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仲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

苏平仲集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集部六
  苏平仲集      别集类五
  提要
  等谨案苏平仲集十六卷明苏伯衡撰伯衡有空同子瞽说已著录是集卷首有洪武四年刘基序而集中厚徳庵记云庵成于洪武壬戌十二月则是记乃洪武十五年以后之作基所序者尚未定之初稿也又集末有洪武八年胡翰跋谓伯衡选为太学六年考明史称伯衡以丙午岁为国子学录伯衡所著国子学同官记称以丁未陞学正其诗又有庚戌七月十日奉命编摩国史口号则伯衡由学正擢编修实在洪武三年上距丙午仅五年翰与伯衡同时所叙不应有悮或史悮移后一年欤集为正统壬戌处州推官黎谅所重刊宋濓序称其不求似古人而未尝不似又明史文苑传称濓以翰林学士承旨致仕荐伯衡自代称其文词蔚赡有法殆非虚美郑瑗井观琐言病其用意太苦遣词太繁缛不可为法则过高之论矣乾隆四十一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集部六
  苏平仲文集目录    别集类五
  卷一
  杂著
  周书补亡三首
  补范宣子复郑子产轻币书
  师俭训
  畏慎训
  苍玉轩释
  默存斋释
  寓轩解
  中谷解
  金子权字解
  橘亭对
  听竹轩对
  舣航辩
  名亭辩
  望云亭志
  志杀虎
  广原芝
  太素原
  冲静篇
  卷二
  杂著
  分野论
  问刑
  兰雪轩铭并序
  全有堂箴
  桂衡孟平字箴
  表文
  代翰林院劝进表
  国子学贺登极表
  代翰林院贺登极表
  中书省贺平杭湖秀越表
  代秦王府官谢表
  谥册文
  懿祖懿祖妣谥册文二道
  制诰
  代詹学士封靖西王制
  梅思礼授大都督府副使制
  潘兴祖授飞熊卫指挥使诰
  王弼授骁骑卫同知指挥诰
  颂赞
  节妇黄氏旌门颂并序
  何遁山先生赞并序
  梦芝轩赞并序
  宗忠简公画像赞
  殿撰王公画像赞并序
  虞文靖公真赞并序
  太师韩国公画像赞
  谭君小像赞
  郑氏三老图赞并序
  策题
  国学公试策题八首
  卷三
  说
  养素斋说
  慎修斋说
  默斋说
  存斋说
  常吉孟廸字说
  范氏二子字说
  戴生名字说
  谭氏三子名字说
  楼彦珩字说
  染说
  传
  缪美传
  武徳传
  萧夀传
  范干小传
  胡家祐传
  金贞妇高传
  王铭传
  谢成传
  卷四
  传
  谭济传
  张正传
  黄梦庚梦裴传
  张毅传
  黄母刘传
  陈节妇传
  天刑生传
  梁道士传
  
  林氏族谱序
  谭氏家谱序
  黄氏家范序
  吴氏孝义集序
  古诗选唐序
  重教汉隶字源序
  偏旁辩证序
  心学图说后序
  范氏文官花诗序
  蔡氏重修族谱序
  三夀图序
  陈氏文录序
  埙篪集序
  卷五
  
  说斋先生文粹序
  张潞公诗集序
  申屠先生诗集序
  洁庵集序
  陈子上存稿序
  郑璞集序
  雁山樵唱诗集序
  郑叔文字序
  王子文字序
  宗元常字序
  王子成传后序
  送欧阳公辅序
  送陈季明序
  送陈伯柔序
  送胡先生还金华序
  送谭镇抚调平阳序
  送孙太初序
  卷六
  
  送晋王相汪君序
  送孔成夫序
  送梅知州序
  送田同知赴太原序
  送楼生赴国学序
  送徐生还国学序
  赠高士敏序
  赠林子山序
  赠玄默子序
  赠金与贤序
  赠岳徳清序
  记
  天宁禅寺大佛殿记
  开元教寺兴造记
  太平归元禅寺记
  重建广福院记
  清泉庵记
  重建江口斗门记
  松阳县学复射圃记
  核田记
  卷七
  记
  国子学同官记
  王氏祭田记
  陈氏祠堂记
  修睦堂记
  一心堂记
  同爱堂记
  友恭堂记
  夀岂堂记
  悫敬堂记
  春晖堂记
  宝贞堂记
  师莱堂记
  瞻云轩记
  春晖亭记
  怀远亭记
  商山旧隐记
  厚徳庵记
  厚本亭记
  时思堂记
  卷八
  记
  川上书堂记
  平村山书舍记
  刘氏水竹居记
  世美堂记
  安遇堂记
  节义堂记
  存古堂记
  师古斋记
  景古斋记
  坚白斋记
  㢲斋记
  松石斋记
  静学斋记
  幽斋记
  洗心亭记
  梅初亭记
  南轩记
  清源书隐记
  南华谪居图记
  卷九
  记
  定轩记
  清风幕记
  听松楼记
  听泉楼记
  皆山楼记
  三然楼记
  冰壶轩记
  湘南清趣轩记
  临清轩记
  兰芳轩记
  遂初堂记
  南野堂记
  西枝草堂记
  韫玉山房记
  爱竹山房记
  竹林书舍记
  栖云轩记
  𦒿山庵记
  卷十
  题䟦
  䟦陈彦弼诰
  䟦宗忠简公诰
  䟦王鲁公除少保诰
  䟦汉上先生赠父诰
  题郑宣抚墓志铭
  䟦愚斋先生奏稿并告
  䟦谭侍郎传
  书徐文清公家传后
  书贤良王公遗书后
  䟦四英图
  䟦先文忠公墨迹
  书清宴阁䜩记后
  书灵洞栖真院题名后
  䟦黄侍讲送郑仲舒序
  䟦张承旨隶古歌
  䟦陈子上书
  书张孟兼字说后
  书归婴说后
  书徐进善三命辩后
  题勤有堂卷
  群书百考䟦尾
  书读易记后
  书徳泉铭后
  䟦保母帖
  䟦先文忠公和韦诗
  题刘养浩铙歌鼓吹曲
  书上蒲陈氏族谱后
  卷十一
  祝文
  国学大成殿修造祝文二首
  上梁文
  康都督府上梁文
  张都督府上梁文
  碑铭记品
  悟真寺碑
  兰室馨禅师石塔铭
  天地泉铭并序
  辩证室赞并序
  天香室品
  清净禅庵记
  苍雪轩记
  无涯偈
  送玉上人游方诗序
  澹游集题辞
  谥议
  南阳先生谥议
  遂初先生谥议
  祭文哀辞
  为胡左丞祭常忠武王文
  为廖平章祭忠武王文
  祭许祭酒文
  祭段知府文
  祭胡先生文
  夏太史哀辞并序
  贞惠先生哀辞并序
  卷十二
  碑志碣
  故元赠亚中大夫集贤直学士包公墓志铭金华卫指挥副使王公墓碑
  温州卫中左所千户马公墓碑
  故元吴汒州儒学教授孔公墓铭
  梅轩处士林君碣铭
  郭君墓志铭
  黄景昭墓志铭
  敏斋处士林君碣铭
  张母林夫人墓志铭
  翰林应奉唐君墓志铭
  故元中奉大夫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周公墓志铭故元承徳郎浙东都元帅府都亭郑公墓志铭王府君墓志铭
  竹坡处士俞元瑞墓志铭
  卷十三
  志表述
  故元温州路同知平阳州事孔公墓志铭故元朝请大夫佥太医院事包公墓志铭逸叟处士徐君墓志铭
  宋君墓志铭
  许处士墓志铭
  鲁山处士王君墓志铭
  韩君墓志铭
  故元翰林侍讲学士陈公墓表
  谢氏西山阡表
  吴府君墓表
  故元承徳郎江浙等处行枢密院判官周公墓表谭府君行述
  陈子上墓表
  先左司府君圹志
  先郡君墓板文
  卷十四
  志圹
  桂府君墓志铭
  赵州判官张君墓志铭
  谭益之墓志铭
  庸斋吴君墓志铭
  孔教授妻汪夫人墓志铭
  夫人周氏墓志铭
  杨子瑜墓志铭
  见山处士王君墓志铭
  林县丞母吴夫人墓铭
  周君墓志铭
  能知州妻王夫人圹志
  柳君妻潘氏圹志
  节妇郑夫人圹志
  亡弟思诚圹志
  东谷先生赵君墓铭
  玄逸子碣铭
  郭府君墓志铭
  两山处士王君墓志铭
  危斋先生王希言甫墓志铭
  卷十五
  诗赋辞
  义门诗并序
  钩勒竹赋
  云林辞并序
  古今诗
  周伯宁春晴江岫图
  送蔡思贤参政使蜀
  送秦待制出守陇州
  送宋起居还金华
  玄潭古剑歌
  送曹叔温赴淮安幕
  郭熙关山雪霁图
  题张会稽扇
  题耕隐卷
  送金主簿赴吴江任五首
  送李丞赴堂邑
  流觞图同龙子高作
  送饶彦才还旴江二首
  送陈思可赴进贤任
  长江送别图饯朱仲雅赴山西省幕
  中丞刘先生阁前山茶一枝并蒂因效柏梁体呈陪诸公郊行
  绝句
  送王希旸使交趾
  即日
  赠徐季子
  朱泽民画
  方壶云山烂熳图同胡士恭题
  庚戌七月九日晡时钦奉御笔宣唤赋此明日入见于奉天门有国史编摩之命口号明日诣相府控辞述怀
  越三日丞相以辞职归养闻钦蒙俞允志喜寻被留校雠元史
  寄吴文明宪制
  赠王检校还北平四首
  连雨杂书二首
  史馆杂书
  东斋夕书
  绝句
  雪夜联句
  卷十六
  别集
  空同子瞽说二十八首











  苏平仲文集原序
  汉武帝欲教霍去病兵法去病辞曰顾方略何如耳濓谓去病真能用兵者古今之势不同山川风气亦异而敌之制胜伺隟者常纷然杂出而无穷吾茍不能应之以变通之术而拘乎古之遗法其不败覆也难哉为文何以异此古之为文者未尝相师郁积于中摅之于外而自然成文其道明也其事核也引而伸之浩然而有馀岂必窃取辞语以为工哉自秦以下文莫盛于宋宋之文莫盛于苏氏若文公之变化傀伟文忠公之雄迈奔放文定公之汪洋秀杰载籍以来未之多遇其初亦奚暇追琢𫄨绘以为言乎卒至于斯极而不可掩者其所养可知也近世道漓气弱文之不振已甚乐恣肆者失之驳而不醇好摹拟者拘于局而不畅合喙比声不得稍自凌厉以震荡人之耳目辟犹敝帚漏卮虽家畜而人有之其视鲁弓郜鼎亦已远矣每读三公之文未尝不太息也盖晚而得平仲焉平仲文定公之裔孙少警敏绝伦诵说不劳而习中岁大肆力于文辞精博而不麄涩敷腴而不苛缛不求其似古人而未始不似也仕皇朝由国子学录为学正上亲擢国史院编修官以瞆辞归濓以翰林承旨致政将还天子命举可以自代者即以平仲应诏既至复固辞上亦悯其诚特赐文绮楮币遣之天下学士高平仲之文而莫不惜其以疾困也人有困于当时而贵于后世者亦有贵于当世而后乃无闻者其得失久近果何如哉孰知平仲之困乃所以成其至贵者乎濓重平仲最甚序论其文所以叹苏氏三公之不可及而喜今世之复有斯人也平仲名伯衡其先居眉自文定公长子徽猷阁待制迟来知婺州遂家焉今为婺之金华人去文定公九世矣洪武十三年冬十月前翰林学士承旨嘉议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兼太子赞善大夫宋濓序
  文以理为主而气以摅之理不明为虚文气不足则理无所驾文之盛衰实关时之否泰是故先王以诗观民kao风而知国之兴废岂茍然哉文与诗同生于人心体制虽殊而其造意出辞䂓矩绳墨固无异也唐虞三代之文诚于中而形于言不矫揉以为工不虚辞而强聒也故理明而气昌玩其辞想其人盖莫非知徳而闻道者也而况又经孔子之删定乎汉兴鉴衰周之敝于华而反之于朴也故丰沛之歌雄伟而不饰移风易尚之机实肇于此而高祖文帝之制诰天下咸用简直于是仪秦鞅斯县河之口至此㡬杜是以贾疏董策韦傅之诗皆妥帖不诡语不惊人而意已至由其理明而气足以摅之也故周之下享国延祚汉为最久有自来矣武帝英雄之才气盖宇宙而司马相如又以夸逞之文侈之以启其夜郎卭筰通天桂馆泰山梁父之役与秦始皇帝所为无异致勤持斧之使封富民之侯下轮台之诏然后仅克有终文不主理之害一至斯乎相如既没人犹尚之故扬子云用是见知成帝然而朴厚之根未尝㧞也故赵充国将也而有屯田之奏刘更生宗室之子也有封事之言往复开陈周旋辨析诚意恳至理明辞达气畅而舒夫二人者非汲汲以鸿生硕儒争名当代者岂非习尚有源而得之于自然者乎於戏此西汉之文所以为盛国祚绝而复续譬如元气之不坏而乾坤不死也论不及此而以相如子云为称首不亦悲乎东汉班孟坚之外虽无雄文要亦不改故尚故亦不失西京之旧下逮魏晋降及于隋惟日趋于绮靡而已是故非惟国祚不长而政化所暨亦不能薄四海后之观国风者盍于是焉求之乎继汉而有九有享国延祚㡬及汉者唐也故有陈子昻而继以李杜有韩退之而和以柳然后气复昌而理有所驾诗文皆不让汉则此数公之力也继唐者宋而有周程张欧苏曾之徒出焉于是乎文追汉唐而高者上窥三代岂不以理胜而气充乎元承宋统子孙相传仅过百年而刘许姚阎吴虞范揭欧黄之俦诗文皆可埀后则由其土宇之最广也大明抚运土宇之大上轶汉唐下与元同而广于宋虽混一未久而高文宏辞已有若翰林诸公余故人子苏平仲其一人也平仲于文定公为九世孙文定公长子讳迟以徽猷阁待制工部侍郎守婺遂家于婺故平仲今为金华人起前乡贡进士选为国子学录即陞学正上亲擢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一时号称得人见于著作者语粹而辞达识不凡而意不诡亦由其明于理而昌于气也余与之同朝每得而读之未尝不为之击节焉圣天子龙兴江左文学之士彬彬然为朝廷出者金华之君子居多典册之施文檄之行故实之讲煜然足以华国所谓如圭如璋令闻令望而颙颙卬卬者则莫能或过于平仲有由然哉他日征我朝文章言语之工有以鸣国家之盛而追配汉唐诸作者其必于平仲有取也夫平仲文稿留余所良久今得告省亲金华于其行也特举古人之大槩序而归之以致期望之意云洪武四年春正月十日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前御史中丞兼太子赞善大夫䕶军诚意伯括苍刘基序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一    明 苏伯衡 撰杂著
  周书补亡三首
  献禾
  叔虞邦于唐越有禾异亩同颕乃献于王拜手稽首曰天子兹惟祥我罔敢知兹惟不祥我罔敢知矧敢曰其永孚于休皇天上帝亦既崇建有夏有夏今用颠覆亦既崇建有殷有殷今用颠覆呜呼天命难知禾则匪难知勤敷菑禾乃殖敷菑不勤禾罔攸殖禾殖惟人不殖惟人故天之降命于夏于殷亦惟其用徳天之断命于夏于殷亦惟其不用徳天匪难知不常厥徳肆不常厥命我闻天有咎征厥咎无大亦允罔或愆乃不可不念休征滋至自反虽惠乃亦不可念时则罔有艰呜呼天子无皇曰出于祥惟曰未有善夙夜自敬徳无豫无怠斯永不坠天之降休命
  归禾
  唐叔献禾于王王命归之周公乃言曰呜呼休兹匪我幼冲人克臻兹亦惟叔父周公徳惟时周公虽厥身居东厥以罔不在我周邦亶我股肱耳目诞济我家于多难而我幼冲人不明弗克知天肆崇降威以震动予越兹复显降休祥用彰公暨予不啻若一人呜呼惟时周公天尚不庸释予曷敢不祗若天予曷敢遏公功尔其归周公于东哉王曰公昔丕显成汤格于皇天犹有赖于伊尹亦越我穆祖文王受殷命暨我昭考武王廸有禄并有赖于虢叔及闳夭及散宜生及泰颠及南宫括矧我幼冲人微公教告之微公左右之我则弗克乱我受民矧曰其能格于在上呜呼尚既乃心以予万年钦承天之休呜呼无曰予冲人惟用顾于先王文武
  嘉禾
  周公既得命禾庸作书以诰曰伻来乃命赉予曰嘉禾曰臻兹在予旦呜呼予旦尚惧弗克恭于王以获戾于天夙夜不自皇其皇敢行贪天之功曰厥休旦之休其惟王克嗣文武徳天乃用申厥眷命休祥攸集呜呼时则大可庆亦大可恤我思夫人未遘祥乃罔不畏既遘祥乃罔或畏惟不畏畏乃诞纵厥淫泆怠傲以速厥辜故自古小大邦罔不用降灾日兴罔不用降祥日乱呜呼王尚永寅念于兹哉王尚若商王中宗之祗谨于桑榖哉王克谨惟天眷命有申王惟不谨天不惟不有申命亦作孽王亦入于畏我非敢多诰王惟心我惟股肱心不蘉股肱克有济鲜哉呜呼图惟厥终永保兹显休命
  书序有归禾嘉禾篇目而亡其书窃意虽唐叔之献禾当亦有书盖俱逸矣昔白居易作汤征以补亡君子不罪也伯衡虽不敏辄敢效之作献禾归禾嘉禾凡三篇陶窳缶与殳丁卣父辛爵屈生敦台夫鼎比妍其真不知量哉其亦大可哂哉伯衡志
  补范宣子复郑子产轻币书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伯患之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宣子说乃轻币复书于子产曰四邻诸侯以敝邑之为盟主也朝以修好币以将诚无时无之寡君尝命其寡大夫曰我闻涧谿沼沚之毛𬞟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以为羞今列国来朝供奉玉帛以为庭寔将焉用之寡人其辞诸寡大夫对曰非玉帛之是利惟礼之是供国之大礼惟朝与聘凡朝聘有珪有璋有好货有陪鼎有赠赂是之谓礼礼之设久矣谁敢废之盟主将范诸侯以礼者也君欲无烦诸侯而币之不用是废先王之大礼也可乎寡君用其寡大夫之言惟务行礼是以受之而不辞也不然敝邑于诸侯之币受且不欲矧欲重乎萧鱼之会执事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悦于我吾子所知也当是时也诸侯之属辱在敝邑者见之曰晋郑兄弟之邦也今郑之服事晋犹不敢不恭而加币焉况我异姓之邦其谁敢爱牺牲玉帛而不以申礼于晋于是乎币莫不有加焉自是以来币之重也庸有之矣然则加币以为礼则执事之是启若乃币加而寡君弗止焉寔匄之不敏不能补察䂓谏以至此也匄敢不伏其辜今吾子不此之罪匄以为敝邑赖之而重之以浚诸侯其无乃未之思乎敝邑虽褊小公赋不必尽索惟是栾却胥原狐续庆伯国邑之赋以供百事库尝有馀寔也抑诸侯之币㡬何而曰赖焉其谁信之昔我先君悼公施舍出积以为民也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至于今不替则敝邑之于民也生之而不浚有自来矣民犹弗之浚而况诸侯乎凡我同盟匹也而敢有浚心恤其匮乏通其有无无敢不力若曰浚之又谁浚哉或者君其苛慝时作庶民罢敝土地所生不足供事以异日之加币也悔于厥心其从初也则惧以为讨其不从初也则惧无以给请之又惮烦也乃藉匄以为口寔乎夫主齐盟者将惟礼是讲岂其爱币礼以币行亦以币成成礼足矣岂在重乎虽君之务省穑亦敝邑之所喜也礼茍无废币初之从寡君之始愿也敢有责备我知享而已周书有之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寡君之于诸侯识其享亦识其不享不享必弃信弃信必背盟背盟必怒邻怒邻将不免以一矢加遗虽欲贽币相周还也其蔑之能矣从初币之菲礼之腆也不犹愈于不享虖执事其图之
  师俭训
  惟义门郑君仲徳既嗣总家政乃至于师俭堂登进厥家人用告之曰予弟予侄予子予孙咸听予训昔汉相鄼侯置田宅逖在穷乡作室不树垣墉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乃尔攸闻亦尔攸师呜呼惟尔攸师岂惟鄼侯之俭哉古之人茅茨不翦土阶土铏则有若唐尧乃不可不师卑宫室恶衣服菲饮食则有若夏禹乃不可不师呜呼惟尧惟禹时乃圣人犹俭若兹惟予暨尔矧曰凡民奈何弗俭惟尧惟禹时乃天子犹俭若兹惟予暨尔矧曰庶人奈何弗俭思夫俭若车之柅若马之勒车以柅止马以勒闲人而无俭情之从欲于何其制相古今邦君及卿士及百姓罔有克俭而或不吉罔有不克俭而或不㓙今予与尔其无胥曰俭无益亦无胥曰不俭无愆尚胥夙夜慎哉呜呼先祖有训曰毋纵奢侈以干天刑每旦飏之厥惟旧矣今予曷又若兹汝训惟我郑氏肇我家于兹自彼有宋我九世祖爰始诞为义聚越五世迺克臻大竞又五世迺底于今今予与汝攸居攸用厥室庐暨厥什器罔匪先祖之遗无有刻镂无有奇巧斯其咸见之不惟遗我后嗣者若兹我闻先祖之自奉至于裳衣至于食饮迺亦无有轻肥惟我先祖岂曰无耳目口鼻之欲亦惟不敢不于俭徳是尚是若是庸是廸以制厥心以慎厥身以保厥家以永厥图呜呼先祖克俭不惟其言于其身惟若兹故在我后嗣赖之式克有今日周人有言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敝化奢丽万世同流予其可不创于时予其敢不训汝惟俭之用尔曷永念家之升降在兹则其无灭义无肆欲无怙侈无耽乐凡厥服食器用以至于百为与其过于奢宁过于俭去厥泰亦去其或不泰从厥约以从其所未约呜呼尔克用予训尔乃克恊于先祖尔亦式克师古之人是之谓义门之彦周还师俭堂尚无䩄面目惟尔后人乃亦永有师师厥家人皆曰敢有不恭再拜趋出仲徳乃属眉山苏伯衡书诸册具训于子孙
  畏慎训
  赵君彦嘉畏慎自牧爰作齐居大书揭诸座右兹岂曰用朝夕观省其亦将训廸于后之人予庸作训曰我闻战战业业若渉春冰若履虎尾时曰畏又闻洞洞属属若执玉若奉盈时曰慎心非畏害制事非慎害应惟畏惟慎时乃要道肆君子不敢不率呜呼惟心之动若火之炎若川之决若马之逸君子宅心若救火用畏为水若防川用畏为土若御马用畏为勒肆厥心罔有弗存惟事之至若丝之棼若辐之辏若蔓之滋君子莅事若治丝用慎为栉若运辐用慎为毂若除蔓用慎为斤肆厥事罔有弗济相古先民有若尧有若舜有若大禹有若成汤有若文王武王有若周公孔子既克圣亦罔匪惟畏慎之行有若丹朱有若商均有若鲧有若桀有若纣有若幽厉不克圣亦罔匪不惟畏慎之行呜呼岂惟圣狂攸在廸畏慎与不廸畏慎诸侯克保厥邦大夫克守厥家士克存厥位庶人克全厥身亦惟克畏克慎畏不畏慎不慎未有不亡厥邦丧厥家失厥位凶于厥身呜呼凡人畏厥畏慎厥慎亦罔不能虽无攸畏亦克用畏汝曰尽慎亦克用慎兹惟鲜能哉必所其畏慎其乃无畏否则终入于畏虽慎可及呜呼予以闻先正之格言咸告尔矣尔其夙夜畏哉慎哉尔尚无畏畏哉尔曷不畏亦畏哉尔尚无慎慎哉尔曷虽慎亦慎哉尔乃克存乃心尔乃克济乃事尔亦则惟克由圣哉兹不啻不㐫于廼身尔如有位有家有邦尚亦永保哉呜呼朂哉朂哉
  苍玉轩释
