文。○〈内则〉云:“肉腥,细者为脍,大者为轩。”朱子曰:“食精则能养人,脍麤则能害人。不厌,言以是为善,非谓必欲如是也。”○曰:“饐,饭伤热湿也。《字林》云餲,饖臭也。《尔雅》注《尔雅ㆍ释器》云,‘食饐谓之餲。’”《说文》云:“饖,饭伤热也。”《苍颉篇》云:“食臭败也。”曰:“鱼败曰馁也。”《尔雅》文朱子曰:“肉腐曰败。”亦《尔雅》补曰色恶臭恶,恐有毒也。非谓败坏而色臭变曰:“失饪,失生熟之节。”补云:“熟食曰饪。”曰:“不时,非朝夕日中时。”○朱子曰:“割肉不方正者不食,亦云造次不离于正也。陆续之母,割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食肉用酱,各有所宜,不得则不食,恶其不备也。”〈内则〉文见下朱子曰:“食以谷为主,故不使肉胜食气。”

曰:“饐,谓饮食经久而腐臭也。餲,谓经久而味恶也。”

曰:“饭食及肉,颜色香臭变恶者,皆不食。”○驳曰非也。此谓不败坏而其色臭丑秽者也。败坏者不应叠语。

江熙曰:“不时,谓生非其时,若冬梅李实也。”朱子曰:“不时,五谷不成,果实未熟之类。”〈王制〉云:“五谷不时,果实未熟,不粥于市。”曰:“〈召信臣传〉云,‘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后汉邓皇后诏,引《论语》‘不时不食’,谓穿掘萌芽,郁蒸强熟,味无所至,夭折生长。朱子之所引此单指蓏蔬之类,如冬月生瓜,方春荐蓼。今北方人皆能之,并无五谷菓实,可令强熟者,且强熟即熟,亦非不熟也。”○又曰:“〈礼运〉曰‘饮食必时’,〈仲尼燕居〉曰‘味得其时’,谓春秋朝暮,又各有所宜之物,故〈内则〉‘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醎’类,又如‘食齐视春时,羹齐视夏时,酱齐视秋时,饮齐视冬时’类,又如‘春宜羔豚,膳膏芗,夏宜腒鱐,膳膏臊,秋宜犊麛,膳膏腥,冬宜鲜羽,膳膏膻’类,又如‘脍,春用葱,秋用芥。豚,春用韭,秋用蓼’类,此为正解。”○食齐视春时,羹齐视夏时,即饮食温热凉寒之节,毛氏误引之矣。总之,旧说无病。

曰:“割不正不食者,谓折解牲体,脊胁臂臑之属,礼有正数。若解割不得其正则不食也。”○此义亦好,然与下文‘席不正不坐’,不能同例,当从朱子之说。亦云:“古人割肉必方正。若不方正割之,不食也。”

江熙曰:“杀不以道为不正。”曰:“说为是。割,宰割之割。〈王制〉,‘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驳曰非也。割不正,非谓肉片个个中矩也。但其所割敧歪已甚,有不敢正视者恶之耳。古者脯曰尹祭,〈曲礼〉文尹者,正也,亦谓所割方正也。二家,疑割之方正者难得,故说之如是。

引证〈内则〉云:“濡鸡醢酱,濡鱼卵酱,濡鳖醢酱,腶修蚳醢,脯羹兔醢,麋肤鱼醢,鱼脍芥酱,麋腥醢酱。”○曰:“濡通作胹,烹煮之也。”○《左传》晏婴之言曰‘醯醢盐梅,以烹鱼肉’,以为和羹,泄其所过,㴉其不及。古人和羹之法,于此可知。不得其酱,其谓是矣。

曰:“鱼脍,非芥酱不食。”○单举鱼脍,何也?岂欲使学者闻一而知十耶?

考异《说文》,气作既。〈中庸〉云:“既禀称事。”曰:“既,小食也。”○曰:“气,小食也。言有肉虽多,食之不可使过食气也。”○曰:“以气为饩,近之。”○驳曰非也。

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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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酒不为量,但以醉为节。”云:“不得至困乱。”补曰沽ㆍ市,皆卖买也。《诗》云:“无酒沽我。”朱子曰:“恐不精洁,或伤人也。”云:“酒不自作,未必精洁,脯不自作,不知何物之肉,故不食也。”补曰撤ㆍ彻同,去馔曰彻。见《礼》注孔子当彻馔之时,留姜食不令彻去也。然其味辛辣,故不多食也。姜食,如今之饴姜ㆍ蜜姜。食读之如‘米食面食’之食,非谓啖也

曰:“惟人饮酒,无有限量。”○陈栎曰:“无量不及乱,以夫子则可。”○袁了凡曰:“酒若有量而不乱,何难之有?唯无量不及乱,所以为难。”○曰:“惟酒无量,言善饮也。”○驳曰非也。世谓孔子酒户甚大,虽日饮无何,而不为酒困。此儒说误之也。量,槩也。〈曲礼〉云:“食飨不为槩。”惟酒无量,言不为槩也。盎醍澄醴,淡烈不同,爵觯角散,函受各殊,不必以一𧣴二𧣴为之槩量,以之为限节也。惟血气和平,脉络调鬯,斯可以止。一或逾此,则酩酊而酕醄矣。故孔子不以觚觵为槩,而以不及乱为节,此圣人之饮酒也。圣人亦人也,饮若长鲸,未有不乱。今人或以酒户相尚,未必不由此经之释,有误也。

曰:“沽,卖也。”○朱子曰:“沽,买也。”○子贡沽玉则训‘卖’可也,伐木沽酒则训‘买’可也。《毛诗传》云:“酤,一宿酒也。”笺云:“酤,买也。”

曰:“沽酒市脯不食,是祭神不用。”○驳曰非也。

引证《汉书ㆍ食货志》曰:“《诗》曰‘无酒沽我’,而《论语》曰‘酤酒不食’,二者非相反也。夫《诗》据承平之世,酒沽在官,和旨便人,可以相御也。《论语》孔子衰乱,酒酤在民,薄恶不诚,是以疑而不食。”此羲和鲁匡之言沽酒市脯不食。朱子谓‘与不尝康子之药同意’,《汉书》云‘疑而不食’,是也。《易》曰:“噬腊肉,遇毒。”噬嗑之六三今人食市肉而死者甚多,圣人其不慎乎?

《通雅》曰:“粗恶曰苦,《史记》云:“器不苦窳。”〈丧服传〉云,‘冠者沽功也。’沽,苦通沽酒,恶酒也。”○驳曰非也。

曰:“酒当言饮,亦云不食者,因脯而并言之。”《易》云:“润之以风雨。”《左传》曰:“马牛皆百匹。”〈玉藻〉云:“大夫不得造车马。”皆从一而省文也驳曰非也。《汉书ㆍ于定国传》曰:“定国食酒至数石不乱。”饮酒亦曰食

曰:“齐禁荤物,姜辛而不臭,故不去。”○曰:“‘不多食’已上,皆蒙齐文。凡言不食者,皆为不利人。亦齐者,孔子所慎也。”○注疏自‘齐必变食’,至‘瓜祭’句,通为一章,故之说如此,岂不谬哉?他姑无论,‘惟酒无量’岂齐时事乎?

曰:“不多食,不过饱也。”○顾麟士曰:“此条不承姜说。”○驳曰非也。上篇云:“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明不在丧侧,圣人亦饱也。故〈杂记〉曰:“孔子食于小施氏而饱。”孔子之饱,经有明文,何以谓不多食乎?孔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先儒嫌此,故欲执‘不多食’三字,回护如此,过矣。不多食,正承姜说。姜之为物,多食则损气,惟有时通滞而已,故不撤去,亦不多食。季彭山云:“不多食自姜言。”

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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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宿,经宿也。”〈王制〉云:“六十宿肉。”曰:“助祭于君,所得牲体,归则颁赐,不留神惠。”案,朱子改牲体为胙肉朱子曰:“家之祭肉,不过三日,皆以分赐,但比君所赐胙,可少缓。”○补曰出三日不食者,防家人留而复进,不颁赐也。

曰:“祭肉过三日不食,是亵鬼神之馀。”朱子云:“过三日,则肉必败。人不食之,是亵鬼神之馀也。”不食是孔子不食,非他人不食也。腶修之属,虽过三日,未必败坏。冬月则俎肉亦可至十日过三日不食者,严示限节,使家人不敢久留而不颁也。

食不语,寝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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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论难曰语,徐铉直言曰言。〈大雅〉疏寝,卧也。○曰:“圣人存心不他,当食而食,当寝而寝,言语非其时也。”

曰:“直言曰言,答述曰语。”○曰:“礼有乐语ㆍ合语,古者于旅也语。孔子食不语者,尊道也。若有人问于己,虽方食,岂得不答乎?”○〈大雅〉曰:“于时言言,于时语语。”疏曰:“直言曰言,谓一人自言答难曰语。谓二人相对所据者,此也。然人问之,不可不答,诚如说。〈杂记〉曰:“三年之丧,言而不语。”注曰:“言,自言己事也。语,为人论说也。”《说文》笺云:“论难曰语。”语者,午也,谓交午也言语之别,盖可知也。

曰:“方食不可语,语则口中可憎,寝息宜静,故不言。”

曰:“肺为气主而声出焉,寝食则气窒而通。”○荻曰:“寝,内寝也。内寝不言政事,敬天职也。”○驳曰非也。

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云:“《鲁论》,瓜作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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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鲁论》,瓜作必。云:“瓜字本《齐论》。”古人饮食,每种各出少许,置之豆间之地,顾麟士云:“〈曲礼〉注,‘古人祭酒于地,祭食于豆间,有板盛之,卒食撤去。’”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不忘本也。孔子虽薄物必祭,其祭必敬,圣人之诚也。”○曰:“齐严敬貌。”〈召南〉云:“有齐季女。”

曰:“三物虽薄,祭之必敬。”云:“疏食也,菜羹也,瓜也。三物虽薄,将食祭先之时,亦必严敬。”曰:“〈玉藻〉云,‘惟水浆不祭。’又云,‘瓜祭上环。’知此三者虽薄,亦祭先也。”祭先古有功者驳曰非也。瓜一字不得与上二物成列,祭一字不成文理,其义非也。

牛春宇曰:“瓜祭,就是用瓜以祭。《礼》云,‘瓜祭上环。’《诗》云,‘是剥是菹,献之皇祖。’又何以瓜字作必字乎?”此祭非祭宗庙,乃祭前代始为饮食者,报本也驳曰非也。‘瓜祭’二字,虽有经证,至于此经,必分而二之,然后乃仅成言。既破碎矣,又何以为证乎?

引证《公羊传》云:“饮食必祝。”注引《论语》曰:“虽疏食菜羹,瓜祭。”二十九年曰:“乃知时瓜字未误。”○《南史》,顾宪之终制引《鲁论》云‘虽菜羹瓜祭必斋如’者,本贵诚敬,岂求备物!”云:“所引《鲁论》,亦不是必字。”瓜祭之证,非不多矣,柰文不通何?○又案顾宪之说,似以为祖祢之祭,后人亦或有此论非也。人虽窭,未有以疏食祭其祖祢者。疏也者,麤也,舂则可精,而用麤乎?

