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集 (张纲, 四库全书本)/卷21

卷二十 华阳集 (张纲) 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华阳集卷二十一     宋 张纲 撰进故事
  
  唐书禇遂良传太宗曰朕行有三一监前代成败以为元龟二进善人共成政道三斥远群小不受谗言臣闻天下之道二治与乱而巳矣行尧舜禹汤文武之事则治行桀纣幽厉之事则乱进贤退不肖则治好近小人而不闻正论则乱尧舜禹汤文武与夫桀纣幽厉虽去今数千百载而其经世成败之迹存诸方册可考而知其成者昭然为可仰也其败者惕然为可畏也由其所致以验吾之所为合于善者从而勉之近于恶者从而改之则师古之道于是乎在乃若舍夷途而勿遵蹈覆辙而不知戒未有不入于乱亡之域宜乎太宗监之以为元龟欤至于进善人共成治道斥远群小不受谗言臣谓人主唯能监前代成败以为元龟则于此二者勉而行之宜无难焉盖人者国之宝也群小者国之贼也犹冰炭之不可相入枭鸾之不可并翼而栖也故一善人进则群贤类至不肖无所容必能使其君受直言而行正道如是而欲天下之不治不可得也一小人进则群小类至君子无所容必能使其君听谗说而由邪径如是而欲天下之不乱亦不可得也太宗既能监前代矣则知夫治生乎君子所以进善人共成正道知夫乱生于小人所以远群小而不受谗言呜呼太宗以英武之姿取孤隋攘群盗拨乱反正慨然行此三者用能致贞观之治亦可谓盛王矣然史氏有言人之立事无不锐于始而工于初至其半则稍怠卒而漫澶不振观太宗之三事始非不勤而终之实难何以言之乾阳毕工隋人解体可以监矣乃诏发卒治洛阳宫而乾阳之役复兴张元素以为袭亡国之弊同归于乱所谓元龟者果安在哉魏徵尝谓太宗在贞观初亲君子斥小人比来轻䙝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恭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又曰贞观之初求士如渇比来好恶由心以众贤举而用以一人毁而弃虽积年任而信或一朝疑而斥使谗佞得行守道疏间然则进善人远群小其不克终亦可知矣且前代不可不监也善人不可不进也群小不可不远也为治之道无出此三者信能行之久而不变帝王之德曷以尚之柰何太宗有区区之志而持之不坚所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
  
  后汉马援传建武四年隗嚣使援奉书洛阳世祖使来歙持节送援西归陇右隗嚣与援同卧起问以东方流言及京师得失援说嚣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及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辨前世无比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嚣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邪然雅信援故遂遣长子恂入质臣尝谓中兴之主自夏少康周宣王以来功业之盛莫如光武世之议者见其起于兵间破寻邑百万之师而王郎铜马赤眉青犊之属相继扫荡遂以为专用威武平定天下及观马援之言然后知光武所以成功固有出于威武之外者方隗嚣据厄守险名震西州自以天水富盛士马最强将欲北收西河上郡东取三辅之地按秦旧迹表里山河其志岂肯为光武屈哉亦自谓不能屈也故遣使往来卑词厚礼言必称字用敌国之仪以慰藉之当是时举天下奸雄割据之徒比权量力桀骜难制莫嚣若也马援告以光武大略而嚣意辄不怿遽以为胜高帝于是遣子入质惕然畏服之不暇夫嚣初未尝亲见光武之为人也且光武才明勇略固非人敌则英睿之姿巳足以盖众矣开心见诚无所隐伏则大信不疑巳足以结人心矣既阔达多大节而又博学文辨既好吏事而又动如节度不喜饮酒则其于经世变通之略修身励行之事盖恢恢然有馀裕矣然则汉室陵夷之后有能兼是众美杰然独出于天下之上以图中兴之业则神器大宝不归是将安归乎此嚣之所以闻其风声不期服而自服也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故臣尝论帝王之就功业当以德为主而威武为之辅明王慎德四夷犹将咸賔况区区一隗嚣何足道哉虽然才明勇略阔达多大节与夫经学博览固人之所难能也至于好吏事动如节度不饮酒此细行耳常人亦能之乃以是称光武何哉盖以帝王之资处富贵崇高之势侈心乘之则易以纵怠心乘之则易以忽纵而不知戒忽而不知勉其视细行虽躬行若无难者殆有所甚难焉唯光武为能克巳奋励不敢自暇自逸此所以特异于众非中才庸主所可同日语也故由光武以观中兴事业则修德来远其效昭然可不勉哉
  
