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口义 (四库全书本)/卷02

卷一 庄子口义 卷二 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庄子口义卷二
  宋 林希逸 撰
  内篇养生主第三
  主犹禅家所谓主人公也养其主此生者道家所谓丹基也先言逍遥之乐次言无是无非到此乃是做自巳工夫也此三篇似有次第以下却不尽然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涯际也人之生也各有涯际言有尽处也知思也心思却无穷尽以有尽之身而随无尽之思纷纷扰扰何时而止殆已者言其可畏也已语助也以下已字粘上已字与前齐物篇同于其危殆之中又且用心思算自以为知为能吾见其终于危殆而已矣再以殆字申言之所以儆后世者深矣此之所谓殆即书之所谓惟危也已而为知者犹人言明明而知故故而作也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此数句正是其养生之学庄子所以自受用者为善无近名者谓若以为善又无近名之事可称为恶无近刑者谓若以为恶又无近刑之事可指此即骈拇篇所谓上不敢为仁义之操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也督者迫也即所谓迫而后应不得已而后起也游心斯世无善恶可名之迹但顺天理自然迫而后应应以无心以此为常而已缘顺也经常也顺迫而后起之意以为常也如此则可以保身可以全其生生之理可以孝养其父母可以尽其天年即孟子所谓寿夭不贰修身以俟之也孟子自心性上说来便如此端庄此书却就自然上说便如此快活其言虽异其所以教人之意则同也晦庵以督训中又看近名近刑两句语脉未尽乃曰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尽其为学之力则稍入于恶矣为恶无近刑是欲择其不至于犯刑者而窃为之至于刑祸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遂以为庄子乃无忌惮之中若以庄子语脉及骈拇篇参考之意实不然督虽可训中然不若训迫乃就其本书证之尤为的当也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𬴃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
  手之所触触动也肩之所倚以手用力则肩有斜势也足之所履亦其用力之时足之所立自有步武也膝之所踦踦微曲也以身就牛则膝微曲也此四句画出一个宰牛底人砉兴入音𬴃亨入音砉然向然𬴃然皆是其用刀之声却以奏刀两字安在中间文法也如七月诗八月在野九月在宇十月蟋蟀在我床下亦是以蟋蟀字安在中间也奏刀进刀也进用其刀曰奏莫不中音者言其砉向𬴃之音皆合律吕也桑林经首皆乐名也舞则有乐会舞者之聚也合于桑林中于经首亦形容其中律吕之意也文惠君梁惠王也嘻叹也技盖至此言如此其妙也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释刀舍其刀也舍刀而对谓其技自学道得之而后至于技非徒技也三年之后未见全牛者言牛之一身其可解处全不容力可一目而见也
  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窽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
  以神遇而不以目视者言心与之会也遇会也官耳目鼻口也官知止者言凝然而立之时耳目皆无所见闻也耳目之所知者皆止而不言之神自行谓自然而然也天理者牛身天然之腠理也依者依其自然之腠理而解之大郤骨肉交际之处也批击也窽空也骨节之间自有大空缺处也导者顺而解之也骨肉之交际骨节之空窽皆固然者我但因而解之我之为技其用刀也皆未尝经涉其肯綮之间綮音顷肯綮者骨肉相著处也肯綮处且不用刀况大軱乎軱音孤大骨也
  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良庖庖之善者也族庖众人之为庖者也劣者也庖之劣者则其刀一月一更以其斫大骨而有损刀或折也庖之善者一岁一更刀以其用刀犹于肯綮之间或有割切故其刀亦易损也今我之刀用之十九年矣解牛虽多而其刃皆若新磨然言其无所损也硎砥石也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馀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言牛之骨节自有间缝处我之刀又甚薄以甚薄之刀随其间缝而解之可以游刃于其间恢恢有馀地者言其无滞碍也此意盖言世事之难易皆有自然之理我但顺而行之无所撄拂其心泰然故物皆不能伤其生此所以为养生之法也
  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此虽然一转甚有意味盖言人之处世岂得皆为顺境亦有逆境当前之时又当委曲顺以处之人行顺境甚易到境逆处多是手脚忙乱自至丧失安有不动其心者乎所以添此一转族聚也言牛身筋骨聚会之地也我之解牛虽曰目无全牛矣虽用刀皆在于大郤大窽之间而至于筋骨盘结处亦见其难遂把作个难事做怵然者变动之意也戒者加儆戒也视为止者言以目视之未免少停止而后迟迟焉行其刀此但言加子细之意也我既加意子细为之则其动刀也甚微言轻轻然亦不敢甚著力也謋音慝解音蟹謋忽然之意解散也言其用力甚轻而其骨肉忽然自已解散如土之委地然言其多而易也解牛既了则提起其刀而立从容四顾踌躇者从容也即自得意也满志者如意也非曰其志自满也言此乃满我之意也何以如意不用力而解牛虽解而刀无伤所以如意也善刀者言好好收拾其刀而藏之也此意盖喻人处逆境自能顺以应之不动其心事过而化其身安于无为之中一似全无事时也为善无近名以下正说养生之方庖丁一段乃其譬喻到此末后遂轻轻结以得养生焉四字便是文势操纵省力处须子细看
  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
  公文姓轩名也右师者已刖之人为右师之官也介独也刖而存一足也天与人与者言天生之始已如此邪人刖之邪刖足分明是人却曰天也非人天之生是使独者言天生他时只要他独有一足也何以知之凡人之形貌者有两足相并而行此于众人之中独异如此便是天使之非人使之也有与相并也此意盖谓人世有馀不足皆是造物虽是人做得底也是造物为之盖欲人处患难之中亦当顺受之也
  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