席不正,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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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旧说,铺之不周正,则不坐之。”云:“圣人心安于正,故于位之不正者,虽小不处。”

曰:“凡为席之礼,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席南乡ㆍ北向以西方为上,东乡ㆍ西乡以南方为上。如此之类,是礼之正也。若不正,则孔子不坐。”○叶少蕴曰:“席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此以方为正者也。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此以事为正者也。”○驳曰非也。圣人之心至精,凡物不得其正者,不堪。惟不堪,然后洪纤巨细,率由其正。先儒疑席不正为小节,故为此曲解。知圣人之心者,朱子是也。朱子云:“圣人之心,无毫厘之差,事当恁地做时,硬要恁地做。”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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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杖者,老人也。”乡人饮酒之礼,主于老者,老者礼毕出,孔子从而后出朱子曰:“六十杖于乡,〈王制〉云:“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未出不敢先。”○杖者,六十以上也。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本,无‘阶’字。○〈郊特牲〉无‘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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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傩,驱逐疫鬼。朱子云:“方相氏掌之。”恐惊先祖,故朝服而立于庙之阼阶。”云:“鬼神依人,庶几依己而安也。”曰:“大夫朝服以祭,用祭服以依神。”

曰:“正文无庙字。”又云:“恐惊先祖,疑穿凿,非本旨。”○朱子曰:“傩虽古礼而近於戏,亦必朝服以临之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注本出于〈郊特牲〉,不可易也。蔡清亦不见〈郊特牲〉,故有异义

引证〈郊特牲〉云:“乡人禓,孔子朝服立于阼,存室神也。”禓,音伤曰:“禓是强鬼之名,乡人驱逐此鬼也。”○存室神之义,经有证矣。

引证〈月令〉云:“季春,命国傩,九门磔禳,以毕春气。仲秋,天子乃傩,以达秋气。季冬,命有司大傩,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谓之大傩者,下及民庶,皆得傩也曰:“三傩,二是傩阴,一是傩阳,阴阳乃异,俱是天子所命。春是一年之始,弥畏灾害,故命国民家家悉傩。八月傩阳,阳是君法,臣民不可傩君,故称天子乃傩也。十二月傩虽是阴,既非一年之急,故民亦不得同傩也。今云‘乡人傩’,是三月傩也。”○陆稼书曰:“乡人傩者,盖在季冬。”○说似是。

引证《周礼ㆍ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疏云:“〈乡党〉‘乡人傩’,据十二月而言。”傩,盖在季冬。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未达,不敢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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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问,犹遗也。”因问有物遗之也曰:“拜送使者,敬也。”○补曰境外之交,敬之加等,故再拜。○曰:“康子季康子。”○补曰馈药,归之以成药也。如今之丸药ㆍ膏药季氏宗卿,孔子敬之,故拜而受之。馈者,使人遗之也补曰达,通也。言不能通知药性。盖不见其方曰:“凡受人馈遗,可食之物,必先尝而谢之。”○朱子曰:“受而不饮,则虚人之赐,故告之如此。”又曰:“未达不敢尝,谨疾也。”云:“未达者,所用之品,所疗之病,皆不知也。”

曰:“问者,谓更相聘问也。他邦,谓邻国之君。”○驳曰非也。君不可私问也。

曰:“问者,或自有事问人,或闻彼有事而问之,悉有物表其意。故〈曲礼〉云,‘凡以弓剑ㆍ苞苴ㆍ箪笥问人者,操以受命,如使之容。’”○〈聘礼〉,遣使其受命之时,无再拜之文。及其归也,君劳之,再拜稽首,君答,再拜。以此推之,其受命之时,亦当再拜,文不具也。王宇泰云:“再拜而送,非拜使者,乃遥拜所问之人。”

曰:“未知其故,云:“未达其药之故。”不敢尝,礼也。”○驳曰非也。馈药者,好意也,又何其故之足问乎?只是未达药性,故不敢尝耳。孔氏孔子疑其有毒,故不言药性。不知药,不中病,皆能害人,故孔子不敢尝,不必深究。○又按〈玉藻〉云:“孔子食于季氏,不辞,不食肉而飧。”浇饮之此承上有忧而然,亦非有他故也。季康子三年始立。孔子时年六十,已为大夫,犹拜受之

朱子曰:“古者赐之车马,则乘而拜。赐之衣服,则服而拜。见〈玉藻〉赐之饮食,则尝而拜。”○〈玉藻〉所论,乃君赐也。饮食一节,〈玉藻〉无文,朱子据下文正席先尝而言之耳。

朱子曰:“主人从背后拜而送之。”云:“使者行而后再拜。”礼物既陈,主人拜而送之,使者拜而受之,礼也。从背后而拜,不知所本。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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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厩,孔子家厩。”《释文》云:“夫子家厩。”曰:“重人贱畜。”朱子曰:“非不爱马,然恐伤人之意多,故未暇问。”曰:“恐人救马而伤,故问人。”

引证《盐铁论》云:“厩焚,孔子罢朝,问人不问马,贱畜而重人也。”〈刑德〉篇王弼曰:“厩,公厩也。孔子时为司寇,自公朝归而之火所,不问马者,矫时重马者也。”曰:“《家语》亦载此事,云国厩,恐非也。国厩,则马当问,路马则尤重矣。”○驳曰非也。非公厩也。

引证〈杂记〉云:“厩焚,孔子拜乡人为火来者。拜之,士壹,大夫再,亦相吊之道也。”云:“宗伯职曰以吊礼哀祸灾。”家厩也,故乡人吊之。

陆氏《释文》曰:“一读至不字绝句。”不,音否王阳明云:“不字当连上句读,谓伤人乎否,然后问及于马,以圣人仁民而爱物也。”○驳曰非也。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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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赐食,谓君以熟食赐己。”○朱子曰:“席固正矣。至此又正,以为礼也。”○曰:“先品尝之,〈膳夫〉注云:“每物皆尝之。”敬君惠也。”孔氏曰:“既尝之,乃以颁赐。”释先尝之义曰:“腥者,生肉荐其先祖,荣君赐也。朱子云:“荐其祖考。”熟食不荐者,亵也。”○曰:“生者,牲之未杀者。”○补曰赐生必畜者,爱君之赐,欲观其蕃息也。○补曰君祭者,豆间之祭也。○曰:“先饭,若为君尝食然。”

〈玉藻〉曰:“若赐之食而君客之,以客礼待之则命之祭然后祭,君先祭,而侍食者又祭先饭,位卑者先饭辩尝羞。辩,遍也。遍尝诸品之味若有尝羞者,膳宰尝君食则俟君之食然后食。不辩尝而俟君之食也。若是者不先饭”○曰:“〈曲礼〉云,‘主人延客祭。注云:“祭先也,种种而出少许,置在豆间,以报先代造食之人。”若敌客,则得先自祭,降等之客,则后祭。若臣侍君而赐之食,则不祭。若赐食而君以客礼待之,则得祭。又须君命之祭,然后乃敢祭’此言‘君祭,先饭’,则是非客之礼也,故不祭而先饭,若为君尝食然也。”

顾麟士曰:“〈玉藻〉云,‘侍食先生,齿尊于己者异爵者,爵贵于己者后祭先饭。’注云,‘后祭,示馔不为己也。先饭,示为尊贵者尝之也。’则侍食于君,可知。”○此是正义,但侍食于君,后亦不祭。〈少仪〉亦云:“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

朱子曰:“《周礼》,‘王日一举,盛馔曰举膳夫授祭,授王以所祭之物品尝食,示无毒王乃食。’侍食先饭,若为君尝食然,不敢当客礼也。”○顾麟士曰:“所引《周礼》四句,此天子之礼,而孔子侍诸侯之食,则亦非正解也。”蔡虚斋邹峄山皆云此侍食即一举之食,似两公当日俱未见《通义》

朱子曰:“食恐或馂馀,故不以荐。〈曲礼〉曰,‘馂馀不祭。’”云:“食人之馀曰馂。”馂有二,一是祭馀,见〈祭统〉一是食馀。见〈内则〉若是祭馀,则当曰赐胙,不当曰赐食。若是食馀,则定公哀公皆敬孔子,不应以食馀赐之。孔子之不荐食,非以是疑之也,诚以烹饪之功,成于庖厨,孔子之所未见也,非曰不洁,荐则不可。疏以亵一字言之,无以加矣。○曰:“赐生,必畜养,以待祭祀之用。”○朱子曰:“人君之惠,无故不敢杀。”〈玉藻〉云:“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注:“故,谓祭祀之属。”

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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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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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夫子疾,处南牖之下,东首。”云:“病者常居北牖下,为君来视,则暂时迁乡南牖下。东首,令君得南面而视之。”补曰东首,首乡东也。朝服者,缁衣素裳。○补曰拖,曳也。不束带,其绅曳地也。○曰:“绅,大带。”○朱子曰:“病卧不能著衣束带,又不可以亵服见君,故加朝服于身,又引大带于上也。”○〈丧大记〉曰:“寝东首于北墉下。”〈丧大记〉,误作北牖疏误以为北牖。

曰:“病者欲生,东是生阳之气,故首东也。”《集注》云:“东首以受生气。”‘受生气’,本郑玄之义也。然〈玉藻〉曰:“君子之居恒当户,寝恒东首。”东首者,平居之恒礼也。惟昏礼,御衽于奥,则北趾而南首。

袁了凡曰:“礼,臣接君,必立于阼阶,病不能立,而东其首,犹阼阶之意也。”○驳曰非也。《礼》曰:“君适其臣,升自阼阶,示民不敢有其室也。”〈坊记〉文夫焉有立于阼阶者乎?

引证《汉书ㆍ龚胜传》云:“称病笃,为床室中,户西南牖下,东首加朝服拕绅,使者南面立致诏。”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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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马在轭中曰驾。《说文》云两服两骖备,然后得驾车其间,迟也。○曰:“急趋君命,行出而车驾随之。”补云:“急则奥而行,驾者及之。”

引证〈玉藻〉云:“凡君召以三节,二节以走,一节以趋,在官不俟屦,在外不俟车。”○国有急,则以节召之。以节召之,则不俟驾屦,不以节召之,则俟驾而行也。

入太庙,每事问。重出〈八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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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为君助祭也。太庙,周公庙也。”

曰:“庙中礼义ㆍ祭器,虽知之,犹每事复问,慎之至也。”○义见前。〈八佾〉篇若如说,诸庙皆然,何必周公庙矣。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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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无所归,言无亲昵。”云:“无父族母族妻族,无旁亲主之,是无所归也。”补曰掘肂纳棺曰殡。云:“于我殡,与之为丧主。”

引证〈檀弓〉曰:“宾客至,无所馆,夫子曰,‘生于我乎馆,死于我乎殡。’”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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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不拜者,有通财之义。”○曰:“祭肉则拜之,尊神惠也。”

〈玉藻〉曰:“大夫亲赐士,士拜受,又拜于其室,衣服弗服以拜。敌者不在,拜于其室。”○朋友宜用敌者之礼。齿爵德相敌有馈宜拜,不能拜受,即当拜之于其室。然则孔子于朋友之赐,盖违众而不拜也。蔡清云:“惟平日于朋友之馈,虽车马受之,不至于感激无地者,方于朋友死无所归之时,可望其为殡也。”

寝不尸,居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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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寝,卧也。○曰:“尸,死人也。”云:“偃卧四体,布展手足,似死人。”○云:“孔子则敧屈也。”补曰居,燕居也。容,《周礼》六容之类也。〈地官ㆍ保氏〉:“教国子以六容,一祭祀之容,二宾客之容,三朝廷之容,四丧纪之容,五军旅之容,六车马之容。”曰:“居不容,为室家之敬难久。”

曰:“居家亦自有容,所谓申申ㆍ夭夭,是也。”○驳曰非也。古人最严于容体,宗庙ㆍ朝廷ㆍ军旅ㆍ宾客,各有一定之容体。将朝则习之,〈玉藻〉云:“习容观玉声。”将祭则试之,〈射义〉云:“天子试之于射宫,其容体比于礼者,得与于祭。”非寻常容貌之谓也。〈玉藻〉历言戎容ㆍ丧容ㆍ祭容ㆍ行容,而至于燕居,则曰燕居温温,不名容也。

曰:“寝,内寝也。〈曲礼〉曰,‘坐如尸。’惟在内寝,则不必然。”○驳曰非也。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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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狎者,素亲狎。”云:“《左传》,‘华弱乐舆少相狎。’《曲礼》云,‘贤者狎而敬之。’”曰:“亵,谓数相见。”○补曰改容曰变,云:“为之变容。”致礼曰貌。云:“必以礼貌之。”曰:“冕,大夫冠也。”○补曰凶服,通指五服。缌小功,亦凶服也曰:“式者,车上之横木。今作轼男子立乘,有所敬,则俯而冯式,遂以式为敬名。”○曰:“负版者,持邦国之图籍。”邢云:“〈小宰职〉曰,‘听闾里以版图。’”朱子曰:“式此者,重民数也。”

蔡清曰:“亵,谓燕见,谓我之见其人,非在公所礼法之场及稠人广坐之中也。”○驳曰非也。瞽者何以遇于公所礼法之场?