  轩曰苍玉者何四面竹森然玉立也竹则何以曰玉贵竹也何贵乎贵其徳也其徳何如君子以其冬生仁也中虚道也有筠文也特立志也理而析义也直而不屈勇也为律为简为矢为箭为笾为篚为杖为簟为篷为箑无不宜材也声中节奏乐也群居族处不倚不乱礼也其徳莫加焉奈何不贵之贵之而不儗之以玉何足谓之贵则曷为曰苍玉玉其质也苍其色也质之温然玉无以异也色之苍然玉无以异也予之以玉之质而不以色予之可乎玉有六焉苍璧其一也礼天以之祭莫大于事天故玉莫贵于苍璧竹而谓之苍玉贵之至也然则何以轩焉尔君子贵夫玉故佩之故无故不去之其贵竹也犹其贵玉也何独竹而无故去之夫是以轩于其间动作也食饮也寝处也无不与之俱焉又从而记之何也所以成君子之贵竹也亦所以贵夫君子也焉成君子之贵竹也著之文辞昭其美徳是谓大其贵大其贵则夫人莫敢不拟竹于玉而竹之为贵信于天下矣言亦所以贵夫君子何竹有似乎君子故君子斯贵焉非君子虽有竹莫之贵也然而君子之贵之也岂曰娱其耳目哉亦曰比徳云尔是君子之徳见于贵竹矣贵徳之君子其可贵不甚于竹乎甚竹之可贵也是以其所贵亦贵之贵其所贵至于记其所贵则人将曰所以记之也凡为君子也夫是之谓贵君子之徳也君子氏名何居何郡邑里南康彭君尚贤也今以选为平阳县丞轩在南康之卜邻乡视埠作于洪武戊午秋七月十日云
  默存斋释
  余君可立读易至尚口乃穷惕然有警于是以默存名其斋而或者非之曰语默何常之有哉惟其时而已矣时不可默夫安得而默时不可不默夫安得而不默不可默而默则蹈仲尼之所谓隐不可不默而不默则蹈仲尼之所谓躁隐君子不为也躁君子亦不为也今可立以默存名斋盖有取默默者存之语也是将胥为缄默茍存之徒矣焉往而不为隐哉事亲也其能柔声以谏乎事君也其能犯颜以诤乎交朋友也其能忠告而善道之乎何哉可立之名斋也余曰可立之名斋未必过也而子之求之未必不过也可立之意亦将以默而存其不默云尔不默而以默存古之人亦有之矣楚庄王县陈诸县公皆庆申叔时独不庆不庆非默乎庄王让之申叔时进其说焉固未尝终默是其不庆于始者乃所以存其说也故说行而陈以封信陵君赴赵门下士皆谏侯嬴独不谏不谏非默乎信陵君诘之侯嬴效其计焉固未尝终默是其不谏于始者乃所以存其计也故计用而赵以全申叔时一默而存已县之陈侯嬴亦一默而存埀亡之赵则默之所存亦大矣人不知不默存于默不能以默存不默言不中而身不能存盖无足怪者夫不默以默存者天之道也天之有雷不犹人之有言乎雷收声于秋冬寂若无者此非以默存不默乎当春夏之际轰然而鸣天地之间品物之众有知无知之属无不鼓舞动荡甲者拆而勾者申凝者散而蹙者遂其功至于若是则固存于秋冬之默也使雷日夜隐隐吰吰又安能神其用乎故夫人患不能默耳不患不能不默也茍能默矣于不默乎何有平居默默似不能言者及临大事决大议一言而定国是功存社稷泽存子孙名存宇宙此善默者也而非眀乎天道者乌乎能之哉不然自古以敢言而受上赏者既多以不言而遭显戮者不少然则不默果不足以存身乎默果足以存身乎客愧而默默遂书以为默存斋释
  寓轩解
  天下无物不有攸寓也明寓日月威寓雷霆润泽寓雨露肃杀寓霜雪土寓夫生植水寓夫灌溉火寓夫烹饪春而发生寓之夏而长茂寓之秋冬而收敛坚贞寓之不惟丽乎天地位乎四季者有所寓命乎两间者皆有所寓也坚之为松柏箘簵脆之为蒹葭萑苇洁之为𬞟藻菁茅馨之为芝兰苦之为荼蓼韧之为桑麻神之为蓍龟鲜之为鱼鳖美之为稻粱黍稷蔬果微之为蜩范蚳蜗小虫水草甘之为鸡豚雉兔犬羊鹿豕贱之为牛溲马勃珍之为珠玉金贝水银空青纤之为齿革羽毛绚之为粉黛丹漆而服食器用寓焉而况于人乎是故君臣贵贱所由寓也父子慈孝所由寓也兄弟长幼所由寓也夫妇嗣续所由寓也师友道艺所由寓也而况于一身乎人知听寓于耳视寓于目出纳寓于口呼吸寓于鼻运用步趋寓于手足而不知三才之理于心焉寓也惟夫三才之理寓于人之心也是以昔者圣哲有作别九州画井牧而疆理得所寓树公侯卿大夫士居士农工商而职业有所寓制为衣裳网罟栋宇舟车耒耜杵臼弧矢酒食鍼砭棺椁泉币而利用知所寓立之朝觐会同冠婚䘮祭蒐狩饮射而礼文以寓设之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羽籥干戚缀兆而乐舞以寓定之象刑而禁令以寓布之纲纪而法则以寓为之郊庙而敬以寓刻之符玺而信以寓于高城深池寓堤防于彰善殚恶寓劝惩以䂓寓员以矩寓方以绳寓直以准寓平而又一切寓之简册以埀式于千万世凡此皆裁成辅相经纶参赞之所寓也而所以能尔盖由其理寓之心也故君子欲得其寓者莫如身寓其身于善则心之理全寓其身于不善则心之理失全其心之理斯为知为贤失其心之理斯为愚为不肖岂独吾之知愚贤不肖寓焉道术之显晦风俗之美恶家国之兴替世运之盛衰莫不于吾之用舍寓焉必也百岁之中兢兢业业不容一日暇逸以求尽夫人道然后吾寓形于两间可无愧也茍以宇宙为传舍人物为逆旅视其生也若寄视其死也若蜕其存也蠢蠢其没也泯泯则其名虽曰人其实木石鸟兽虫鱼草芥之不若矣而谓君子寓之乎礼部侍郎黄君子邕以盛年粹学修才雅誉为时名卿寓其兴于诗酒山水则有不暇也寓其情于歌舞管弦则有不欲也寓其志于富贵功名则有不为也寓其术于权谋则有不屑也寓其言于荒唐则有不取也然则君以寓名轩夫亦欲全其所寓而寓于无愧之域而已矣吾故为之解
  中谷解
  无偏无倚无过无不及之谓中至下至深至大至广之谓谷中所以范围天下者也而不外乎正谷所以嚢括天下者也而不越乎虚书曰王道平平非正而何又曰王道荡荡非虚而何君子之于天下也不可一日而不正亦不可一日而不虚夫惟正然后能中夫不中夫惟虚然后能谷夫不谷欹于左则偏正则不欹而焉有所偏侵乎右则倚正则不侵而焉有所倚有馀于前则过正则无馀而焉有过不足于后则不及正则无不足而焉有不及是则不中之所以中者正而已矣高者不可藏虚则下而何所不藏浅者不可受虚则深而何所不受小者不可容虚则大而何所不容狭者不可居虚则广而何所不居是则不谷之所以谷者虚而已矣中即正而谷即虚也故学以中为体而以谷为要焉中也者万善之所出也谷也者万善之所入也非中不足以为学非谷不足以成学古之圣人或执之或用之或建之以此知学贵乎中而亦求至乎中也古之君子或宽以居之或谦以自牧或虚以受人以此知学贵乎谷而亦求至乎谷也然中无定在者也故堂一家之中也而不可为一国之中京师一国之中也而不可为天地之中惟洛邑则为天地之中而谓之一家一国之中又不可中之无定在也如此而执一焉何怪乎天下之不中者不出于中也然谷有限量者也故沟洫一成之谷也其于江河之所纳者不能纳江河一隅之谷也其于四海之所纳者不能纳惟四海则为百谷之长而沟洫江河之所不能纳者无不纳谷之有限量也如此而我取盈焉何怪乎天下之不谷者不入于谷也是故君子其于中也不患其无定在而患吾无以中之其于谷也不患其有限量而患吾无以谷之故将中天下之不中必先中吾心之不中将谷天下之不谷必先谷吾心之不谷cq=357人之一心三极之主宰万化之本原也可以制万事而不可偏于一事可以包万物而不可有夫一物茍为一事之所牵一物之所衡则不能自中何以中事不能自谷何以谷物喜而无使之胜焉怒而无使之迁焉哀而无使之伤焉乐而无使之淫焉所以自中也自中然后无我而至中者形焉夫何患乎不中先入之言而无使之留焉自是之意而无使之萌焉骄吝之气而无使之长焉满假之色而无使之作焉所以自谷也自谷然后无碍而至谷者形焉夫何患乎不谷不中之在我者中则其在天下者不足中矣当出而出当处而处当受而受当辞而辞当言而言当默而默当赏而赏当罚而罚孰不出于中哉不谷之在我者谷则其在天下者不足谷矣含垢而藏疾兼听而博采俱收而并用山负而海涵天覆而地载畜之大而业之富孰不入于谷哉夫为学非中固无体然非诚意又何以致中夫成学非谷固无要然非逊志又何以致谷知此者可与论学矣可以尽性矣赵君伯容其先宋宗室也世为儒家而伯容尝登故翰林待制柳公深袅先生吴公之门讲论洙泗濓洛之学方将黜去外累而独求诸内自号中谷子尝试问之盖有见于此是以为之解
  金子权字解
  人之情万殊事之出万变可之中而有不可焉者不可之中而有可焉者则何以处之曰揆之以权而已矣君子以权揆事也犹其以权称物也今夫物斤斤而累之自一钧至十钧至百钧至千钧至万钧推而上之其累之也愈多则其所累者愈重斤斤而析之由万钧为千钧为百钧为十钧为一钧推而下之其析之也愈众则其所析者愈轻轻重之变错出吾之前其不齐亦已甚矣惟有衡而衡有刻也此为铢焉此为两焉此为斤焉此为钧焉此为石焉而又有权焉权乃衡所待以平者也推移前却以从乎刻以极其变是以高者不可抑而低也下者不可扬而昻也重者不得以为轻也轻者不得以为重也莫不适其情而莫之或欺亦莫之敢争也古之所谓君子者当变故之纠纷而审乎可不可之计而取舍向背不失其宜者亦权而已矣天畀我以心而使我以之制事也盖有自然之权焉是故不可一日而废也娶必告也而大舜之娶则不告亲为不善者不入也而佛肸之召孔子则欲往管叔也蔡叔也霍叔也皆附武庚也而周公则或诛或不诛齐也卫也宋也皆以金馈也而孟子则或受或不受夫圣贤之权固有所在也而常情岂识哉故夫事有非常吾之所以应之者虽不守常而于常道未始或戾焉不惟不戾且克有济焉夫是之谓权权也者临时之宜处变之用也夫无权者犹知为之衡而不知为之权以从乎刻者也其何以极轻重之变而使之平乎故君子之学莫大乎权莫难乎权夫惟智足以穷理仁足以尽性者可与权可与权故卒然临之以大变不可得而乱也故大任可得而当也故大事可得而属也故大议可得而决也故大难可得而平也然则权可以一日而无之乎因字思义而日进于学而深造乎道而谨执乎义遇事之变而昧临事之宜则吾弗之信於戏朂哉
  橘亭对
  越之士陆孟文家于姚江之上历山之下治圃以莳橘中橘而构亭落成之日问名于客客巧历之莫当其意也乃名之曰橘亭其友高明远谂于客曰孟文钟情于一物因亭而寓名诸公亦知其志欤或对曰我知之矣蜀汉江陵千树橘其人千户等孟文之志大率以此不然珍菓之产于越者不为不少矣而孟文之圃非橘不莳美名以扁其亭者其岂无之而孟文之亭非橘不命则何以哉或从而非之曰噫此志乎利者也孟文何取焉孟文君子人也而为利乎而独不闻乎巴东人有橘大如瓮剖之见二叟对奕其中相顾曰此乐不减商山孟文夙怀隐操能无景慕之情乎莳橘盈圃亭于其间而日夜望之固有不能自已者矣方其逍遥自得释然解声利之缠脱然去嗜欲之梏虽处乎一圃之中一亭之内而浩乎有二叟之趣亦高世之士哉又有非之者曰甚矣若之流于诞也世有斯事吾未之信藉令有之不已怪乎夫君子之于利也且犹不为况于怪而为之乎窃谓孟文无慕乎尔也彼苏耽者凿井种橘病者以井水服橘叶即已是盖不必据富贵之位摄尺寸之柄而可以推其及物之仁矣孟文廉于进取而切于济利者也闻其风声得不愿学之乎惟其所愿学者耽也是故耽之所种者孟文不独莳于其圃而又以之名亭然则孟文安往而不为耽哉明远曰允若尔之言于计亦左矣吴越楚蜀交广之境何地无橘何橘无叶以方匕之叶而已人之疾何独于耽见之而他未之闻焉耽固自有道术焉耳不得其术而欲庶㡬其为虽有函人之心宁不为矢人之忍乎则孟文又何取于斯耶三子者请曰然则其志果何居明远曰亦若屈原而已矣原之颂橘也谓其受命不迁也谓其文章焕烂也谓其内白可任也方之伯夷而寘以为象焉自古知橘之深而尚橘之至岂复有加于原者哉今孟文之于橘也其知之犹原之知也其尚之犹原之尚也是以果之珍者非不多而其圃之所莳则惟橘焉名之美者未尝无而其亭之所扁亦惟橘焉原知而尚之形诸颂孟文知而尚之表于亭比徳于橘其志一也于是三子者执爵为孟文夀侑之以歌曰有橘有橘亶后皇之嘉植兮有亭有亭为之以为庭实兮繄美人之好修岂其花是玩而其实是食兮荃独揆其中情曰希彼灵均于焉比徳兮愿尔子孙勉尔封殖兮庶以永君子之泽兮
  听竹轩对
  沈复养性故仙隐翁之孙也世家瑞安之北湖养性嗜竹环其居皆树之而起居食饮无弗与竹俱招与出游则谢以听竹不遑暇有客问焉曰竹可听乎曰竹有声何为而不可听竹之声何若曰类宫非宫非宫类宫似商非商非商似商以为角为征为羽非角非征非羽以为非角非征非羽非非角非非征非非羽听以何时曰风可听也雨亦可听也雨可听也雪亦可听也远之而听可也近之而听亦可也俯仰而听之可也坐卧而听之亦可也听之何如舂舂容容听而耳不聋刀刀⿱⿱听而精不揺飒爽浏亮听而怀抱畅涵澹噌吰听而根尘清不哇不淫听而不慆心不惉不滞听而不䘮志有金石革木管弦之属可听而又焉用听夫竹曰琴瑟搏之拊之钟鼓考之伐之笙簧吹之鼓之磬戛击之⿱播揺之而后有声而无馀听竹也不搏不拊不考不伐不吹不鼔不戛击不播揺而有声而有馀听有馀听者自然也无馀听者非自然也吾何为不于其自然者是听顾听其非自然者哉虽然隐几倾耳此吾之听竹也放心遗形此吾之不听竹也吾之听竹得于人也吾之不听竹得于天也听竹固若尔乎曰胡不破尔琴舍尔瑟彻尔县相与听竹于吾轩于是客曰噫以人之听易子之听不可也以子之听易吾之听可乎哉乃歌曰携混沌氏之手兮问途于无闻之叟兮返吾无声之囿兮何必溺于物兮从尔后兮曵杖而去
  舣航辩
  客闻舣航而往观焉诘航之主人曰公治轩于第而名以航吾未暇论也昔之人藏舟于壑可谓固矣半夜有负而去者矧公之航于此焉舣欲人不负之去得乎曰彼之舟藏矣而不舣焉是以人得负而去也我之航则固舣矣又孰得负而去也吾见江湖之上洲渚之侧舟之泊者非不舣也扬沙㧞木之风卒然而起蹴天沃日之涛汹然而作蛟龙鼋鼍之怪骇然而触卒之摧败而倾覆者亦多矣则舣也果足赖乎曰夫舣非徒舣也有其具焉有其地焉舣之而无其具无其地犹不舣也有其具矣而具不美犹不舣也有其地矣而地不善犹不舣也故善操舟者某物以舣必先治之某处可舣必先审之治其具使无不美审其地使无不善然后乃可以舣此舣之之道也先美其具则大患可得而御虽卒遇风涛蛟龙之变而不能动又善其地则大患可得而避虽卒有风涛蛟龙之变而不能及风恬浪静击楫而进肓风怪雨转柁而止而岂至于摧败且倾覆哉天下之险者无过江海而天下之济险者无过舟航舟航固济险之具也而世之操舟者恃其可以济险也逐利而不知止直前而不知戒方其张航顺流一日千里自以为快及乎风与水争飘荡掀簸而不可禁止也苍黄而舣非惟舣之之物素不治而舣之之地亦素不审维矴取具于临时地势不计乎险易是乌知舣之之道哉夫具有而不美地有而不善则与无地无具何以异乎虽欲极人力之所能为以御避乎风涛蛟龙之变而不可得至于束手熟视其摧败倾覆而不可救故此非舣之失也舣焉而非其道之失也我尝乱浙河渡扬子浮淮绝汶溯济沿漳而北游又自直沽遵海而南归环顾前后左右之舟未有具完地利而摧败倾覆者也亦未有具不完地不利而不摧败倾覆者也夫操舟一舣之间尚得其道以免于患又况君子之行已而身之安危家之兴废所系焉者可以无道而欲免患乎嗟夫势利权谋之可以渉世不犹舟航之可以渉险乎人之倚势利权谋而趍世不犹操舟者之恃舟航以济险乎世道之险甚于江海富贵之祸甚于风涛蛟龙恃舟航而渉险者其舟危倚势利权谋以趍世者其身不危哉奈何世之君子贪得而无厌冒进而不顾也触罪罟踏危机首领膏于斧锧妻子翦为俘囚将谁咎乎将谁咎乎故我之仕也于彼之所倚者畏之如虎狼远之如仇雠奉身而退仁义为之楼橹诗书为之棹楫道徳为之维忠信为之矴进则游乎学之海止则泊乎圣之涯今也年逾五十荐更世变身之不辱而祖宗之无忝非敢自以为能庶㡬寡过焉耳矣则固舣之力也休吾身于斯轩强吾轩以斯名因物理之察察者以图终而训后则亦安而不忘危之志也而客又何怪焉客不能诘逡巡而退余时在坐获闻其辨以其言之足以有警也于是录之航之主人名泳字仲潜浦江人世所谓义门郑氏也
  名亭辩
  义乌酥谿之上胡君伯器之家在焉伯器临流作亭旁植美竹浮光静影上下映带不知尘寰之接壤也因名其亭曰水竹洞天客或难之曰何哉君之名亭也洞天者真仙之馆而亭为䜩游之所以燕游之所方之真仙之馆可乎夫古人之名亭尚其人者有之即其地者有之以其物者有之寓其意者有之未有无其实而冒其名者也今以洞天名亭尚其人乎即其地乎以其物乎寓其意乎借曰取其胜槩似之云乎则初非穹岩邃壑之奥区无有惊心骇目之瓌观不必梯危缒险犯虫蛇䝙虎之不测斯可闯其境若三十六洞天者名虽美于亭何有焉伯器以告空同子空同子曰名亭者非非也难者非也往应之曰若以为洞天必在幽遐峻绝之域乎则穂石羊角华盖咸密迩阛阓地之广袤不过寻丈未尝凌风雨而薄星辰也若以为必真仙之所栖止而后谓洞天乎则安期羡门赤松洪厓固尝混迹庸众周流浊世无乎不在非必专名山以为窟宅也今吾酥谿泉深而土沃民皆安于畊凿俗朴淳而有古风又际时休明盗贼屏息物无疠疵而吾之亭据山溪之要会风气之绵密水竹之清华禽鱼之下上飞泳夐焉如在世外行道之人触尘埃冒风日沿溪流度阡陌回望榱桷于苍翠之表将以为何地然则吾亭之在谿上不犹洞天之在穹壤间乎名以洞天奚为而不可也贤大夫士东西行过吾门而吾延之亭上与之寓情耳目之乐抗思坌𡏖之外讲论缮性禔身之学内王外伯之略其人往往山泽之臞列仙之儒莫不充乎自足泊乎无求浩乎不为外物所夺然则吾终日相与群居不犹真仙之与居乎名以洞天奚为而不可难者如曰子之言辨矣抑古之人有诸则又应之曰有之宋程公辟之知福州也得闽山嵚崟之际作亭于其处以其山川之胜登览之观可比于道家所谓蓬莱方丈瀛洲之山于是名之曰道山之亭吾之名亭与程之名亭固无以异也道山之名不见非于君子则洞天之名又孰得而非之哉客果不能难焉伯器乃求空同子次第以为名亭辩而嵌诸壁
  望云亭志
  余游南雁荡次于平阳间过余可立可立坐予亭上目其楣间榜曰望云余咲谓可立曰子日夜持筹与商贾较锱铢于市区亦暇望云若余也耶余尝登仙坛时积雨方霁见山气与泽气有若万灶烟升自山腹少焉上薄于天弥漫充斥类物得兜绵覆冒者而隙处杉松槠桧栝柏不翅小草见雪中俄大风海上来力与之搏翕霍动荡若镕银若流汞久而不胜也遂划𠠫解剥鹭若鹤若裂帛若东西散去㸌然日出虹光上烛林彩掩映红骇翠霏又类补僧伽黎衣奇哉观也余踌躇凝望不能去自是新雨后辄登而望焉子于云也亦暇若余之望而亦同余之所见否欤可立曰先生之望适意也吾之望寓意也盖吾南昌人上距宋豫章太守孝顷十二世而翰林直学士骧则六世祖也朝廷以吾粗知读书见谓儒者召至京师授以征商之职而以去年秋至于此顾吾母在南昌今年六十有三矣高年不乐就养远方迎致不可也归侍不获也定省之久旷思慕有不可胜言者引领而望焉吾亲不可见所可见者亲舍上之云耳云也朝夕卷舒于吾亲舍上而吾曾不如以故望而感焉云也飞扬晻霭而吾亲舍其下吾见云犹见吾亲以故望而慰焉足感而又足慰也以故朝而望焉暮而望焉乃若先生之适吾何有焉余闻而叹曰孝哉可立乎子之望不同于余其与登太行而望者夫岂不同乎固有旷百世而同情若是哉虽然子知思而亲矣望云以自慰矣亦知亲之思子而倚门而望乎而倚闾而望乎可不思所以慰之乎将何图以慰之乎余意子之出仕也而亲教忠之训岂无望子之能官乎亦恪遵于早夜黾勉以举职而已职举则能官能官则子职亦修子职修则悦亲有道悦亲有道则虽不在亲侧而亲未有不喜慰者也而子亦足以自慰矣又安用于是云朝焉夕焉而望焉也哉可立曰先生有以处我矣请揭诸壁间以时观省焉作望云亭志
  志杀虎
  余至高溪之七日有虎夜逾某子甲垣攫其豕豕咿然作声甲意穿窬也亟举火烛之不见豕而见虎迹焉黎明与二弟俱蹑虎迹觅豕行至黄土陇见两虎丛薄中呼曰虎在此虎在此乡党邻里幸与我共杀之不者不惟吾豕被其攫诸公家之豕亦恐不免不惟豕不免害且恐及人于是环高溪一聚壮者操刃与挺弱者声铜铁器往助甲虎见众前且行且咆哮作声威翼以惧众众不为惧益鼓噪环之虎乃跃而起甲之长弟遽挥挺擿虎虎怒爪之其右股被创甲之幼弟奋戉刺之自腢贯胁一虎随毙其一犹咆哮作噬人状然声战栗仅若牛鸣众知其无能也直前刺之于是两虎俱毙刳其腹豕固在也虎于毛虫中最暴戾人闻谈虎且犹胆悼畏之而况敢撄之乎使其据深山大谷虽日攫麋鹿雉兔以自肥孰得而毙之哉顾恃其暴戾纵逐逐之欲入墟市攫人畜而弗忌得一豕竟殒其命悲夫世之人自谓威权足赖而贪欲无顾忌者其亦知所鉴也乎方甲行觅豕惟二弟从率先众人刺虎亦惟二弟诗言外御其侮必兄弟岂不信矣哉甲䘮其豕既而毙两虎诚若快意者然为酒食以劳乡党邻里费抑亦伙矣一弟又㡬不脱于虎口持虎皮上送官人莫不谓其得厚赏以其皮之伤也牵于吏议迄弗之赏然则出死力捐家赀以除暴虐者上功幕府而欲文法吏无吹毛求疵而欲沾赏典矧可得乎矧可得乎
  广原芝
  金华陈如圭甫葬其母于兰谿豹山之明年墓下产芝一茎其色赤而紫其高可尺许其盖轮囷五重与今画家所绘红女所绣金银玉石器皿所追琢者绝相似而光彩𤍞然过之如圭甫自以为得天瑞焉采而藏诸家且十馀年矣其生色犹津津然也长山胡先生过而见之知其为祯祥无疑也乃为作原芝而如圭甫顾以未得余言为慊而请焉按易书春秋皆不言芝诗三百篇于草木之名最悉亦无有所谓芝者尔雅释草曰菌芝芝之名始见于此楚屈原作九歌其山鬼章曰采三秀兮山间王逸注三秀者芝草也他如抱朴子所载有参成木渠建实等名段成式酉阳杂俎所载又有夜光隐辰凤脑白符威徳等名则芝之类盖非一矣汉四皓采芝于商山歌曰𤍞𤍞紫芝可以疗饥稽诸本草芝有青赤黄白黑紫六色而歌独以紫为言岂紫者独可服食与然当时但取以疗饥耳初未尝以为瑞也武帝元封中甘泉斋房生芝九茎帝为下诏赦天下既又作芝房之歌以荐于郊庙则始以为瑞矣自是后世有天下者莫不祖而效焉于是有瑶光得则元芝出王者仁徳尊有道亲耆老则有是应之说兴矣则以之为瑞岂一日哉抑柳宗元尝云槁壤犹能蒸出芝菌则芝与菌本一而己大抵无有根苗初非播种不假培植不资灌溉皆非人力所致而出于薰蒸但太和所蒸则为芝阴湿所蒸则为菌菌常有而芝不常有不常有而间有焉则谓之瑞可也出于国都若甘泉函徳定礼大同夀昌之所产是为有国之瑞生于民间若李兴祖墓赵清献倚庐李清恵家庙陈时举斋阁与夫近代吴全节寝室之所产则谓之家之瑞可也今藏于如圭之家者果类古何等芝则不敢臆决而其色与本草所言固无异不谓之瑞可乎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是芝之产也不于其家而于其墓则谓之孝感所致也亦可余虽未获快睹长山先生岂欺我哉又奚必目其奇形诡状始信其为祯祥也作广原芝
  太素原
  丝之洁或涅之可谓太素乎曰不可玉之朴或斵之可谓太素乎曰不可物莫质于疏幕越席味莫真于玄酒大羮音莫淡于蒉桴土鼓惟其淡也真也质也是以纯而不杂也纯而不杂此之谓素而太素云者则极其纯而其不杂无以加之之谓也洁丝而涅焉朴玉而斵焉谓之素且犹不可而况可谓太素乎是故疏幕越席而施之以文绣缘餙则非复质矣玄酒大羮而和之以麹糵盐梅则非复真矣蒉桴土鼓而节之以声音律吕则非复淡矣何也犹丝之涅也犹玉之斵也杂而不纯也夫文绣缘饰足以坏质麹糵盐梅足以损真声音律吕足以乱淡孰谓夫人五色耀目而悦之五声盈耳而乐之五味适口而耆之而不失其赤子之心乎而况戕贼斵䘮之者有甚于彩色音声臭味者乎於戏人之所以为人以其有赤子之心也赤子之心天地之心也一伪弗萌万善咸备未有不纯焉者也而汨没于利欲流转而忘返奈之何其不杂也盖人之生不能无欲而可欲之物又交乎前惟上智之人能不为其役焉中智而降不为其所役者㡬希夫役于物则将穷其智以求所欲尽其力以争所欲茍慊其欲则虽处污秽混浊而不辞行恌巧徂诈而不耻其性有不凿乎其心有不失乎尚何去群恶全万善居太素之域之望乎处山林者多愿悫敦朴无他焉不见外物也处市井者多矫伪诡谲无他焉物引之也由是言之士之出于无怀氏葛天氏华胥氏之世者夫安得不质如疏幕越席乎不真如玄酒大羮乎不淡如蒉桴土鼓乎不洁如不涅之丝乎不朴如不斵之玉乎无他茹毛饮血而口不役于味也衣鸟兽之皮而目不役于色也击壤鼓腹而耳不役于声也巢居穴处而形不役于安佚也不识不知而神不役于好恶也其性不凿而其心不失也此其所以熙熙乎皥皥乎浑浑乎其太素而后世之人所以不及也然则生今之世欲返古之风亦惟去其欲而已矣无作好无作恶无偏党素之门也惟精惟一执中素之方也若颜子之三月不违素之效也若文王之徳之纯素之至也如是而失其赤子之心吾未之信也使夫人皆不失赤子之心而民徳不厚士习不淳风俗不美吾未之信也而不熙熙不皥皥不浑浑不太古若者吾未之信也浦江赵思复伤雅道之䘮而众为是醨也思追华胥氏葛天氏无怀氏而从之自号太素生而质诸余思复儒家者流余故不欲从嚣嚣生之后摭老庄之似渎告之作太素原以赠