  前说患难顺受之意便是庖丁每至其族吾见其难处意思却于此数句借泽雉而喻乃言人生处世逆境常多便是履虎尾游于羿彀中之意泽中之雉十步方得一啄百步方得一饮言其饮啄之难也若养于笼中则饮啄之物皆足而为雉者不愿如此故曰不蕲畜乎樊中蕲愿也樊笼也何以不愿盖笼中之饮啄虽饱雉之精神虽若畅旺而终不乐故曰神虽王不善也王音旺不善不乐也此意盖谓人能自爱其身不入世俗汨没之中更自好也
  老耼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庄子之学本于老子此处先把老子贬剥便是为贬剥尧舜夫子张本道我于老子亦无所私而况他人乎三号而出言不用情也弟子之问谓老子于秦失本朋友也何其吊之如此不用情乎夫子指秦失也始者吾以为其人者言吾始以老子为非常之人也今因吊之乃知其不为非常人也何者老子之死其弟子之哭无老无少皆如此其悲哀此必老子未能去其形迹而有以感会门弟子之心故其言其哭哀且慕者有不期然而然也天之所受本无物也犹以有情相感则是忘其始者之所受而遁逃其天理背弃其情实如此皆得罪于天者故曰遁天之刑倍与背同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悬解
  上面既说了秦失一段就此却发明尽死生之理以结一篇盖欲人知其自然而然者于死生无所动其心而后可以养生也夫子有道者尊称之辞也言天地之间有道之士其来也亦适然而来其去也亦适然而去但当随其时而顺之既知其来去之适然则来亦不足为乐去亦不足为哀不能入者言不能动其心也悬者心有系著也帝者天也知天理之自然则天帝不能以死生系著我矣言虽天亦无奈我何也故曰帝之悬解
  指穷于为薪火𫝊也不知其尽也
  此死生之喻也谓如以薪炽火指其薪而观之则薪有穷尽之时而世间之火自古及今传而不绝未尝见其尽此三句奇文也死生之理固非可以言语尽且论其文前面讲理到此却把个譬喻结末岂非文字绝妙处
  内篇人间世第四
  前言养生此言人间世盖谓既有此身而处此世岂能尽绝人事但要人处得好耳看这般意思庄子何尝迂阔何尝不理会事便是外篇所谓物莫足为也而不可以不为一段意思
  颜回见仲尼请行曰奚之曰将之卫曰奚为焉曰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
  其年壮其行独者言少年自用不恤众议也轻用其国而不自知其过失轻民之生而戕贼之量其国中前后见杀者若泽中之蕉然谓轻民如草芥也荀子富国篇有曰以泽量与此意同本是若泽蕉却倒一字曰泽若蕉此是作文奇处云泽也梦亦泽也云梦昔皆为水今有土可耕不曰云梦土作乂而曰云土梦作又玄亦纤纩亦纤不曰玄纩纤而曰玄纤纩此文法也如往也民其无如者言其无所归也
  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瘳乎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已而后存诸人所存于己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徳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徳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且徳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菑人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为人菑
  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𨼆此圣贤之言也庄子却反其说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谓如人能医必其门多疾之时方可行其术若是已治之国又何用我愿以所闻思其则言欲以所闻于夫子者而告之卫君使之思其法则而知改悔庶几其国可安也若殆往而刑耳若汝也殆将也汝如此而往将为彼所刑戮而已谓不可往也道不欲杂者言此心不杂则纯一虚明茍有所容心谓彼既如何我又如何救之便是容心则在我已杂矣我既不纯一何能救之杂则多者言多端也扰者乱也忧者自苦也言汝且自苦何能救人古之人必先存其在我者而后可以谏告他人茍存于我者未定何暇及他人乎彼之所行虽为暴恶我方自苦何暇及他徳自然也知私智也才有求名之心则在我自然之徳已荡失矣才有用知之私则争竞所由起矣故曰徳荡乎名知出乎争相轧者相倾夺也争之器者言我以私智用彼亦以私知用彼此用智其争愈不已器用也曰名曰知皆天下之凶事此事不可以尽行言行之必有祸也矼厚也厚徳即实徳也厚信实有可信之行也我虽有徳有信而未达彼人之性气我虽曰令名令闻而未达晓彼人之心谓我如何而强以仁义法度之言陈述于暴恶人之前人必恶汝谓汝矜夸自有其美也绳墨法度也术与述同菑人者凶人也必名汝曰凶人既有此名则菑反及汝汝今此去殆且为人所菑而已岂能化卫君而救其国乎
  夫且茍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
  彼若知贤而悦之知不肖而恶之则何用我更别有所求故曰恶用而求有以异彼惟其不知贤不肖所以如此所为彼既不知贤则安知汝为贤者而信汝之言乎诏召也若汝也卫君不曽召汝故曰若惟无诏汝既不召而自往则彼以王公之贵必将乘汝言语之间而争欲求胜斗争也捷胜也汝到此时为其所困则目必将眩然荧眩也而汝也而色将平之者言汝方为颜色以求平于彼谓屈服其颜色以求自解也口将营之者言自将营救解说也容将形者言容貌之间必见恐惧跽擎之形也心且成之者言用心以成顺之也梁武帝辨折贺琛处正合此卦影盖言其争不胜而自屈服也他本凶暴又得胜汝一胜其气愈旺则是水救水火救火也益増也益多者言増多其恶也顺此而往则其为恶愈无穷极所为暴戾益甚矣厚言者犹深言也汝未有以信于人乃以不信之身而深言于暴人之前必为其所杀也
  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尧攻丛枝胥敖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龙逢比干皆修其身以爱民为谏不知民自别人之民汝乃下而伛拊之伛拊爱养之意也桀纣不爱民而汝乃爱桀纣之民是下拂其上也所以见杀修善也因其好善反以挤怒之谓此皆好名之过也丛枝胥敖有扈皆是寓言国为邱墟死为厉鬼厉无后无归之鬼也丛枝胥敖有扈之所以取祸至此者皆用兵不止以求名实也实利也不能胜言不能堪也言求名自利之人虽尧禹且不能堪至于灭其国而况汝乎胜音升尧禹无此事皆寓言也