曰:“凶服,送死之衣物。”○驳曰非也。送死之衣,或称敛衣,或称襚衣,不谓之凶服。〈曲礼〉曰:“苞屦,扱衽,厌冠,不入公门。”又云:“衰不入。”此是凶服也。

曰:“式者,古人乘露车,如今龙旗车皆于车中倚立,倚立难久,故于车箱上安一横木,以手隐凭之,谓之为较。《诗》云:“猗重较兮。”又于较之下,未至车床半许,安一横木,名为轼。若在车上,应为敬时,落手凭轼则身俯偻,故曰式之。”○此说较详。

曰:“〈小宰〉注云,‘版是户籍图也。’听人讼地者,以版图决之。〈司书职〉曰,‘邦中之版,土地之图。’图籍,相将之物也。”

《周礼ㆍ秋官》:“司民掌登万民之数,自生齿以上,皆书于版。云:“男八月女七月而生齿。版,今户籍也。”三年大比,以万民之数,诏司寇。司寇及孟冬,祀司民之日,献其数于王,王拜受之,登于天府。”○朱子曰‘王拜受之’,况其下者,敢不敬乎?

曰:“负版,丧服之负版也。唯斩衰与齐衰有之,大功以下无之。盖正文但云‘凶服者式之’,传者释之曰‘式负版者’。明正文所谓凶服,谓重服也。”大功以下不式如注家所云,则本文当曰‘负版者式之’。○驳曰非也。丧服本无负版,负版之名,起于郑玄,作《论语》者何以知之?况衰ㆍ适ㆍ负三者,五服之所同有,非但五服之所同有,抑亦吉服之所同有。衰者,方心也。适者,曲领也。负者,后绶也。今朝祭之服,皆有方心ㆍ曲领ㆍ后绶特其名有吉凶之不同耳。惟温公《书仪》称,衰ㆍ适ㆍ负三者,惟斩衰有之。《朱子家礼》自大功以下无之,勉斋信斋从而成之,其后丘仲深万斯同及我邦之金沙溪,皆知其谬。乃云孔子式法仍止齐衰,不亦谬乎?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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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馔者,饮食之陈列也。○曰:“作,起也。”○补曰酒醴之美,牲肉之丰,簠簋笾豆之实,天产地产,水土之和气,芬芳璀璨,陈列在前,君子为之改容者,所以敬天赐也。○朱子曰:“迅,疾也。烈,猛也。”○曰:“风雷时有不虞之殃,人或罹之,故君子必改容正坐,以俟其定也。”

曰:“敬主人之亲馈。”云:“主敬客,故为设盛馔。”驳曰非也。经文无孔子为客受享之说也。若云享礼受之,则又当云享礼必变色,不当以盛馔言之也。曰燕曰享曰馈曰饫,都无所论,而单云‘盛馔,必变色’,则变色为盛馔也。

曰:“敬天之怒,风疾雷为烈。”云:“阴阳气激,为天之怒。”王充曰:“夫风,天之号令。雷,天之宣威。万物之生长成遂,皆有待于是。《易》曰,‘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又曰,‘雷以动之,风以散之。’又曰,‘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挠万物者,莫疾乎风。’夫百果草木皆甲坼,岂天怒号令然哉?动万物,挠万物,岂必天之怒哉?是故以风雷为天之怒者,后儒之谬见也。”○此论,明且正矣。薛敬轩云:“君子对青天而惧,闻震雷而不惊。”○孔子示变,非为天怒也

引证〈玉藻〉曰:“若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蔡清云:“与大舜之烈风雷雨不迷者,并行而不相悖。”《易》曰:“震来虩虩,恐致福也。”又曰:“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又曰:“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畏邻戒也。”又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雷霆虽不出于天怒,人物遇之,有时乎罹殃,此君子所以恐惧也。雷者,固天之所以惧吾民者也。

王应麟曰:“迅雷风烈必变,错综成文。”见《困学纪闻》曰:“案《山海经》‘华黄赤实’ㆍ《楚辞》‘吉日兮辰良’,皆此法也。”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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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绥者,挽以上车之索也。”〈曲礼〉云:“仆人之礼,必授人绥。”曰:“执绥,所以为安也。”○曰:“内顾者,回视也。回顾,掩人之私也不疾言,不亲指,皆为惑人也。”

引证〈曲礼〉曰:“车上不广欬,虑声容之骇人听不妄指,虑手容之骇人视立视五嶲,嶲,规也。车轮一周为一规。在车上所视,不过十六步半式视马尾,凭轼则不得远瞩顾不过毂。所谓不内顾”○〈乡党〉之记,记中礼也。

曰:“前视不过衡轭,傍视不过輢毂。”云:“〈舆人〉注云,‘较,两輢上出轼者。’”曰:“〈曲礼〉云‘立视五嶲’,此注云‘不过衡轭’者,《礼》言中人之制,此记圣人之行。”○经文惟有‘不内顾’三字,视五嶲ㆍ视衡轭,非所论矣。或者古本多数句

曰:“内,犹后也。所以然者,后人从己者,不能常正。若转顾见之,则掩人私不备,非大德之所为,故不为也。”○此是正义。

引证《白虎通》曰:“制车以步,故立乘。孔子所以升车必正立。”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郑玄本,‘时哉’不重言。见陆氏《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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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色,骇貌。六年《公羊传》曰:“见之,色然而骇。”何休云:“色然,惊骇貌。”翔者,飞之盘回也。○补曰鸟之腾翥曰举,歌云:“一举千里。”其下止曰集。云:“回翔审视而后下止。”此二句盖古语,以鸟之避害虑患,喻君子之易退难进也。○补曰山梁,山谿之小桥也。时哉时哉,谓可去之时也。孔子见射雉者行于山梁,《易》云:“射雉一矢亡。”为诵古语曰:“雉乎雉乎,时哉时哉!”悲其将死,欲其色举以避害也。○补曰共者,供也。《周礼》云:“庖人共六兽六禽。”嗅者,鼻歆其气也。邢氏曰:“作,起也。”○补曰雉竟死矣。子路孔子亟称‘时哉’,意其以时物而思食之,故熟而进之。孔子非本意,不忍食,故三嗅而作。云:“又不可逆子路之情,故三嗅其气。”

曰:“见颜色不善则去之。”色斯举驳曰非也。色斯举,言其知几如神也。《易》曰:“知几其神乎!”色也者,骇也。蓦然有色,芒乎忽乎,不可以时刻言也。见人颜色,察其不善,不亦钝乎?苏轼诗云:“野雁见人时,未至意先改。”斯则近之。

曰:“梁,桥也。”○或曰:“山不得有桥,古凡泽梁ㆍ溴梁ㆍ濠梁ㆍ河梁ㆍ淇梁之等,皆水桥也山梁者,山脊也。屋脊谓之梁”○或说无据。

曰:“言山梁雌雉得其时,而人不得其时,故叹之。子路以其时物,故共具之。非本意,不苟食,故三嗅而作。”韩公《笔解》,作曰:“所以有叹者,言人遭乱世,翔集不得其所,不如山梁之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是得其时,故叹之也。”○顾欢云:“夫栖迟一丘,雉之道适也。不以刚武伤性,雌之德也。故于翔集之下,继以斯叹,而仲由之献,偶与叹不谐。若即飨之,则事与情反,若弃而不御,则似由也有失。故三嗅而起,则心事双合。”曰:“孔子行于山梁,见雌雉饮啄,叹得其时。”○‘色举’ㆍ‘翔集’二句,明为雌雉之引起,则山梁以下,必有色举之意,然后上下相应。若如注说,则忽言色举,忽言得时,语脉不连也。时哉,谓可去之时。

曰:“孔子山行,见雉食粱粟也。”○郑氏读梁为稻粱之粱,非也。‘山粱’二字,不能成文。

虞氏赞曰:“‘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此以人事喻于雉也。雉之为物,精儆难狎,譬人在乱世,去危就安,当如雉也。曰‘山梁雌雉,时哉’,以解上意也。时者,是也。供,犹设也。言子路见雉在山梁,因设食物以张之。雉性明儆,知其非常,三嗅而作去,不食其供也。”驳曰非也。犬能嗅气,雉不能嗅气也。凡兽嗅而鸟不嗅。

曰:“以为食具,非其旨。吾谓嗅当为呜呜之呜,雉之声也。”○晁说之曰:“石经,嗅作戛,谓雉鸣也。”○勉之曰:“嗅,当作狊,古阒反张两翅也。”○朱子曰:“若如之说,则共字当为拱执之意。”○曰:“共者,向也。众星共之ㆍ子路拱而立,皆向之意。”○驳曰之说,皆非也。呜呜者,乌也。雉其有呜乎?戛然长鸣者,鹤也。雉其能戛乎?狊者,鸟伸也。张两翅倦怠而后伸之,义见《尔雅》疏惊飞者能狊乎?拱者,敛手也。曰执曰向,都无古据,其可为训乎?

引证《吕氏春秋》云:“子路揜雉,得而复释之。”○王应麟云:“此盖因‘子路共之’,而为此说。”

吴澄曰:“山梁雌雉,当在‘色斯举矣’之上。三嗅而作,当作叹字,亦篆文之误。”○驳曰非也。

真西山曰:“贾谊赋云,‘凤缥缥而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举。’此‘色斯举矣’之意。又曰,‘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此‘翔而后集’之义。古人所谓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也。”

徐玄扈曰:“圣心与万物浑忘,虽指顾叹息,鸟却不惊,一见子路之共,遂三嗅而作,则其行行气味,未免与万物相撄。此处有一机相触,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驳曰非也。孔子尝钓矣ㆍ弋矣ㆍ猎较矣。圣人虽德,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则孔子子路同矣。说迂哉。

先进第十一凡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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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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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先进后进,谓仕先后辈也。”云:“盖先进者,当之世,后进者,当之世。”补曰野人,农夫也。《孟子》曰:“无野人,莫养君子。”君子,士大夫也。○补曰从,犹自也。《尔雅》文○〈小雅〉云:“伊谁云从?”孔子责门人仕者曰:“尔曹习于礼乐,轻视先进,以为野人。质胜文则野自处以君子,自以为文质彬彬如使我用之,则必自先进始。从,自也”谓先用先进也。以淳质可贵

曰:“礼乐因世损益,后进与礼乐,俱得时之中,斯君子矣,先进有古风,斯野人也。”云:“因于礼,因于礼,所损益可知也。后进与时消息,皆中于时,故为君子。”驳曰非也。后进谁也?既得时中,则皆圣人也。孔子又何以不取?云:“此章,孔子评其弟子之中,仕进先后之辈也。”

曰:本,作“移风易俗,归之淳素,先进犹近古风,故从之。”云:“先辈仕进之人,准于礼乐,不能因世损益,而有古风,故曰朴野之人。”驳曰非也。孔子亟称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则君子者,全德之人也。以君子之习于礼乐,视为弊俗,而欲移风易俗,则礼乐者,仍是伤风败俗之物,而可通乎?