  冲静篇
  曩余遇隐者金华山中方诵嵇康诗曰冲静得自然荣华何足为余问何以则冲静隐者曰天地之道冲静而已矣得天地之委和以生得天地之委𠂻以灵者人也其有不冲静乎冲者不能不冲静者不能不静则亦自内出者滑之自外入者铙之耳出自内者喜也怒也欲也恶也忧也乐也之六者伐冲之斧也入自外者得也丧也利也害也荣也辱也之六者汨静之泥也之十二者不出不入不入不出则不滑不铙不滑不铙则冲者未有不冲者也静者未有不静者也而非知道者不能也知道则安乎命任乎真以其安乎命也故荣辱利害得䘮虽极万变而视之泊然不知孰为得也孰为䘮也孰为利也孰为害也孰为荣也孰为辱也以其任乎真也故得而不喜也䘮而不忧也利而不欲也害而不恶也荣而不乐也辱而不怒也古之人之游心于淡合气于漠槩出于此而已矣惟冲故淡惟静故漠淡故与物皆春漠故与物俱息夫是之谓得乎自然知之者盖鲜矣而况于蹈之乎斯言也余识之久矣来平阳识张君子玉子玉年埀六十须发郁然愉愉乎其容也津津乎其色也扬扬乎其志也休休乎其不知老之至也怪而问之曰子玉非有华构以居也非有膏粱以食也非有文绣以衣也而休休乎而扬扬乎而津津乎而愉愉乎意殆有道乎不然则何以能若是也子玉谢曰吾何道之有思夫大块赋我以命也犹其赋我以形也长短肥瘠妍𡟎黔晳非所谓形乎休咎通塞成败修短非所谓命乎命禀于生之初一定而不可易不犹形禀于生之初一成而不可更乎则吾百岁之中贫与富也贵与贱也休与戚也吾何容心哉何所用吾智力哉何逃于大块哉奚必敝吾精神劳吾肢体利之是殉而名之是骛于朝莫间哉穷居野处而吾乐焉桑枢瓮牖而吾安焉布衣韦带而吾适焉饭糗羮藿而吾甘焉则吾何为而不休休而不扬扬而不津津而不愉愉而又何道之有余乃始知子玉唯无慕乎外故无营于时无营于时故无碍于物无碍于物故无动于中虽不敢自谓知道其㡬于知道之为乎而子玉即燕息之所求记于余余爱重其为人乃为诵隐者之言焉因其所言而求其所未言则于道也㡬㡬矣




  苏平仲文集卷一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二    明 苏伯衡 撰杂著
  分野论
  分野之说其传也远而周礼春秋传始详焉春官保章氏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左氏内传曰参为晋星商主大火外传曰岁星所在则我有周之分野也此分野之说见于周礼春秋传然也至汉地理志言分野乃为始详密谓秦为东井舆鬼之分野魏为觜觹参之分野周为柳七星张韩为角亢氐赵为昴毕燕为尾箕齐为危虚鲁为奎娄宋为房心卫为营室东壁楚为轸翼吴为斗越为牵牛婺女而郑康成则谓堪舆虽有郡国所入度非古数也今其分可言者十二次之分也星纪吴越也玄枵齐也娵訾卫也降娄鲁也大梁赵也实沈晋也鹑首秦也鹑火周也鹑尾楚也夀星郑也大火宋也析木燕也观乎左氏谓荧惑守心宋景禳其咎实沈为祟晋侯受其殃郑氏谓分野之妖祥主用客星彗孛之气以为象则验灾祥于星土其法盖古有之不可诬也然而吴越之地南而星纪则在丑齐之地东而玄枵则在子鲁之地亦东而降娄则在戍东西南北往往相反而不相配是则诚为可疑者杜预等注既莫能详而郑氏则谓国中之封域于星则有分焉其书亡矣夫有其书而既亡此后人所以求其说而不得自汉以下星官史家参之以度数毫分缕析各极其至而十二次分野相配之理卒莫有明言之者嗟乎夫岂不以不足言而不言之欤唐天文志浮图一行皆以河汉为言固已疏远及贾公彦軰乃援古昔受封之日岁星所在之辰其国属焉以为证若然则三代之分野皆当不同而列国所属亦必有不同焉者矣尝试论之分野视分星古不谓地也地有彼此之不齐而分野在天则一定而不易以彼此不齐之地必欲求配于在天十二次整然之分野其说之难通也固宜盖天有三垣紫微太微天市是也紫微太微皆将相辅佐之位而天市下垣则列国星宿之所在其星东西二十有二宋南海燕南东海徐吴越齐中山九河赵魏韩楚梁巴蜀秦周晋河间河中曰分野者指列宿所属之分而言也郑氏所谓星土者是也其国在此而星则在彼彼此各不相配而其为象未尝不相属非地之在北者其分野在天亦居北地之在南者其分野在天者亦居南也列国之在天下彼此从衡之不齐犹犬牙然而欲以其地之不齐者求合乎在天之分野之整然者彼此之不相配无足怪者甚者至以天之北极为天之首其体及背故有吴北鲁东之差其惑甚矣易不云乎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水火木金土其形在地者也而天有其五星焉所谓象者岂惟五星哉凡物莫不皆然矣故夫齐吴燕宋韩楚周秦魏赵诸国之地地之形也而其星在天象之谓也地有是形则天有是星天有是星则有是名曰齐吴燕宋韩楚周秦魏赵列国者非后世有是名而举以为分野之名也何以知其然也征诸东海南海九河河间河中巴蜀中山有以知之也东海南海九河河间河中巴蜀中山在天皆为列星而东海南海九河河间河中非国中山巴蜀非若诸国之显也故曰地有是形则天有是星而分野者指列星所属而言也或曰若然则十二次之说将无所征欤曰十有二次所以验天运之度数日躔之次舍此盖古法而历家之所取证者也因其度数次舍之所在而妖祥见焉则其所属之地从亦可征矣抑分野之说岂专系于是哉
  问刑
  或问曰圣人尚徳不尚刑信欤曰信然则帝舜何为殛鲧流共工放驩兜窜三苗周公何为戮蜚廉杀武庚致辟管蔡孔子何为诛少正卯曰徳其本也刑其末也是故不得巳而后用刑初未尝以之专造天下也而圣人至于无已而用刑也必本之以钦恤行之以哀矜钦恤仁也哀矜恕也恕故不喜刻而致深也仁故不加之罪而求其死也是故圣人之刑不徒曰刑而曰义刑圣人之杀不徒曰杀而曰义杀义者宜也在下者非不宜于天理不宜于人情不见刑见杀也在上者非宜于天理宜于人情不刑之杀之也宜于天理人情而后刑之杀之虽刑之杀之而无愧焉不宜于天理人情而后见刑见杀虽见刑见杀而不怨焉是故义杀举而天下莫不畏威矣义刑施而天下莫不远罪矣帝舜在位所殛窜流放者鲧共工驩兜三苗而已不闻他有所殛窜流放也周公相周所杀戮致辟者蜚廉武庚管蔡而已不闻他有所杀戮致辟也孔子相鲁所诛者少正卯而巳不闻他有所诛也盖徳以刑而辅刑以徳而去此所谓圣人尚徳而不尚刑也不尚刑体天也故曰天齐于民㑭我一日不尚刑保国也故曰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周道既衰判为十二折为七国而刑日非古矣至于秦而极焉商鞅倡之李斯和之赵高从臾之吕政力行之胡亥成就之有弃灰之刑有偶语之刑有腹诽之刑有督责之刑有相收同坐之刑有见知故纵之刑刑人半于道上而尸积于市成陵自是以来有国家者耳目习熟谓刑不重奸慝不息也谓刑不重号令不行也谓刑不重纪纲不存也谓刑不重远近不肃也故虽仁人之议刑宁过于重虽仁君之用刑宁失于重往往以刑而鼔其势以刑而作其威以刑而济其怒以刑而绳其下甚者则以刑为嬉而庙堂之上郡邑之间朝夕之所务无非刑者夫刑故圣人之所不废也曷尝以专造天下而后世奈何独尽心焉喜刻而致深加之罪而求其死其刑其杀果义乎果非义乎果无愧乎果无怨乎曰然则三代以上刑愈省而犯者愈寡三代以下刑愈繁而犯者愈众何欤曰古之刑用必得其当无罪有罪生死殊涂人心灼然知所好恶则安得不爱重其性命如泰山也后之刑用不得其当有罪无罪同归于戮人心惽然莫知所趍舍则安得不轻视其死生犹朝暮也是故人之重性命于泰山而重犯法者由在上者视之重故亦自重也人之轻死生于朝暮而轻犯法者由在上者视之轻故亦自轻也夫不此之思而戾戾焉有疾视其臣民之心而惟恐其刑之不胜也前刀锯而后鼎镬左鞭棰而右桎梏使无辜之徒骈首接迹以就死岂刑期无刑之道哉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则人之善恶顾所以道之者何如耳又安用多杀为且牛羊犬彘鸡豚鱼鳖人资焉以养生者也其于人也异类圣人之杀之犹有所不忍也而用之必以礼焉杀之必以时焉何至为民父母视其同类曾牛羊犬彘鸡豚鱼鳖之不若而忍于旦旦劓之刖之诛之夷之也虽能使人屏气股栗不能自必其性命而于国脉亦已伤矣兽穷则噬鸟穷则攫况于人乎或者不堪其毒而群起恣肆以决性命于斯须不识能尽诛之否也昔人有云刑以势行其滥也甚势以刑张其亡也速故嬴秦以刑惧天下传国二世成周刑措不用历年八百此往事之验也自古有国者其于社稷之灵长则皆欲同周之历其于刑之轻用则不免效秦之尤此吾每观前史未尝不叹其何心也曰然则如之何而用刑曰明徳义以训之谨好尚以仪之旌善良以劝之申命令以敕之而犹有不率不悛者焉于是择其尤无赖者诛一以儆百是之谓张其势以徳不以刑用其刑以义不以势
  兰雪轩铭幷序
  天台陈庭学给事仪曹虽在繁剧而意度闲雅间则退休一室取诗书而咏歌焉因扁其居曰兰雪夫生于深林者兰也而其芳无远不闻雨于穷冬者雪也而其白垢莫能滓故闻兰之芳者悠然而心神清挹雪之白者凛然而毛发竦人之于兰未有不爱之而于雪未有不畏之者也人之生斯世也行不修而善名无称节不立而随俗雅化不足起人之爱慕畏敬殆二物之不若矣大抵善学者往往会万物之理以为一已之用是故乔梓俯仰观之而明父子之道棣萼相承见之而得兄弟之情于风激雷厉而相益之义以著于日昳月盈而持满之方以寓于松柏而识固穷之节于履霜而知防微之戒凡若此者未易以殚述也古人之观物如此则庭学之于兰雪也夫岂徒哉因其请为著铭曰
  有兰菲非有雪霙霙伊谁取之以为轩名洵美陈生式燕以安匪物之玩惟徳是观莫馨匪兰莫洁匪雪馨故不泯洁故不涅不泯不涅君子攸同匪玩乎物徳焉是崇和顺中积英华外溢清白自持势利莫移匪兰而馨匪雪而洁君子之风君子之节
  全有堂箴
  监察御史王君元辅以全有名其堂余知其有志于学也因其请为作全有堂箴其辞曰
  惟人之初出一而已焉及其至也为智为愚为狂为圣不啻天之与渊其何以则然岂不由固有之性能全与不能全乎於戏在我之天其孰能迁之奈何不勉以希夫圣贤有如斵丧而不克奉以周旋则处斯堂犹将局蹐其将何以无愧于两者之间也
  桂衡孟平字箴
  人之取则者三尺之衡权之设也有前有却物之悬者有重有轻而凡铢两斤钧惟于衡焉是征寡则低多则昻不低不昻斯得其平夫然后民情以服莫之敢欺亦莫之敢争而衡之所以平则由其无物我之情斯衡也犹出于人之经营若夫人之具手足形也盖有自然之衡与形俱生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又曰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惟人日用之间虽不能无情而能若斯衡之不用其情自一言一动以至于造次颠沛惟王道之攸行惟天君之是听浩乎其无适莫也泊乎其无将迎也荡乎其无偏党也澹乎其无爱憎也漠乎其不作聪明也则事变之错出于吾前者虽轇轕而纵横吾之视听何至不免于荧吾之酬酢何患不得其正而吾之于践形也庶㡬其有迳庭矣惟平惟衡我字我名天之与我者恒恐弗克奉承而蚤夜以兢兢尔名尔字罔弗与余京余将致爱助之诚夫安得不以父师之训我者为尔之丁宁
  表文
  代翰林院劝进表
  伏以纉百王之正统莫大乎宅尊得万国之驩心宜先于建极盖惟体元而居正斯足应天而顺人是以高帝开基甫四载而即位于汜水世祖兴复仅一年而践祚于鄗南虽远略之不遑而丕称之是讲义有攸当道在随时中谢钦惟躬膺历数之归徳合乾坤之大玄符颛握江左首平黄钺再麾浔阳遄定僣伪兼收于汉孽提封奄奠于樊襄来享来庭南交广西陇蜀于壃于理左濠泗右河淮含齿食毛者咸怀傒戴阻兵恃险者悉就诛擒推圣人兼爱之心委上将专征之任义旗所指郡帅之内附肩摩仁闻所孚连城之款降踵至盖师出以律而民遂其生斯不战而屈人故大悦而归巳今则士诚枭首于阙下会稽通籍于域中弓矢永櫜舆图载辟此皆二仪恊赞以申保佑之休百神效灵以开混一之运丰功盛烈之著揆诸二帝则已多大宝鸿名之膺质诸两汉则已晚是虽圣明谦让之节夫岂幽显仰望之情臣念眷命不可久违讴歌难以固拒辄陈愚恳冒渎宸严伏望仰体天心俯从人欲特颁明诏俾择良辰讲其礼而正其名以其徳而居其位则郊庙社稷万灵永有所主华夏蛮貊亿载得以承事
  国子学贺登极表
  宝历在躬应千龄之上圣瑶图启运得百姓之驩心临御云初讴歌为盛中贺钦惟聪明天纵刚徤日新仗尺剑以定群雄道符汉祖历一纪而成大业功迈唐宗陶匏茧栗以藏祀而上帝时歆诗书礼乐以造士而下民祗若风行雷动敷治象于多方春育海涵播仁声于庶类仰正统之诞绍知景命之永延凡在生成罔不庆赖臣等获观钜典幸际昌期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致治恭陈于善颂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敷言愿赞于成能
  代翰林院贺登极表
  皇穹埀佑诞锡贞符哲后挺生丕承正统中外永赖臣庶均驩中贺钦惟匹马渡江六龙御极大明建国八𫄧咸囿于照临洪武纪元九域同归于戡定于昭骏烈有赫鸿猷臣等仰沐恩波叨居翰苑云从龙风从虎幸逢千载之昌期河出图洛出书愿启万年之文运
  中书省贺平杭湖秀越表
  伏以近悦远来率土归圣人之徳南征北伐无敌为王者之师适瞻齐斧之特班遄见捷书之洊至群情胥庆一统维期中贺臣闻高帝开基载兴齐楚之役太宗启运复加充窦之诛夫欲和众而安民则必兼弱而攻昧事非得己兵不留行兹伏遇皇帝陛下智勇自天聪眀冠世廓清区宇畨禺衣被乎恩光循抚遐荒𭶚道上供其方物顾兹浙右尚阻华风爰致斯赫之威用副傒苏之望收海阳以遏其冲要定秦邮以𢭏其腹心濠梁泗水举若摧枯临淮夀春取如拾芥计益穷而负固地逾戚而偷生宸虑弥切于解悬戎车遂勤于再驾势成犄角人效智能引翎义旗亲党之投戈恐后允怀仁䎹谋臣之稽颡争先苕霅首平吴松继下齿钱唐于郡县登会稽于版图昆山传檄而从距牙斯拔檇李摅诚而附蕃屏悉空叛将就磔于稿街禁旅环攻其外郭兹虽天眷实出庙谟殱厥渠魁伫看虞之不腊绥其士女幸睹尧之授时臣等叨列星垣获观露布烟火万里式歌神武之功干羽两阶永底文明之治
  代秦王府官谢表
  伏以诞膺景命开车书一统之基众建懿亲为宗社万年之计兹肇开于土字遂董正于官寮中谢臣历观夏商以及周汉方其授茅土于子弟孰不任忠良为股肱盖凡前后左右之人罔非吉士则得修齐平治之术斯为令王今神圣之膺图仰皇王而取则方立经陈纪之始为宗子维城之䂓况秦国四封奄有关内而形势百二在其域中府署之开傅相之设固将藩屏帝室岂惟保祐王躬宜得重臣以申器使臣等经文纬武才不及于曹参博古通今学有惭于贾谊夫何侥幸乃辱甄收兹盖伏遇覆载等乎乾坤将曲成于庶物高明齐乎日月靡求备于一人斯朽钝之微踪亦叨尘于华选臣敢不䖍恭夙夜茍非唐尧虞舜之道焉敢陈祗遹训谟罔俾河间东平之贤专其美
  谥册文
  懿祖谥册文代陶安学士作
  维洪武元年岁次戊申正月壬申朔越四日乙亥孝曾孙嗣皇帝臣再拜稽首上言伏以创业开基孝宜先于追远祖功宗徳礼莫大于正名盖由积善而累仁是致以家而为国考文于古进谥在今伏惟皇曾祖考府君性赋慈仁志存谨厚克勤克俭修身永念于贻谋无党无偏履道毎期于埀裕昔陶唐上崇于少皥而周武追王于古公思水木之有本源履霜露而怀𪫟惕谓多仪备物未足尽于孝心惟显号鸿名乃克符于礼典作庙有奕镂玉惟荣谨奉册宝上尊号曰恒皇帝庙号懿祖陟降有临神明如在继志述事敢云有道之曾孙启土建邦永赖在天之列祖谨言
  懿祖妣谥册文
  维洪武元年岁次戊申正月壬申朔越四日乙亥孝曾孙嗣皇帝臣再拜稽首上言伏以人之大伦正始必由于内治国之盛典报本莫大于尊亲惟今日之光华皆重闱之积累严修祼享敬上徽称伏惟皇曾祖妣坤道顺承壸仪雍穆俭遵澣濯徳音夙著于宗姻礼备温恭庆系远延于孙子实由中助丕显前闻惟种徳于百年之先故食报于数世之后遂令眇质获履至尊爰考蒨章式崇谥册谨奉册宝上尊号曰恒皇后诞受帝祉永膺令名重翟袆衣莫遂生荣之愿关雎麟趾尚祈阴相之功谨言
  制诰
  代詹学士封靖西王制
  朕惟窦融保五郡而事汉式彰推载之忱李𪟝举十州以归唐益著忠贞之节在当时之宠遇越常典以褒嘉眷尔外藩忠于内附为绩既懋其报宜丰具位某曩在北朝属为近戚任维城之重寄乃胙土于遐陬抚御合宜官府各修其职业恩威并著部落咸赖以安全兹朕诞开鸿业之初惟尔灼知历数之在审于去就率先遣使而来庭籍其土疆不待兴师以及境知同马援之识真主义等箕子之归成周是用颁新命以示恩仍旧封而授任庶使守其祭祀岂惟保兹民人於戏锡爵疏封不忘诚服之意柔远能迩实切宠绥之心尚思对扬益崇忠荩可授光禄大夫靖西王仍给金印俾其子孙世世承袭
  梅思礼授大都府副使制
  建庶官以临万国任莫重于本兵掌邦政而统六师选必先于硕辅具官梅思礼材资骁勇器量雄深胸襟韬略之奇被服诗书之雅早登华贯作镇藩翰保境安民待四方之底定提疆籍户爰一旦而来归明炳㡬先忠于内附盖去留灼知乎天命肆危疑克断以人谋辞项从刘知同曲逆舍嚣去述识拟伏波凡我师徒束兵而下淮甸暨其士女按堵有如㤗山靖言思之厥功懋矣是用擢居宥密俾赞枢机匪彰效顺之勤式示输诚之劝於戏立非常之功则有非常之赏既肇锡以殊恩奋国士之报以酬国士之知益图収于显效可授
  潘兴祖授飞熊卫指挥使诰
  环卫之司实居左右勲旧是任用表勤劳具官某直而能容刚而不挠方渡江之伊始即杖策而来归奋前驱而擢彼南征列中坚而保兹东土奔走御侮盖无战而不从艰难备尝斯有功而必录戎旃再典奖命荐膺绰有休声既克副于望实诞加峻秩庶足展其威名督骑士总材官任良重矣训武经申兵法尔其勉之可授
  王弼授骁骑卫同知指挥诰
  社稷之守必在于爪牙拱扈之臣视之犹心膂克兹膺选实难其人具官王弼沉静可嘉果敢无敌始列右广继长千夫属櫜鞬而率先戎行时将十载闻鼔鼙而克勤乃事勇冠一军儋爵之恩愈隆汗马之劳益著迨兹升擢弥切倚毗带砺山河朕不遗于故旧功铭竹帛尔式克于钦承可授
  颂赞
  节妇黄氏旌门颂并序
  姑苏吴县之阊门里有旌门焉朝廷所以宠褒姚节妇者也节妇姓黄氏名妙清归姚氏为讳荣之妻生男女各一人而荣以病卒荣卒时节妇年二十有九子文聪才二岁贫甚力纺绩以俯育或劝其更嫁节妇曰夫死不嫁妇人之常况有子可从何为而更嫁此足一移我则匪人不听后十二年张士诚入据姑苏乱兵掠文聪以去数从人问消息比二年不闻问或曰异日者有子可无更嫁也今子俘矣无论死藉令生归亦不可望不嫁将焉恃乎节妇曰我岂以子存子亡为去留者哉终不听又四年文聪始脱身来归节妇惊喜且泣曰姚氏有后矣我死亦无憾后八年里𦒿列其状上于县若府监察御史为詧实以闻制下旌其门为节妇之门则洪武七年春三月也今节妇𭒀居且三十四年年巳六十有三文聪惧无以侈上赐而昭示罔极闻伯衡尝簉属太史氏介朱恪即金华山中求书其事勒诸乐石伯衡惟唐虞三代之世其教既明其化既成其民俗之美至于比屋可封当是之时旌其门闾表厥宅里犹不敢缓然则所谓树之风声使民益劝于善虽唐虞三代之圣人犹不能不以之为务也况当世降俗漓之后有天下者不善其善以为劝奚可哉皇帝受天景命君临万邦凡有系于风化者辄加表异盖以此也而姚荣妻黄以贞节著闻蒙被宠褒如此是犹唐虞三代之民加唐虞三代之令典矣远近闻之其谁不感慕而兴起此所谓赏一而劝百者也不其休哉不其休哉夫推明圣意而播诸声诗者史氏之职也因不辞而为之颂颂曰天眷圣神民君民师匪曰治民亦欲廸之圣神奉天式和民则阴握化权作新万国褒嘉节义锡以旌书风行而表孰不犇趋非有馆鎋自率规矩四维既张五伦攸叙吴县有妇姚妻氏黄年二十九良人遽亡储无儋石室若悬罄母子茕茕相依为命霜风凄其落月照帷间关机杼影与形随人或怜之劝之他适胡乃茹荼有荠如蜜慷慨自誓辞与涕俱何以人焉而犬彘如我不即死我志靡他我下从夫我子如何子未成童掠于乱兵倚闾而望寒暑再更佥曰已矣安知非死无子焉恃不嫁奚俟妇曰咈哉何言之卑我志可易太山可隳太山可隳我志不易仰天一恸血泪雨集时既宁谧子亦生还虽无甘旨志养攸全郡守御史交谓宜褒乃具封章乃请于朝乃被纶音旌其闾里苦节之报庶其在是昔视其门门则以席今过其门门有绰楔楔楔巍巍龙光有耀匪尔之私俾世视俲嗟臣事君犹妇从夫凡百在位曷鉴曷图妇道不亏尚称圣意臣节殚竭有不宠异刻辞坚珉以昭鸿恩以扬清芬以诏后昆
  何遁山先生赞并序
  晋城何氏自唐会昌中讳晋者避兵来婺其后子孙遂为婺人故吾婺之有何氏与安阳韩氏东莱吕氏实同其盛衣冠奕世蔚为望宗皆所谓能世其家者也而于我苏氏代有婚姻之好焉有若遁山先生伯衡生晚虽不获拜其舄履然其素行清言盖尝闻之矣今观赵魏公康里公之书读祭酒许君之文能无重老成人之思乎不揆未学辄系之以赞赞曰
  退不绝俗进不同尘易之嘉遁先生其人况问学之该博经术之精纯纉令绪于奕世备雅徳于一身仕不择禄而全委贽之义医以自诡而推及物之仁用能泽被乎乡邻望重乎搢绅耸一郡之文献后百岁而益振慨宰木其已拱孰仪刑之可亲此所以想高风于往日而叹我生之不并辰也
  梦芝轩替并序
  华川先生王祎生于至治壬戍十一月十有七日是年先生大父南棱公年七十岁是日则公始生之旦也前夕公梦芝产于所居之轩楣意者有异兆也祎乃生遂告贺者佥曰先王梦祲之法不传焉请筮之遇离之贲筮人占之曰离火也文也艮山也贲饰也岩岩者而有蕃草木华采有耀火自下烛芝虽异卉伊草之族祎其以文鸣乎王氏其复兴乎芝也其瑞乎故繇曰笃实而辉光以绣于裳人文章也又曰利上行南国之祥饰为盖其门有伉家乃昌也公既得繇因名其轩曰梦芝所以志也今天子定鼎金陵而先生遂以文学被遇由侍礼郎三转而掌制翰林于是二百八十有八甲子矣然则南棱公之梦岂非所谓有开必先也欤哉里生苏伯衡追为之赞赞曰
  恂恂硕人兮维徳之行匪今则然兮曰自高曾有种必获兮无善不征芝兆于梦兮而明发孝孙以生头角崭然兮喤喤厥声于嗟芝兮又何必乎九茎厥既登崇兮天下文明猗与休哉兮匪家之祥维国之祯
  宗忠简公画像赞
  公之力足以旋干而转坤公之功足以却敌而安夏始以一言能返北斾而南还后以二十四疏不能回南辕而北驾且留钥之任方切而巧言遽入于帝聪渡河之志未酬而大星巳殒于中夜何人之于公则知媢嫉而天之于公则不知假借此有志之士百世之下所以想英风而激昻拜遗像而悲吒也
  殿撰王公画像赞并序