  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颜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徳不成而况大徳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
  又设一转言汝之欲往也必有所以以用也且试以语我尝试也来助语也端而虚者端正其身虚豁其心也勉而一者黾勉而谨终如始也能如此则可否恶恶可者言甚不可也阳为充孔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者言得志之人阳气方充满其貌甚扬扬自得孔甚也采色不定者言其骄矜之色不常也寻常之人每每不敢违而顺之畏之也彼见人人皆畏已而汝欲以言语感动之彼将求欲案服汝心以快其意故曰求容与其心容与自快之意日渐小徳也言汝此等人名之曰小徳且不能成况能成大徳乎执而不化者固执而不能回也若如此则外将以端虚而求合于人内则守其勉而一者谓我在内无所訾病伎俩止于如此讵能自以为可乎
  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已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已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不为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
  然则而下又设为颜子之答分作三截内直者内以此理自守其真实也此直字与真字相似自天子之贵下而与我皆天之所生则是皆出于自然者岂敢以已言自私欲人善其是者不善其非者若无此自私之心则其浑浑若童子然则与天合矣故曰与天为徒外曲者外尽擎跽曲拳之礼人人皆为之则我亦为之人于我亦无疵病此因拜下礼也虽违众吾从下处生此等议论以讥诮圣门如此则与人合故曰与人为徒成者自已之成说也比合也以自已之成说而上合于古人言引古人以为证也虽借古人教诲之言乃是当面陈说是非而皆有谴谪之实盖谓我之所言非出于我古人已有之言也若如此则虽讦直以暴其所行而人亦不以为罪故曰虽直而不病与古为徒者言其说与古人合也若是则可者言如此可以说卫君否也
  仲尼曰恶恶可太多政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
  政事也法方法也谓汝所言事目方法太多而终是不安谍谍音叠安也虽能如此三者固亦无罪然亦止于自免而已安可以化人故曰胡可以及化此其病在何处盖汝三者之说皆是师其有为之心便是容心便非无迹便非自然之道
  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皥天不宜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若此则可以为斋乎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无以进者言更无向上著也有而为之其易邪言汝道汝有此伎俩要为之甚易邪才萌此轻易之心则皥天之意不相乐矣故曰易之者皥天不宜此两句最是人生受用切实处祭祀之斋在外心斋在内一志者一其心而不杂也听之以耳则听犹在外听之以心则听犹在我听之以气则无物矣听以耳则止于耳而不入于心听以心则外物必有与我相符合者便是物我对立也气者顺自然而待物以虚虚即为道矣虚者道之所在故曰唯道集虚即此虚字便是心斋
  颜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实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夫子曰尽矣
  得使言得教诲也此为颜子顿悟之言谓未得教诲之时犹自有我及既得教诲之后未始有我矣忘我则虚也尽矣者谓汝之所言尽其理矣
  吾语若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
  若汝也人世如在樊笼之中汝能入其中而游不为虚名所感动有迹则可名才至有迹则是动其心矣处世无心则无迹无迹则心无所动故曰游其樊而无感其名自此以下正是教人处世之法入则鸣是可与之言而与之言也不入则止是不可与之言而不与之言也意与论语同但文奇耳有方所则有门无方所则无门矣有臭味则有毒无臭味则无毒矣毒药味也此皆无心无迹之喻宅居也以混然之一为吾所居而寓此心于不得已之中则人间世之道尽矣几尽也
  绝迹易无行地难
  迹足迹也止而不行则绝无足迹此为易事然人岂能不行哉必行于地而无行地之迹则为难此意盖谓人若事事不为此却易事然谓之人生何者非事安得不为唯无为而无所不为则为难也
  为人使易以伪为天使难以伪
  为人使易以伪言为人欲所役则易至于欺伪唯冥心而听造物之所使则无所容伪矣人使即人欲也天使即天理之日用者也难易二字有意易易流也难无所容其伪也
  闻以有翼飞者矣未闻以无翼飞者也闻以有知知者矣未闻以无知知者也
  闻以有翼飞者矣言鸟之飞必以翼也无翼而飞便是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此所谓神也此句乃喻下句盖以有知为知人之常也惟知其所不知则为无知之知此则造道之妙矣
  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瞻视也此以虚室喻心也谓视彼密室之中才有空缺处必有光入来是光自空中出也以彼之阕喻我之虚则见虚中自然生明生白即生明也不曰生明而曰生白此庄子之奇文也即此虚明之地便是万物之所由萃吉祥福也止于其所止下止字是虚处也唯止则虚唯虚则明便是戒生定定生慧之意若我才容心而不能自止则身虽坐于此而心驰于外又安能坐忘乎此以坐驰二字反说坐忘也
  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是万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纽也伏羲几蘧之所行终而况散焉者乎
  耳目之闻见皆内通于心我若无所容心则顺耳目之闻见虽通于内而实外于心知何以谓外于心知盖言心不动而外物不能入也虽闻其所闻见其所见而无心于闻见也如此则此心之虚与鬼神通何况人乎谓到此方能感化人也鬼神来舍即是至诚如神此心之中自有鬼神与造物通故曰来舍上既说了却结以一句曰此是万物之化也言此乃造化之理万物之所由出也舜禹之所见其大枢纽止如此伏羲几蘧以此行而终其身何况其下者乎几蘧或谓古帝王之名然无所考必竟寓言也散者言寻常之人也自绝迹而下又别发明不可粘上段说