质疑从旧说,则之后进,无故为礼乐时中之君子。从《集注》,则之先进,无故为文质得宜之君子。夫孔子之时,游于孔子之门者,诚习于礼乐。其他后进,何以谓之礼乐之君子乎?况孔子先辈,皆文质得宜,而今其后进,文过其质,则是先辈彬彬之俗,有礼乐者,来而坏之耳,岂可说乎?大抵‘末文胜’之说,原是冤语。孔子之时,礼坏乐崩,《诗》亡《书》缺,至孟子之时,诸侯灭去典籍。故季文子聘于邻国,艰求逸礼,即朝聘遭丧之礼哀公因恤由之丧,始修士礼,见〈杂记〉文公欲行三年之丧,问于孟子。其视西周之盛,蓁莽晦盲,天昏地黑,何得谓之‘末文胜’乎?真若末文胜,之治,其盛于矣。文虽待质以成章,质亦待文以存本,何则?质也者,孝弟忠信也。文之既亡,三纲沦而九法斁,质安得独存乎?今之急务,在乎修文,文修而后质可复也。

《释文》曰:“云,‘先进,谓仕也。’以仕之先后言云,‘谓学也。’以学之先后言”○曰:“先辈,谓五帝以上也。后辈,谓三王以还也。”○驳曰说非也,之言太广阔。

子曰:“从我于者,皆不及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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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哀公六年,孔子厄于事见下从我,谓门人之从行者也。不及门,谓孔子先反,而从行者皆不及于卫国之城门也。凡奔难者,以殿为善,孟之反奔而殿所以卫其长上也。子畏于颜渊后。见下章

曰:“言弟子从我而厄于者,皆不及仕进之门而失其所。”云:“不从于,得仕进者也。”见上章驳曰非也。疏连上章为说,其义尤谬门一字,不得为仕进之门。

张凭曰:“道之不行,命也。唯圣人安时而处顺,故不期于通塞。然从我于者,何能不以穷达为心耶?故感于天地将闭,君子道消,而恨二三子不及开泰之门也。”驳曰非也。开泰之门,未闻。

曰:“门,谓圣人之门,言弟子学道,由门以及堂,由堂以及室,分等降之差,非谓言仕进而已。”见《笔解》驳曰非也。之行,惟不肖者从之乎。

质疑《集注》以四科十哲为从行之人,即此十人,奔奏御侮,不离左右,无一时尽散之理,且不在门,不可曰不及门。○又案及者,逮也。《说文》云《春秋传》曰:“楚子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门阙也釰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十四诗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棫朴〉篇及者,逮也。孔子先反乎,而从者缓行,使孔子得先入国门,而自捍追者,门闭而犹不至,其忠勇可纪,而众人一心,无或先者,此所谓皆不及门也。皆一字见其深褒之孟之反奔而殿,亦及门而策马。将入门策马及门不及门,是又奔难者之大限也。

引证《孟子》曰:“君子之厄于之间,无上下之交也。”下篇云:“子在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序说〉云:“孔子。《史记》云,‘于是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而大夫发徒围之,故孔子绝粮于之间。’子路愠见语是时臣服于,若王来聘孔子大夫安敢围之?”○曰:“之六年,孔子始伐,而来救之。闻孔子间,使聘孔子,而大夫惧而见沮,因之有绝粮之事,此为适之第三次,适之第一次也。嗣此复反。”○《纲目前编》,亦以六年,有之厄,遂以反

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旧本,‘德行’上有‘子曰’二字○《史记ㆍ冉伯牛传》,亦孔子称之为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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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郑氏以合前章,皇氏别为一章。”本亦别为一章补曰十人皆称字,则非夫子言也。吴氏例云:“凡称名者,夫子之辞,或弟子师前相谓之辞。称字者,弟子自相谓之辞,或弟子门人之辞。”当别为一章。○补曰言语,谓辞命。云:“言语辩说,以为行人,使适四方。”

曰:“说者曰字而不名,非夫子云。”亦别为一章又曰:“《论语》称字不称名者,多矣。仲尼既立此四品,诸弟子记其字而不名焉,别无异旨。”○朱子曰:“弟子因孔子之言,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分为四科。”○当如朱子之说,但不可合之为一章。

曰:“夫子门徒三千,达者七十有二,而此四科唯举十人者,但言其翘楚者耳。或时在言之,唯举从者,其不从者,虽有才德,亦言不及也。”○王楙曰:“四科者,夫子言一时所从之徒,非谓七十二弟子之中,有此十人而已。”出《野客丛书》曰:“《史记ㆍ弟子列传》,‘身通者七十二人,皆异能之士。’即接此一节。此一节本统记七十二人中之最异能者,非从人也。从一时颠沛,焉得奇才异能皆与其间,可以分门列部如此?”○此篇文体,与〈微子〉篇不同。彼云逸民伯夷叔齐,云太师,云有八士,伯达伯适,自是一体。此篇无此例,不必此一章岿然独出。十人之为从行之人无疑,但义不相涉,恐不必合之为一章。

曰:“冉求明于哀公三年为季康子所召,又三年而后及之难,其时冉求正仕,至哀公十一年尚为季氏,帅师战,见于《左传》,则此一人显然不从者。”○说,未允。《左传》六年,无冉求之文。

曰:“德行科最高者,《易》所谓‘默而识之,存乎德行’,识,当作成盖不假乎言也。言语科次之者,《易》所谓‘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不可为典要’,此则非政法所拘焉。政事科次之者,所谓‘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言非文辞而已。文学科为下者,《记》所谓‘离经辩志,论学取友’,大成ㆍ小成,自下而上升者也。”○驳曰非也。当平为一列。

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四科乃四教之所成。”○驳曰非也。此傅会之言。

桓宽《盐铁论》云:“七十子有名列于孔子之门,皆诸侯卿相之才,可南面者数人。政事冉有季路,言语宰我子贡。”

曰:“《开元礼》既拘十哲之数,其后颜子升侑,而以曾子补十哲,是矣。曾子升侑,而遂以子张备十哲,可乎?景定之礼,以为四侑。”○通执七十二人而言之,则曾子有若公西华高柴之伦,不可少也。

子曰:“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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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助,益也。”○补曰匡拂之言乃有益,言而莫之违,则非益我者也。在他人则为媚悦,在则为契合。○朱子曰:“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

曰:“闻言即解,无发起增益于己。”云:“与子夏论《诗》,子曰,‘起予者也。’如此是有益于己。”驳曰非也。君臣之际贵谏争,言而莫之违者谄也。朋友之间贵切偲,言而莫之违者谀也。谄谀者能相助乎?颜子孔子之言,有顺无违,即所云不违如愚则声入而心通,非谄谀而然,然孔子言之者,借世之谄谀者而言之。若以为无所发起,则失之远矣。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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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孝哉闵子骞’一句,盖时人之言,亦闵子父母昆弟之言也。○补曰间者,介于隙也。间,厕也父母昆弟曰‘孝哉,吾子骞’,时人亦曰‘孝哉,闵子骞’,是不以异言介之于其父母昆弟之言之间也。○夫子于门人,未尝称字,首一句乃时人之言。袁了凡云:“‘孝哉,闵子骞’,乃内外素有是称者也。下句言字,正与上相应。”

曰:“言子骞上事父母,下顺兄弟,动静尽善,故人不得有非间之言。”云:“间谓非毁间厕。”驳曰非也。间者,隙也。象月入门隙反间ㆍ谗间,皆投间抵隙之意。所谓非间,亦此意也。然人亦何心,欲行非间之言于他人骨肉之间乎?虽非子骞,遭此毒者绝稀,不足以美子骞也。

曰:“父母兄弟称其孝友,人皆信,无异辞者。”○曰:“是必加以‘称其孝友’四字,则又添出矣。如以‘孝哉’一句,属之人言,则下‘无异词’不必添出。”

引证《韩诗外传》云:“闵子早丧母,父再娶,生二子。继母独以芦花衣子骞,父觉之,欲逐其妻。子骞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母得免逐。其母闻之,待之均平,遂成慈母。”○孝哉一语,盖在其母底豫之后。

引证《汉书ㆍ杜邺传》云:“昔曾子问从令之义,孔子曰,‘是何言与?’善闵子骞守礼不苟,从亲所行,无非礼者,故无可间也。”

引证《后汉书ㆍ范升传》云:“辩卿九岁能通《论语》ㆍ《孝经》,其奏记王邑,有曰,‘闻子以人不间于其父母兄弟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以为忠。’”刘昭云:“行孝,父母昆弟皆化之,故人无毁言。”说,非也。曾子曰:“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闵子可以当此矣。见〈祭义〉

方弘静曰:“‘孝哉,闵子骞’,似非夫子语,夫子未尝称字,疑‘子曰’上落一字耳。”《千一录》曰:“意者,此章是曾子有子之言欤?”○驳曰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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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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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诗》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抑〉篇南容读诗至此,三反复之,是其心慎言也。”补云:“玷,玉病也。赤曰瑕,黑曰玷。”

引证〈孔子世家〉曰:“南容从夫子往老子老子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讥议人者也。博辩宏远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遂三复白圭。”

引证《家语》云:“独居思仁,公言仁义,其于《诗》也,则一日三复‘白圭之玷’,是南宫縚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为异士。”〈弟子行〉篇朱子曰:“南容三复,不是一日读,乃是日日读之。”○《家语》者,伪书。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皇氏本,又有‘未闻好学者也’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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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哀公是君,至尊故须具答,而季康子是臣,为卑故略以相酬也。”云:“哀公康子问同而对有详略者,臣之告君,不可不尽。”

曰:“旧有二通,一云缘哀公有迁怒贰过之事,故孔子因答以箴之也。康子无此事,故不烦言也。”其一即上条曰:“哀公迁怒贰过,故因答以谏之,康子无之,故不云也。”○驳曰非也。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史记》,才作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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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父也。《家语》云:“颜由,字季路。”《史记》云:“颜无,字。”○朱子云:“少孔子六岁,孔子始教而受学焉。”家贫欲请孔子之车,卖以作椁。朱子云:“椁,外棺也。”孔子之子伯鱼也。”○曰:“不才虽异,各言其子同。”○曰:“孔子时为大夫,言从大夫之后,谦辞。”○曰:“徒行,步行也。”

曰:“孔子遇旧馆人之丧,尝脱骖以赙之矣。见〈檀弓〉今乃不许颜路之请何邪?葬可以无椁,骖可以脱而复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车不可以与人而鬻诸市也。”〈王制〉云:“命服命车,不鬻于市。”驳曰非也。不可徒行者,夫子之微辞也,岂其情哉?门人厚葬之,孔子恸之。见下章若其本情在于徒行,则不赠车斯足矣,又何以厚葬为悲乎?圣人之情,于是乎可见矣。圣人达死生之理,丧之过礼,本欲深抑,况于贫士之葬乎?子游问丧具。子曰:“有,无过礼。苟无矣,敛首足形,县棺而封,人岂有非之者?”见〈檀弓〉子路曰:“伤哉贫也,死无以为礼。”子曰:“敛首足形,还葬而无椁,此之谓礼。”见〈檀弓〉孔子之意,于斯明矣。延陵季子葬其子于之间,敛以时服。既葬而封,广轮掩坎,则孔子以为知礼,见〈檀弓〉孔子自葬其父,封崇四尺,遇雨而崩,见〈檀弓〉孔子之葬,门人遵其遗意,马鬣之封,一日三斩板而已封,曰此夫子之志。见〈檀弓〉门人弟子,皆知此义,故后木买棺,外内皆易,则书以讥之。见〈檀弓〉子柳葬母,不具其物,则书以贤之。见〈檀弓〉成子高择不食之地,以葬其身,则传以为美事。见〈檀弓〉孟献子实醯醢百瓮,以葬其母,则指以为非礼。见〈檀弓〉不必广搜,只观〈檀弓〉一篇,孔子之道可知者,虽其执礼之论,第云‘有,无过礼’,而细观归趣,每以薄葬为善。故颜子厚葬,孔子怛焉悲恻,有若幽明之相负者然。由是观之,孔子之不赠车,岂真以徒行为虑哉?脱骖于旧馆人,疏之也,惜车于颜子之父,亲之也。徒而行,乘而行,何与于是哉!

云:“徒,空也,谓无车空行也。《左传》元年,败徒兵于上。注云,‘徒兵,步兵也。’”○驳曰非也。徒之为字,本作𨑒,象以足亲土本是步行之名。《易》曰‘舍车而徒’,《孟子》曰‘岁十一月,徒杠成’,皆‘步行曰徒’也,岂可读之为‘徒搏’ㆍ‘徒裼’之徒乎?