  公姓王氏其先浮光人自浮光徙闽自闽徙温至公九世矣公宋皇祐贤良儒志先生六世孙也讳益大字居安累举进士不合于有司开庆中献平戎十二策擢国史编校历三省枢密院主事中书门下省录事判大医院主管崇道观丞相陈宜中荐授右文殿修撰徳祐失国执节不仕以夀终于家其子与仕元以乐清县尹致仕推恩赠公 郎同知瑞安州事江浙提举陈先生旅实铭公墓额则太常博士柳先生贯篆焉伯衡获从乐清君之孙渊瞻拜遗像而诵铭文谨摭其槩而述讃曰
  有卓其识有壮其猷志欲吞乎戎狄策爰献于冕旒无适不宜无试不效章交荐于广堂位历践乎华要宋鼎既移拂袖来归酌东海以乐饮慕西山之采薇生气凛然遗像斯在虽去今已邈悠可想见其风采
  虞文靖公真讃并序
  故蜀国文靖虞公以硕学雄文际遇文皇帝师表海内伯衡每诵其文未尝不想见其人兹幸从危翰林素得公遗像而拜焉既命工摹写遂为之替夫以公之盛徳岂后生小子所能形容而伯衡尤区区如此者盖不胜夫仰止之私焉耳讃曰
  生乎阀阅之门奋乎熙洽之辰接群儒之统绪焕一代之人文终之消揺丘壑时止则止始之雍容台阁道信乃信故能使人敬之若蓍蔡而于时仰之犹凤麟想闻其议论风采外至四夷退享乎荣名富贵十有八春曷不观此褐衣角巾委蛇如山潇洒绝尘百世之士全徳之人虽仪刑其已远凛生气之如存九原傥可作也吾敢辞执鞭之勤哉
  太师韩国公画像讃
  堂堂韩公秉国之成鸿业以定经费以盈群贤以进百度以贞四夷以服品物以亨公初无作孰得而名天实生之光辅大明天下之士睹其仪刑想其风采不谋同声曰汉萧何唐之玄龄功成而退不伐不矜衮衣朱舄安享尊荣苍颜白发时游大廷其徳日新其福日増天子万夀共享太平
  谭君小像讃
  堂堂乎果毅之姿卓卓乎雄深之略其材之奇由生长湘潭衡岳其功之高以战斗瓯闽朔漠蔼轻裘缓带之誉尝赋诗而横槊躬好贤下士之风每哺吐而发握时方际乎盛明年未及乎矍铄吾将求之云台麟阁君安得抚松于丘壑也
  郑氏三老图讃并序
  曩余见睢阳五老图于朱泽民所又从故相吴履斋之孙琳见𦒿英图其人虽不出于一家其生虽不同于一气想其以盛徳高年参会于一时风采足以竦动朝野雅望足以敦厚风俗可谓一代之盛美矣未尝不咨嗟歆羡而慨夫生不并时以为恨也今郑氏兄弟三人伯阳仲徳高蹈远引于山林之中仲舒名成身退于倦游之日而并为一乡之达尊且其人出于一家其生同于一气慈爱良悌蔼如也视睢阳洛社诸贤名位固不侔而其为一代之盛美殆且过之矣而余也辱与之生同时居同郡且尝获望其闾登其堂挹其光仪聆其绪论此余观此图类曩时咨嗟歆羡有加焉而又自以为幸焉抑闻之隆古盛时上有圣贤之君则习俗淳厚民多夀考或上夀或中夀而夭阏者无之今伯阳兄弟以埀白之年集处于麟溪之上虽天也亦惟国家仁厚之徳涵煦之泽发祥𬯎祉其民无异隆古是以郑氏一门而三老出焉然则三人者优游佚道之中安享子孙之养而为太平之民奚必引年复尸之令行袒割馈酳之礼加斯为蒙上之赐哉矧强健聪眀三人者如一饮食起居略不见衰惫态其福沛乎未艾也乡人士君子岁时陈五豆六豆尊之长之于庠序之间观一家之庆而圣朝之昌见焉则三老乃邦家之光岂止郑氏之人瑞云尔哉其图之也固宜咨嗟歆美之不足赞以一辞以配夀朋之什区区之情有不容已者矣而况仲舒重有请乎讃曰
  畨畨三老惟郑之良既多受祉既夀且康亦既竞爽望于一乡以我𦒿年际今盛世时和家给风清日美式相告语无远具迩仰有松竹俯有泉流可以休息可以咏游今我不乐亦又何求伯氏攸居仲氏来趋季从而后襜如翼如左图右书其乐愉愉人孰无兄人孰无弟食则同焬处则同宇老而益亲畴若郑氏此令兄弟岿然鼎立自天厚之扶我人极天既厚之又夀考之维国之华匪宗之老曷不观此雪鬓霜髯威仪秩秩七县具瞻岂惟七县一人其宪之
  策题
  国学公试策题八首
  问为人君者莫贵于勤莫大于断莫难于信其臣周文之日昃汉宣之励精秦皇之程书隋文之传餐同为能勤也而或治或乱不同焉晋武之平吴宪宗之取蔡符坚之南伐宋文之北讨同为能断也而或兴或亡不同焉秦穆之于孟明汉昭之于霍光燕哙之于子之徳宗之于卢杞同为能信其臣也而或安或危不同焉学者之论事推其未至之理难为说而抵其巳往之迹易为言请陈此十二君者其始何得何失而其后效相反以备清问之及袭其所以成而改其所以败庶有取也问能稼而能穑斯谓之良农能获而能烹斯谓之善猎能开边而能安边斯谓之优于为国故汉收河北兵不再兴唐复河陇未尝出师今西蕃朔漠之地秦汉唐宋之所不能有者我国家谈笑而悉取之矣伊欲使边鄙宾服不敢南向而牧马洮陇幽蓟之民目不睹旗旐耳不闻钲鼓而安于耕凿必有良策二三子其悉陈之问井田也学校也礼乐也此王政之大者也为法虽不同而先后尝相资颜渊问为邦而孔子则以四代之礼乐语之滕文问为国而孟子则以三代之井田学校告之然则此数者果可偏废欤夫为治未有不本于古而可行于今者也孔孟所言具在方册其设施之次第愿推言之以闻于上
  问羲和之典历后䕫之典乐皋陶之典刑益之典鸟兽弃之典稼穑皆守一职终其身焉近世仕者一人之身而兼数官者有之一岁之内而历诸司者有之岂其人皆贤于古人而措诸事业者无施不可欤将徒知计班资之崇庳而耻于效一官欤抑拘于数易之制而材有不得尽欤夫唐虞之时洪水方去天下可谓多事而当其时事无不治今四方大定非有难治之政而当世之务往往废滞夫安其分而专其智能于一职与夫急于进取而无常职其得失亦可见矣居今之势而欲复古之道如之何其可也
  问常衮之居相位也选举不自专一命已上皆付之定法可谓尽公无私矣而贤愚有同滞之讥崔贻孙之居相位也未一年除吏八百多其亲旧可谓出乎法制之外矣而当时有得人之称后之宰相以常为法乎则渉于避嫌以崔为法乎则近于专权专权致威福下移之谤避嫌失竭诚徇国之义而谓贤相为之乎夫古之贤相孰有加于伊尹傅说周公召公者乎伊尹则敷求哲人傅说则旁招俊乂周召则明扬俊民既不自以为嫌而其君亦不以为疑是果何道欤为相不师伊傅周召顾自处于常崔之间抑可不可欤请为之说
  问在朝言朝在野言野在学校而言学校可乎有虞胄子之教专之于后䕫成周国子之教总之于乐正则乐岂非尤学士之所当重欤后世何以希阔而弗讲欤古者兴师其出也受成于学其反也献俘献馘于学则兵岂非亦学士之所当知欤后世何以忌讳而弗谈欤所言者无非天人性命之理而指六艺为器之末所习者无过记诵词章之间而视六徳六行为空言后世之学校果三代之学校欤夫何佻达城阙则其习至于今而尚存成材就实则其人质诸古而有愧岂非学校仅以著令而存其教养之法已疏欤然六馆三学之士或叩阍上书而挽留先生或倡明大义而不污僣伪或指斥权臣而窜责不恤亦尝见之而君子以为盛事果何以致之欤其岂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欤国家建首善之地于京师二三子游焉息焉岂惟稽往行以自鉴择善者以自从而已凡古法之当施于今与今日之所当务者极陈之以修举缺陋使教道兴而人材盛亦有司之望也
  问榖为六府之一农居八政之首是故为国先务未有或先于训农者也今天子每岁孟春躬耕籍田以率天下之民郡县之长吏皆兼劝农之职重农亦云至矣是宜事本业之徒什伯于逐末作之軰也而田地之间地有遗力而民多游手何欤将尽驱之縁南亩欤则井地之法未易复限田之制不可行何以给之不为之禁欤则国家之调度一切取赡于有田之家不能无朘削之病而操奇赢者顾安享厚利将见背本而趋末者滋众品调消息之使农民无所伤而游民无所利其道何由可得而闻之乎
  问商书曰事不师古匪说攸闻周书曰不于古训于何其训是以夏商周之有天下其损益者有之而所因者犹一曰董仲舒以谓质文有改制之名而无变道之实者是也自秦人废古而先王维持天下之大经大法荡然无复存焉者矣汉兴掇拾于煨烬之馀其岂无一二为先王之旧然自秦迄今千五六百年时君世主初未尝谆谆然取法之为务也而不害其为有天下有天下而最盛者莫过汉唐汉之法大抵袭秦唐之政一切因隋而其治则皆㡬乎三王乃若新莽之复井田宇文周之复六官可谓笃于师古者矣而无救于其昏乱败亡何秦隋之制可以传远而先王之法度顾不可以埀宪欤夫岂高帝之大度文帝之仁厚宣帝之励精太宗之英武乃致治之资而莽之恶宇文之庸固自有取亡之道欤将善复古者贵求其实而不贵慕其名在得其意而不在泥其迹欤不然岂所谓世殊事异不相沿袭者不诬而商周之书乃虚言欤幸推明其故






  苏平仲文集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三    明 苏伯衡 撰说
  养素斋说
  今人多不如古也而莫士为甚夫古之士为圣为贤达则能以名位养功业以道养天下以政养民不达则能以著述养万世而今之士不免为乡人而于圣贤之所能为者皆莫之能焉夫今之人所食者圣贤所食之粟也所衣者圣贤所衣之帛也寒而火暑而风晨兴而夕寐无不同之目以视耳以听口以出纳手足持且行亦无以异也何独圣贤之所能而不能乎且圣贤者其形与吾同其性与吾同非四耳而三目六常而二心也而吾身之所具者亦未尝缺其一也彼圣贤何独能为吾之所不能者耶亦惟养之有素而已耳盖人之所以为人者不独身焉尔也周流乎身者气也主宰乎身者心也存乎心者性也发乎心者情也聪眀而不惑者智也勇敢而有为者志也宽裕而有容者度也特达而有能者材也坚忍而有立者节也而皆不可以不素养也节不养则𮥠材不养则偏度不养则隘志不养则陋智不养则昏情不养则流性不养则失心不养则放气不养则馁身不养则不安慎起居节饮食所以养身也直所以养气也寡欲所以养心也存诚所以养性也执礼所以养情也致知所以养智也自强所以养志也正大所以养度也问学所以养材也廉耻所以养节也节养则全矣材养则成矣度养则宏矣志养则不可夺矣智养则不可罔矣情养则不诱于物矣性养则不蔽于私矣心养则无往而不存矣气养则无往而不大矣身养则无往而不泰矣养之有素而至焉者之谓圣养之有素而未至焉者之谓贤不养则乡人则夷狄人今也不此之养而徒养其口体稍异焉者则文饰以养其过吐纳以养其生朋党以养其交矫伪以养其望奢侈以养其欲而庶㡬乎圣贤养功业以名位养天下以道养民以政养万世以著述宜其不能哉是故不徒养口体者知贵其身者也不为今人之所养者能㧞其类者也是所谓能以古人自任者也平阳吴元范氏敏而好学贫而有守以养素名其斋余病世之士养之无其素也久矣喜元范之知所养又恐其未知养之之方也故为说以遗之
  慎修斋说
  平阳有雅徳之士曰宋以廉氏年㡬六十不懈于学故有读书之斋名曰慎修间谓余曰愿为著其说以相吾志余曰至矣哉子之所以名斋也鄙人何足以知之何足以言之虽然昔者尝私淑之矣唐虞三代之圣人或兢兢业业或孳孳栗栗或翼翼亹亹皆所以慎也故曰慎徽五典曰慎乃在位曰慎厥丽曰慎徳曰慎罚曰庶慎圣人若是其慎者无他天体物而不遗人物之生日用之间莫非天命之流行一念茍不慎焉一息茍不慎焉则人伪参之而天命㡬乎熄矣而吾与天二矣而失吾所以为人之道矣焉有失为人之道而身修者乎而可以为人乎此所以慎之而不敢朝夕以宁也呜呼于穆不已者天纯亦不巳者圣人圣人与天同运宜若无事乎慎而其慎犹然学者固可忽焉而不慎哉慎之奈何如执玉如奉盈如见大宾如承祭祀如临师保不睹而戒谨不闻而恐惧所以持其心克如是则知所以畏天矣知所以畏天则知所以事天矣知所以事天则循乎天而不失所以为人之道矣身其有不修乎盖命于天而具于吾身而著于吾身而接于吾身者各有五具于身者仁也义也礼也智也信也斯五者其名曰五性著于身者貎也言也视也听也思也斯五者其名曰五事接于身者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长幼也朋友也斯五者其名曰五伦慎则由乎仁而亲疏无不爱由乎义而裁制无不宜由乎礼而品节无不当由乎智而是非无不察由乎信而言行无不实五性于是乎尽焉慎则貎极其恭而作乂言极其从而作肃视极其眀而作哲听极其聪而作谋思极其睿而作圣五事于是乎得焉慎则君臣以正父子以亲夫妇以别长幼以序朋友以信五伦于是乎敦焉身其有不修乎慎者修之要也修者慎之效也非慎固无自而修非修又乌足为慎不慎而无不慎圣人也慎而后慎贤人也无忌惮而不慎小人也圣人不慎而无不慎故其身不修而无不修贤人慎而后慎故其身修而后修小人无忌惮而不慎故其身放僻邪侈而不修由是言之学者亦俛焉自慎而已茍或不慎日以其心与事物相转旋于无穷㡬何其不为无忌惮之小人也存亡系于操舍而吉凶生于敬怠不慎则至于为小人夫何足怪然则慎之于人也亦大矣如之何不慎余于子之名斋宁不重有警乎书曰慎厥身修思永则愿相与共勉之也
  默斋说
  天下之道有小者近者费者而又有大者远者隐者其小者近者费者我可以言传也人亦可以言求也其大者远者隐者不可以言求诸我也犹不可以言传诸人也言不可得而传也故夫子罕言命不可以言而求之也故子贡得闻夫子之文章而不得闻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夫言传不可也岂不可心授乎夫言求不可也岂不可心领乎焉有心授心领而不默焉而契若针之于石者乎此非茍默而已矣诚以为道至微妙非言语所能形容也茍阐道而事乎言语之末非惟不足以尽之且将开是非之端而好奇立异者不胜夫纷纭也孰若默示以行而使之默悟之为愈哉是故善学者欲求父子之道惟潜心于其所以亲欲求君臣之道惟潜心于其所以义欲求夫妇长幼朋友之道惟潜心于其所以别所以序所以信而于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未得则默而思也既得则默而行也扣之而不答也难之而不辩也诘之而不告也咻之而不顾也吾方深思力行之不暇而暇答暇辩暇告暇顾乎哉如是则其于道也察之精矣见之审矣得之深矣执之固矣昌言不得而排之高谈不得而动之新说不得而惑之飞语不得而沮之夫安往而不默乎故其默也岂三缄其口哉默契于无言之域也虽欲不默其能不默乎彼嚣嚣者皆于道无得者也不惟无得亦未尝见焉卒然而问而莫知夫问之为是为非泛然而应而莫知其应之为非为是而遽然是其所非非其所是是非未脱口而左右前后之毁誉已盈耳则又哗然而与之争虽欲默其能默乎而况为学之务先治其心心之在人也未应接欲静将应接欲明既应接欲一而主默焉默则无虑默则无欲默则无为无为则一无欲则明无虑则静静则足以制动明则足以烛奥一则足以御烦默也者心法也故善学者务之游于夫子之门三千人而秀出其间者独颜回从事心齐而终日默如愚而夫子亦独称之曰好学甚矣默之难也是故颜回慎默也慎默而后恭默恭默而后渊默虽尧舜之治天下亦岂外渊默哉都俞吁咈是不得已而然也要其极致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盖其精神心术常与造物游于无声无臭之表其默其天是以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不必若后世之君臣日夜劳于论议而天地自位万物自育中国自治四夷自服也至哉默乎为学之先务为治之要道乎礼部侍郎栝苍吴君景玄尝以默名其斋而征说于余余谓景玄昔处山林而事学也既以颜回之所以治心者治心今处朝廷而事上也当以尧舜之所以治天下者治天下则其为是斋也非徒与共学者默契于无言之域而已因为著余之所闻者以为说且将观厥成焉
  存斋说
  言小而可以喻大者吾于吾邻征之矣西邻之姬亡其珥东邻之媪往唁之曰何唁曰闻姬珥亡以故来唁曰视吾耳存乎曰存珥亡而耳不亡吾虽亡珥而吾不戚也而媪吾唁则亦过矣曰姬之珥金玉也金玉重宝也姬亡之何以不戚曰耳能听斯贵矣非以金玉为珥而贵之也珥之存亡于耳何加损而戚焉於戏人之有身不犹其有耳乎而爵位之于人不犹珥之于耳乎所贵乎人身者以其有仁义之心而已矣岂以爵与位而贵哉仁义之心天之所以与我者也爵位非天之所以与我者也存乎天之所以与我者虽无爵位不失为贵也亡乎天之所以与我者虽有爵位何足贵也是以仁义之心不可不存而爵与位不必存奈何世之士于爵位则知存之而于仁义之心则不知存之古之士存其不可不存者而不存其不必存者故不可不存者存而不必存者不至于亡今之士不存其不可不存者而存其不必存者故不可不存者不存而不必存者亦终于亡夫亡而后存焉固不若不亡而存者焉亡而知存焉犹愈于亡而不知存者焉岂惟爵位以仁义而存哉存亡之间君子庶民之分也君子之所以为君子庶民之所以为庶民系乎仁义之心存与不存则忽焉而不存之可乎哉且夫是心与生俱生无不存者也有不存者夺于欲利之心而无所不欲云耳故曰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欲之为人害固如是乎然则果能视凡可欲之物如吾之邻之姬之视珥而视仁义之心如其视耳则不可不存者不存吾未之信也李君伯章以其号存斋征说于余伯章尝倅应天府知常熟州今侨居平阳与编氓伍他人处此将不胜戚戚焉伯章何以无不豫之色有自得之意也岂不以存夫天之与我者哉岂不以存夫天之与我者哉其号曰存斋也宜矣余辱交伯章有年知之深故为之书
  常吉孟廸字说
  国子生常功逊从余游有年矣一日作而请更其名余乃名之曰吉字之曰孟迪生曰名若字先生既命之矣其义何居幸终教之则语之曰大易之卦阳爻多吉阴爻多凶其故何哉盖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君子之于言也不顺乎道不言君子之于行也不顺乎道不行言焉无过行焉无悔夫安往而不吉乎小人之于言也不顺于道亦言小人之于行也不顺于道亦行言出而过行发而悔夫安往而不凶乎故曰惠廸吉从逆凶廸言善逆言恶惠廸从逆犹言向善从恶也且夫吉凶岂有常哉然君子常吉非天之福吾君子也君子所为者常善有致吉之道也小人常凶非天之祸彼小人也小人所为者常不善有取凶之道也故曰惟吉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徳今生以忠武王之孙定远侯之子国之右族家之贵介而资质纯朴气象安和不谓之吉人其谁信之如欲自童而冠冠而室室而仕仕而休动无不吉亦惟自一话一言以至于饮食起居造次颠沛而必惟道是从而巳自一话一言以至于饮食起居造次颠沛而必惟道是从生其为庶常吉士矣箕子所谓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家用平康岂不于生见之乎生尚因余言而益向道哉
  范氏二子字说
  余游平阳范君元琏见其二子伯也俊㧞而倜傥仲也朴茂而周慎皆称其家他日元琏请曰名昞字士东吾伯子也名昱字士寅吾仲子也愿赐之字说使得以勉焉韵书昞也昱也均为明也夫天下之至明者无过乎日而天下之所恃以为明者亦无过乎日日之出也求一物之不见不可得也日之入也求一物之见亦不可得也夫日之明故无不烛然其明尝自东自寅始东明之方也寅明之时也中于天自东而升也至于午自寅而进也于西于酉则云暮矣昞与昱之冠也以之二言制而为字岂非本其始乎所以必本其始者我知之矣时乎寅也日出东方是为平旦夫人惟平旦之时其清明之本体与日同量而其致用之功足以继夫日之所不能焉清明之气正气也维日以之而光况于人乎人不能无欲者也及乎昼而交于物则胜于客气于是昭昭者昏昏矣夫是以贵于存养也清明之气固当存养而存养舍敬则何以哉东方发生之地也寅者敬之谓也养老于东学迎春于东郊祖生气也朝日曰寅宾天地曰寅亮亦不外乎敬也昞与昱之冠也以之二言制而为字又 使之敬以存养而滋长是气乎夫惟主敬而后正气充周正气充周而后天理流行天理流行则物之在外者安能累我而明之在内者焉往而不犹日哉发之为事业赫乎其光辉著之为文章焕乎其光洁昭之为声名𤍞乎其光大而于称夫名之美也何有兄兄弟弟一本而成因余之说交致其勉此严父之志也亦余之所望也
  戴生名字说
  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阴阳而已矣其光为日为月为星辰其威为风为霆其舒懆为雨为露为霜为雪其气为寒为暑为燥为湿为明为晦其时为春为夏为秋为冬其迹为鬼为神其征为休祥为妖孽其运为泰为否其凝为山其流为川其生人为男为女其生物为草为木为鸟为兽为昆虫为鱼鳖而莫不有牝有牡有雌有雄其位为君为臣为父为子为长为幼为夫为妇为君子为小人为中国为东西朔南其于风俗为淳为漓其于天下国家为理为乱其存乎人也于性为仁为义为礼为智为信于情为喜为怒为哀为乐为爱为恶为欲于身为荣为卫于质为刚为柔为强梁为懦弱于资为明为暗于行为善为恶于事为吉为凶皆阴阳之所为也而皆不可不和也于是圣人作乐以和之圣人之作乐也亦取诸阴阳而文之以管磬弦匏锺鼓椌楬而已是故六律阳也六吕阴也为之度数为之钧节以调律吕以谐音声而平其曲直均其繁瘠叙其小大比其终始使之秩而不乱恊而不乖不凌不犯不沾不滞则无不和矣取诸阴阳者无不和凡阴阳之所为者有不和哉由是动荡其血脉流通其精神启发其善端禁遏其邪思克其资质之偏全其性情之正成其文武之材胥为吉士之归由是闺门之中父子亲长幼叙夫妇别由是朝廷之中君臣正上下辨政教兴由是郊庙之中天神降地祇出人鬼享世运由之以昌风俗由之以美风雨由之以时三光由之以明四时由之以顺六气由是而不为灾休祥由是而毕至妖孽由是而潜消万物由是而各遂其生君子小人由是而各得其分中国由是而宁四夷由是而服天人一原感应无间如此然后可以言乐如此然后可以言和非轩辕氏之大卷陶唐氏之大咸有虞氏之大韶夏后氏之大夏殷人之大濩周人之大武孰能与于此哉后世徳之盛极之建不能庶㡬六代之圣人方是时也非无管磬弦匏锺鼓椌楬而迄莫能事神祇和上下美教化移风俗息灾害遂群生位天地则知乐者圣人作之而初不徒作之今徒见八音之陈列则谓之乐五声之铿锵则谓之乐是知有器之乐而不知无器之乐也有器之乐工能和之也无器之乐非工能和之也工之所能和者末也工之所不能和者本也今夫乐不惟有本抑又有要而皆在乎人也何谓本和之谓也何谓要身为律而声为度之谓也本之立者乐不劳而和要之得者和不期而至圣人之于乐也非本立而要得哉盖圣人之体天地之帅也圣人之性天地之徳也圣人之声天地之和也天地之帅以为体天地之徳以为性天地之和以为声独圣人哉吾犹圣人也圣人能立其本得其要以和阴阳而吾独不能乎反诸身而已矣求诸心而已矣自强不息而已矣浦江戴生叔能甫之子也年甫弱冠而有志于学其名曰乐而其字曰和之吾友方希直既发其端以致其勉余也能不思所以继之故因其请而申之说如此生归质诸尊人其亦以为弗畔矣乎
  谭氏三子名字说
  长沙谭君济翁有子三人伯名棨仲名棐季名集于是以告伯衡曰吾伯子仲子生于金华叶仪先生尝为著名说而皆未字也愿为我字之辞而祝之夫斯礼也古者冠而行焉今吾之子皆未冠也而行斯礼焉庶其早知而夙成也幸无以为变礼而辞焉伯衡辱交济翁今逾一纪矣而识三子自其孩提之日俊爽而英发皆令器也能忘爱助之情乎其敢以不敏辞乃祝之曰有衣之㦸此之谓棨门之贵盛则列乎是棨虽一器足以显人之门地而况于人岂不能乘时荣勲以显其亲嗟小子棨字尔公显尔尚朂哉朝夕以贤哲自勉正弓之檠此之谓棐弓之弛张则资乎是棐虽一器足以辅弓之张弛而况于人岂不能行道济民以辅其君嗟小子棐字尔公辅尔尚朂哉朝夕惟贤哲是慕嗟小子集公义尔字集之为训犹积云尔海之深也积水天之高也积气道积于躬君子攸贵尚论其要莫先积义义积则气浩然充塞乎天地当大任处大事临大节决大议沛乎其有馀裕朂尔公义尚敬内而直外勿始勤而终懈既祝已又语之曰显亲子道也辅君臣道也积义为学之道也大抵皆人道之所当务也夫尽子道不尽臣道不可以为人尽臣道不尽子道而可以为人乎又焉有为学之道不尽而子道臣道克尽者乎然则入而事亲出而事君固三子之所同也俛焉而为学三子可不交朂之哉茍交朂之则为人之道孰有不尽乎三凤也昔见于薛氏而今于谭氏见之矣三子者朂之哉朂之哉