  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侯乎吾甚栗之子尝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懽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徳者能之吾食也执麤而不臧爨无欲凊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𤍠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
  诸梁叶公之名也子高其字也使诸梁者甚重言使齐之行甚重难也甚敬而不急者言待使虽有礼而所扣之事其应常缓匹夫之相与扣应之不酬且无如之何况诸侯乎所以栗而惧也子指夫子也言夫子尝有教我之言曰事无小大鲜不言以懽洽方得事成也寡鲜也不道不言也为国谋事若不成则必有刑责故曰人道之患若劳心计较虽得成事而多以忧思致疾故曰有阴阳之患若欲成与不成其后皆无患者惟有徳之人方可自此以上皆曰孔子之语也今我自受使命以来饮食之间不知其味麤者不知为麤臧者不知为臧臧美也言麤食亦犹美食也常时多有饮食之事则厨爨之间灶常不冷故厨者欲凊而不能今既忧思饮食寡少则灶常凊矣且我朝方受命而胸中焦劳夕已饮冰矣情者实也我方受命未曽实理会事已成此病万一不成则又有刑责是两受患也为人之臣至于如此实不可当任当也子其有以语我谓何以教我也来助语也
  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徳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此一段却是十分正当说话其论人间世至有此语岂得谓庄子为迂阔大言者大戒者大法也命得于天者子之事亲与生俱生此心岂得一日去故曰不可解义人世之当为者也臣之事君世间第一件当为之事名曰君臣则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故曰何适非君莫非臣子何处而可逃故曰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事亲而尽其孝则东西南北惟父母之命岂择地之安而后为之此心才主于忠则哀乐之境虽施于前而不能变易盖事有难易或有祸福既出君命则是自家合做底事此便是天命又可奈何止得安而顺之若命顺命也能如此则为至徳之士为人臣子亦看所遇如何不幸而遇其难亦所不得已但得行其事之实而已情实也言但得朴实头做前去岂得复顾其身虽其祸至于死生之异亦无可奈何夫子其行可矣者言汝只得去也夫子指叶公也
  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𫝊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也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𫝊言者殃故法言曰𫝊其常情无𫝊其溢言则几乎全
  此下又转一转说尽人世情状信有物以为信验也如符节之类是也相靡相顺也近处之交接则如此若其交者远则必以言语尽其情忠尽情也然其言何自而达必有人𫝊道之然𫝊言之间其两喜两怒者最难彼以喜而来此以喜而应则其说好处多有过当故曰溢美溢过当也若彼此皆怒则其说不好处又多过当故曰溢恶才是一等过当说话必是不实故曰凡溢之类妄既不实则其听之者必皆莫然而疑未能尽信莫致疑貌也才至致疑则两边之恶皆归于𫝊言之人必加之罪故曰莫则𫝊言者殃因其奉使故以此为戒法言者古有此书也故举以为证𫝊其常情谓𫝊言之人但传其平常朴实头说话其言语过当处则不可𫝊故曰无𫝊其溢言𫝊言能如此则庶几可以自全
  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克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
  既说了𫝊言却又引喻世间此类之事句句皆是世情此皆庄子妙处以巧斗力今之戏相抟者阳喜也阴恶也其始等闲格手只是戏剧其终常至于实实争打盖其戏太甚则多有过当用巧处奇异也泰至过当也相招而饮皆以礼也始初筵秩秩之时也乱载号载呶之时也盖饮酒至于过当则其为乐也多异常故或成争竞也凡事亦然者言人世他事亦常如此也谅信也始者之相与同为一事未尝不诚实相信及至其后鄙诈生焉此又一事也始者之有所作为止为苟简之谋弄到末后或成一件大事此以上只泛说世间又拈起个言行来盖人世之相与涉言语则风波之所由起风行波上虚而纷乱之意才说个行字便有名有迹有名则丧实矣风波易以动者言其易至于纷纷而不已也实丧易以危者言实不副名或成患害也无由无端也忿怒之言多是造设初无端由故曰忿设无由偏辞一偏之见也花巧言语只是说得一偏故曰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言兽死之时其声音又何所择此譬喻忿设巧言之人才至于争竞则言语之出皆不暇简择今谚所谓相骂无好语是也气息茀然者怒也厉狼戾也怒气既起则狼戾之心并生我既如此则其应我者以我之克核大至必生不肖之心或时至于相戕相贼亦皆为怒所使而不知其然矣既为怒所使而不自知又何暇计其终自此以上皆言世情或因好成恶故牵引说至此尔
  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到此又引古书之言就奉使事上结令君命也无迁移其令即所谓𫝊其常情也若受其命令而私欲图成或至迁改其说则不可事之成不成亦听其自然不可强欲其成故曰无劝成益求多也才于平常心上起个过当之念便是有求益之心此便不可过度者过其常度即过当也迁令劝成皆是过度之念则其谋事也必危故曰殆事人之相与要好极难初非一日可成必须悠久而后定故曰美成在久一言之不相投一事之不相顺有不转步而便成恶者故曰恶成不及改此意盖谓要相恶甚易要相好甚难所以尤当慎也我若乘事物之自然而游其心于自然托不得已而应之意以养其中心则此为极至矣又何必有所作为而后归报邪报反命也作为过度以求益也致命者言以真实而致君命于卫也言汝之行也莫若只以真实致其君之命而已不可过为思虑论其成与不成也即此真实致命便是难能之事汝须要能尽此方可就此又著一难字盖谓处此亦难矣所谓游于彀中中央者中地也此篇名以人间世者正言处世之难也看这一段曲尽世情非庄子性地通融何以尽此曲折说者以庄老只见得道心惟微一截无人心惟危一截此等议论果为如何但读其书未子细尔