考异曰:“按〈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历,凡十四岁而反,以哀公十六年卒。子年七十三今按,颜回孔子三十岁,三十二而卒,则颜渊卒时,孔子年六十一,方在矣。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则也死时,孔子盖年七十左右,疑辞也皆非在大夫位时,而注云‘时为大夫’,未知何所据也。杜预曰:“尝为大夫而去,故云后也。”据其年,则颜回伯鱼卒,而此云‘也死,有棺而无椁’,又似伯鱼先死者,王肃《家语》注云:“此书久远,年数错误,未可详也。”或以为假设之辞。”○曰:“《家语》云,‘颜渊孔子三十岁,而三十一岁蚤死。’坊本,讹作‘二’字。今俗传三十二岁,谬也在夫子当六十一岁。余尝参校诸书,知颜渊之死断不在六十一时,何也?哀公三年,夫子已六十矣。明年自,又明年自,为六十二,又明年自,为六十三。是年当之厄,尔时子路愠见,子贡色作,匪兕之歌,独颜渊能解之,则是夫子六十三时,颜渊依然在也。尝考颜渊之死,《公羊传》及《史记》所载年月,则实在哀公十四年春,获麟之际,夫子是时,已泣麟矣。而颜渊子路同时俱死,因连呼‘丧予ㆍ祝予’,而有道穷之叹,则是颜渊之死,在夫子七十一岁,在哀公十四年。〈弟子传〉所云‘少孔子三十岁’者,原是四十之误。以此考伯鱼之死,则刚在死之前。案《家语》‘夫子年十九,娶上官氏,又一年而生伯鱼’,时夫子二十岁《史记》云‘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当夫子七十岁,为哀公之十三年’,是死,相距一年矣。”〈阙里志〉云‘孔子六十九岁,伯鱼卒’,薛应旗〈甲子会记〉载‘戊午年,孔子六十九岁,伯鱼卒,颜回卒’,皆误孔子五十六为司寇,则大夫矣。一为大夫,则虽不时仕,亦可曰从大夫后。故哀公十四年,陈恒弑其君,孔子亦曰‘吾从大夫之后’,此原不足疑者。至于颜渊之死,据《公羊传》似在获麟之后,说有理。总之,《鲁论》者信书,《家语》者伪书,岂可以《家语》之不合,遂疑伯鱼之死后于颜渊乎?必无是矣。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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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噫,痛伤之声。”○曰:“天丧予者,若丧己也。”朱子云:“悼道无传,若天丧己。”

引证《春秋》哀公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公羊传》曰:“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麏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颜子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云:“祝,断也。”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

引证王充《论衡》曰:“人将起,天与之辅,人将废,天夺其祐。孔子有四友,欲因而起。颜渊早夭,故曰天丧予”〈问孔〉篇颜渊死时,孔子年已七十,岂复有兴王之志哉?天丧予者,悼道之无传。儒每以王佐言之,诬之甚矣。

刘歆曰:“自然之对物,一气之别形。颜渊死,则夫子体缺,故曰天丧予”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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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恸者,恫也,痛也。六书之谐声夫子言之曰:“天下有所谓哀恸者乎?无此则已,既有之乎,则不为颜渊而致恸,又将为谁而恸之乎?”

曰:“恸,哀过也。”○曰:“不自知己之悲哀过。”释‘有恸乎’节驳曰非也。恸与不恸,孔子岂不自知?

王充曰:“恸,哀之至也。哭颜渊恸者,殊之众徒,哀痛之甚也。”〈问孔〉篇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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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门人,孔子之门人也。云:“孔子门人后生者。”朱子曰:“丧具称家之有无。”〈檀弓〉文补曰厚葬,谓衣衾ㆍ棺椁及棺饰ㆍ明器ㆍ车马ㆍ灰炭之类,皆备文也。子曰以下,怛然伤心,自咎其负颜子。○曰:“非,谓非议也。〈檀弓〉云:“人岂有非之者哉?”‘夫’字属上为句。二三子谓门人在他邦者。恐二三子归而咎孔子

邢曰:“门人,颜渊之弟子。”朱子云:“门人,之门人。”颜子当时必不及别立门户,门人者,夫子之门人小子也。

曰:“言一本,言作颜自有父,父意欲听门人厚葬,我不得割止。本,割作制”○朱子曰:“叹不得如葬之得宜。”○夫子数句语,怛然由中而发,若将颜路伯鱼较计商量,亦恐非本旨。

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者,言厚葬之事,非我所为,夫门人二三子为之也。”○孔子既自引其咎,忽又归罪于二三子,有是理乎?观其语法,有若讼庭之相诘者然,必非圣人之言。时子路仕于子贡游于子羔亦本人,时亦仕事见十五二三子者,盖指弟子之年德稍贤而在于他邦者。门人小子不知义理,误此大事。孔子恐二三子归而咎之曰:“夫子既在,何不禁止,顾乃袖手而旁观乎?”此本旨也。荻氏之说不可易。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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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鬼神者,天神ㆍ地示ㆍ人鬼之通称。先王之道,始于事人。五教ㆍ五伦,皆事人朱子曰:“非诚敬足以事人,则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终而知所以死。”

曰:“鬼神及死事难明,语之无益故不答。”云:“生人尚未能事之,况死者之鬼神,安能事之乎?女尚未知生时之事,则安知死后乎?皆所以抑止子路也。”曰:“‘曰’,本,作‘陈群曰’。《世说ㆍ简傲》篇ㆍ〈任诞〉篇注,皆引以为马融注,未详孰是。”○驳曰非也。当如朱子之说。程子云:“夫子不告之,所以深告之。”孔子曰:“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哀公朱子亦此义也。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也,不得其死然。”皇氏本,‘子乐’之下有‘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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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訚訚,中正之貌。”○曰:“行行,刚强之貌。”○曰:“侃侃,和乐之貌。”○朱子曰:“子乐者,乐得英才而教育之。”○曰:“不得以寿终。”释‘也’句曰:“子路卒死于孔悝之乱。”

考异洪兴祖曰:“《汉书》引此句,‘若也不得其死’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乐’字,即‘曰’字之误。”李善〈幽通赋〉注引此句,上有‘子曰’二字。○邢氏本亦有‘曰’字,则其非门人之所记,明矣。若门人记之,则不当曰‘也’。不当名孔子于平日,见子路之容貌,虑其罹祸。

袁氏曰:“道直时邪,自然速祸。”子路之事,亦不可曰道直。

曰:“然,犹焉也。”○驳曰非也。孟子‘木若以美然’,然者,疑辞。

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中,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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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长府,钱名。义见下昭公将伐季氏,居于长府。二十五年闵子之时,长府改铸钱,名曰长府。○补曰串钱曰贯。字从毌从贝仍旧贯,谓新钱大于旧钱,而其所以赋于民者,仍同旧钱之数也。云:“仍,因也。”如之何者,虑患之辞。方其改铸之初,民皆便之,闵子豫忧之曰:“今虽增其重而减其贯,他日必将仍旧贯,民将如之何?”○补曰改作,改铸也。作ㆍ做ㆍ铸,谐声其后果仍旧贯赋于民,故曰言必有中。中,谓奇中也夫人,此人也。邢氏

曰:“长府,藏名也。藏财货曰府。本,无‘财’字贯,事也。〈释诂〉文因旧事则可也。何乃复更改作?”○曰:“善其不欲劳民改作。”云:“子骞人劳民改作长府,为此辞也。”驳曰非也。府库颓废,礼应改作。若必以仍旧为善,则厥考肯堂。子任其坏,不十年而天下腐矣。若云不改其屋,第改其法,则又何谓之劳民?注疏之意,明以劳民为虑,则改作者,改构其屋也,改构可已乎?○又按贯之为事,虽见《尔雅》,其在正经,别无确据。《易》曰:“贯鱼。”剥卦文○〈职方氏〉曰:“使同贯利。”钱珠曰贯,谷粟曰利。同,通也○〈乡射礼〉曰‘不贯不释’,〈齐风〉云:“射则贯兮。”〈乐记〉曰‘贯珠贯革’,谓穿札《左传》曰‘贯盈’,梅氏〈周书〉引用之《穀梁传》曰‘羁贯’,翦发交午相穿贯《史记ㆍ邹阳传》曰‘贯日’,〈伍子胥传〉曰‘贯弓’,虽音弯,亦矢筈贯弦之意无非本之钱贯而假借用之者。惟《国语》云‘士朝而受业,昼而讲贯’,贯,习也〈魏风〉曰‘三岁贯女’,《毛传》云:“贯,事也。”《朱传》云:“贯,习也。”不知何解,当是习惯之意。〈公牧〉云:“讲贯亦贯穿之意。”总之,贯也者,钱串也。从毌象以簪,横贯于冠从贝,贝者,钱贝也非钱串而何?钱贯盈屋,其家富实,故从宀从贯,其字为实,斯可知也。《史记ㆍ货殖传》云:“子贷金钱千贯。”《汉书ㆍ食货志》云:“京师之钱累百钜万,贯朽而不可校。”〈平准书〉亦云《汉书ㆍ王符传》云:“宁见朽贯千万,不忍贷人一钱。”皆是串钱曰贯,有不然乎?太公立九府ㆍ圜法。九府者,官太府ㆍ玉府ㆍ内府ㆍ外府ㆍ泉府ㆍ天府ㆍ职内ㆍ职币ㆍ职金,是也。圜法者,所谓钱圜而函方也。官九府,莫非赋敛货贿之藏,各以府名名其钱币。如后世之水衡钱,为水衡库之所铸,水衡者,宣帝私藏中府钱为中府之所藏,《汉书ㆍ田叔传》云:“王发中府钱。”少府钱为少府之所藏,王嘉封事云:“孝元皇帝少府钱万万。”则长府者,长府之钱名。昔景王患钱轻,更铸大钱,径一寸二分穆公谏之不听,见〈周语〉元鼎二年患钱轻,更铸赤仄钱,以一当五,见《汉书》武帝患钱轻,更铸大布钱,以一当十。见《北史》人之为长府,亦此一例,改铸之初,令曰:“凡赋敛之贿,以一贯当二贯,或以一贯当三贯。”民皆乐之,请其改作。闵子骞曰:“今虽如此,他日必仍旧贯而赋之,昔之一贯者,仍敛一贯民将如之何?如之何者,忧虑之辞”其后果如闵子之言,故孔子曰:“斯人不言,言必有中。”

曰:“此人不言则已,若其发言,必有中于理。”○驳曰非也。孔子子贡‘亿则屡中’,又曰‘不幸言而中’。事见十五凡县度而如其言者谓之中,故《史记ㆍ封禅书》曰‘李少君巧发奇中’,〈滑稽传〉曰‘谈言微中’。其言不验而誉之曰‘言必有中’,有是理乎?○弦父云:“‘如之何’三字,古今诸家都无所释。若如旧说,则谓之何如,可也。谓之如之何,则不可也。如之何者,虑患之辞也。”哀公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曾子问曰:“并有丧,如之何?”文公曰:“人将筑,如之何?”庆遗入请曰:“若至大病,如之何?”

引证《汉书ㆍ元帝纪》云:“惟德浅薄,不足以充入旧贯之居。”○〈段会宗传〉,谷永与书诫曰:“愿吾子因循旧贯,毋求奇功。”○炀帝〈袭封诏〉云:“皇运之初,百度伊始,犹循旧贯,未暇改作。”○西京官学,皆以旧贯为旧事,故沿误如此,不足为据。○《汉书ㆍ董仲舒传》云:“帝王之道,岂不同条共贯?”杜预〈左传序〉云:“经之条贯,必出于传。”《史记ㆍ屈原传》云:“治乱条贯,靡不毕见。”条者,条例也。贯者,贯穿也。以事为贯,盖本于此。《汉书ㆍ谷永传》云:“以次贯行。”《后汉ㆍ光武十王传》云:“奉承贯行。”

杨复所云:“贯,所藏钱数也。为长府,原欲加赋,故曰仍旧贯。”○此说如沙中一金,然若以加赋为改作,则其言无味极矣。人方曰国用不足,不得不加赋。我乃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是‘何不食肉糜’之类,岂可通耶?