  楼彦珩字说
  佩于身之左右者曰佩职乎佩之间者曰珩曰瑀曰琚曰璜曰冲牙曰组珩瑀琚璜冲牙组皆佩之具也而莫要于珩珩也者上横者也三组系焉而中组之末冲牙悬焉两旁组之末璜悬焉瑀贯中组之半焉琚贯两旁组之半焉而交贯瑀中上系于珩下系于璜又两组焉佩而非珩则组无所系组无所系冲牙璜以悬之琚瑀以贯之亦安用之故曰佩莫要于珩也夫惟莫要于珩是以佩有白玉有山玄玉有水苍玉有瑜玉有瓀珉而莫不有珩有瑀有琚有冲牙有组而莫不以珩为要焉白玉也山玄也水苍也瑜也珉也其色不同其品不同其为玉则同自天子以至于士其佩一用玉者无他焉于焉比徳而已矣徳之用无有贵贱故玉之用亦无有贵贱必有徳也故必有佩也身不可以须臾去徳身其可以须臾去玉乎哉古者上之为天子次之为诸侯又次之为卿大夫下之为士其于玉也固无人不佩焉亦无时不佩焉后世则唯仕者然后佩焉又惟郊庙之间朝会之顷然后佩焉后世之于玉也虽不得人人而佩之时时而佩之而生也名琚字珩岂不犹佩之哉今夫名父兄朝夕呼生以之今夫字朋友朝夕呼生以之则琚与珩亦既不绝于耳矣耳之接乎其名也犹目之接乎其形也形之所在徳著乎其外名之所在徳寓乎其中而吾于其形佩之以身而吾于其名佩之以心佩诸身即其徳而比焉可也佩诸心思其徳而比焉可也此不亦君子所以贵玉之意欤嗟乎所为贵玉者贵其徳也贵之故佩之佩之所以求似之也岂曰观美云乎故佩之而不似之人则病之矣贵之而不得佩之故名之名之亦所以求似之也岂曰假借云乎茍名之而不似之则人有不病之者乎然则生之比徳于玉也宁尚可得而不汲汲乎而余也异日将于生观徳焉乃若玉之为徳孔子言之聘义记之要不待凟告也生义乌人姓楼氏今肄业国学来征字说故为生诵之云
  染说
  凡染象天象地象东方象南方象西方象北方象草木象翟象雀以为色取蜃取栀取蓝取茅蒐取槖卢取豕首取象斗取丹秫取涗水取栏之灰以为材炽之沤之暴之宿之淫之沃之涂之挥之渍之以为法一入再入三入五入七入以为候天下染工一也于此有布帛焉众染工染之其材之分齐同其法之节制同其候之多寡同其色之浅深明暗枯泽美恶则不同其深而明泽而美者必其工之善者也其浅而暗枯而恶者必其工之不善者也盖天下之技莫不有妙焉染之妙得之心而后色之妙应于手染至于妙则色不可胜用矣夫安得不使人接于目而爱玩之乎此惟善工能之非不善工可能也夫工于染者之所染与不工于染者之所染其色固有间矣然虽工者所染之布帛与天地四方草木翟雀其色则又有间矣无他天地四方草木翟雀之色二气之精华天之所生也天下之至色也布帛之色假乎物采人之所为也非天下之至色也学士大夫之于文亦然经之以杼轴纬之以情思发之以议论鼔之以气势和之以节奏人人之所同也出于口而书于纸而巧拙见焉巧者有见于中而能使了然于口与手犹善工之工于染也拙者中虽有见而词则不能达犹不善工之不工于染也天下之技莫不有妙焉而况于文乎不得其妙未有能入其室者也是故三代以来为文者至多尚论臻其妙者春秋则左丘明战国则荀况庄周韩非秦则李斯汉则司马迁贾谊董仲舒班固刘向扬雄唐则韩愈柳宗元李翺宋则欧阳修王安石曾巩及吾祖老泉东坡颕滨上下数千百年间不过二十人尔岂非其妙难臻故其人难得欤虽然之二十人者之于文也诚至于妙矣其视六经岂不有迳庭也哉六经者圣人道徳之所著非有意于为文天下之至文也犹天地四方草木翟雀之为色也左丘明之徒道徳不至而其意皆存于为文非天下之至文也犹布帛之为色也学者知词气非六经不足以言文玄非天黄非地青非东方赤非南方白非西方黑非北方夏非翟緅非雀红绿非草木不足以言色可不汲汲于道徳而惟文辞之孜孜乎天台方希直从太史宋公学为文章其年甚少而其文甚工不惟同门之士未有及之者自朝之搢绅以至四方之老成凡与宋公友者无不推许之以为不可及余每过宋公退即希直读其所为文未尝不击节而叹其有得于文之妙也今希直将归其乡大肆其力于文故因以此勉焉余自蚤岁徒尽心于文章埀五十而迄无成不知自勉乃欲勉希直宁不知愧然希直得余说而及时以道徳自任则又何至若余哉此余之所以致爱助于希直也
  
  萧夀传
  承信校尉萧夀者徳安人也字君美年十六丧其父而克自奋发以树其家识者已知其不凡年二十陈友谅起荆湖㧞为万户友谅冦池州太平夀皆在行日夜思自㧞归附大明不得间不克如志居尝鞅鞅岁癸卯八月今上亲率诸将与友谅战彭蠡湖战鞋山战湖日友谅中流矢死夀同事者率还立友谅子理于武昌夀乃乘间以所领舟师自归上于禁江赐以米十石命隶镇江奕甲辰夏始授总旗从周指挥守严州乙巳四月伪吴张士诚军军大浪滩其舟如织夀乘快舸挺戈而前众皆披靡大军继之士诚军大败追北二十里有白金之赐八月士诚军复犯乌石从严元帅出击败之获战舰一伪万户一人仍赏以白金加织文丙午八月从曹国李公取桐庐富阳馀杭十一月乘胜下杭州吴元年正月李公奏为管军百户二月命下九月从永嘉侯朱公攻台州先登火其浮桥获马二战舰二赏白金如初台州既下分兵守黄岩水砦十一月大军南攻福建诸路夀由海道领舟师夹攻洪武元年春福建诸路悉平还次金华四月海冦据昌国之兰秀山构乱从都督林公击定之七月复从李公㧞闽溪诸寨二年正月进昭信校尉统于徐指挥从李公北征则其年二月克惠州锦州大宁全宁遂度辽河败庆僧国王军进攻上都回次通州八月往援大同败孔兴脱烈伯二国公军明年五月从击兴和应昌庆州高州分兵援虹螺山等屯堡遂及大军与蛮子太尉军战于骆駞山而以七月还金华四年二月世袭制下赐文锦缯各六端后二年之三月由金华移平阳十年四月换承信校尉十四年冬与千户马俊出击山冦自平阳之林来浦越龙潭过泥奥以破吴嵓砦驻小龙银屏砦以扼万松林历福宁之岑岭吴村际头转而渉瑞安之乌山万丈林会大军以殄馀冦凡破数十砦斩首二百级生得伪官士卒三十人奏功赐楮币
  史氏曰人材之生必于兴运匪独将相重臣两有文武凡厥僚属亦一时之选也千载之下尚论其世知有伊吕萧曹而已其能因事见于方册者㡬何人哉夀事明弃昏执干戈从征战驱驰四境之外辅成一统之业亦可谓能矣而使之无称可乎故其事余喜为之论次焉
  范干小传
  柏轩先生质行君子也闻人之善辄好语奖之闻人之不善辄法语绳之先生曰吾岂尚口哉吾恐夫人不得为善之利也而怠故思所以激之激之故奖以好语也庶使人歆慕而勉焉耳吾惧夫人于不善也而滋故思所以匡之匡之故绳以法语也庶使人愧耻而戒焉耳先生邻里乡党之人因先生之言而恤其先人之遗孤而葬其姻族之无主后者有之兄弟异㸑而复同居者有之屠沽而折节为士者有之而为不义者至戒人无以闻于先生或过先生谢焉或遇先生而面发赤焉先生盖有道者也盖王烈郭泰之徒也然余有感焉世之爵禄得则富贵失则贫贱此其可歆慕也岂真好语比乎邦君大夫以劝大善者而曾莫之劝也世之刑罚轻则鞭笞重则劓刖此其可愧耻也岂真法语比乎邦君大夫以惩夫不善者曾莫之惩也法语不足以伤人之形躯好语不足以济人之匮乏而其使人惩劝也顾反捷于邦君大夫之所操者此其故何耶既而思之岂毁誉之出乎公论而予夺牵于私意欤岂此之徳孚于言而彼之令未信于下欤岂人可以理谕而不可以利诱威怵欤不然大之不荣而荣其小大之不愧而愧其小人之情固然耶使刑禄果不能劝惩也则圣人何设焉先生名干字景先婺之金华人文懿许公之高第弟子自号柏轩人因称之曰柏轩先生云
  胡嘉祐传
  义士胡嘉祐永康人字九祚永康在婺之东南在处之西去处之缙云可三十里元之季处属县冦蜂起元帅石宜孙虽剪之以兵不能止也于是缙云蒻溪之冦应氏杜氏以乙未冬溢出永康境上杀掠以逞嘉祐蹴然曰乡邻有急可坐视之乎走县白令愿助官殄冦令问安所得兵乎对曰募武健之士又问安所取钱乎对曰请输家财令曰善即归散家财募武健之士得千馀人而什伍之大署其旗为义兵冦至辄迎击由是冦夺气遣其徒党来降嘉祐以为此特诈降以怠我师耳益训练其众候伺明年四月冦果复𢭏县郛焚庐舍入据县治四出杀掠郡将勒兵致讨嘉祐率众助郡将遂复县治郡将驻县中其帐下士间出暴横嘉祐乃排帐直入问郡将曰将军之来吾以为欲为民除残也岂意乃助冦残民乎郡将㦸手骂曰若真愚人我惟不忍民之残于冦也故勒兵而来除冦何乃谓助冦残民嘉祐曰即如是兵士暴横何不禁郡将遂㧞帐前旗予嘉祐曰其树之吾兵士有敢扰吾民者立斩旗下嘉祐出旗树于乡宣言曰将军令扰民者斩此旗下于是士卒不复出纵出亦不敢暴横乡井乃按堵令计事廉访司廉使问令县有可与共患难者乎对曰有胡嘉祐文学赵存诚者适其邑子也乃从旁言小人习知之此人以重义著闻县中尝有人媢嫉之而诬污以大罪赖无左验得释及其人贼杀家奴诬人事觉抵罪咸劝之曰此报怨时也辄谢曰人以计倾我我亦乘其厄而倾之人固可鄙而我独非鄙人哉终不报怨凶年乡人粉草根木实以为食诫诸子曰人皆饥饿我与若独饱安乎亟发廪赈之其他存恤族姻乡党之孤者寡者疾病者未易以一二数此其重义盖天性然也真可与共患难者廉使乃为檄署曰义士胡某使使即军中授嘉祐俾统诸义兵殄冦且给以铠甲之属嘉祐遂与方允中等引兵去县五里而屯于鲤溪或言此冦往来处奈何屯此嘉祐曰是乃吾所以屯此也吾非以我等之众足以殄冦也助官军作声势捍蔽乡井耳我等在此则冦不敢越而深入冦不敢越而深入则自此以西可保无他虞矣奈何不屯此时吕玄明壁方岩自守亦致书嘉祐曰君提孤军当据冲恐非万全计为君计者莫如去鲤溪壁方岩而共守焉乃可万全也嘉祐曰吾将排难以保乡邑此吾众之所以集也若去难就易此皆为身谋而不顾乡里相扶持之义者也我岂忍为之不往而诸保受围辄分兵救之往往以寡胜众丁酉正月大破冦于武平于合徳二月又破之前仓乘胜追北至黄碧又明日冦乃尽锐从间道绕出方岩吕玄明与战岩下其徒孙伯纯战死嘉祐闻事急以明日黎明引兵往助玄明遇贼于占田遂大战而冦至者滋多嘉祐顾谓方允中等曰众寡不敌矣退徒取覆也惟力战耳自辰达午战不利方允中吕伯川死于陈嘉祐厉声曰终不令两贤独死义且战且骂不旋踵死之县令野速达而闻之曰嗟乎胡义士未尝有斗禄寸组一旦缓急而能以私财私廪赡乡兵屡挫贼锋利安一邑吾属为天子命吏顾不知为计至其毙于鼠軰又不能援之吾属不独大愧于心其负忠义士抑亦甚矣为之流涕率诸义兵发丧而以礼祭之
  史氏曰元制复一县者赏官六品不幸而死于难则视其所当得官超一等褒赠之嘉祐于制得褒赠郡为上请报未下而天兵取婺城褒赠竟不及矣洪武己酉诏修元史嘉祐于法得立传其子以事在前代无禆圣朝既不敢以闻而时人又无能以其事送史馆以故秉笔者亦莫得而登载焉有如嘉祐之所树立岂以褒赠不褒赠立传不立传而加损哉夫其以义自奋志在为国殄冦以身徇之且犹不恤况家财乎斯可谓大忠矣茍无称焉则何以激劝哉余过永康父老为余言是以具著之
  金贞妇高传
  贞妇高名文奴温之瑞安人年二十六平阳金幼芳聘以为妇明年生子晖晖生七月而幼芳以病卒金故平阳富家盗起海上其家交川滨海焚掠荡然无遗继以军兴尽卖其田供给幼芳卒高出簪珥鬻之始克举是时方左丞明善周总督从道日事兵争幼芳兄弟析居久矣携其妻孥东西走避之不暇何暇扶持高母子高茕茕襁负晖窜匿山谷间纺绩以自给艰苦之状人至不忍见而高无毫发怨怼意或劝之曰世有壮子犹不足恃者此三尺孤又足恃乎遭世多虞饶于赀者且不能全活况一弱妇且贫乏乎不及时择所从他日噬脐何及高曰我足一践金氏门知死金氏而已馀尚复何虑乎与其隳节幸生孰若死饥死寒死兵也其植志坚不为浮言所撼如此晖七八岁日夜策励之以诗书曰不学何以成人不成人有子与无子何以异晖感母之言亦知自策励底于成立今年二十二岁矣高今年四十有七乡人士无少长咸称之曰贞妇云
  论曰人皆谓贞妇儒家女龙江书院山长高旸宾叔其父也父讲说经史贞妇自幼居父旁闻之故其见义明其抗特操于艰苦之中丧乱之际固当於戏审如是则名为儒者当何如哉然吾见缓急而夺志者亦多矣若贞妇岂惟世之为人妻者愧之贞妇其可谓无愧于彛伦也已














  苏平仲文集卷三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四   明 苏伯衡 撰
  
  张正传
  张孝子者名正字思中温之平阳登瀛里人九岁父仲达丧鞠于母林十三岁母疮发于额左角疡毉视之曰此疮恶不可言肿若至鼻虽秦越人不知为计矣正忧惧苍黄走城隍祠匍匐泣祷引刀刲股肉持还家鬻粥以食母疮立愈初疡毉见其母之疮之愈而不知其愈也正食以股肉骇曰吾见患此疮者十人十不救张母独无恙何哉已而其事颇闻人比之孝己正事母极孺慕之情事无钜细不咨决不行年三十娶妇陈帷帐衾褥施于床者杂以锦绣正曰吾在襁抱时母推燥而就湿今吾母寝处何如而吾乃寝处此于吾安乎即以让其母陈事姑稍懈正辄曰娶所以为养也若不尽力奉吾母何以尔为陈尝有间言正曰我岂孝衰于妻子耶不然此言何自至白其母切责其妻其妻亦感悟更为恭顺之行洪武丁巳秋母滞下伏枕血粪淋漓正时以手掬去之了无难色后六年春母疾病众毉人人以为切其脉察其证不可为正曰吾闻父母有疾虽不可为无坐视而不营救之理祷于东岳行祠复刲股和药药未进而母病革矣母没朝夕悲号感动闻者及既葬日至墓所未尝不流涕於戏正可谓孝义人也己或曰吾见其孝矣乌在其为义也曰正持身端谨见人交通权贵渔货贿以自肥愀然曰一时意诚快如子孙何其家无馀资乡邻故旧䘮不能举者必竭力周之而又率好义者往助之有叶本者家贫母老而病笃会有召命本且行恐母不讳无谁为收悲甚正曰而母诚不讳棺敛吾责也本行将半岁其母死正遂买棺收之本丁忧来归数日亦死一子犹未晬收之亦正也如此凡十馀人可不谓之义也乎余友谭君济翁素慎许可特推许正余固意其必有过人者及邑士林斌徐光为余道其事乃益知正之过人而谭君之推许不偶然矣昔闵损孝而孔子称之匡章非不孝而孟子辩之岂为二子计哉耸善扶义庶夫人知所劝尔孔孟之时去古未远也且犹如此况千百载之下乎若正者亦难能矣亦难能矣论著于篇余乌得而废诸
  黄梦庚梦裴传
  黄梦庚字伯明弟梦裴字伯晋处州丽水人秦府纪善
  梦池其兄也              诸王府官属或窜或夺官独梦池左迁龙江宣课司大使后以其入课钞恶系刑部狱梦庚闻兄系狱走京师视之会有诏眚罪无大小得输粟边郡自赎梦庚谓梦池曰兄罪不可测梦庚日夜忧之计无所出天幸有此愿鬻家之田往输庶兄弟可白首相保也梦池持不可梦庚曰父母遗体与祖宗遗业孰重轻梦池曰我岂不知弟今日鬻田即吾父母他日何食梦庚曰兄系狱父母朝夕食且不下咽使兄获免罪归见父母父母啜菽饮水无不乐者兄如终己持不可梦庚当击登闻鼓自言天子输粟赎兄罪梦池恐乃许之梦庚驰还家以鬻田事白其父文彬梦裴乐然持劵东西奔走从人贸白金予梦庚梦庚乃北行七千馀里道病㡬死者数矣然犹自力以达大同输粟五百斛刑部乃义出梦池梦池在狱中母张没二弟棺敛尽礼极力营葬事梦池一如事父其兄召试京师留关中龙江两人者未尝不更番省侍梦庚妻叶梦池妻魏初闻其夫议鬻田辄从旁曰勉之勉之窃闻天下难得者兄弟易得者田地使尔兄得生还吾属馁死无憾勉之勉之君子以为黄氏兄弟妯娌皆非常人也
  论曰昔普明兄弟至相与争田今梦庚兄弟尽鬻其田以活其兄无秋毫顾惜意论者往往谓今人不如古人观此两家兄弟古今人果孰愈耶梦池九世祖师恩师恩兄福州节度推官四分先人遗赀命三子各取一分而以其一畀师恩师恩不惟不较寻推其金帛重宝予兄子若梦庚梦池真师恩子孙哉且世人举事败于妇言者何可胜道方梦庚梦池鬻田脱其妻或一人梗之虽不中辍庸讵知不失机会於戏叶与魏可不谓之贤妇人乎
  张毅传
  张毅字彦刚扬州人元之将亡四面兵聚扬州毅奉父母避之大同国朝取大同立都指挥使司以毅读书而晓法律召为书佐毅亦喜得俸养父母不辞为书佐治文书见谓勤敏尤洁廉不可干以私洪武五年冬母赵病卒毅棺敛扶䕶南归行至直沽其父又以六年冬死于直沽毅以力薄不能归两䘮万里外火之而负骨归扬州以十年夏祔丁溪祖坟之东服除都督府起为书佐出补浙江都指挥使司令史毅有两叔父其次叔父客死瓜洲殡焉其长叔父居乡里老且病贫甚毅为令史都指挥司念次叔父䘮未举长叔父老病贫乏乃尔日夜忧愧至感泣十五年夏从延安侯平冦温处还司谒告归省父母坟墓举次叔父䘮以祔奉钱帛为长叔父夀数日告长叔父曰毅不幸父母没矣赖有叔父在得相依顾縻于役欲留侍叔父不可得御叔父以往则叔父已老又病甚不可与俱行毅还浙江当量口用俸掇其馀以奉养叔父叔父虽老病无苦戚戚也其叔父曰汝克万里返葬父母亡叔亦赖汝免暴骨异乡且克埀念老身而奉养之有侄如此我旦夕死不恨吾侄读书知显亲大节勉之勉之吾族庶其复振乎于时扬州人见其叔侄如此无不叹曰曩罹兵革之祸乡里存者百无一二于其父母生不能养而死不能葬况能养且葬其从父若张毅者乎毅亦贤哉余不识毅谭济翁示余刘子仁所著孝行录且盛称毅在都司有能声及居延安侯幕府推不忍之心脱人于忍者之手凡全活者若干人免罪辜者若干人蒙其惠者若干人然则毅可谓仁孝人矣孰得以文墨吏目之哉盖有为有守而不幸为吏也虽为吏而无愧于古之君子其义可尚也由是子仁录之济翁称之莫非出于义也於戏孝所以事上也仁所以恤下也使克充之焉往而不为君子哉余喜文墨吏中有若毅故论次之云
  黄母刘传
  黄母讳文淑姓刘氏温之永嘉人宋宣和辛丑其先名士英者为州学教授能出谋募兵却睦冦方腊而全其城靖康丙午通判太原军府事金人犯太原死之封忠济侯诏立庙乡郡额曰忠烈在今明伦坊学宫之东于刘为八世祖父某早亡母林䘮明寡居刘以弟不慧身任养母保抱扶掖恳恳焉及归黄氏犹时归浣濯补缀衣裳遣馈候问继于途识与不识称其孝如出一口黄氏永嘉故名族阀阅与刘氏相望刘夫曰松阳县儒学教谕应发应发父衢州明正书院山长南一南一父修职郎适道适道父朝奉大夫恭甫而距绍兴二年进士御史检法官衮实七世云刘为黄氏妇善事舅姑姑张性严毅家人軰鲜得其懽心刘委曲奉承食上立侍不撤不退晨昏礼久益恭姑爱之犹女归应发八年无子乃为聘娣生子通通生五日而所生母死刘鞠育使长大通年十二应发卒时刘三十有六岁南一尚无恙然耄矣私念通非刘产而恐刘有他志也忧见于面刘揣知其情埀泣曰夫在日妻且犹倚望通终身而视之唯谨矧夫亡乎有如不一心黄氏养老人而字遗孤者有如日自是孝慈愈笃南一乃喜过望越三年南一亦卒刘居䘮哀戚甚治䘮无违礼营圹信奥以葬举夫之柩合窆焉日夜攻丝枲资通从乡先生陈公潜举进士业通亦自知砥砺明蔡氏书一日挟书行且读不觉堕井中出得狂易疾刘谓其岂久生者不亟娶黄氏宗祀将自吾世斩乃为之聘屠氏之女生子性前此应发以通未成童乞养娣之子刘中孙为子虽乞养子刘恩之不啻如通授以室矣中孙见通狂易私心甚喜自意通旦暮死即其家赀当奄有而不意屠氏生男也性生中孙殊鞅鞅勃然露刃入卧内𢦤之赖刘奋当其锋得不死刃下邻保不义中孙相与执送官寘诸法后九年通果死狂易刘茕茕与性居而中孙诸宗百端侦伺凌轹之未㡬海上盗又起兵兴继以饥馑科徭坌集刘辛苦支吾门户终无怨怼意又未尝废岁时节祀享与夫族姻乡闾馈问庆吊礼人益以为难能与性居二十二年为今洪武元年秋得疾且革执性手曰我为汝家妇不幸寡祐二世短命保汝父子覉孤横逆艰棘中虽不敢不尽死力然一弱妇人耳安敢自意无他万一有不测我死有馀罪今天幸得见汝成立有妇有子我可以下见尔祖矣虽然思两世孤雏先绪不绝如线克有今日益感激续闻亢宗以成吾志尔焉可不勉言毕而逝年七十有九今性以雅饬称于乡君子谓性之贤刘之教云史氏曰余闻性之妻之弟王崧道刘事未尝不喟焉为之太息其岂非再造黄氏之家者乎始有通次有性其后性获全皆藉之由是黄氏之先不遂为若敖氏之馁非再造其家而何盖不独孝节之懿无愧彛伦其存心之厚先见之明勇而材又孰能企之或曰何居夫不妒而为夫寘少室斯不亦存心之厚乎计通必死而为纳妇斯不亦先见之明乎中孙凶暴以身拒之而迄脱性非勇而能之乎只身持家政遭多难而家滋殖非材而能之乎若刘真女妇而丈夫哉於戏贤乎矣
  陈节妇传
  陈节妇胡正温州平阳县人宋国子博士荂其曽大父也荂与兄国史院编修官芳俱以神童登嘉定丁巳第节妇年十九父祺孙以妻同县陈彦道彦道于宋黄州通判用中为曾孙归陈氏三年生一子泰夫而彦道病卒节妇屏脂泽弗御恶笄垢服人不能堪而安之彦道族之人风以再行节妇向姑泣曰妾何敢尔也夫亡妇称未亡人藉令无子亦办作陈氏鬼况有子乎妾幸生长衣冠家日闻礼义之训岂可与闾左无识者伍而辱先乎使妾之足一移不独妾犬彘弗若老姑幼子将仰之谁其有不失所者耶言已泣不止其族人风之不动则逼之节妇曰我知之矣欲我他适而夺吾之田尔田与节孰重轻即弃田以畀夫之族而日夜力纺绩仰以养姑俯以育子铢积其馀以葬其夫子长聘宋刑部尚书周坦之玄孙女为之室姑享年八十乃终以礼䘮葬之茕茕一妇人既完其节又克尽送死之礼而保有陈氏之𦙍可不谓难能哉君子过其门指曰是家有节妇叹息而去节妇𭒀居五十一年卒卒时年七十二史官曰世所贵阀阅之家者岂以其传珪袭组哉仪法严饬被及后昆至更数世而不移世教有所赖焉故也有若国博胡公兄弟并起进士则其教之行于家必有可观者矣至于循习虽妇人女子亦能以贞节自守食蓼茹荼凛凛不可屈挠君子之泽入人之深如此哉余特表而出之作陈节妇传非惟以彰胡氏之贤亦将以愧夫世之生长故家而不令者云
  天刑生传
  天刑生者名阙天刑生其号也生生而病兔阙因名阙而自号阙翁及年壮更得盲聩拘挛病生伤目之不眀也耳之不聪也手之不能执也足之不能履也曰类若吾矐吾薰吾攭吾𮡧者孰为之天也天何刑我酷也吾殆有隐慝乎古之刑㡬而吾今具四刑悲夫以此更今号曰天刑生云或曰生尝坐族子徳修干没内库物簿录其家就逮南京今天子烛其非辜卒还其家财而纵之归天子即天也今天子不忍生罪而谓天且刑生孰信之或曰生大父父仕皆不大显未尝窃主柄作威福倚法报复鬻狱而渔色淫刑而黩货亦未尝武断而兼并极奢穷欲而暴殄天物生又读书循理未尝多行不义事熟视不得所以致疾状而生乃有斯疾信隐慝致邪夫天于人也隐慝犹且察之而矐之薰之攭之𮡧之如此则阳为不善者又当何如人之窃主柄以作威福者倚法以报复者鬻狱渔色淫刑黩货者武断而兼并者极奢穷欲而暴殄天物者多行不义事者可劓可刵可刖可戮者何可胜数不于彼是劓是刵是刖是戮顾乃阴矐生目薰生耳攭生手𮡧生足不既失刑乎所谓福善祸淫者非邪或曰天人曷尝相于生者生死者死吉者吉㓙者㓙天何与焉而生乃谓天刑之不亦厚诬天也欤哉或曰若生者而信天刑之则亦天之未定耳天定且将以刑生者而刑其可劓可刵可刖可戮者善者可怠而恶者可肆耶生俱弗之答骤然歌卫人之诗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生姓潘氏金华人其先世仕宋中书舍人默成先生最显后六世而宋亡又二世乃至生生通经能诗文而诗出语尤绝人生口吃然喜面臧否人是非得失期期言不已喜怒一弗顾人以此严惮之有阴事惟恐生知之而发之见生辄趍避去之生今杜门不复出遇事犹辄作诗风刺向令生不以疾废诏起文学儒生且首推上生使生得如汪何軰拜御史亦且谔谔如乃祖而生竟以疾废矣君子皆为之太息曰不幸不幸云