  颜阖将𫝊卫灵公太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徳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汝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
  颜阖将为太子之𫝊而求教于伯玉有人于此者指太子也其徳天杀犹言天夺其鉴也杀犹销铄也陨霜杀草之杀言其徳性为造物所销铄也无方无法度也言彼为败度败徳之事纵而不问则将来必危吾国若欲救正之则其祸必先及我太子之智能知人之过而自为过恶则不知改奈之何者吾无如之何也正汝身者言且就自家身上理会起就从也随顺之也和调和也诱导之也外为恭敬随顺之形而内则尽我调和诱导之心故曰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莫若者言求其方法无出于此也虽然一转又妙之二者和与就二者也随顺而与之为一则是就而入也有诱导之心而圭角稍露则是和而出也就而至于入则和自家都放倒了故曰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和而至于声名出则彼必忌害必成殃祸故曰为声为名为妖为孽此处文最奇婴儿者如无知小儿然也无町畦者无畔岸也言其跌荡而无绳准也无崖者无涯际也言为事不思到尽处如何也婴儿无町畦无崖皆是形容无知妄为之人彼方如此无知如此妄为我且顺之故曰亦与之到其有可觉悟处就加点化使之跃然醒悟或可以入无疵之地达之者觉悟之也无疵者无过也昔艾轩于此尝言莆中旧有人父死不葬荡其田业以恣所欲田且尽亲戚悯之敛钱以给其葬彼阳相许又以其钱行前所为众亲皆忿之有族人焉出而与之游任其所为一夕酣饮至于极欢抚其背曰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其人翻然而悟恸哭而归遂葬其父卒为善人正此处道理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已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适有蚉䖟仆缘而拊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
  此下又说几个譬喻螳螂恃其才之美欲以其臂当车辙此喻小才自矜以当大事鲜不败者积屡也伐夸也几危也屡夸其才美以犯世之忌者必危其身故曰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虎之性易怒故养之者必调和去其怒心以虎而于养已者亦有媚爱之意此无他只是顺之而已若逆之则必为所伤矣故曰其杀者逆也筐竹器也蜄灰泥之器也以此盛其屎溺可谓爱之忽有蚉䖟聚于其身不能随时抟拊而去之则其马必至决去衔勒毁碎其身首上辔络月题之类此其中心之怒忽然而至则前日之爱皆忘之矣仆缘者仆仆然缘聚也亡与忘同此盖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之意人之相处有终身从游而一语至于为仇者此言处世之难也看叶公子高与颜阖二段便见此篇名作人间世分晓
  匠石之齐至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戸则液樠以为树则蠧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匠石归栎社见梦曰汝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属实熟则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其以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
  曲辕山名也栎木名也社之中有此栎木也论语曰夏后氏以松周人以栗古者社中皆必以大木为主挈之以手量之也两手合而围之为一围百围大也十仞高也枝可为舟则其身可知矣厌观者言观至于厌足而后已也散木者言无用散弃之木也液樠其液出而樠樠然也树柱也立木以为柱故曰树文木者言木之可观而可为用者也栎社见于匠石之梦曰汝以我为散木则是以文木而比量我也柦梨橘柚果蓏皆文木之可食者故为人摧折是以其能而害其生能者可用之才也吾之求无所用久矣而汝乃今知之几死骂匠石之言也犹今人骂人以半死汉也为予大用者言我之无用乃我之大用所以全其生也我若有用则人伐之久矣又安能至此大乎且也只是且字之意添个也字若与予皆物者匠石虽人我虽栎树皆天地间一物汝何独以物相讥故曰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一句之中四个也字一个哉字此皆庄子文奇处汝亦无用之人何讥我无用之木故曰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
  匠石觉而诊其梦弟子曰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曰密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巳者诟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誉之不亦远乎
  诊占也弟子闻其梦中之言乃曰此木之志趣若取于无用则何必用而为社密者犹言汝闭口勿言也彼指栎也其所以为社者亦直寄寓而已岂料今日又为汝不知己之人以为社而诟厉之诟骂厉责辱也使其纵不为社亦岂有人翦伐之彼之所保自与众人不同而汝乃以义理求其毁誉相去远矣所保犹言所守也且几有翦乎此几字与殆字同意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𨼆将芘其所藾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咶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宋有荆氏者宜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杙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椫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此段与前段同但就中又䌷绎数句别说话见大木焉有异者言其大有异于寻常也虽有千乘之驷马𨼆于此树之下而求其所䕃藾亦能芘之故曰𨼆将芘其所藾芘自我芘物也藾彼求䕃于我也轴解不实也如今芋茎然咶食纸反以舌咶之则烂人之口以鼻嗅之则著人如醉言其臭也此木惟其不才所以能全其生至于如此其大古之神人所以全其生者亦以此不才而已故曰神人以此不才嗟乎叹美而言之也