子曰:“之瑟,奚为于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皇氏本,‘瑟’上有‘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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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子路鼓瑟,不合〈周南〉ㆍ〈召南〉。○补曰古者教人以礼乐,子路习乐不善,被斥于夫子,故门人不敬。○补曰始斥以门,故喻之以堂室。门ㆍ堂ㆍ室,三字相照补曰‘升堂矣’者,许子路之瑟合于〈雅〉ㆍ〈颂〉。〈雅〉ㆍ〈颂〉者,堂上之乐也。义见下‘未入于室也’者,明子路之所不能,惟〈周南〉ㆍ〈召南〉。二〈南〉者,房中之乐也。夹室曰房补曰入道,如入室。子路之瑟,论以声音之道,如既升而未入。

曰:“子路鼓瑟,不合〈雅〉ㆍ〈颂〉。”云:“子路性刚,鼓瑟不合〈雅〉ㆍ〈颂〉,故孔子非之。”此注典雅,可敬可爱。今人开口辄云子路鼓瑟,为北鄙杀伐之声,其视子路,与荆轲高渐离无以异焉。一读此注,爽然自失。然其说雅而未精,不敢尽从者。诚以〈雅〉ㆍ〈颂〉不过为堂上之乐,而孔子既许子路以升堂,则子路之所不能,非〈雅〉ㆍ〈颂〉也。案〈虞书〉云‘下管鞉鼓’者,堂下之乐也,‘琴瑟以咏’者,堂上之乐也。〈燕礼〉云‘工四人,升自西阶’,其二人瑟也。既升,歌〈鹿鸣〉之三。〈小雅〉者,堂上之乐也。《春秋传》曰:“穆叔侯享之,工歌〈文王〉之三。”四年享礼行之于堂上,则〈大雅〉者,堂上之乐也。《书大传》曰:“周公升,歌〈清庙〉,愀然如复见文王。”〈明堂位〉曰:“升歌〈清庙〉,下管〈象〉。”〈祭统〉亦云升歌者,升堂也。〈颂〉者,堂上之乐也。〈燕礼记〉曰:“燕四方之宾,有房中之乐。”注曰:“弦歌〈周南〉ㆍ〈召南〉之诗。谓之房中者,后夫人之所讽诵,以事其君子。”马端临曰:“成王之时,周公取房中之乐,以歌后妃之德。”《汉书ㆍ礼乐志》云:“〈房中乐〉,声也。孝惠二年,更名曰〈安世乐〉。”其谓之声者,以〈周南〉ㆍ〈召南〉原是南音。〈汉之广矣〉ㆍ〈江有汜〉等篇,皆其明验。二〈南〉者,房中之乐也。房也者,室也。《说文》云:“室在旁曰房。”‘室谓之宫’,《尔雅》文故房中之乐,亦或称宫中之乐。〈孔子世家〉称,夹谷之会,人请进宫中之乐,盖冒名也。总之,子路之瑟,能谐〈雅〉ㆍ〈颂〉之歌,而不能为南音。故孔子曰:“也,升堂矣,未入于室。”能善〈雅〉ㆍ〈颂〉,斯亦多矣。门人小子,何敢不敬?此夫子之旨也。子路之不能南音者,以诸乐之中,南音最难。《礼》曰‘胥鼓南’,〈文王世子〉文〈小雅〉曰‘以雅以南’,〈鼓锺〉篇皆二南之谓,见余《诗讲义》孔子亟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见上篇又曰:“女为〈周南〉ㆍ〈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ㆍ〈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见下篇南音之难,斯可知矣。孔子之门,最先务者二〈南〉,而子路之瑟,全不谐合。故曰‘之瑟,奚为于某之门’?子路非狂人,忽以北鄙杀伐之声,奏之于夫子之前,有是理乎?之间,相传子路不能为南音,遂为北鄙之说,播诸野人,而刘向道听涂说,以作《说苑》,其实孟浪之言也。

引证《说苑》曰:“子路鼓瑟,有北鄙之声。孔子曰,‘南者生育之乡,北者杀伐之地,故造南风之声,其兴也勃然,为北鄙之声,其废也忽然。’”○先王之乐,原有定声,乐府旧编,不出〈风〉ㆍ〈雅〉ㆍ〈颂〉三者,况孔子删《诗》定乐,北鄙杀伐之声不容搀入其间?今以〈关雎〉ㆍ〈葛覃〉ㆍ〈鹿鸣〉ㆍ〈四牡〉ㆍ〈文王〉ㆍ〈清庙〉诸诗,弹之为杀伐之声,全不近理。除此以外,本不肄业。子路虽麤豪好勇,别取杂词,弹为杀声,亦全不近理,况之所好,虽不知何曲,师延所谓靡靡之乐,亦断非北鄙之杀声?又所谓帝舜〈南风〉之歌,不见《诗》ㆍ《书》,不见经礼。惟儒作〈乐记〉称‘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乐记〉者,河间献王所撰定未闻孔子以〈南风〉之歌,教弟子肄习。此是野人之言,不足称述。大抵乐之声调,由于诗歌,仁声杀声,非工师之所能为。故季札观乐工歌〈周南〉ㆍ〈召南〉,则曰‘美哉,勤而不怨’,为之歌〈小雅〉,则曰‘美哉,思而不贰’。为之歌〈大雅〉,则曰‘广哉,曲而有直’。为之歌〈颂〉,则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卄九虽其所论,或以其德,或以其声,要其声音,由其所歌,不由工师之善恶。若如刘向之说,即之工师,皆贤于子路远矣。子路身居十哲,其心术之正,反出工师之下,子路姑舍,仲尼其有光乎?《孔丛子》称孔子弹琴,见猫取鼠,弹为杀声,为闵子骞所觉。〈蔡邕传〉称琴者弹琴,见螳螂捕蝉,弹为杀声,为蔡邕所觉。斯皆妖言妄说,不合正理。今人习闻此说,遂谓琴瑟之声由于心术,遂谓子路当时满腔子都是杀心,岂不诬哉?此子路之冤案也,不可不白。

引证《家语》曰:“子路鼓瑟,孔子闻之,谓冉有曰,‘甚矣,之不才也!夫先王之制音也,奏中声以为节,流入于南,不归于北。夫南者生育之乡,北者杀伐之域。故君子之音,温柔居中以养生育之气,忧愁之感不加于心也,暴厉之动不在于体。夫然者,乃所谓治安之风也。小人之音则不然,亢厉微末以象杀伐之气,中和之感不载于心,温和之动不存于体。夫然者,乃所谓为乱亡之风。昔者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唯修此化,故其兴也勃焉。德如泉流,至于今王公大夫,述而弗忘。好为北鄙之声,其废也忽焉。至于今王公大人,举以为诫。夫起布衣,积德含和而终以帝,为天子,荒淫暴乱而终以亡,非各所修之致乎?今也匹夫之徒,曾无意于先王之制,而习亡国之声,岂能保其六七尺之体哉?’冉有以告于子路子路惧而自悔,静思不食,以至骨立。夫子曰,‘过而能改,其进矣乎!’”〈辩乐解〉《家语》者,伪书。伪者取《说苑》,略改数字,不足述也。

曰:“升我堂矣,未入于室耳。”○曰:“子路之学识深浅,譬如自外入内,得其门者入室为深,颜渊是也。升堂次之,子路是也。既升我堂,岂可不敬也?”○驳曰非也。升堂入室,总以瑟言,瑟之造诣,亦有浅深。学术全体,非所论也。四科十哲,子路与焉。子路者,门之高弟。乃曰惟颜子入室,岂不妄矣?门人以鼓瑟一事,不敬子路。若于此时,又闻‘未入室’一语,则雪上加霜,把薪救火,其不敬益以甚矣。安在其为子路解说也?惟许其〈雅〉ㆍ〈颂〉,而不许其二〈南〉,然后门人之敬,庶有胜于前日矣。○公牧云:“禅家拈香受法者,谓之入室,门无此法也。”

子贡问:“也孰贤?”子曰:“也过,也不及。”曰:“然则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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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子张才高意广而好为苟难,《荀子》曰:“君子行不贵苟难。”故常过中。子夏笃信谨守而规模狭隘,故常不及。”○曰:“愈,犹胜也。”

曰:“言俱不得中。”云:“子张所谓,过当而不已,子夏则不及而止。”过与不及,未可以形容摸捉,故旧说如此。窃尝论之,以进德则狂者为过,狷者为不及,蔡清云:“子张近于狂,子夏亦未免于狷。”兼人者为过,退者为不及。以行礼则奢者为过,俭者为不及,丧而戚者为过,易者为不及。

质疑二子优劣,虽不可详,孔子断之曰‘过,犹不及’,则其难兄难弟,莫上莫下可知。《集注》引《中庸》以明之,则子张为贤知,而子夏为愚不肖,恐非本旨。《中庸》所言者,知愚以位高而操世柄者言之,叶公景公,知者之类,馀多愚者贤不肖以儒者之谈道术者言之,,贤者之类,馀多不肖虽其不得中庸,毕竟相同,而其才性之高下,若碧天黄壤。二子之过与不及,非至是也。朱子云:“夫子告子张多闻阙疑,多见阙殆,子张自说,‘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其疏旷多如此。孔子子夏无为小人儒,又云,‘无欲速,无见小利。’子夏自言‘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之类。子张之语,终有慷慨激扬之气,子夏终是谨守规矩。”

引证〈仲尼燕居〉:“子曰,‘敬而不中礼,谓之野。恭而不中礼,谓之给。勇而不中礼,谓之逆。’子曰,‘,尔过,而也,不及。子产犹众人之母也。能食之,不能教也。’子贡越席而对曰,‘敢问。将何以为此中者也?’子曰,‘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颜渊亟称夫子约我以礼,约我以礼者,所以制中也。孔子曰‘吾党小子狂简,不知所以裁之’,谓不知制之以礼也。以此观之,则子张之过,过于礼也,子夏之不及,不及于礼也。

季氏富于周公,而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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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上一节,亦孔子之言。若记者之言,则不得云也。朋友不相名补曰周公,谓天子之三公。〈王制〉曰:“天子之三公之田视公侯,天子之卿视伯,天子之大夫视子男。”○曰:“冉求季氏宰,为之急赋税。”云:“聚敛财物而陪附助益。”曰:“小子,门人也。鸣鼓,声其罪以责之。”○补曰攻,犹治也。治玉,谓之攻玉孔子呼小子曰:“也之罪,虽鸣鼓而攻之,可也。”时诸侯有罪,伯者伐之,伐者,鸣鼓也。

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云:“季氏臣,诸侯之卿也。周公,天子之宰,其后也。孔子之时,季氏专执政,尽征其民。其君蚕食深宫,赋税皆非己有,故季氏富于周公也。”曰:“冢宰是有事之职,故云卿士。”杜预云:“卿士,王之执政者。”○见驳曰非也。邢氏其后也,则周公者元圣也。周公当时,虽亦富贵,不过与太公召公,同其田禄,而法外聚敛,非圣人之所肯为,则元圣独得富名,必无是理。既无独得之名,则其必曰‘富于周公’,亦无是理。周公者,天子之三公也。不必指斥一人,且所谓卿士之职,非元圣之所曾经者。《诗》云:“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十月之交〉篇《诗》云:“王命卿士,太祖。”〈常武〉篇《春秋传》云:“蔡仲周公卿士,武公庄公平王卿士。”如斯而已。元圣何尝为卿士?○或曰:“周公子孙在,世为卿士,袭号周公。若《春秋》所谓周公黑肩桓公周公阅宰周公是也。”然周室东迁之后,所谓三公,其田禄所养,不过如小国之元士,其富不足期也。季氏富于周公者,谓富于西周盛时之三公也。据法制而言之