  论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潘生者得不为善人乎而其疾患至于此则夫善人天何与之之有哉仲尼而不得位颜渊而短命死冉伯牛而有疾子夏而丧眀圣贤且如此独潘生乎人皆谓生之自号为激察其言乃可谓能自反者庄周云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者其潘生之谓与
  梁道士传
  梁道士贞者字松间处州丽水人其先世仕宋多由儒科起家礼部侍郎椅最显贞礼部之弟制参材之曾孙也八岁䘮父母十二投紫阳观为道士时玄妙观有高士曰特授希玄先生杨景云以道化远近贞居紫阳六年不见道乃入玄妙事希玄讫传其道希玄弟子数十百人而贞为高弟希玄既蜕去贞遂济江逾淮涉汴过吕梁以至燕山碣石候羡门安期生之徒特进于大宗师一见器之留居蓬莱宫十馀年乃与集贤大学士六十四荐于朝得处州路玄妙观住持提点领本路道教事贞南归领职未一年今天子命越国胡公取处州贞入青田山中以避胡公延之相见乃诣军门见胡公则军士即观而屯固无隙宇矣道众死于锋镝与赴水投崖死者相枕藉也于是收而掩之即藏殿以栖丐食饮以卒日所亲辟馆招之辞曰吾所以如此者祖师之香火不可委而去之也不往军士毁虚皇坛缮城贞稽首曰壮士幸勿毁而毁不为止则卧坛上曰此不可毁也即毁当身与石俱碎耳军士惕其言乃止不毁而更为葺之耿院判俾建普大斋所获信施以赡其众以予各庄市牛种一发不归已槖后二年苗军乱复作众不污观不毁颇赖焉及参军胡深归镇处州俾建醮三日夜参军顾观之梁栋倾圮曰失今不治他日将何所用力贞曰前年预借粮去年行和籴道士忧征输之无从取也暇治观乎参军恻然为捐观之粮三百馀石施以白金二百两盐二千觔贞即尽心殚力支欹危补罅漏既迄功慨然曰粗足塞吾责矣辞去参军与知府程孔昭不听会嗣天师亦强起之乃复为强起虽起然黜去一切俗务而独求诸内一室萧然败惟废几人不堪也而燕处超然客至对坐清谈竟日无一语及世间事得酒即满引竟醉遇其得意援雅琴鼔一再行使人目击而意消四方贤士至处州无弗款门愿见之郡尝天旱长吏遣巫祷雨者祷且两月终不雨何指挥者诣贞请祷贞谢曰不能无已则设醮耳然不竭诚虽设醮雨不可得也指挥乃命贞醮方⿱艹⿰冫⿵戊贝 -- 藏事当午日炎炎如烈火俄阴云四合大雷电以风雨大作三日乃止咸以为贞所致咏歌之贞曰我岂能致雨雨适与醮会耳诸公闻之曰长者长者建州两道士争住持相与愬于中书丞相李公命玄教院择高行道士往平之而玄教院以属贞贞至建州折以片言两道士委服乃奉币物为贞夀贞即骂曰若等出家者乃争至烦我远来市人不若也何复以市人处我趣反而币物无以点我也两道士惭而退初希玄蜕去常住收其田而其遗蜕久莫为瘗者及贞归自燕始凿石室丽山冡顶瘗而树碑焉贞之留燕也与上元杨敬修为友往来相善敬修病贞为延毉具药靡废三千缗钱后贞南归敬修从人假贷以偿贞曰朋友有通财之谊何以偿为君远客此土而我行且归乡里何以偿为敬修持钱来偿终已不取贞自燕归无㡬时敬修从经略使经略江南行次处州经略使得便宜除拜敬修又用事郡县官可立得也敬修见贞刮目焉且曰若有亲故欲得官者以姓名来贞谢无亲故群嗜进子争啖贞以重赂要为关白贞大惊且怒曰我岂为若軰关白者耶人以告右末参政参政叹曰此真道士也益敬重之贞既出家为道士惟一兄行年五十不娶贞蚤暮谓兄曰兄先人世嫡奈何不娶异日宗祀将谁属者而兄终不肯娶贞涕泣以告族姻曰兄不娶梁宗诚不祀矣幸为我劝兄其言恳款恻怛族姻相率劝其兄其兄乃肯娶贞罄槖中金为兄娶妇曰兄娶果得子得子梁宗以祀罄金以全梁宗诚不恨兄娶连得二子而卒时其长子三岁其幼子生未周晬今长者年十三幼者出就外傅教字一出于贞有族子六岁而孤贞所以教字之者同于兄之二子今亦且冠矣此皆徳行固君子所汲汲者贞托迹方外而尔则其见重于四方贤士岂徒以道术哉
  论曰始余见道士蓬莱宫时道士方客游而意气自得视其类軰舆骑剑履侍祀帝所蔑如也后见于玄妙则被玺书领乡郡道教人皆为道士荣而道士澹然无毫发之异自不见道士今又二十年及见之亦无毫发异始见时年已六十馀矣目光焰焰烁人似欲飞动此非有道者耶余亦安足知之次其平生事于篇殆见其衡气机也栝多名山卢仲纶章居简徐虚寂之流托焉而出入人间道士栝产也讵知非其徒耶
  
  林氏族谱序
  平阳林氏五季时自长溪赤岸来居四溪宋中叶自四溪析居岭门岭门之族字敬伯者持其谱图指示余曰惟我林氏自周博陵公历十八代而至于今二千七百馀年其名字世次皆于此见焉然以时论之今距宋唐未远也上距晋魏则远矣又等而上距汉秦周则已远矣远者难稽近者易考易考者当详难稽者当略今吾世谱顾详于远而难稽者略于近而易考者无他焉年代绵邈卷帙浩繁兵火之荐更存于散轶之后得于毁裂之馀由唐而上全而有征由唐而下不全而无征故也吾于其有征者既不敢忽而不录于其无征者亦不敢旁求曲证故以旧谱寘于前而断自所可知者为岭门谱系附于后盖林氏之在平阳也皆祖福唐尉后若干世徙四溪又七世徙岭门又五世支为四房曰文曰行曰忠曰信其初兄弟也服虽穷亲虽尽而同所自出也先生傥以为弗畔则愿为我序之於戏君子重乎谱者非以夸门地也所以慎同异别亲疏也故无所据而强加之是谓诬其祖可据而反遗之是谓忽其先诬祖不孝也忽其先亦不孝也今敬伯之所为不妄援于己远不轻弃于己疏真知孝之道哉仲尼不云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古今林氏以徳业显者余不暇论姑言敬伯之所自出者焉若福唐尉之执丧庐墓可谓孝矣若知谏院之直言极谏可谓忠矣事亲不过乎孝事君不过乎忠臣子之事君亲而于忠孝无憾可谓盛徳之士矣盛徳者必百世祀此其子孙之所以有衍而无替也自今敬伯率其族人相与劝勉处家庭则以尉之所以事亲者事亲列朝著则以谏院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则信乎能继述矣其于孝也又何加焉余见林氏之福泽方来而未艾谱之所书岂但若是而已哉
  谭氏家谱序
  谭本姒姓子爵其分土在今济南历城之间实齐之附庸也入春秋三十九年周庄王之十四年鲁庄公之十年见灭于齐桓公而谭子奔莒谭自为齐所灭子孙遂以国为氏而其后有汉谭平定亦有去言为覃氏者而其后有梁东南宁州刺史覃无克而齐明帝时零陵有谭弘宝以四世同居旌表门闾蠲复税役长沙谭氏莫详其所自出有仕版宋为礼部侍郎赠端明殿学士者名世绩其先自南昌来迁而长沙之谭氏自端明公始显盖自端明而下及今八世矣子孙繁硕其以才学行谊自见者往往有焉至正壬辰丁乱以来族人四出避难族谱由是散轶其七世孙济大惧久而后人不知其世也来谋于余余以为宋豫章黄文节公之为谱也七世以上远不可知疑不能明者皆略而弗著盖慎之也今取法于斯其岂不可乎于是断自所知为本房图既成复属余叙叙曰古有大宗小宗之法先王所以叙天伦系人心明教原敦政本者也由汉以下宗法废而门地盛于是谱牒之学兴焉族之有谱其犹宗法之遗意与近代言族谱者二家为法厥各不同世经人纬取法史氏之年表则欧阳氏也系聨派属若礼家所为宗图者则我苏氏也其为使人重其本之所自出而尊尊之义明详其支之所由分而亲亲之道立则未尝不同也尊尊亲亲而谱法尽矣是故宗法既废之后先王叙天伦系人心明教原敦政本之遗意犹粲然于族谱见之君子无志于存礼则已有志于存礼者其复忍置而弗讲乎谭氏之族远矣其系序之承传支属之分异所以莫详者兵燹之荐更载籍之无徴焉耳今济之为书虽不能如我苏氏致详于所亲而不遗于所疏然于欧阳氏之法庶㡬有合焉粤自天下多故虽名士族鲜不茍简以废礼而济独汲汲于此加之意其可谓知礼也已矣济字济翁今以忠显校尉为管军千户所镇抚守御金华云
  黄氏家范序
  治国非难治家惟难古有是言也夫国大而家小不难其大顾难其小何哉家主恩者也而其流也灭义至于灭义矣欲家之治岂易易乎故欲治其家者必以义济恩以义济恩舍礼法则何以哉汉唐以来士庶之家虽服穷亲尽而能聚族以居若东平张氏九江陈氏金溪陆氏今浦江郑氏亦惟范之以礼法而已矣故范之立不惟可以治家抑亦可以保家郑氏同里黄君资善有见于此爰立家范总九十则自冠昏䘮祭下至米盐细务事为之制有礼有法的然可行乃以告余曰吾与吾弟资深资文合食而同居非有范也而历三纪犹一日者亲也今吾之子与吾弟之子十有一人矣自今而后吾之孙与吾弟之孙不知其㡬人为吾之曾玄与吾弟之曽玄又不知其㡬人焉亲者能必其不遂至于疏也欤而不为之范可乎此吾家范之所以作也若夫损益之则繄子焉是望於戏君家之范岂余得而损益哉为君叙之可也叙曰国之所恃法焉已矣其立与立其废与废故一日不可无之然法立而不行谓之䙝法法立而不奉谓之玩法法立而不遵谓之悖法悖法玩法其责在下䙝法其责在上有法而䙝与无法同有法而玩与无法同有法而悖与无法同家之范犹国之法也其可一日无哉使有范而与无范同则虽立范又何贵焉则范虽立又何补焉是故善治国者行其法者立赏玩其法悖其法者无宥夫然后法无不行而国无不治治国犹然而况治家乎今黄氏之家有范矣其克奉与克遵者必赏以家范之赏其不克奉与不克遵者必罚以家范之罚何患其不行而家之治也又何难哉合食而同居虽百世可必也抑黄氏义家也义家子弟不待乎范而兴行孝友率由礼谊固当茍待范之立而后勉强人斯陋矣矧范之以范而不奉焉不遵焉至于见罚而犹不耻焉不悔焉不勉焉则亦匪人也已矣则亦匪人也已矣於戏言出余口犹有弗忍焉者孰谓黄氏之子孙而忍为之虖尚念之乎尚慎之虖
  吴氏孝义集序
  孝义里在诸暨县节孝乡即南宋贾恩所居里也恩事见会稽志而里实由恩以名里之吴氏其先世居开化乡之峡上宋熙宁中玄丘居士泗由峡上来迁而孝义之有吴氏自此始传十一世至筠西翁宗元而家益裕族益大乃同室庐以处合釜㸑以食通其有无共其休戚子孙遵之今且五世矣闺门之内秩秩乎其肃穆也群从之间抑抑乎其慈良也小大之政井井乎其有伦纪也吉㓙之礼凿凿乎其中榘度也邻里之中谆谆乎其尽恩礼也仆隶之微循循乎其能谨敕也道其里指其门而相告曰此居孝义里而行义无愧前烈者确乎人人无间言也筠西之孙钺念作始之难而惧保终之不易尚冀来者无替诏谋而相与继述之此孝义集之所以编也亲亲之道莫大乎昭本始故谱图先之闲家之方莫急于守先训故家教家范次之文辞所以铺张德美者也故记序铭赞次之而歌行附焉墓志所以埀示悠久者也故碑铭行状次之而挽诗附焉人之交也各以其类观其交际而其人之贤否攸见故尺牍次之犬人畜也性于孝感于人而然也故孝犬录次之釐为八卷缮写成帙因其乡先达桂仲晦请余为之序予观天下之物厚其积而后其势隆浚其源而后其流远世家之泽有引而无替未有不由子孙之善继善述者也善继述者将何所致其力哉亦惟尽心于日用彛伦之所当为者而已耳是故父慈而子孝夫义而妇顺兄友而弟恭上和而下睦家之肥也父子之慈孝夫妇之义顺兄弟之友恭上下之和睦孰使之性使之也性本于天而人同此理故贾氏之于吴氏姓虽异而孝义之行若出一人自南宋至于今时虽殊而孝义之闻若在一时性之在我虽异时异姓之人犹且同之何独至于同时同姓之人而不同乎是集之编其名盖有由矣夫以八卷之书不忘其所始则观是集之人其可忘其所本乎故能充孝义之性斯能尽孝义之实尽孝义之实斯能延孝义之庆延孝义之庆斯不失为孝义者之后而可以居孝义之里诗书所称聿修厥徳追配前人钺宁不望之来裔乎尚懋勉之不然徒有是编也亦末矣
  古诗选唐序
  诗之有风雅颂赋比兴也犹乐之有八音六律六吕也八音六律六吕乐之具也风雅颂赋比兴诗之具也是故乐工之作乐也以六律六吕而定八音诗人之作诗也以赋比兴而该风雅颂但诗人作诗之初因事而发于言不若乐工作乐之初先事而为之制焉耳於戏韶箫也大夏也大武也以至于秦魏齐诸国其乐之作也陈之以八音和之以律吕未尝不同也而其音则未尝同也商也周也鲁也以至于𨚍鄘卫诸国其诗之作也经之以风雅颂纬之以赋比兴未尝不同也而其音则未尝同也乐音之有治有忽不系八音六律六吕而系世变诗音之有正有变系风雅颂赋比兴而不系世变哉夫惟诗之音系乎世变也是以大小雅十三国风出于文武成康之时者则谓之正雅正风出于夷王以下者则谓之变雅变风风雅变而为骚些骚些变而为乐府为选为律愈变而愈下不论其世而论其体裁可乎李唐有天下三百馀年其世盖屡变矣有盛唐焉有中唐焉有晚唐焉晚唐之诗其体裁非不犹中唐之诗也中唐之诗其体裁非不犹盛唐之诗也然盛唐之诗其音岂中唐之诗可同日语哉中唐之诗其音岂晚唐之诗可同日语哉昔襄城杨伯谦选唐诗为唐音录蜀郡虞文靖公序之慨夫声文之成系于世道之升降而终之以一言曰吾于伯谦之录安得不叹夫知言之难也盖不能无憾焉无他文之日降譬如水之日下有莫之能御者故唐不汉汉不秦秦不战国战国不春秋春秋不三代三代不唐虞自李唐一代之诗观之晚不及中中不及盛伯谦以盛唐中唐晚唐别之其岂不以此乎然而盛时之诗不谓之正音而谓之始音衰世之诗不谓之变音而谓之正音又以盛唐中唐晚唐并谓之遗响是以体裁论而不以世变论也其亦异乎大小雅十三国风之所以为正为变者矣诗与乐固一道也不审音不足以知乐不审音则何以知诗伯谦之于音如此则其于诗也可见矣此文靖之所以不能无憾也欤平阳林敬伯蚤岁诵文靖之序深有槩乎其𠂻及游国学质诸博士贝延琚刘子宪而知唐音去取出其嗜好也其友蒙阴县簿暇日乃更选焉非有风雅骚些之遗韵者不取也得七百六首随其世次釐为六卷以所选皆五七言古诗故目为古诗选唐敬伯之言曰窃闻诗縁情而作者也其部则有风雅颂其义则有赋比兴其言或三或四或五或六或七其篇或长或短初曷尝拘拘于其间哉又曷尝曰我为风为雅为颂也因事而作出于国人者则曰风出于朝廷者则曰雅用之宗庙郊社者则曰颂又曷尝曰我为赋为比为兴也成章之后直陈其事则曰赋取彼譬此则曰比托物起意则曰兴如斯而已矣奈何律诗出而声律对偶章句拘拘之甚也诗之所以为诗者至是尽废矣故后世之诗不失古意惟有古诗而今于唐诗亦惟选古律以下则置之而况唐之诗近古而尤浑噩莫若李太白杜子美至于韩退之虽材高欲自成家然其吐辞暗与古合者可胜道哉而唐音乃皆不之录今则不敢不录焉余伟其论之确识之夐而选之精也是以备著之於戏此诗选胜于唐音远甚使文靖复生而见之宁不快于其意必有以发挥敬伯之用心者矣惜乎九原莫作顾使余序其篇端也
  重校汉隶字源叙
  重校汉隶字源六卷临川宋季子所辑不鄙伯衡以序见属其书伯衡虽未之见观其自序季子之辑是书也夫岂一日之力伯衡于隶法初不通晓何以言哉虽然鲁壁科斗之书出孔安国为隶古定非汉始有是隶也自秦人变篆以便隶胥则隶固权舆于秦矣而谓汉隶为字源何哉隶虽肇于秦至两汉而法度斯备点画俯仰之势脱去篆分之意遂成一代之文崔子玉蔡邕梁鸿锺繇诸人杰然以之名家百世之下咸取则焉虽总谓之汉隶可也虽谓汉之隶为隶字之源亦可也经渉世代不免人用其私智徇于今之厚征于古之略临学之家狃于习熟承其讹而踵其谬所从来久矣笃志于古学游心于艺事者不本诸汉乌乎本哉夫本诸汉者岂曰汉之去古未远云乎亦惟汉法六体书试吏苍颉之教史籕之学夫人诵而习之字学犹近古也是以有取焉耳盖书之体虽殊总其实不越乎六书而已六书既通参伍以变触类而长极文字之变不能外焉故士惟弗学学必先六书尚论书法之源舍是则何以哉世人下笔往往与古背驰而流于俗谬者六书之学弗讲也因之以周衰重之以秦火保氏之所掌小学之所教虽不可考也而说文解字字序等书犹有足征焉者诚能反本循源而求之于斯其于形声事意转借之辨何至于昧文字子母声音之源何至于迷波磔点画偏傍位置之类复何乖之有然则隶法虽备于汉而所以观其会通以极乎书之为书者其可画汉而遽止哉此宋儒娄机字源之所由作而季子之所以重校也欤韩愈氏有云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祖述两汉途之迷者希矣根祗六书源之绝者希矣虽以之尽古今之书绰然有馀裕矣岂惟隶哉岂惟隶哉汉求能读古书者必征齐人以所闻伏生可以考论也季子生车书混一之代年学俱冨志于稽古推其馀力重校此书其有关于字学之大者世惟无事考文则已傥有事于考文将于是乎征焉抑闻孝宣命张敞受齐学遂能读鼎刻杜邺从敞子吉得其绪馀亦以小学名家至于敞受学之师史乃逸其姓名君子憾焉今季子述其承传之自甚悉使人观其书而知其师亦贤于敞也已矣
  偏旁辩证序
  扶风马侯未出仕时侨于嘉禾嘉禾之士相率委质而师焉侯病世之学者于书学置而不讲自一字以至偏旁承伪踵误十八九乃为书若干篇曰偏旁辩证与承学之士讲习云及侯出而为郡临川而东阳蔡侯适以进士通守其郡谓侯此书诚有补于小学者也可不广其传乎驰书金华属余叙之予惟先王之教小学必以六艺书其一也稽之周官掌养国子教之六书有保氏焉三岁则一考之以同其文其为教如此是以其时士无弗知书是非有正而人不敢用其私也历秦汉而至于唐经残教弛已久书之为书也因世生变趋便就简非尽复先王之旧矣然犹有维持之法焉太史试学童能风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吏民上书或不正辄举劾汉之制也取士有明字科学馆诸生试书凡书学石经说文字林先口试通乃墨试说文字林二十条十八通为第唐之制也其为法如此是以其时士亦无不知书是非有正而人不敢用其私也自时厥后时异制殊非惟先王之教不复而取士之法亦莫之行矣学士大夫率谓书非切己事高谈性命者慕远大而忽近细游心艺事者较工拙而论𡟎妍班扬贾许陆薛二李二徐之说虽有存焉者㡬何人能尽其心也昧形声事意转借之辨迷文字母子声音之原夫岂独后生小子哉先儒朱子患之尝欲取说文解字字序为书篇以诏于来学惜乎有其志而其书未就焉呜呼成朱子所欲为之志以明先王之所以教岂不在后之君子乎此马侯之书所以作也窃观其书凡一字之全谬偏旁之不经流俗之习熟传写之差舛牵强而穿凿杜撰而因袭一点一字之分一画一字之别同音异用同形异从之类莫不推寻其端绪论列其得失考订其抵牾区别其部类而其取舍义例有不合于班扬贾许陆薛二李二徐之说者盖鲜矣明先王之教成朱子之志端在于此书乎国家方稽古以制度学校之教修取士之法行吾知亦将有取焉而于同文之治不无功矣岂惟有补于小学云尔哉是用不让而为之序使览者知其书实继先儒而作而尽其心焉庶㡬蔡侯之志也
  心学图说后序
  金华坦溪之上有隐君子曰郑君彦渊宋川陜置制忠愍公之六世孙也始余得其葬书注释读之固意彦渊儒者乃今读其心学图说信彦渊之为儒者无疑矣夫尧舜禹之相授受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万世正学于是乎出焉商周继之其间圣贤焉不学而亦焉有外此以学者哉逮乎周衰圣人不作异端并起其所以为学者大抵非帝王之学汉兴群儒掇拾遗经于秦火之馀往往溺于训诂而不知反求诸心则既失矣后千数百年濓洛诸大儒出当宋世相与倡明圣学而论著焉子贡之徒所不得闻于仲尼者昭然若揭日月天下学士始知不知道不可以言学不明心不足以为学夫何积习既久虽有豪杰之材亦皆笃惟先儒之成言是诵莫肯以精力自致而今为甚譬如侏儒之观场人抵掌亦抵掌人揶揄亦揶揄其目且犹无见也其心况有得乎则其失愈远矣夫千古帝王之学固因濓洛诸大儒而复明至于天地事物之伦理性命道徳之精微诸大儒又岂敢自谓其言尽矣备矣后之学者无所容心无所容喙也乎哉此彦渊之书所以作也彦渊优游事外于凡圣经贤传旁及释老之书靡所不览而未尝阿以为同冥思而默体深造而自得得其说直欲逾濓洛渉洙泗窥先天之秘推其用心可谓劳矣非儒者而能与于斯乎惜夫是书出于三百年之下而诸大儒莫之知而莫之取也向令彦渊与诸大儒并时而生从而就正焉其有不传信乎而顾使余得而读之岂知言哉唐许𦙍宗国毉也而不欲著书以为脉之候幽而难明吾意所解口不能宣得吾之所言而不得吾所不言则于脉有不能明而且妄投药矣於戏毉家之说万一失之其祸止于伤人吾儒家之说万一失之其祸遂至于乱世然则儒者著书视毉者著书岂不愈难乎故余平生为学不敢笃信成言亦不敢轻出臆说观彦渊之超诣独得多所发挥宁无慨然者乎图与说所不能尽者彦渊尚终有以教我哉
  范氏文官花诗序
  京口范氏自宋至今为郡望族其先世尝植文官花以为庭实辛稼轩所为赋水龙吟者也近代赵松雪邓素履诸贤咸有题咏总若干首是花唐时惟学士院有之其殊形异色余固未尝得见窃诵诸贤之赋咏而想望焉岂非范氏之嘉祥哉盖草木于天地间为物虽微乃若锺夫粹美溢为英华忽焉而荣倏焉而悴是则不偶然也故孔陵之桧斯文之兴丧系焉广陵之琼花世道之盛衰系焉田氏之荆王氏之槐门祚之升降系焉则草木有关于人事也久矣而况天地生物有定形则有定色白者不能碧红者不能紫今以一卉之微一日之间而递为之变而具有其色又花之异常而不多得者也孰谓范氏之有是花也畅茂敷荣数百年犹一日而可委诸偶然乎是宜诸贤喜传而乐道之也於戏言天者常征于人则于是花可以见范氏之所积矣观物者取必于天则于是花亦可以见造物之厚范氏矣不然宋徳既爽元入中国元徳既爽皇明膺运天命之去留人事之废兴且至于再故家乔木不与海桑俱化者鲜矣何独是花之在范氏庭砌间虽运去物改而其舒翘挺秀自若也世之勃然赫然以贵冨之家身得之而身失之者多矣又何独范氏一门传绪愈远而流泽愈长贤材继作项背相望不惟诗礼纉承抑且组绶蝉聨也吾祖文忠公之铭三槐堂谓魏公之徳与槐俱萌君子之于范氏观徳有不在是花乎范氏之嗣人尚无替封殖哉他日余过京口倘获寓目当赋角弓之诗而诸贤之篇什佥宪君方将锓板以传故为之序
  蔡氏重修族谱序