  荆氏地名也楸柏桑三者可用之木也前言可食之木此言可用之木宜地气所宜也杙桩也丽屋栋也高名大家也高明之家鬼瞰其室二字本同但明字音同而字异耳禅傍为棺用也言此地所宜之木或拱把而见伐或三围四围而见伐或八围七围而见伐言不可得而留惟其有可用所以自祸如此解古巫祝者书名也解之中有曰牛白颡者豚额折而鼻高者皆不可以祭河古者或以人祭河如西门豹之事故添痔病一句庄子好奇専要添此等说话适者往也言不可以之往祭于河也此三者之不可用巫祝之人皆以为不祥而不知惟其不祥所以免杀身之祸其在神人观之则此不祥乃大祥也凡此二段皆言处世之难若求以自见于世必招祸患故以此譬之
  支离疏者颐𨼆于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鍼治繲足以糊口鼓䇲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锺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徳者乎支离身体无收拾之貌疏其名也颐下而至脐其身曲也肩反出于顶上会撮椎髻也五脏之管皆属于背背曲则管向上也两髀腿两边也背曲身下则髀为其胁也此形容一废疾之人尔挫鍼缝衣也治繲浣衣也以此为糊口之计鼓䇲以箕簸米也播去其麤而得精米故曰播精足以食十人言其速也征召武士选战者也攘臂于其间言选择不及已也大役工役也不受功不以此事责之也功如左氏晋人城杞赋功于诸侯战役之事既皆得免而又以病得粟与薪此亦以不才自全之意支离其徳言至人之徳亦如此支离者以无用为大用也此与不才之木亦同意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徳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徳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此段因论语所有借以讥侮圣门也来世既不可待已往之世又不可追既生斯世而为斯人时既不可为则当自晦而已于此而强怀救世之意非知时者也故曰徳衰天下有道则圣人可以成其功天下无道则圣人全其生而已方今之时乱世也但以苟免于刑为幸耳又何敢他求乎故曰方今之时仅免刑焉处乱世而仅免刑以全其生此特一羽之福而汝亦不知有之载受而有之也乱世之祸苟及其身常至杀戮是重于地也而汝亦不知避之韩诗曰荣华不满眼殃祸大如屋即此意也已乎已乎犹言休休也以徳自尊而下临他人取祸之道也殆乎危乎也画地而趋言其自拘束以自苦如画地而行焉阳明也人之本性本来光明汝迷而失之则必至行于世而有伤却曲者言回䕶避就也不能任真直道而行如此回䕶避就则必至于伤吾足伤吾足者言其不可行也山木以有用而招斧斤之祸是自取寇伤也膏火以明而可用自取煎熬桂因可食而后人伐之漆因可用而后人割之此皆不能自𨼆求名于世以招祸患者之譬也故曰人知有用之用不知无用之用
  内篇徳充符第五
  符应也有诸己则可以应诸外充足也徳足于己则随所应而应也
  鲁有兀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远矣若然者其用心独若之何
  常季孔子弟子也中分鲁者言鲁人之从夫子者半而从骀者半也立不教与弟子立而无所教坐不议与弟子坐而无所言而往从之者皆空虚未有所见一见而归即充然而有得矣无形无所见也心成心感之而自化成也常季见其如此故疑以为问仲尼曰夫子指王骀也直后而未往言我欲往见之特尚迟耳如某者且将师之况他人乎奚假岂特也引天下言欲率天下之人皆师之也彼兀者也而王先生是一句王胜也言其如此犹胜于先生则与常人亦远矣先生指孔子也庸常人也
  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
  死生亦大矣此五字乃庄子中一大条贯释氏一大藏经只从此五字中出所谓死生事大如救头然是也不得与之变者言死生之变虽大而此心不动亦不能使我与之变也不得不能也与之变者随之而变也此语谓出于孔子乃庄子之寓言儒家辟以为异端者谓其于他事皆不讲明而终身只学此一件其说甚正然释氏之学正以下愚之人贪著昏沈而不可化故以此恐惧之而使之为善耳其教虽非其救世之心亦切为吾儒者不容不辟其说而亦不可不知其心也彼以人无贵贱所畏者死耳故欲以此胁持之使入于道或谓释氏畏死而为此学失其心矣
  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天地覆坠犹大𫝊言乾坤毁也遗者落也言天地虽坠而我亦不与之坠落亦犹前所谓入水不濡入火不𤍠读庄子之书与语孟异其语常有过当处是其笔法如此非真曰天地能覆坠也审者明也见之尽也无假者实也如此等句皆庄子下字造语之妙处若言明乎实则拙矣不与物迁与不得与之变不与之遗同命物之化者言万物之变化皆受命于我此犹禅家所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也宗者言万物之始也守其宗者言斯人之所守在于万物之始亦犹前所谓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之意庄子之书如宗字只训始字求其意则不止曰始而已如此读得方见其妙处守其宗者全体也游其和者大用也
  常季曰何谓也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
  常人不知万物之同出于一初虽其肝胆亦自分楚越知其同出于一初则万物皆与我为一也此两句看他下语开阖处前后能文之士用此机关者不少盖庄子之书非特言理微妙而其文独精绝所以度越诸子
  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徳之和耳于听宜也目于视宜也彼能如此则不独以耳听不独以目视此禅家所谓六用一原也音岂可观而曰观世音此虽异端之言而皆有深意徳之和者与天地四时同也此和字非若中庸所谓中节之和而已读此书当别具一只眼
  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物视其所一而不见所丧言其观于万物无欠剰即读⿳䒑⿲止自匕⿱儿夂 -- 夔蚿一段便是此意此又翻公文轩介与之说也遗土犹言如土之自遗坠而不知也