王充曰:“攻者,责也,责让之也。”《论衡ㆍ顺鼓》篇曰:“使其门人鸣鼓声其罪,以攻责之。”○驳曰非也。鸣鼓伐罪,是军旅之事。《春秋》之例,有锺鼓曰伐,无锺鼓曰侵,见《左传》觕者曰侵,精者曰伐。《公羊传》《周易》之例,离鼓震鸣则其象为伐。军旅之外,无鸣鼓攻人之法也。故《周礼ㆍ大司马》,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其目曰‘贼贤害民则伐之’,有锺鼓曰伐‘野荒民散则削之’。削其地冉求之罪,犯害民之条,故孔子绳之以军旅之法,曰‘其在《周礼》,正中鸣鼓之律’,非谓小子真可以援桴击鼓,以伐冉子之室也。先儒误解此文,今太学生有罪者,有所谓鸣鼓之法,令有罪者负鼓,群噪而伐其鼓,逐之至于桥门之外,名之曰此孔子鸣鼓之法。嗟呼!岂不悖哉?愧甚矣。

引证《孟子》曰:“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于季氏,故为不善至于如此。由其心术不明,不能反求诸身,而以仕为急故也。”云:“荀彧以谋略施之曹操严尤以才智施之王莽刘毅以才敏施之刘裕,皆其类也。”章泰占曰:“之臣季氏,皆在夫子仕之时,夫子未必不知之。观其失位,将之,即先冉有,在,闻季氏复召冉求,期以大用,是夫子为冉有急仕,反过于其身,而乃谓其不能反身。此正相悖语。”

许敬庵曰:“季氏欲以田赋,使访于孔子孔子对曰,‘若季孙行而法,则有周公之籍在。’冉求不能谏止,卒用田赋。此聚敛附益之事也。冉求果为夫子之徒,则宜确以孔子所对之言,力止其事。”○用田赋,非冉求之所能救,当是别有他事。

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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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愚,也鲁,也辟,也喭。子曰:“也其庶乎,屡空。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皇氏本,辟或作僻。云:“匹亦反。”○古本,喭或作谚。见《文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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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柴,弟子高柴,字子羔。”《史记》云:“字子羔。”郑玄曰:“人,少孔子三十岁。”○云:“《左传》作子羔,《家语》作子高,《礼记》作子皋,三字不同,其实一也。”补曰愚,愗也。朱子云:“愚者,知不足而厚有馀。”鲁,钝也。云:“曾子性迟钝。”辟,偏也。辟ㆍ僻同喭,鄙也。喭ㆍ谚通,鄙语谓之谚朱子曰:“庶,近也。言近道也。”《易》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补曰屡,数也。邢氏空,穷也。〈小雅〉云:“不宜空我师。”屡空,谓数至穷匮也。朱子朱子曰:“命,谓天命。”天所赋贫富贵贱之命补曰不贵而求富,是不受命也。贩卖曰货,财物之变化种畜曰殖。生物之蕃息朱子曰:“亿,意度也。子贡能料事而多中也。”《左传》文见下补曰四子各有一病,,无可言之病。然之病在乎屡空,之病在乎货殖,又其亿则屡中,亦一疵也。六子之中,惟‘其庶乎’三字,为许可之辞,馀皆贬辞。○上四句,亦夫子所言,故称名。朋友不相名中起‘子曰’者,变其文,表颜子也。注疏本合为一章。

曰:“子张才过人,失在邪辟文过。”○王弼云:“僻,饰过差也。”驳曰非也。文过非其旨也。《集注》,作便辟之辟,亦恐未然。便辟者外貌

曰:“子路之行,失于畔喭。”○曰:“旧注,作𠯘喭,字书‘𠯘喭,失容也’。言子路性行刚强,常𠯘喭失于礼容也。今本,𠯘作畔,王弼云刚猛也。”○杨慎曰:“也谚,谚,俗论也。或作喭,见《文选》注。又作唁,刘协曰,‘谚ㆍ喭ㆍ唁同一字。谚者,直语也。廛路浅言,有质无华,丧言不文,故吊亦称唁。’《刘子新论》,‘子游裼裘而谚,曾子指挥而哂。’是谚与唁同也。”《丹铅馀录》

曰:“此章之首,脱‘子曰’二字,或疑下章‘子曰’,当在此章之首,而通为一章。”○曰:“或分为别章。”见《释文》《论语》之例,错落不一。‘祭如在’章,承之以‘子曰’,未为不可。‘季氏富于周公’,亦孔子之言,而中起‘子曰’。此章亦然,不必为二章。

曰:“言庶几圣道,虽数空匮而乐在其中。不受教命,谓不受孔子之命唯财货是殖,亿度是非。盖美,所以励也。”○驳曰非也。屡空者,夫子病之言,非誉之也。其实心誉之夫子历言四子之短,至于颜子,实无可病。夫子若悄然忧叹者然,曰也虽庶乎近道,而又恒日屡空,似乎迂拙无用者然,亦病之也。其实心誉之若以屡空为善,则是颜子之庶乎近道,归重乎‘屡空’一节。夫君子之道,不离乎富贵,若必以朝不食夕不食,为近道之表准,则凡学道者饿矣。乐在其中四字,公然添出,岂经旨乎?○又按‘货殖’不可训之曰‘财货是殖’。‘货殖’二字,皆行事也。以财变化曰货梅氏〈仲虺之诰〉称‘不殖货利’,盖后世之文也。

曰:“一曰,屡,每也。空,犹虚中也。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犹不至于知道者,各内有此害。其于庶几,每能虚中者,唯。怀道深远,不虚心,不能知道。子贡虽无数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虚心也。”云:“致富之道,当由天命与之爵禄,今子贡不因天命爵禄,而能自致富,故曰偶富。言有亿度之劳,富有经营之累,以此二事,不虚心也。”曰:“一说‘屡犹每也,空犹虚中也’,此近之矣。谓富不虚心,此说非也。吾谓则坐忘遗照,是其空也。”○驳曰非也。何晏之学,习于,穿凿如此。〈伯夷传〉曰:“也屡空,糟糠不厌。”西京官学,皆以屡空为绝粮也。‘坐忘遗照’之说尤悖

王充曰:“本不受天之富命,货财积聚,为世富人者,得货殖之术也。”《论衡ㆍ率性》篇又曰:“亿则屡中,罪善居积,意贵贱之期,数得其时,故货殖多,富比陶朱。”〈知实〉篇又曰:“‘何谓不受命乎?’说曰,‘受当富之命,自以术知数亿中时也。’”〈问孔〉篇曰:“子贡性动,不能信天任命,是不受命也。财物曰货,种艺曰殖。子贡家富,不能清素,所以为恶也。又一通云,‘殷仲堪云,“不受娇君命。”’”○江熙曰:“不荣浊世之禄,亦庶几道者也。虽然有货殖之业,恬愉不足,所以不敢望耳。不受命者,谓子贡不受孔子教命。”曰:“未若每空,而能中其空也。货当为资,植当为权,字之误也。子贡资于权变,未受性命之理,此盖明之所以亚于也。”○驳曰诸说,皆非也。

引证《后汉书ㆍ贾逵传》,帝谓马防曰:“贾逵母病,此子无人事于外,屡空,将从孤竹之子于首阳山矣。”○屡空者,数饥也。陶潜诗云:“被褐欣有得,屡空常晏如。”

事实《左传》十五年春,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君为主,其先亡乎!”夏五月,公薨。七年,师宵掠,以子益来,献于亳社。仲尼曰:“不幸言而中,是使多言者也。”○曰:“是其屡中也。”

杨升庵曰:“之辨,只在心体之忘与未忘。不见有理障,遂不见有俗障,之殖,全是俗障,之亿,亦是理障。”○游云亭云:“此章屡空屡中,分明相照。”○王德云:“人心从天命来,原是空体。之屡空,几与天命通也,忘殖并忘亿矣。不受天命之空,而以学识填实之,如殖货然。”○驳曰非也。此何晏之遗义,之绪言,不足言也。

庄中孺云:“庶作近道,与屡空为两截解,不唯意义不贯,即读亦不成文法,当作一气说,言也庶乎其屡空也。”○驳曰非也。以屡空作褒语,则其文理之不通,诚如中孺之说。若作讥贬之语,则句法跳动,无可疑也。若作一气语,真不可解。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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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善人之道,即教人之术。善,读之如‘善世’之善下学上达,如由门而阶,一级二级,乃升其堂,以入乎室。室者,精义入神之地践迹,谓循旧迹,不躐等也。

曰:“践,循也。言善人不但循追旧迹而已,本,无‘但’字亦少能创业,然亦不入于圣人之奥室。”云:“子张问,‘行何道,可谓善人?’孔子答言,‘善人不但循追旧迹而已,当自立功立事也,而善人好谦,亦少能创业,故亦不能入圣人之奥室也。’”曰:“说,非也。吾谓善人即圣人异名尔。”○驳曰三说,皆非也。《易》曰:“善世而不伐。”乾卦文《易》曰:“居贤德善俗。”渐卦文《庄子》曰:“善刀而藏之。”善也者,缮也。修治之使之善曰善也。子张磊落豪放之人也。其自修己,不欲循蹈规矩,况其教人之法,岂无躐等之患?此孔子所以告之以践迹也。

质疑诚是善人,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岂可曰质美而未学乎?圣人千言万语,所期者善而已。既善而未入室,有是理乎?若以质美者为善人,又不应曰善人之道也。质美未学,安得有道之足问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集解》连上为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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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论笃,言论笃实也。朱子与,许也。君子,表里如一者也。色庄,貌严而内荏者也。听其言而轻许之,则吾未知其为躬行者乎,外饰者乎?

曰:“论笃者,谓口无择言。君子者,谓身无鄙行。色庄者,不恶而严,以远小人。言此三者,皆可以为善人。”○曰:“此亦善人之道,故同为一章,当是异时之语,故别言子曰。”○曰:“论者,讨论也。笃,极也。是,此也。论极此圣人之道,因戒子张。”亦别为一章驳曰非也。朱子之义,不可易。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也惑,敢问?”子曰:“也退,故进之,也兼人,故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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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曰闻,谓闻义,张南轩亦云如急难振穷,凡可以行其义者。○补曰兼人,谓一人举二人之任,所谓兼人之勇也。冉有画,是自退者也。子路有闻未行,犹恐有闻,是兼人者也。谓勇于进取,倍于他人

曰:“赈穷救乏之事。”云:“如友朋急难,乡党赈恤。”闻义,不可指的一事。

曰:“冉有性谦退,子路务在胜尚人,各因其人之失而正之。”○退步非谦,兼人非胜尚人。

子畏于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何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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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言与孔子相失,故在后。”○补曰知子在者,孔子尊显,颜子卑微,仓卒孔子不知颜子之死生,而颜子得知孔子之存亡。○曰:“先王之制,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则致死焉。〈晋语〉栾共子之言即夫子不幸而遇难,必捐生以赴之矣。夫子而在,则何为而不爱其死,以犯人之锋乎?”

曰:“死,当为先字之误也。上文云‘颜渊后’,下文云‘何敢先’,其义自明,无死理也。”○驳曰非也。《笔解》恐非昌黎手笔。

引证《吕氏春秋》曰:“曾点使曾参,过期而不至,人皆见曾点曰,‘无乃畏耶?’曾点曰,‘彼虽畏,我存,夫安敢畏?’孔子畏于颜渊后,孔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何敢死?’颜回之于孔子也,犹曾参之事父也。古之贤者,与其尊师若此,故师尽智竭道以教。”〈劝学〉篇父在则子不敢轻身冒难,也视予犹父,故用子道也。颜渊既知孔子之免害,从间道避身,不犯其锋,故曰何敢死?