  刘向新序颜渊侍鲁定公于台东野毕御马于台下定公曰善哉东野毕之御颜渊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失定公不悦以告左右曰吾闻之君子不谗人乎颜渊不悦历阶而去须㬰马败闻矣定公乃躐席而起曰趋驾请颜渊颜渊至定公曰向寡人曰善哉东野毕之御也吾子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失不识君子何以知之也颜渊曰臣以政知之昔者舜工于使人造父工于使马舜不穷其民造父不尽其马是以舜无失民造父无失马今东野毕之御也上车执辔御体正矣周旋步骤朝礼毕矣历险致远而马力殚矣然求不已是以知其失也定公曰善可少进与颜渊曰兽穷则触鸟穷则啄人穷则诈自古及今有穷其下能无危者未之有也臣读书至于五子之歌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然后知人君虽以崇高之资享天下之奉忧思危惧殆未尝一日敢自安也盖民恃君以生而君则恃民以固邦本民不得其生必将召乱起祸本实先拨何以保邦其犹朽索驭马而驰骋不巳决至于奔逸颠仆岂可不畏哉是以民有馀于生则资民以致治者恭巳南面其乐亦有馀也马有馀力则乘马以致远者安意肆志其适亦有馀也颜渊知是道矣所以因东野之御而以舜不穷其民造父不穷其马告于定公使定公察御马之道以明夫治人之术则鲁国其庶几乎臣观古之治民者薄其赋敛取之以什一则以富其财也宽其征役使之以时而丰年不过三日则以优其力也民之所以为生者财与力而巳矣舜不穷其民盖知其本之所在观其临下以简御众以宽则凡穷民之政必无有也自舜以至禹汤文武率由是道柰何后世一切反之殚天下之财不足以充无厌之欲竭天下之力不足以供不急之务使夫安俗乐业之众悉为穷民卒抵于乱亡而后巳故曰人欲静徭役毒之世方敝掊克穷之此非独桀纣秦隋为然汉唐亦然也汉民之穷自武帝始唐民之穷自明皇始武帝以征伐明皇以奢淫是皆纵一巳之乐而贻祸于天下者也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夫为王民而至于父子离则其穷极矣不亡何待故御马者上车执辔体既正矣周旋步骤礼既毕矣历险致远而马力巳殚矣然犹求焉马未有不失者也是以善治天下者不穷其民惟舜能之善为御者不尽其马惟造父能之虽然造父不常有也而舜岂世出哉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故臣尝谓帝王惟能恭俭节用而不穷其民是亦舜而巳矣
  
  唐鉴唐太宗曰人主唯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辨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臣窃谓人主以眇然之身宅万方之上一事有失不足以成大功一行或亏不足以备盛德自尧舜禹汤以至文武皆以功德盛大传于后世者岂有他哉定其心术而巳矣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之在人危且微如此而事物万变日交乎前则所以定之者可不知其道乎方其虚一而静独观昭旷无有系累则好恶公是非白尚谁得而惑之惟夫私情内萌偏见妄作方寸汨乱而不知其守此奸邪之所趋而谗贼之所入也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奸邪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其不至于颠倒坏败者几希矣何独一事之失一行之亏乎且以汉唐视之庸昏之主固不必言如孝武明皇亦坐此而致败孝武当文景之后雄才大略可与有为者也奈何秉心不正左右前后之人观其向者投合所好如张汤杜周以惨刻而受知东方朔郭舎人以滑稽而得幸李延年之谀媚江充之阴狡与夫台池苑囿之观弋猎犬马之戏相与攻之卒至于海内骚动而汉室因以中衰明皇励精政事开元之际几至太平亦云盛矣然侈心一动穷天下不足以为乐则有宇文融以言利进韦坚杨慎矜以掊克显李林甫之奸邪杨国忠之淫蛊相与攻之而明皇溺其所甚爱㤀其所可戒卒至于天宝之祸不可救药观二君之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后世所以惜之范祖禹以为人主之心不可以有偏好盖好有所偏必将迷而不返以万乘之国而迷其所好则一时憸佞便嬖皆将承意顺旨以侥幸恩宠唯恐其不至于是优赏滥赐上下相蒙虽有强谏力争之士能遽囘其势乎故臣尝论人主之于天下惟当清静寡欲求所以安宗庙定社稷活百姓之道而力行之舎是皆不足留意唐太宗知夫人主一心而攻之者甚众自谓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呜呼若太宗可谓知治道矣祖禹作唐鉴而撮取其语岂无意哉













  华阳集卷二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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