  平阳多钜族尚论其盛则未有加于蔡氏者也宋先后有国三百年而蔡氏举八行一人登文科者十五人特科八人补入太学者十九人待补二人请漕试二十八人上书者二人勉解八人魁武科者一人登武科者四人凡八十二人焉其不由选举而以进纳边赏䕃叙者又五十四人焉呜呼可不谓之盛乎其族旧有谱晦庵先生子朱子寔叙之毁于洪武乙卯风潮之变此谱则八行七世孙仲谦因遗简残编而修补者也持以示余征文为序嗟夫族蕃而分世远而疏地殊而忘此其势有所必至者然而君子使之合于已分戚于己疏不忘于已殊未尝无其法焉三代以上维持以宗法秦汉以来维持以谱法谱法之行犹宗法之行也何也自吾之所自出以至大父之所自出以至于大大父之所自出又推之以及乎始受姓之祖又推之以及乎属之疏远者无不登载昭穆以辩之字行以聨之系序之承传支派之分异皆可得而详虽数百世之久千百人之众其初一人之身其一人之身而痒疴疾痛不相关乎平居或有老壮稚弱不相敬让慈爱者宁不愧乎或有力不相藉灾不相救死不相收者宁不悔乎或有以富贵加之而凌侮之者宁不改行乎则虽分而恒合矣虽疏而恒戚矣虽殊而不忘矣谱之所系如此有尊祖敬宗收族之心者未有不用其情者也余观蔡氏之谱自九府君至仲谦十六世仲谦之下又四世世常百馀人不为不蕃由五季历宋元至于今不为不远或家䁑奥或家步廊或家新城或家永嘉不为不殊而某为叔伯行某为兄弟行某为子姓行其名某其字某其配某氏未尝不可考其合族之人服虽穷亲虽尽而岁时伏腊未尝不相往来冠婚丧祭未尝不相赴告患难缓急未尝不相扶持岂不以谱之立乎然则仲谦于谱之修乌得不汲汲用其情也虽然今通都大邑故家旧族虽可指数而子孙日就衰替其克保先业者盖甚少也而蔡氏独茂衍丰殖不改其旧果何以致是哉天下之物其基厚者其积高其源深者其流长故积善之家传委必远蔡氏由九府君而下皆知力学而有徳行质诸许忠简公志八行铭叶文定公志刺史墓之文则世笃其庆非朝夕之故矣其族之昌大非他姓所可及尚有由然哉夫然则为之后者固当谨家谍尤当继先徳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徳又曰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诚克念焉无忝焉则蔡氏之盛又当何如是皆余之所歆慕而属望kao者庸述以为序
  三夀图序
  浦江县东行二十里其地曰长塘有大姓曰黄氏世家其上黄氏之良曰资善曰资深曰资文其生也同气其分也同体其为人也同徳其处家也同心其夀而康也又同而又有连山有清流有茂松巨竹有佳花美卉有禽鱼图史琴奕可以娱其耳目志意而三人者寄傲其间不知日之夕也吴兴林子山过而见焉于是绘为图以著其事指焉而告予曰挥扇而中坐者资善也观书而坐于其左者资深也袖手而坐于其右者资文也鞠躬而进茗饮则资深之嗣子宿也是虽存其大节而资善伯仲以埀白之年相从于山林之下衎衎以相友怡怡以共适蔼然恭顺和孺之风亦可想见也已斯人也而使之游于乡乡之人尚有所观感乎而使之居于邑邑之人尚有所观感乎而使之养于国学国之人尚有所观感乎故吾图之不独以张黄氏一门之盛盖将以竦动夫人之为兄弟者尔子史官也其言足信序之以文以启咏歌不属之子将谁属焉予闻夀也者存乎人而命于天者也非智可取非力可获非财可致以故世之兄弟并臻夀康者不多见也籍令见之往往出于一从再从三从群从之间若夫同气而生同体而分而同夀者不常有也藉令有之私其妻子田庐货贿较夫长短得失强弱以手足之亲而犹秦越人之相视则虽欲同居合食休戚相关有所不能焉藉令能之嗜好不同趣舍亦异或仕于朝或贾于市或耕于野睽离之日常多而会合之时常少则虽欲朝夕聚处自幼至老未尝相舍有所不得焉藉令得之家非给足时非休明冻馁切于体肤追呼劳其筋骨皇皇如也则虽欲优游佚道之中共享有生之乐有所不暇焉今资善伯仲于在天而智不可取力不可获财不可致者如此而于人之所不多所不常所不能所不得所不暇者又如此求之一邦未见其伦况一邑乎求之一邑未见其伦况一乡乎子山虽欲不侈以图安得而不侈之以图展卷之顷观其伯仲之参坐也气岸庄重凝然若三趾之鼎足以镇浮威仪焕发炳然若三阶之星足以美俗且犹使人歆慕之不已而况于其族姻时亲炙之者乎而况于其子孙日周还于其左右者乎恭顺之心不油然而生则吾弗信矣然则子山图之予又从而序之非过也宜也
  陈氏文录序
  陈氏文录者宦游东昌之士为今浙江都指挥使陈公作之文词也公以广威将军平山卫指挥镇东昌十有四年功纪之多何可算哉士或记之或序之或诗之特表章其大者云尔圣天子之于公知之尤深恩宠优渥度越寻常不次超擢断自宸𠂻由是有浙江之命而公之莅浙江也辟塾延致会稽郑元直先生使诸孙师焉先生因属其诸孙裒集记序诗为一帙题曰陈氏文录不以伯衡陋而㑭序其篇端伯衡辞不获乃为之序曰古之君子纪徳铭功汲汲如不及者善善之意长惟恐其不流传而已矣盖文词之于功业也犹桴之于鼔也梃之于锺也锺无梃鼔无桴则不鸣有功业而无文词以发挥之思虑之精微何以见经画之周密何以知借曰其事接于人之耳目其泽洽于人之肾肠固当口诵之而心识之然稚者有时而壮壮者有时而老老者有时而往则有志有为之成绩亦与之俱往乌在其为流传也诵之口孰若托之翰墨识之心孰若载之简册在昔名公卿未有驰誉于当世埀名于方来而不职此者也文词之所系亦重矣宜乎东昌之人士表章公之事业不容自己庶㡬古君子之遗意也哉始公以文武材略受知于圣天子创业之初眷遇日隆图任益重及取中原即以东昌属公而公蚤夜竭其思虑为之经画率士卒珍倭冦殱乱军翦荆棘辟城郭列府寺树楼橹奠市井相地宜立疆畔通沟渠艺秔稻声威以著寇贼以除反侧以安流亡以归生聚以庶远近以孚商贾以集馈饷以足漕运以省征敛以宽诚奇伟而烜赫矣然都邑间见之穷陋僻远则莫之尽见也九重知之四方则莫之尽知也乃今伯衡得是录而读之事以实书辞不华饰盖不啻渉其境而览观钜丽焉然则当世欲知公者征是方来欲知公者亦必征是而先生之所以裒集者其亦士友之所以表章之意欤虽然公以勲旧为国重臣临制乎方面事当什伯于此震今而耀后固自有史氏之大书特书是录其岂非权舆也哉
  缪氏埙箎集序
  古人兄弟俱善文词士林未尝不以为盛事故二应之在魏二陆之在晋二卢之在唐当时称之后世传焉余观于平阳在元之世兄弟并以文鸣则有若郑氏居今之世兄弟并以诗鸣则有若缪氏郑氏兄字季明弟字季亮而其文集曰聨璧缪氏兄字仲琳弟字仲卣而其诗集曰埙箎夫郑氏一门而能文者同气二人焉缪氏一门而能诗者同气二人焉此余每览其聨璧埙箎集所以辄叹平阳人物之不可及也且言之精者为文而诗又言之精者也然而郑氏兄弟固难能矣缪氏兄弟岂不愈难能哉序聨璧者翰林承旨宋先生也今仲琳乃以埙箎集请余序其首简顾余岂其人乎虽然以仲琳为兄而有弟若仲卣以仲卣为弟而有兄若仲琳丽藻交映逸韵迭发铿锵炳焕震耀遐迩固足以使人歆羡初仲卣膺荐至京师官之而不拜后仲琳应诏至京师官之亦不拜仲卣之来归也县令程君延为训导欣然而俯就仲琳之来归也县丞彭君延为训导亦欣然俯就不汲汲于利达而切切焉为国家作人是务其出处之际若合符节尤足以起人爱敬然则仲琳仲卣之在当今不犹二卢之在唐二陆之在晋二应之在魏真士林之盛事哉览埙箎集者宜何如也是为序



  苏平仲文集卷四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五    明 苏伯衡 撰序
  说斋先生文粹序
  宋自濂溪周子河南程子倡明性理号为道学递相传受至乾道淳熙间紫阳朱子广汉张子东莱吕子鼎立于一时而东南学者翕然宗之说斋唐公出乎其时又与吕子周居于婺而独尚经制之学直可谓特起者矣而岂立异哉尚论道统由周程等而上之至孔孟由孔孟等而上之至三王又等而上之至于五帝经制者二帝三王之治迹也闻之曰治本于道道本于心得其心与道而后其治可得而言则经制性理固自相为表里者也茍从事性理而经制弗讲焉不㡬于有体而无用乎公之尚之也有不能已者矣立异云乎哉公与其父侍御史尧封其兄饶州教授仲温乐平主簿仲义皆绍兴名进士家庭之间自相师友不惟史学绝精而尤邃于诸经自谓不专主一说不务为茍同隐之于心稽之于圣人合者取之疑者阙之又谓三代治法悉载于经灼可见诸行事后世以空言视之所以治不如古此其志为何如哉天文地理王霸兵农礼乐刑政阴阳度数郊庙学校井野畿疆莫不穷探力索于遗编之中而会通其故不啻若身亲见之上下古今和齐斟酌之以综世变精粗本末兼该并举其所造又何如哉使得志而大行焉举帝王之大经大法于千载之后辅成一王之治俾天下之人复睹唐虞三代之盛夫何难之有然天性廉直利不能回势不能挠忤物既多谤讟攸归仕未通显而遽自引退其欲发而措之事业者仅推而托之论述此君子之所以追恨而深惜者也所著书六经解百五十卷九经发题经史难答孝经解愚书各一卷诸史精义百卷帝王经世图谱十卷乾道秘府群书新录八十三卷天文地理详辩各三卷故事备要词科杂录各四卷陆宣公奏议详解十卷说斋文集四十卷今去公埀二百年荐更兵燹行乎世者惟经世图谱诸史精义耳其他传者盖亦无㡬矣扬雄有言存则人亡则书欲求公于公之书而其书又如此不愈大可惜哉诸孙怀敬为是极力搜访得文集焉观士介所为序乃重刊本也以发题愚书足四十卷之数且骈俪之什应用之作居多然则亦非彚次之旧矣欲采择为文粹嘉惠承学则又惧以寡闻浅见而辄去取犯不韪之罪伯衡曰梁昭明大子统尝以一人之见去取秦汉至本朝数千百年诸家之作为文选矣宋姚铉尝以一人之见去取唐三百年诸家之作为文粹矣他若文鉴文类未易枚举至于昌黎之文自谓约六经之旨孰得去取之而公尝掇取二十六篇为韩子今是举也犹是意也奚为而不可使是集出则公之学术庶亦粗足表见后公而作者有志于学而无从见其书一旦得而见之岂不深可藉而若获拱璧哉于是怀敬采择论议记序书铭奏议杂著馆职策一百五十四首釐为十卷其发题愚书则寘于前词科仍列于后合十五卷不鄙以序见属伯衡晚陋何足以知公窃嘉怀敬不坠其家学喜承学之士得有所考故不辞而书之且以见公特起于流俗之中绝学之后所蕴之精微所造之高妙不尽在是犹愈于槩乎无征云尔
  张潞国诗集序
  故元翰林学士承旨岭北行省平章政事致仕潞国张公既薨之十一年其方外友北山上人槖其诗来南京属前灵隐住山见心复禅师类次之将刻以传会伯衡自金华召至乃请为之序伯衡曩在史局读公之传念其诗文莫之收拾久且轶坠尝窃叹焉则今于此山之请也其能以不敏辞乎夫文辞之盛衰固囿于世运而世运之盛衰亦于文辞焉见之然则诵其诗而欲知其人可不尚论其世乎昔元起朔方有天下至元贞大徳而盛莫加焉公之生也适际其时其所钟者粹矣其言之品也有以哉然而覉穷不偶留滞江湖之表咏歌寂寞之滨㡬五十年至正初始用荐者通朝籍至是而昔之耆老凋谢殆且尽矣由国子助教八转拜翰林承旨遂擅文章之柄而雄视乎天下斯文之未泯实有赖焉而孰知夫养之也厚而用之也不亟是以其望寔如彼之暴著也岂侥幸于一旦坐致显融者所可同日语哉自公居翰林国事日非疆圉日蹙故其铺张帝载黼黻王度之什既与清庙我将之颂鹿鸣凫鹥之雅比隆至于缘情托物发为声歌顾于匪风下泉有取焉方鸣其盛而遽履其衰不亦悲乎夫何天不憗遗而公云亡公亡不独诗亡而元寻亦亡矣文章世运固迭为盛衰者与抑观汉唐以来凡以文鸣者际乎天地之运之盛也其制述乃有治古之风逮夫光岳分裂皆靡然若绪风之泛弱卉不有作者不能自振焉今公晚年之作虽当运去祚移之际其情舒而不迫其气淳而不散其言简以壮和以平犹之盛年也其然非其中有不随世转移者存然乎不谓之作者可乎则其诗诚不宜无传也公平生寓情诗酒所作至多而不自惜掇其遗尚五百馀篇皆可埀宪来学者公无子一女亦先卒其薨也卜地燕京城南而安厝之北山之力居多北山庐陵人受业衡之福岩寺游燕京三十年虽佛之徒而喜从吾儒者游与公交最善今老矣而图公之不朽者甚笃视惠勤之于六一居士庶㡬无愧也已伯衡之会试礼部也公实同知贡举得所对策叹赏不寘同事者以其言切直黜之公争之不得每与欧阳文公言之以为恨而文公以语伯衡虽不获缀公门生之未而公亦伯衡之知己者矣执笔序公之诗于改土之后俯仰今昔泫然久之
  申屠先生诗集序
  申屠君以诗鸣元统至正时其稿既多类皆放失于兵燹之间幸而流传于好事者十犹二三其子征极力收拾盖自君没后十二年始克彚次成集以授余求序其端余闻君自总丱知学即善记览工辞章号称隽才时出为歌诗先軰争下之而君不自足也延祐间故侍讲黄公筮仕于其州遂委已事焉侍讲文词为世楷模然刚中少容从之游者鲜克当其意而独器重君悉授以心法他从游不得者君尽得之而君又能因侍讲之言以治经之馀力力追古之作者于是君之诗与年日进沛然莫御而其声光勃然而起炳然而不可遏时之名能诗者风斯下矣秘卿达兼善外史张伯雨至谓侍讲之有君也犹吾祖文忠公之有黄山谷陈后山其取重缙绅间如此哉始余谒伯雨于杭之开元宫伯雨以君和其诗三章示余私心慕焉及君来为经师吾乡校遂获与之交自是或岁一再见或间岁一见见必以文字为娱乐海㝢变故以来出处不同山川间之思见其人邈乎不可即矣此余归自江东过其旧游之处辄为之腹痛间见其遗篇翰伏读数过不自休而不能无九原可作之叹则余于征之请其能已于言乎昔者浦阳方先生韶父括吴赞府善父粤谢军谘皋父皆以古诗人自任东南之士翕然师尊之论者独推侍讲为得其宗而君侍讲之世嫡也则其所诣亦可槩见矣余复何言哉窃独慨君生长文明之代才高而学赡使其与一时鸿生望士文学侍从之臣通籍著庭之间镕经铸辞作为雅颂播为歌咏以铺张太平雍熙之盛岂不优为之然年逾四十再举于乡始以春秋乙榜栖迟学校㡬十五年未及改官而运去物改愁居惕处曾不数年竟以不幸死矣今其诗之见于集中者多黍离麦秀之音则其志不亦可哀乎尚幸有子若征宝其遗稿世其家学足以慰君于地下云尔此余所为抚卷不自知悲喜之交集也君讳性字彦徳申屠氏越诸暨人
  洁庵集序
  洁庵集诗文若干首平阳孔子升先生之所作门人同邑林与直敬伯之所彚次也敬伯以告余曰先生志于立徳者也立功且非其志而况于言乎然而先生由进士科出身虽不蕲以文辞名世而求文辞者则固以先生为首矣则先生虽欲不述作乌得而不述作尝闻诸先生文章非应用应用非文章此至论也凡吾之所作亦应用云尔吾敢自谓文哉以故先生虽为文未尝留稿子弟门人间私录之亦不多也先生既弃代其子謜属与直类粹为八卷附以诗四卷因先生自号题曰洁庵集一二同志将镂版以永其传敢请为之序余取而读之理到矣气昌矣意精矣辞达矣典则而严谨温纯而整峻该洽而非缀缉明白而非浅近不粉饰而华彩不鍜炼而光辉古之有徳必有言者盖如此尚论文章何以加诸至于诗则出于性情而不窘于畦町有优游咏叹之思风雅骚些之遗而先生自视塪然何哉岂不以世之为文者于学无所闻于道无所得险涩其语以为奇僻怪其字以为古隐晦其意以为深突兀其体以为高而流俗之所尚也先生则不出乎是自意不足以追世好而云然也欤嗟乎文辞之陋未有甚于彼者也曾谓先生而为之乎人固有却菽粟而进蚬蛤者亦有舍布帛而取𦇧毯者茍弗贵先生之文而惟流俗之所谓文是贵则与是何以异乎夫蚬蛤可适口而不可疗饥𦇧毯可悦目而不可御寒养生则必以菽粟而不以蚬蛤也卒岁则必以布帛而不以𦇧毯也先生之文布帛也菽粟也世之所不可无人亦不得而弗之贵者也敬伯拳拳于其遗稿可谓知所贵者矣然则先生之有敬伯不犹扬子云之有侯芭也欤先生世系爵里行业详见墓碑此不重出
  陈子上存稿序
  子上陈君既没之十有八年余过其里从其子访其遗稿得诗文总若干首诗为四言为五言为七言为古为乐府为律为绝凡若干卷文为记为叙为铭为赞为箴为䟦凡若干首加诠次焉釐为若干卷题曰陈子上存稿俾藏于家叙曰夫所贵乎文辞者非以言之工而贵之也当理之言斯贵矣其言当理虽其人无足取君子犹不以人废言而使之泯没也况其人若子上者抗特操于乱世临患难死生祸福而不易其志不污其身可谓贤矣而其言也揆诸往哲而有合传之来世而无愧可使泯没而无闻乎此余于其遗稿所以不能已其情也六艺百氏之言子上无弗学而以求道为急凡诗文未尝茍作要其归不当于理者盖鲜矣自为举子时其所作已为流軰所重金华胡仲申先生以古学名尝傲视一世人于文章靳许可独敬爱子上而称之曰能其擢进士也朝之名公钜人若翰林欧公太常张公礼部贡公御史吴公助教程公佥谓子上之文宜用之朝廷施之典册相与论荐之而子上以亲老愿取庆元路录事南还赴上未二年度时不可为辄自免去擅兵柄而倔强州郡间者争欲致子上用之而子上终不为其用周流东西所在常使人不知所至未尝终月淹也最后总戎其州者必欲胁致之子上遂弃妻子南至于闽又北至于怀庆寻以疾卒于怀庆既卒而其文亦无能为收拾者以故平生所作存者止此云呜呼得其材于天成其学于已不获措诸事业而徒托之述作君子之不幸也至于述作又多放失不幸抑何甚耶藉非子上所操自足以暴于世则天下之于子上何从而知之何从而信之此余之所以重有慨也其友谢复元氏欲率同志镂板以永其传力虽不逮而未尝忘之其岂不犹余之情欤豫章揭先生伯防称子上之文上本迁固下猎诸子诗上溯汉魏而齐梁以下弗论可谓知言矣复何所庸吾喙哉
  郑璞集序
  安固高君宾叔才甚优学甚邃长余二十馀年其伯兄则诚甫又先左司僚友高君于余父执也而辱与为忘年友今三十年矣岁之正月会于平阳出其诗文曰郑璞集者俾为之序高君之文根柢六经出入子史诗则渊源风雅沉浸骚选莫不理到而辞达气充而韵胜味隽而光洁余素知而爱慕焉今观凡在集者粹然大玉夷玉之质也炳然琬琰珪璧之辉也锵然璜珩琚瑀之音也谓之未理之玉人犹疑焉况譬诸已腊之䑕又孰信之而名其集曰郑璞何与思而不得则以问诸高君高君曰彼以腊䑕而与璞玉同称亦惟自负太高而已自高故词夸词夸故实不副实不副故始闻之意其玉也而欲与之市终见之则鼠也谢而去焉无足怪矣古人之文章大抵出于道徳明备之后是以言立而人信之今世之士属辞声韵稍恊则曰我能诗言语布寘成章则曰我能文此其自大不犹郑人之于䑕乎人之视之其有不犹周人之视郑人之所谓璞乎吾尝以为戒而不敢不务其实此吾集之所以名也而又何疑焉余于是益叹高君非独文词人未易及其处已取名尤人之所不敢望先文忠公曰古之君子其处已也厚其取名也廉故实浮于名而人诵其美高君之谓矣然则高君之乡为文辞者固多可传诵者亦众而人人独购求高君之文得其片言只字心满志惬而去岂偶然乎夫文章如良金美玉自有定价固非人所得轻重然持金玉而欲市者持钱而求市金玉者必有足为轻重之人居其间而后欲市者与求市者信而无疑焉今高君求序其诗文不就可以轻重之人而顾以及余余官位学行无足动人是非可否无足取信将何以塞请念辱交之久也不敢终辞姑述其名集之意以为序览余序者可无异高君而有所自警矣
  雁山樵唱诗集序
  言之精者之谓文诗又文之精者也夫岂易为哉然古诗三百篇有出于小夫妇人小夫妇人而可与能则又若无难者是何欤大序不云乎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有是志则有是诗譬如天地之间形气相轧而声出焉盖莫之为而为者夫何难之有自古诗变而为选选变而为律天下之为诗者不必皆本乎志骛于茫昧之域窘于声偶研揣之间取声之韵合言之文斯不易矣又况不能积岁月之劳极其材力之所至而徒模儗以为工而欲驰骋以尽夫人情物理之妙宜其愈难哉是故知诗之作在言其志则可谓善于诗者cq=358矣孔君显夫持所谓雁山樵唱征为之序余阅之累日合古今体八百首托物以造端比事以见义属辞以致意发吟风弄月之趣于声嗟气叹之间大篇短韵杂然并陈铿锵振发而曲折窅如也余乃为之叹曰美哉显夫之诗也不研揣不模儗不费辞而及乎形容之妙比兴之微人之所难而显夫独无难焉若是者何自而能之盖显夫自幼明乎六艺之学两举校官皆辞不就其志直欲取世科以济世美年二十四得瞆疾既不可有为于时而又申之以变故患难则其平生之情欢愉咈悱忧思慷慨触于物者宜有以昌其诗而发焉则岂非所谓本于志哉人固有困于疾而名于世者若张籍之于诗是已今显夫虽以瞆而志不获申其诗岂遂泯灭而不传乎是用语显夫曰子无自附于樵唱世将有采而陈之者矣显夫名克烈先圣五十五代孙今居平阳平阳有山曰南雁砀显夫尝隐其间故以名其集云
  郑叔文字序
  人之类众矣不可以无别也故为之名焉又从而为之字焉名字者人之所以自别于众人亦使以识别乎我者也然而众人之中有圣人焉有贤人焉圣人贤人之于众人其具耳目口鼻手足之形与夫饮食衣服动静语默之节无以异也其所以为圣为贤而杰然异乎众者徳业而已矣名字之不立欲自别于人之类且犹不可得而况徳业其可以不立乎是故务以徳业自别者果有以异于人者也务以名字自别者非果有以异于人者也世之学者无不慕圣贤之异于众人者而于名字则知所以自别而于徳业则不知所以自别是犹不免为众人也何以别于人哉是故善学者不汲汲于名与字之美而汲汲于徳与业之崇浦江郑彬叔文来征字序余思夫古者冠而后字之字之所以责之以成人之道也则字之于人也亦重矣知所以重字则知所以重身知所以重身则叔文之征序岂直求美于名字之间者哉乃告之曰物相杂而适均之谓彬故其字一从文从武人也或文有馀而武不足或武有馀而文不足谓之适均可乎不可也或偏于刚而不以柔克或偏于柔而不以刚克谓之适均可乎不可也或质之胜而流于野或文之胜而流于史谓之适均可乎不可也其必勉焉损其过增益其未至使可文可武知柔知刚不野不史夫然后适均而可谓之成人也已虽群于众人之中而众人莫不推尊之以为出乎其类也已此谓不以名字别其身而以徳业别其身其为自别也至矣夫叔文义门之秀妙年而好学多能而善诗于予有世契予故以是致爱助之意於戏叔文亦在朂之而已
  王生子文字序
  深溪王生间谒余请曰小子名江字子文愿先生为著说使知所勉乃告之曰天下之至文孰有加于水乎水行地中海为钜江次之江出岷山历瞿唐过滟滪下三峡合汉沔并流湘吞彭蠡以趋于海而轧之排之鼔之梗之逆之迫之受之触之沮之激之而为湍为滩为波为瀬为旋为沦为漪为涟为涛为澜而或蹙或舒或乱或萦或徐或疾或衡或纵或抑或昻或大或细而如云如雾如縠如带如轮如洄如沬如鳞如焰如帘而天下之文悉备矣然何莫非自然也哉惟其自然此天下之至文必归诸水也嗟夫大凡物之有文者孰不出于自然独水乎哉是故日月星辰云霞烟霏河汉虹霓天之文也山林川泽丘陵原隰城郭道路草木鸟兽地之文也君臣父子夫妇长幼郊庙朝廷礼乐刑政冠婚丧祭蒐狩饮射朝聘会同人之文也而莫非天下之至文也夫是以可以观时变可以化成天下其在人也则尧之文思舜之文明禹之文命文王周公孔子之所以为文此文也其在经也则易之卦爻辞象书之典谟训诰誓命诗之风雅颂赋比兴春秋之赏善罚恶内中华而外四夷此文也不然则何以经天而纬地凝庶绩而植人极埀训万代而为百王法式哉古人之所谓文者如此岂辞翰可儗哉奈何后世区区以辞翰而谓之文耶自夫以辞翰为文也文之用末矣彼殚一生之精力从事于其间者音韵之铿鍧采色之炳焕点画之娬媚则自以为至文矣而乌在为文也嗟夫文而止于辞翰而已则世何贵焉而于世抑何补焉音韵铿鍧而足以为文也则文又何难焉采色炳焕而足以为文也则文又何难焉点画娬媚而足以为文也则文又何难焉此之谓文其去文也不已远乎今生之家以孝义称闲家有则也执礼有节也处事有伦也接物有仪也内外有辨也尊卑有序也亲疏有恩也质文有宜也亦可谓文焉乎矣生耳濡目染日引月长周还进退唯诺步趋升降俯仰驯雅详慎可观可喜亦既异乎区区以辞翰为文者矣诚能闻由圣贤之训耕耨诗书之圃游泳道徳之涯归宿仁义之奥究极天人之蕴成就文武之材出为邦家之光则天下之至文不在水而在生矣余尝病夫世之人溺于辞翰故以此为生告尚念之也乎哉尚朂之也乎哉
  宗元常字序