〈檀弓〉曰:“死而不吊者三,畏ㆍ厌ㆍ溺。”○郑曰:“畏如‘子畏于’之畏。”○或曰:“人以夫子貌类阳货,故欲杀也。然则夫子可不死矣。桓魋直欲杀夫子,夫子且微服避之,岂有人欲杀阳货,而我肯俯首就戮,为代死者?不幸而死,则为世摈斥,不哭不喭,而不齿于众。才言畏,便有万不可死者,故前儒解有三,一不解说而死,谓不自白曰我非也,一计无所出而死,谓不微服求遁避也,一猥狠亡命,犯触而死,谓不自量而斗也。三者皆与儒之说相反。”○经不云‘厄于’,必云‘畏于’,畏与厄不同,厄者其事实,畏者其事虚也。然或说以为夫子实非阳货,则可以解说得生,故颜渊以此知孔子之不死,自以为千古卓见。而狂锋猝犯,宁有解说之暇?颜子以此忘忧,则太冥顽矣。○又按郑玄注〈檀弓〉,以畏于当之,本是谬义。陈澔云:“畏惧而不知所出,多自经于沟渎,此真为死于畏矣。”若使人之锋,直犯夫子,事在呼吸,则颜子将以其死不受吊,而熟视不救耶?彼以必杀为心,则援少力弱者,有死而已。亦将以其死不受吊,而乞其毋死乎?吾未见其为千古之卓见也。

曰:“幸而不死则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请讨以复仇。”○曰:“〈檀弓〉云‘兄弟之仇,仕不同国’,则与交游不共国,无分别矣。乃《周礼》调人之职则直曰‘兄弟之仇,不同国,师长之仇,视兄弟’,则为师长复仇者,正当比兄弟一等,虽身尝备兵,而但不同国,与君父之不共戴天者有别。”○胡氏复仇之说,本是賸语,且匹夫复仇,恐未有告于天子方伯者。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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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子然季氏子弟。《四书人物考》云:“子然平子意如之子,桓子之弟也。”○冯厚斋亦云自多得臣此二子,故问之。”○曰:“谓子问异事耳,则此二人之问。”朱子云:“曾,犹乃也。”曰:“以正道事君,君若不用己道,则当退止也。”○曰:“具臣,言备臣数而已。”云:“季氏不道,而不能匡救,又不退止,不可谓之大臣。”补曰从之,谓二子唯其所事者之意,是顺是承也。○曰:“言二子虽从其主,亦不与为大逆。”○朱子曰:“深许二子以死难不可夺之节,而又以阴折季氏不臣之心。”

曰:“言二子不能尽谏者,以讥季氏虽知贵其人,而不能敬其言也。”

引证〈礼器〉曰:“子路季氏宰。”○二子之为季氏宰,事见十二年。

子路使子羔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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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子路季氏,故任举子羔,使为季氏费邑宰。”○曰:“子羔学未熟习,而使为政,所以为贼害。”○曰:“夫人之子,指子羔也。”补云:“夫人,人也。”曰:“言治民事神,于是而习之,亦学也。”○曰:“疾其以口给应,遂己非而不治躬。”云:“恶夫佞者,祗为口才捷给,文过饰非故也。”者,季氏之兔窟也。善于则削于,不善于则不称其饩,此闵子所以力免也。孔子之责,意实在此。子路非不知也,以权辞饰之,故曰恶夫佞。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也。”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ㆍ七十,如五ㆍ六十,而非邦也者?唯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本,归作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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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曾参父,名。”《史记》云‘曾蒧’,音点补曰以吾,犹言谓我也。少长之分,争一日,必言一日者谦也。云:“谦以少言,故云一日。”曰:“女无以我长故难对。”○曰:“女常居,云人不知己,如有用女者,则何以为治?”○朱子曰:“率尔,轻遽之貌。”○补曰摄,引持也。谓大国在左右相牵掣师旅,军兴也。二千五百人为师,五百人为旅饥馑,岁俭也。谷不熟曰饥,菜不熟曰馑补曰加之,谓邻国加兵于我也。读之如加诸我加诸人之加朱子曰:“因,仍也。”补云:“年年相因也,谓荐饥。”补曰比,犹至也。《诗》云:“比于文王。”《孟子》云:“比其返也。”《汉书》云:“比至皆亡之。”方者,人所向也。朱子云:“民向义,则亲其上死其长。”哂,微笑也。○曰:“子路冉有皆三年为断,古者三载考绩,要其成也。”夫子亦曰:“三年有成。”曰:“自云能足民而已,谓衣食足也。”○曰:“宗庙之事,谓祭祀也。诸侯时见曰会,众覜曰同。云:“〈大宗伯〉文,但彼殷见,此作众覜。”端,玄端也。云:“衣正幅染玄色,故曰玄端。上士以玄为裳,中士以黄为裳,下士以杂色为裳。””○朱子曰:“章甫,礼冠。”云:“章甫,缁布冠也。曰毋追,曰章甫,曰委貌,其制相比,皆以漆布为之。”补曰小相,《周礼》小宗伯之类,祭祀相君以诏礼,宾客相君以作摈。详见下相者,佐也。○朱子曰:“四子侍坐,以齿为序,则当次对,以方鼓瑟,故孔子先问而后及也。”○曰:“思所以对,故其音希。按,希者,疏也,微也铿者,投瑟之声。蔡清云:“铿尔属下句读。””○朱子曰:“作,起也。”○补曰撰,陈列也。如陈列饮食,谓之馔曰:“莫春者,季春三月也。”谓建辰之月补曰春服,复袷之轻凉者也。有絮曰复,无絮曰袷补曰浴,洒身也。《说文》云曰:“沂水盖县南,至下邳。”云:“鲁城南自有沂水。”朱子曰:“风,乘凉也。”○补曰舞雩,雩祭之舞地也。云:“有坛𫮃树木,可以休息。”朱子曰:“咏,歌也。”○曰:“善独知时。”云:“三子不能相时,志在为政,唯曾晳独能知时。”补曰与,许也。○朱子曰:“子路之志,乃所优为,而夫子哂之,故请其说。”○补曰‘唯’ㆍ‘唯’二节,皆孔子言也。明所以哂之意,在乎不让,而不在乎说为邦也。○曰:“明皆诸侯之事,与子路同,徒笑子路不让。”○曰:“谦言小相耳,谁能为大相?”云:“公西华之才,堪为大相,今谦言小相耳。”孔子本问为邦之事,三子非失对也。曾点为异论者,谓时运否塞,三子之言,皆虚言也。如坐谈龙肉富不可求,从吾所好,故孔子善之,三子非失对也。

曰:“率尔,先三人对也。”○东方朔〈非有先生论〉曰:“今先生率然高举。”李善注:“率然,轻举之貌。”后世之所谓坦率ㆍ真率,皆此意也。

曰:“摄,迫也。”○朱子曰:“摄,管束也。”○古之诂训,摄者引持也。

曰:“方,义方也。”《左传》云:“爱子教之以义方。”驳曰非也。《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坤卦文玆所谓义方也。此是方圆之方,岂可以训此经乎?朱子训方为向,然《礼》曰:“邦国有伦而众乡方矣。”〈文王世子〉文〈乐记〉曰:“乐行而民乡方。”若训方为向,则乡方乃是乡向,不可通矣。方者,人所向也,人所向者,义也。然谓之义方,则不可。

曰:“哂,笑也。”○曰:“齿本曰哂,大笑口开则哂见。”○曰:“〈曲礼〉云,‘笑不至矧。’注,‘齿本曰矧,大笑则见。’《释文》,‘矧本又作哂。’然则注ㆍ疏皆是。注,‘哂,微笑。’谬矣。”○字书,哂或作听,或作弞,或作吲,而笑不坏颜谓之弞,此微笑之义也。总之,矧者,齿龈也。无论大笑微笑,凡露龈曰哂也。微笑无声,亦或作露龈,岂必大笑为哂乎?李群玉诗云:“吾道诚微哂。”

曰:“小相,谓相君之礼。”○曰:“《周礼ㆍ司仪》,‘掌摈相之礼。’注云,‘出接宾曰摈,入赞礼曰相。’〈聘礼〉云,‘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此云‘愿为小相’者,谦不敢为上摈也。”○疏但言宾客之礼,其义非也。案《周礼ㆍ大宗伯》:“凡祀大神,享大鬼,祭大示,治其大礼,诏相王之大礼,朝觐会同,则为上相。”此之谓大相也。〈小宗伯〉:“凡祭祀宾客,将瓒祼。”又云:“诏相祭祀之小礼。”此之谓小相也。

曰:“撰,具也。”○撰与撰通,先儒谓之论撰,或谓之撰述,其本义皆不明也。陈列饮食,谓之馔,巽者,主人之方也。饮食必主人陈列之故,字从巽故陈列言辞,谓之撰,古之所谓谐声也。

曰:“三月,之正月。”○曰:“若以为寅月,沂水之冻方解,雩坛之风尚寒,浴咏归,非其时矣。”○驳曰说,非也。诗曰‘嗟嗟保介,惟莫之春’,亦建辰之月。

曰:“春服既成,衣单袷之时。”云:“单衣,袷衣也。至此时则衣无絮。”驳曰非也。莫春谁能著单衣乎?袷而无絮者,亦早矣。

曰:“或云,‘冠者五六,五六三十人也。童子六七,六七四十二人也。四十二就三十,合为七十二人也。弟子升堂者七十二人。’”○驳曰非也。拘儒哉。

曰:“浴,当为沿字之误也。三月,之正月,安有浴之理哉?”○朱子曰:“浴,盥濯也。今上巳祓除是也。”又曰:“《汉ㆍ志》,‘三月上巳祓除,官民洁于东流水上。’而蔡邕引此为证,是也。韩愈李翱疑裸身出浴之非礼,而改浴为沿,不察此耳。”○戏水濯垢,亦可云浴,何必全身投水,方谓之浴?昌黎谬执建寅之义,改浴为沿,可乎?○又按上巳者,上己之误。当作‘戊己庚’之己十二支配于十日,其賸者二,故一旬之内,或都无巳日,无辰巳之巳上巳何可必得哉?上甲ㆍ上丁ㆍ上辛及社用戊日之类,皆以天干言之,地支非所用也。且曾点之言,脱洒尘臼,上巳祓除,恐非本旨。

曰:“归,本作馈。馈,酒食也。”○驳曰非也。此本王充之说。

王充曰:“设雩祭于沂水之上。莫春,谓四月也。春服既成,谓四月之服成也。冠者ㆍ童子,雩祭乐人也。浴乎,涉沂水也,象龙之从水中出也。风,歌也。咏而馈,咏歌馈祭也。说《论》之家以为浴者,浴水也。风,干身也。之四月,正岁二月也。尚寒,安得浴而风?《左氏传》曰,‘启蛰而雩。’又曰,‘龙见而雩。启蛰ㆍ龙见。’皆二月也。春二月雩,秋八月亦雩,春祈谷雨,秋祈谷实。当今灵星,秋之雩也。春雩废孔子之言,欲以雩祭调和阴阳,故与之。”《论衡ㆍ明雩》篇驳曰非也。语意拘牵,使曾点之言索然无味也。调和阴阳,岂当于理乎?

质疑《集注》云:“曾点冉求亦欲为国而不见哂,故微问之。而夫子之答无贬词,盖亦许之。”下节又云:“此亦曾晳问而夫子答之。”注ㆍ疏,以‘唯’ㆍ‘唯’二节,从头至尾,都作孔子之言。所以明二子之言,与子路同也。云:“夫子不哂子路欲为诸侯之事,故举三子所言,明皆诸侯之事。”孔子若曰,吾之所以哂者,以不让也。若以其得志行道之说而笑之,则唯,皆在可哂。吾之所以不哂者,以其言能让也。末云‘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者,二子之中,之言益让,故孔子加作一赘语,以明也之能让。若以二节之上一句,为曾晳之问,则其问其答,皆无味矣。

质疑刘华嵓云:“曾点之志,只是个狂者,不羁绊于尘迹。故谢上蔡谓三子为曾晳独对东风,冷眼看破。乃儒张皇之过,遂谓其天地同流,谓其气象,谓其人欲净尽。夫天地,必如夫子之老安少怀,方是。若莫春之游,不过唫风弄月,自适其适者也。私欲净尽,必颜回之无伐无施,方是。曾点只是一时见得世事不必拘滞,而岂遂到一日克己田地?儒因夫子一与,遂把‘鼓瑟’三句,动静都看好了,不知师友方言志而鼓瑟,此狂态也。”曰:“〈少仪〉云,‘侍坐弗使不执琴瑟。’曾晳之鼓瑟,盖孔子使之也。”

考异仲和卿曰:“《集韵》引《论语》,作‘愌尔,舍瑟而作’。”出《四书备考》此直是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