  常季曰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为最之哉
  为己修身也以其知言人有此识知则能修此身得其心以其心者言有此知觉之心则能得其本然之心本然之心与知觉之心非二物也特如此下语耳其意盖谓人皆有知人皆有心茍能尽之则可以为己可以得心亦是常事耳故曰得其常心最者尊之也不曰尊而曰最此庄子之文所以奇也物人物也
  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流水止水皆以喻心流者不能止者也能止其心所以独贤于人众人以欲止之心就其求止焉惟斯人则能之故曰惟止能止众止此一句盖言未能安其心之人而求教于彼彼乃能教之而使之安却如此下六字岂不奇哉禅家所谓将心来与汝安学者曰求心了不可得其师曰与汝安心竟便是此一段话
  受命于地惟松柏独也在冬夏青青受命于天惟舜独也正幸能正生以正众生
  以松柏比舜以舜比王骀但言其得于天者独异于众人故能正其所生以正众人之所生此生字只是性字或曰舜岂可比王骀若如此读庄子是痴人前说梦也
  夫保始之征不惧之实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
  征证也验也保守也守其始初之一语而必有证有验只一信字却如此下句不惧下著一实字无此实则不能不惧矣九军者言众兵也或战国之时有为九阵者亦未可知不必拘天子六军诸侯三军之说自要自信也荆轲聂政之徒求名而自信者也彼惟守此一信且能不变于死生而况有道者乎此一段今观佛书中有坐蟒岩守虎穴者亦只此不惧之实而已庄子如此等处皆有所见非特寓言也
  而况官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
  官天地天覆地载天生地成各职其职而已府者聚也万物随其所聚而聚此即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之意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亦是府万物之意但语脉有不同耳寓六骸者言六骸者吾所寄也象耳目与不知耳目之所宜同意目象目而不止于视耳象耳而不止于听故曰象耳目一知之所知上音智下如字智者得之于性知者智之用也以其得于天者而无所不知故曰一知之所知心无所见曰死
  彼且择日而登假人则从是也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登升也假至也注音贾音遐皆误彼岂择日而至于道乎言不择日而升至于道无时而不在道也即道不须臾离之意人之所以从学于王骀者从是而已此是字重以物为事物者人也言彼岂肯以为人为事乎盖人自求学于彼彼何尝求以教人
  申徒嘉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悦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徳不足以自反邪
  我出子止子出我止欲其相避也申徒嘉又不如其约不违者不避也齐者同也执政自谓也言子与我同出入则与执政同矣后人者先已也先已而后人则是贵我而贱物有学问则见识广大取者求也言子学于先生将求以广其见识乃浅狭如此乎取大两字佳与尧争善四字最奇言子既兀矣纵能为善得如尧乎自反言其不自量也
  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徳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
  状述也声述其过以为足不当亡者众人皆然不言其过以为不当存者已鲜矣唯有徳者知事事有命岂人之所能奈何哉此三句是三等人若命顺命也游彀中数语极奇绝此易所谓履虎尾也老子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人之生世动是危机易以虎尾喻已为奇矣而庄子曰羿之彀中彀中者张弓而射箭端所直之地也善射莫如羿彀中乃其必中之地喻世之危如此况在战国之时此语尤切心幸而不中者命也废然乃自失之意言其怒至此尽失去之反归也言一见先生而归皆失其所以怒矣洗字甚佳言以善道告我如洗涤我而不自知也形骸内外二句最好此皆前书所未有者称者谓其能言也如左传所谓鲁人以为敏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无趾曰吾惟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无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徳之人乎无趾语老耼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邪彼何宾宾以学子为彼且蕲以諔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巳桎梏邪老耼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踵见⿰纟⿱𢆶匹 -- 继见也不知务犹言不晓事也尊足者性也尊足二字下得奇所可贵者不在形骸之外也宾宾司马云恭貌是也諔诡幻怪只言好名而已已桎梏者言名为巳之累也天刑之犹天罚之不与之以道也庄子借孔子以为言或抑或扬皆寓言也但如此段曰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徳之人乎此语亦有益于世教死生为一条可不可为一贯即齐物篇可乎可不可乎不可之意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曰哀骀他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而已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国无宰寡人𫝊国焉闷然而后应汜而若辞寡人丑乎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若无与乐是国也是何人者也
  恶人者形丑者也不倡常和言其无所作为也无君人之位者言其无贵权也聚禄富也望人之腹者饱也望满也月盈曰望看此等下字庄子之笔端岂可及哉知不出乎四域言其所知非出于世外也雌雄合其前与物狎也此即鸥鸟不惊之意闷然无意而答之意汜者无系著之意寡人丑乎丑者愧也授之国者授以国政也恤焉若有亡即汉王如失左右手之意
  仲尼曰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豚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弃之而走不见已焉尔不得类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资刖者之屦无为爱之皆无其本矣为天子之诸御不爪翦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徳之人乎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已国惟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徳不形者也
  豚子之喻谓人之爱恶不在于形骸之美恶也眴若惊貌不得类者不似始者也已身也言不见其身得似始者故如此分下两句此皆庄子弄笔处爱使其形之说若以名教律之此语大有罪岂古人所谓事死如事生不忍死其亲之意此皆其形容之文有过当处不可以此律之亦不可不知其非也战死不用翣非行礼之丧也资用也刖者于屦而无所爱外饰无所施也此亦形容有徳在内不在外之意天子之御不爪翦不穿耳不修饰而全其形之意新娶者免役礼记有之不得复使言官中不得役之也此借全形以形容全徳之义
  哀公曰何谓才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却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
  此段归结在才全徳不形一句前言死生亦大而不得与之变于此又以死生存亡穷达贫富毁誉饥渴寒暑等总言之此是䌷绎发越处规者求也此等事之变天命之行日夜相更迭于目前虽有知者亦不能求其始不过曰自然而然尔不足以滑和者言不能滑乱胸中之和也只是不得与之变一句不入于灵府者不动其心也和豫通三字一意豫悦也通流通也心既不动则使之自然和顺豫悦流通而不失其兑兑亦悦也此一句便是庄子之文和豫通犹曰周遍咸也见后篇日夜无却者言日新而不已也却止也与物为春者随所寓而皆为乐也物事物也此春字与兑字同接而生时于心者即佛经所谓无所住而生其心也接犹感也时犹时中之时也随事之所感而应之不偏不滞故曰生时于心才者质也如孟子曰天之降才也才全犹言全其质性也
  何谓徳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徳者成和之修也徳不形者物不能离也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殆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吾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徳友而已矣
  徳不形者言其徳无所可见也水停则平平则可以为法法准则也内保停也外不荡止也即前所谓鉴于止水者又如此变下其文和者中和之和也成者全也全此性中之和是其徳之修也徳不形随事物而见言其无所往而非徳非一端所可名故曰徳不形者物不能离也执民之纪四字佳即是执国之柄忧其死者言能爱民也哀公安得南面而君天下此皆庄子下笔过当不照管处非君臣也徳友而已矣与孟子友之云乎意同皆是寓言不可以实求之
  𬮱跂支离无脤说卫灵公灵公悦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瓮㼜大瘿说齐桓公桓公悦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故徳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
  𬮱跂曲背也支离伛之貌也无脤无唇也伛曲缺唇丑之甚也肩肩者细长之貌也瓮㼜大瘿项瘤者也此两句皆喻人之好恶不在于形骸之外伛瘤之人得意于君视全人反不如之故曰徳有所长形有所忘言爱其徳而忘其形人不忘其忘而忘其所不忘此两句极佳即孟子一指不若人之喻所可忘者形也所不可忘者徳也诚忘者真忘也知有形而不知有徳者真忘也
  故圣人有所游而知为孽约为胶徳为接工为商圣人不谋恶用知不斵恶用胶无丧恶用徳不货恶用商四者天鬻也天鬻也者天食也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圣人有所游游者即所谓心有天游是也知去声以智处事也约以礼自检束工艺能也孽菑孽也胶泥也固也接接于外而忘其内也商贾也如所谓买名于天下也心有天游则知此四者皆吾之累矣圣人无所谋于世则不用智矣不斵削而自合于理则不用约矣守其内而无事乎外则不用徳矣不货者不求售也则不用艺能矣四者不谋不斵无丧不货也天鬻天食天禄也犹言天爵也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犹言有天爵而不求人爵也
  以接而生时乎其心才全而徳不形一智之所知由前言之三字皆是好字到此段接徳智又成不好字此鼓舞其笔不照前后所以为异端之书
  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謷乎大哉独成其天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
  此段乃庄子与惠子问辨之言有人之形以下乃庄子寻常有此语惠子因而问之也群于人者言与人同类也是非不得于身者言无入而不自得超出于是非之外独成其天与天为徒也言人能外于是非无入不自得则与天为徒而所造者大矣天与之形者有物也道与之貌者物必有则也吾所谓无情言人不以好恶之情而内伤其身者有益则有损常因自然则无所益亦无所损矣言有馀不足皆为病益生者有馀之病也好恶出于自然而无所著则无所损益矣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是以益生为资生非庄子之意也庄子与惠子为至密之友惠子博学而好辨故庄子以外神劳精讥之外神者神用于外也犹言神不守舍是也槁梧枯木以为几也瞑倦也坚白辩之名也选授也言天授子之形而子乃自苦如此何也只一鸣字韩文公就此抽出成一篇序如许其妙庄子安得不为作者




  庄子口义卷二
<子部,道家类,庄子口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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