  爽口之味有水草小虫蜩范蚳蛙野果之实然人情有嗜有不嗜至于豹之胎猩之唇封熊之蹯则极味之珍异矣然非可常致以给朝夕之须可常致以给朝夕之须者而人性无不嗜惟稻粱黍稷鱼肉蔬菓而已是故稻粱黍稷鱼肉蔬菓谓之常食轻暖之物有纱縠罽褐狐貉羔羊之皮然土俗有宜有不宜至于雉头之裘火䑕之布鲛人之绡则极物之珍异矣然非可常致以御寒暑之变可常致以御寒暑之变者而土俗无不宜维𫄨绤吉贝絮纩缯帛而已是故𫄨绤吉贝絮纩缯帛谓之常服常也者人所资以为养生之具不可一日缺者也故自生民以来食焉而易稻粱黍稷鱼肉蔬菓服焉而易𫄨绤吉贝絮纩缯帛未之有能焉於戏岂惟服食然哉三代而降九流百家之说并起可以喜可以愕可以眩世可以骇俗可以动万乘亦已众矣而独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轲者谓之常道是则人所资以为人不可一日而缺者惟圣人之道而已盖具于人心者有五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接于人身者有五曰君臣曰父子曰夫妇曰长幼曰朋友仁也义也礼也智也信也人之常性也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长幼也朋友也人之常伦也而皆天地之常经也夫圣人设教岂有术以强人哉不过为之度量品节使贤者智者无此之过愚者不肖者无此之不及云尔故圣人之训布在六经其为言也妇人小子可与知焉其为行也妇人小子可与能焉及其至也与天地参彼九流百家之说非不众且哗也非不奇且异也而亘万世莫此之能易焉於戏此所以为常道也欤哉人之所资而不可一日缺盖有甚于常食常服者矣何也常食之缺饥而止尔常服之缺寒而止尔若常道缺则胥为禽兽鳞介也已而世之人以常食示之曰日用不可缺皆曰不可缺也以常服示之曰日用不可缺亦曰不可缺也以常道示之曰日用不可缺皆不之信也故予之服食无不取而道之常道鲜或从於戏其亦不思而已矣茍思常道之去则禽兽鳞介之归其于资圣人之道也岂不甚于资服食之为乎而常经不明焉者寡矣虽然道岂若服食待外求哉善学者反诸身求诸心而已矣操之而无使之骛于高虚也廓之而无使之局于陋小也治之而无使之溺于怠荒也摄之而使之无躁也安之而使之无动也振之而常使之参前倚衡也造次颠沛主乎敬也视听言动由乎礼也喜怒哀乐稽乎中也自强不息法乎天也夙兴夜寐显晦无贰也生死以之终始如一也则庶㡬乎其有常徳而无患乎其为常人也宗氏子经其字元常而伯衡不令不足为之辞然伯衡于经为中表兄弟且爱其质粹嘉其知学而望其嫓美前哲不有以告之非谊也故作字说以贻之
  王子成传后序
  子成初用父䕃补征官历嘉兴之沙渚吴兴之南浔由南浔迁广济库子成平居不事事里中子揶揄之然其所居官类皆日夜持筹与商贾较锱铢而广济尤号繁剧前后以干没逋负夺其官破其家者相随属也子成在沙渚南浔率月有羡馀在广济至终更无毫发事罣吏议里中子乃大惭曰始吾以王君为不事事者吾乃今知王君非固不事事者当子成在南浔时广济冦陷吴兴吴兴吏无大小皆䑕窜子成独不窜江浙行中书参政托克托统军平吴兴子成率里胥奔走供给不懈参政使宜欲超迁子成子成谢曰无功徼赏非小人之心也参政曰冦至不去军实不乏非功而何子成曰是琐琐者安足齿录于是参政不复进其秩是岁至正十三年也子成后秩满遂得庆元路录事判官时方国珍为行省左丞分治于庆元子成自度与左丞洪不合乃不上更着短布衣以自隐亡何国家取浙东郡将辟子成自佐使者凡再造子成送使者曰为我谢元帅属时多故幕府不有异材不足与共济我素迂加以衰老即强为元帅起无益万分毫幸勿复来郡将知其志亦不敢屈也子成今年㡬七十虽蔬食不给而未尝辄有求于人时时出入里巷间遇知己辄留留辄饮饮辄醉醉便拂衣竟去贤士大夫以此皆延颈慕交之而镇抚袁仁谭济敬重子成特至尝用比文人行非独以其齿也童冀作子成传亟称子成盖安分者至于其历履则不暇书余故得取为后序云
  送欧阳公辅序
  故大司徒楚国欧阳文公起自休致拜翰长之明年伯衡举进士至燕因得拜公于崇政里第退复得与公之孙公辅游公辅生长伯衡一年聪敏未之或先朝夕综理家政裁答书疏宾礼门客闲则读书为文不遑顷刻自逸伯衡见之未尝不羡且愧也别公辅南归未㡬而兵兴出处之不知且十有六年国家底定燕冀公辅来南复相见乃知公辅积官至中书左司都事而于当世之故益熟矣尝与之论元社之所以屋虽天命而致之岂不由人乎哉天历元统以来海内无事士大夫安富贵而养功名职于郡县者以将迎为要以依违为贤以渔猎为务而司宪度者亦皆保其禄位顾其妻子类欲树私恩为自完之计其低佪涩缩茍且岁月不以是是非非为意者则号识大体而尤见重上下相蒙政以贿成驯至至正间变起意外而遂莫之支焉然则其亡也天耶人耶必有以辩之矣於戏公辅真知言哉今年春公辅采史家事自北平山东还而陜西按察佥事之命下且行欲得一言为赠伯衡窃谓君子之为国也犹医师之治病也今夫貎之瘠肥气之虚实病之深浅凡为医者举知之而不能疗疗之而不能已则由其不知病之所在与夫治失其方药之不得其良也有医师焉切脉而灼知其病治之有方投之良药固不待煎洗割解而愈矣曾谓为国而异是乎圣天子起民间混一四海慨然思革前代之弊于是简㧞人材分布郡邑而寘诸风宪则其尤者也而吾公辅与焉公辅侍文公自蚤岁所接识皆朝之耆老成人所闻皆康时之略所学乃圣贤之道而又养之以岁月习之以世故迹其言论譬诸医师盖不惟素蓄良方善药抑亦知病之所在矣虽以之为国无难也而况一道乎书曰商俗靡靡利口惟贤馀风未殄君其戒哉夫君陈尹东郊时殷之为周久矣而其言且如此矧今秦雍内附未久也则向之吏习庸讵知不有存焉者乎申明上徳意作新之伯衡于公辅有望焉
  送陈季明序
  宣城陈君季明与余同举于乡同试于礼部又同为校官江东中更䘮乱不相见且十馀年季明仕皇朝由湖广按察照磨转江西知事入为大理评事陞刑部郎官会余以非材列官胄监乃复集处暇日过从笃叙旧好盖二年于兹矣今季明以特旨出为江西左右司郎中过余言别以谓当时同举之士两榜凡四十人不啻今亡者过半存者又散处四方得在同朝情洽而谊隆吾二人者而已吾今乂当远去子乌得无言乎噫群于天地万物之中而吾幸而为人岂若河䑕然足乎满腹斯已也凡民之饥寒曰于我衣食争斗曰于我曲直颛蒙愚𫘤困悴鳏恫曰于我开导抚恤秦人之肥无以异于越人之肥秦人之瘠无以异于越人之瘠而秦越之肥瘠与已之肥瘠何异哉学焉而兼济之为务此君子之所以汲汲也君子之学可以兼济矣不处富贵之位不操尺寸之柄虽欲推而加诸四海得乎然富贵之位尺寸之柄国家之名器也求之而不可得得之而不能有行可胜计哉於戏求之不得命也得之不能行才不足志不立则然也才不足者次之志不立者煦煦以希合于于以取容临利害祸福仅若毫发则耳目荧于视听手足失其举措噤而不敢吐气矣人也比肩而立何补于斯世斯民也余观季明在秋官谳鞠详允遇事慷慨不少阿慑可谓处其位操其柄而才兼焉者矣虽康济海内殆无难焉况江右湖山数千里之间乎今参政江西实惟滕公识大体而可大受季明行哉余见宾主之相得而言听计从矣余知彼民庶乎其有瘳矣季明行哉余复何言哉
  送王彦和赴北平省检校序
  括于故宋时其士起闾左而位公卿者比比有焉尚论其学术操履之正则未有如给事王公者也高门大闬是不一姓观其子孙更八九世尚克守其先业亦惟王氏而已岂非有徳者必有后也与哉吾友彦和又王氏子孙之颕然出者也彦和仪榘甚伟于书无所不读自幼以慱闻强记名闾里间里巷之士彦和视之若无人弱冠偕其兄彦中试于乡不中即弃去作为古歌诗杂文长老咸推让焉给事公之夫人实东阳郭氏于我曾祖妣为女弟而余又与彦中文词同考试领荐以故彦和友余最厚自余辱交彦和于今十七年矣其聚首日久而情洽惟余得寓括之岁及彦和丁外艰之岁及此年为然然今春彦和以议礼被征而起寻承诏入史局纂修元史余忝教诸生上庠縻于职业虽历三时相与考徳问业亦不能数数也比史成上奏彦和方谋归养而北平之命下矣凡交游皆喜其自此升而非彦和所乐也盖彦和有别业在堰上树艺畜牧足以具甘滑丰柔为太夫人之奉且其地并大溪一水自龙泉南来道其门一水自松阳西来绕其庐合流蛇行而去四面层峰叠壁秩若屏障有修竹千百个如碧云苍雪又多松桧槠楠大者且十许围而荟蔚中禽鸟自鸣自止朝霞夕霭倏吐而忽敛渔歌樵唱杂然起于莽苍间奉亲读书之隙徘徊临眺日赏日胜信乎有足乐者余尝侨焉且岁率六七梦至其处而况彦和若之何其能忘情也虽然彦和以聪明杰特之资又从而逸之于山林久焉养之以底于成固将昌王氏也昌王氏固终使逢其时得其位推所学而行之也彦和虽欲终隐得乎是故人之处天也其出亦天也处而身以修出而道大行则存乎人而皆所以奉乎天也君子之生于斯世也亦惟奉天以周旋而已吾何所容吾心哉高君季廸率朝之搢绅赋诗以华其行余亲且故敢序其首简以夺彦和之志云
  送陈伯柔序
  伯衡弱冠读虞文靖公送陈伯柔游金陵序见其称陈君超迈不群慨然有志程伯子之学心窃异之后十有七年忝被征来南京适陈君官中书典签始得胥会于是君齿长二十四年且至南京已一年不以伯衡晚至后生辱与为忘年交乃知君为吴文正公之高弟弟子其学笃实而闳博其文融畅而渊永信乎称其人焉既而出佐诸暨承兵革之馀而能不大声色以举庶务耄倪有所攸赖於戏明体而适用陈君其庶㡬乎哉君在诸暨且满三载以例来朝吏部畴其庸用进秩之律将超迁之而君引年辞归礼部以议礼留之又辞翰林以馆职荐之又辞执政矜其志不欲重烦以政乃闻诸天子俾归田里以彰朝廷佚老之意时之大夫士莫不高其风而伯衡深有望焉君临川人也临川陆文安公乡郡也昔文安与朱文公并起于一时其自任以圣贤之道则同而其学有不同焉者虽以鹅湖白鹿有会终莫能定于一其后文公之学天下咸宗师之而文安之学独行于临川四明畨昜自夫前代设科取士一用文公之说学者往往徇时以希宠而文安之学虽三郡之士亦莫之或讲矣先儒有云文公以道问学为主文安以尊徳性为主夫道问学尊徳性二者如之何其可偏废也则文安之学岂不在所当讲乎是以文正学统学基之篇作焉去短集长真知允蹈亦惟后来是望陈君生文安之乡登文正之门有志乎程伯子之学师友渊源之所自固习闻而素讲者也观其进不茍同退不茍异其学之所至岂不较然矣乎我国家方建学立师丕变士习然则推所承传者以淑诸人君安得茍辞哉伯衡辱交最深故于君之归也不以众人之高之者为君美窃以乡学有不可废者致属望焉
  送胡先生还金华序
  前年秋伯衡以非材忝教成均会许先生为大司成相与甚亲且乐也未数月而张君孟兼亦来为学录吾三人者婺人也人已爱慕婺多士友矣及诏书招延儒臣纂修元史而宋先生以前起居注来胡先生以前郡博士继来王先生以漳州通守又继来相见益亲且乐三人者亦婺人也人皆谓婺信多士友而伯衡与诸先生亦自庆夫会合之盛焉夫士君子出而宦游其所至之处一旦遇夫同郡邑井里之人为乐固无以加也而况于其所遇者有亲戚之好有同门之雅又皆以文字为职业议论沾濡翰墨辉暎有相观相长之道其乐何可量哉许先生归且逾年今史书告成胡先生复引年固辞而归则于伯衡私心如之何其不慊然也虽然尚论东南文献之邦未有先于吾婺者也其人材之众学术之懿盖自昔然矣奈何比年迫于公私之多故非其父兄之甚贤教有所不暇非其子弟有超卓之才杰持之见不能终学者亦多矣他日求士于婺万一如求釜锜钱镈刀斧于铁炉步则岂不大可愧乎伯衡窃惧焉幸而教于乡闾若古之所谓父师少师者有许先生乃今胡先生又归推夙传于先正者以淑之二三子薰蒸而成就夫何难焉则人材秀出足为邦家之光犹及见之其乐又可量哉此伯衡于先生之归始则慊然而更以喜也昔仲尼念吾党小子之狂简于是乎归而裁之今二先生固不敢自同仲尼然二先生学仲尼者也仲尼之于鲁二先生之于婺其为父母之邦同也而婺亦伯衡父母邦也则以仲尼之所以造鲁诸生者而造婺之诸生不惟二先生是望而望之谁哉先生归会许先生于四贤精舍幸为伯衡谢焉
  送谭镇抚调平阳序
  都指挥使徐公以平阳岸大海内与南闽接壤外连日本诸畨虽宿重兵而守将不足以任折冲既简千夫长之材者往代之复命镇抚谭侯济翁往佐焉闻命之日济翁方与吾党之士就谒胡先生金华山中胡先生方刲羊豕备酒醴相燕劳酒行而报至济翁命驾竟归满坐咸怃然不怿曰谭侯其遂去我等矣自今我等当谁慰藉哉竟酒无一人醉者嗟乎文武士之异趣久矣求其相能且不可得尚何相戚之望乎今吾党顾于济翁如此夫岂不以于济翁而复见折节下士之风哉盖余之留京师也闻方今藩翰惟浙东诸大将能忘势以礼天下之士而平章李公左丞林公指挥徐公夏公实表励焉余恒欿然以不得趋其下风为憾暨辞免编摩之职来归则李公林公皆征入朝徐公夏公皆移镇钱塘所见克绍其风猷而士誉翕然归之者上则长帅朱君下则镇抚袁仁仲及吾济翁皆其人也而幸托交焉济翁暇日过余升堂即席必让周旋必度语诺必谨相接以文而相与以诚始余见之意其新交际适然耳既而其后交际皆然今且四五年朝夕聚首其交际未尝不然过相䂓也疑相质也急相赒也喜相庆也有无相通也患难相恤也疾病相忧也岁时必踵吾门拜吾亲而时致异味奉焉曰而之亲犹我之亲也陈酒殽召故旧必及吾兄弟焉曰而之兄弟犹我之兄弟也托姻聨于吾而以空乏叩其门必有以赈焉曰而之亲戚犹我之亲戚也四方俊乂游吾土而知吾者礼之惟恐不至焉曰而之朋友犹我之朋友也嗟乎无所肖似若余岂足言士哉而济翁礼貎之乃尔则其于鸿生魁彦可知己且济翁及余于里居家食之日固知其不能延誉而使之増重于时于是从而礼貎焉则凡济翁之交际岂要名誉而借助声势哉夫亦志乎道而已矣岂易得哉而今又当别去则于济翁之别也岂不异于人之别欤兹吾党所为眷眷者耶济翁之美众矣余独表其一节以告平阳之士尚闻其风声争磨冶洗涤以求交于济翁而无槩视为武弁之流哉先民有云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济翁能取友以宏其徳器而増崇其远大之业虽当方面而有馀裕矣况佐平阳乎此余之所望于济翁而亦济翁之志也若余者则岂足言士抑岂济翁友哉
  送孙太初诗序
  建安孙太初为千户所照磨金华考第既成将沿牒赴京师长其所事者朱公率士友赋诗以赞其行不鄙芜陋授简请序序曰李唐之世最重戎幕宾僚之选故夫名士大夫往往托乎其间位虽未达而荣如贵仕焉盖主宾相得志意交孚飞书移文而徳威以宣借箸草檄而材猷以著谋行计从而功叙以立迩安远缉而名誉以彰其视俛首州邑处势䠞蹜如束湿如𨂂盭惟适觖谯让之避而不得一展布希知用于当世者信若倍蓰矣则夫荣之岂徒以其职优地峻出幕府而可持旌麾也哉皇家昭受天命奄甸万方藉兵守圉若卫若所周于列郡而主其画谋者率用儒流虽官名古今异制其职守则犹唐也况唐之辟举出于藩翰而今之用舍悉断自宸𠂻则其选不愈重哉茍预在列乌得无荣也自海隅底定画地统兵以临制金华惟署千户一所其握符之英有若朱公之贤敦诗而说礼忘已而下问好谋而从善视古名将盖无愧焉太初乃以时来典其幕而与之并游又能参用柔刚不抗不阿持文墨议论而上下弥缝之笙镛恊和金玉舂应雍容朝夕之间而疆场宴然桴鼓不警尚论今戎府而金华遂㝡浙东焉则夫主宾之相得志意之交孚如鱼之川泳鸟之云飞以登厥美视温石之在河阳复何愧哉是宜朱公于太初之行相引重而不置也矧今自卫以至于所皆得岁上其贤僚之名迹于朝由是取知钧轴擢居华要者比有矣太初行哉驾𫘧駬而蹑空虚友鸾凤而翔寥廓余知旦夕间耳太初行哉




  苏平仲文集卷五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六    明 苏伯衡 撰序
  送晋王相汪君序
  圣天子统一函夏图惟治道念夫为国之藩屏在乎众建亲王爰以夏四月乙丑九子一孙同日封为王授之册宝锡之车服胙之土田复简朝之重臣为之保傅亲御便殿面谕而临遣之俾之先往缮城阙树府寺备仪卫董官职施政教以待诸王出阁而龙舒汪君实拜晋王相昔三王之于世子莫不旁求硕士为之师为之傅为之保而道以徳义辅以政事保其身体汉氏以来因之凡诸侯王列置傅相其位秩差后三师而礼貌之隆责任之重则钧一焉矧今晋王所赐履表里山河乃尧之故都叔虞之旧封韩赵魏之全壤地大且要保王躬而制外阃不有重臣则何以哉汪君负倜傥杰出之资夙承训于家庭又尝师武威余公其奥学雄文宏材远略卓乎非流軰所可及上之渡江也首被知遇出入左右敭历中外惟其所用而声实以著譬则万石之锺大叩之大鸣焉小叩之小鸣焉今由二千石擢拜是官眷注尤非昔比矣汉光武以张佚不难于正朕故用佚为子傅唐太宗谓李𪟝不遗于李密故托𪟝以孤幼帝者为子择相类如此汪君之使河南也被留久之而卒完节来归其在中台也数犯天威陛陈谠论可属晋王岂复有过于君者哉则君所辅导视佚与𪟝之所辅导者虽有本支之异而上之所以用君者与光武太宗之取佚与𪟝盖千载同符也已鞠躬尽瘁启沃弥纶以光孝友之行以拓维城之功以追河间东平之贤使晋邸绰为令王保有社稷与国同休永永无疆上无负圣天子建亲王之至计择保傅之盛心固大夫士之所望而亦君之所优为者哉君且行朝士之能诗者式歌以饯而属余叙之于是乎述
  送孔成夫序
  惟二年十一月癸巳知县孔君克勲至自清河越四日丁酉朝于阙下吏部考厥绩以其民孚于而政俾复往莅厥邑爰以丁未陛辞天子登进克勲申命之若曰尔邑滨于河昔属天降乱草窃朋兴劕劓尔邑民尔邑民四方出祖亡宅弗克宅田弗克畋邑时则空虚自朕命一二熊罴之臣底定中土尔邑民乃携持厥妇子复厥宅里惟尔尹兹邑亦既越三载民情民痌亦宜廸知之朕永念人惟求旧肆复命尔以往呜呼我民亦孔艰矣尔曷相厥居尔曷开厥衣食尔曷属厥鳏寡尔尚宽乃事黜乃刑夙夜宣昭朕徳用泽润保乂之我戎士茍有虽厥次迩于尔土以夷于尔有民时则执以归于京师尔克俾乃民有生有聚于而邑罔或怨咨尔克及尔暇逸以诗书惟乃子乃孙是训凡民亦莫不怀于尔奔走惟尔之归若厥子于厥父母时乃能朕则尔嘉其大用尔克勲受命再拜趍出以告伯衡曰圣训圣心罔不在斯民克勲虽无良民牧哉其曷以对扬伯衡曰君克勲惟君世家闻孙克祗慎厥身尝列在近侍克荷眷知肆简畀兹邑君亦既克绥兹邑民于前日我闻善厥始斯匪难善厥终如始斯惟不易矧乃祖仲尼有训既庶斯富富斯教呜呼邑无小大民无众寡治则同道往其率由兹以终厥功兹惟无忝乃祖之彛训兹亦惟克对扬天子之明命君克勲念哉
  送梅侯鼎重赴和州序
  和㟁江以为城南扼采石北控淮右立国于南者倚之以为重镇盖自三国以来则然矣圣天子受命而兴也尝驻跸于兹部署诸将乃渡江入都金陵既平江东遂安浙右踣陈覆张兼闽并粤取樊襄举齐鲁克燕冀下秦晋而天下以定则和固兴王之地哉不可与偏州齿亦审矣是以例定为县寻复为州而寘守尤慎简其人焉为州之一月平阳令梅侯鼎重被选往知其州事或曰和重镇也守重用也然受廛于和者戚畹将相之家居其半法之不行则蠧政法之必行则构怨蠧政则获罪构怨则取侮梅侯虽材且贤举其职也岂不难乎哉余曰赵奢田部吏耳犹能以法绳平原君之家平原君战国之公子也犹知贤奢之为矧今纪纲修明贵戚之家一一奉公如法过于平原君远甚而梅侯乃天子命吏又非奢之比也无虐茕独而畏高明梅侯奚乃不可居重镇膺重用其职之举也又何难焉或曰子之言是已请书之以为梅侯赠行序
  送田同知赴太原诗序
  今中书右丞杨公为参政江西时幕府号多贤而镇抚田侯无禽特知名既文且武大见任使缮军绥民以至于听讼张㢮无不适其宜健将老吏咸倾心下之杨公入朝而田侯亦代还僦屋龙河之上杜门读书再食新矣方杨公由御史中丞出镇山西也属郡缺长贰公曰吾所统皆股肱郡且其民新脱锋镝不有人焉足为士卒黎庶倚赖者不足任而吾所知人惟田镇抚最材而效又著即具名以闻而请之上乃命为太原府同知田侯且行求一言为䂓余观之春焉而草木荣秋焉而草木落之也皇朝之于诸生也取之易进之易用之易者无他贵之也贵之以故假借之也夫困折之则其求之也不全而责之也不备假借之则其求之也必全而责之也必备诸生生今之世居今之学吾见其易成名也吾知其难为称也吾所为喜且惧也然有师资之益有教养之渐而又有国之刑赏在焉藏修游息者诚能劝焉惩焉而感奋焉则成材就实自致于用以称旨意夫何难焉此余又未尝不望诸生自勉也今年秋大选郡学弟子登于监学金华学子以选在行者十有四人而楼献用章居其一用章勤而敏介而通其在郡学已自能颀然出其头角矣矧今去而游于监学乎惟知自庆幸毋幸其易尚思其难益致其勉能为人之所难非用章之望而谁望哉使明体适用之学不愧于前修设学取士之效显白于当世则余虽病处山林尚能作为棫朴之雅以庆人材之秀出以歌国家之盛美也用章行有日凡朋从咸赋诗以送之而见请为叙故述此告之
  送徐生继先还国学序
  国子生徐继先移病归金华就医期而愈将往卒业其同舍生何与道楼用章以省亲在金华请于缙绅先生赋诗以赠之谓非余莫之叙也相率来请嗟乎继先昔生之疾作生父兄之望生愈有甚于生之自望生知之乎今生之疾愈生父兄之为生喜有甚于生之自喜生知之乎生亦知父兄望生之学成有如望生之疾愈乎生亦知父兄喜生之学成有如喜生之疾愈乎惟知父兄之所望与其所喜者在乎疾之愈然后知爱其身亦惟知父兄之所望与其所喜者在乎学之成然后知淑其身爱其身淑其身所以慰父兄之心也而岂自慰云乎生也疾则归就医愈则往卒业仆仆尔亟往来而不惮烦者夫岂不以此乎哉嗟乎继先生之归也凡可以愈疾者既无所不用矣生之往也凡可以成学者宜无不勉焉如使于凡可愈疾者用之而于凡可成学者不勉焉是知爱其身而不知淑其身则父兄亦将缺望而又何喜乎虽然疾岂徒愈哉故非治以良医不能愈也医良矣非饮以良药亦不能愈也药良矣非慎起居节饮食致淫邪之去臻元气之复亦不能愈也则学固可徒成乎哉是故师者医也道者药也气质者淫邪也徳性者元气也不得贤师不闻至道不变化其气质不成全其徳性而学焉有成者乎今奉天子之命居儒学之馆乐育天下之材自司业至博士助教凡十数公余虽不获尽见之抑不可谓不知之也之十数公者皆徳尊望隆业乎尧舜周孔之术深于诗书礼乐之文以生之妙年得与英俊并游而受业焉则师既贤矣至道不患无闻矣生诚克以愈疾之心而蹶然爱日而自强真知而允蹈持其心养其性去其偏而复于中而学焉有不成者乎学成则徳可久业可大名可遂所以慰父兄之心不其至矣乎而生父兄之跃跃为生喜也视今日之喜岂不相千万乎此亦余所望于生者也诚如是余宁不为生助喜乎嗟乎继先尚懋勉之乎
  赠高士敏序
  曩余游燕都士敏之先公时任六察公则吾父行也因以故人子谒公于齐化里第辱公与之为礼朝夕往来门下且数月公暇日褒衣缓带却马从一苍头过余谭移时始去俨然老成典刑也余将归会公省太夫人维扬遂同舟而南公尝言吾儿曰㢲士敏者且冠矣颇知力学攻文辞行且至维扬当出以见子子其弟视之茍有得无忘相训告也比至安东道梗公间道以往余则取道海上竟不得过维扬与士敏相见后闻公奉太夫人来姑苏又闻为理官吴兴以卒虽相迩而疆场事严以故亦不得往哭公与士敏相见今年国家搜罗四方之贤以议礼考文由是士敏来京师知余在成均数抵余所自以为相见恨晚云盖公尝语士敏吾有故人子苏平仲者在金华异日见之可与讲学者也士敏以公之言为信而不遗余之姓名以故见而喜喜而定交焉安知余之非材哉野人有山鸡野人不爱而过客爱之彼以为凤故也使过客知其非凤则过客之弗爱甚于野人矣余尝获从公游不虞公之推与之过情也惧若山鸡不足为世瑞徒点士敏耳士敏名父之子非若余之不材托契家而获交焉庶足以熏陶已又乌得不自以为喜也士敏预修元史寻入东宫为伴读擢翰林编修转秦邸纪善侍王留居京师日与之处观其仪榘之颙昂志气之轩豁议论之辨给文章之雄赡未尝不羡公之有子余长士敏且十年内视不及士敏远甚无以副公之期待也固不待他日能不发愧乎且高氏世有厚积公宜食其报而位又不满其徳焉譬之水其犹泽乎蓄而不流一旦决其防沛然其何能御也孰谓遭其时以光昭前人不在士敏乎矧士敏年甚壮材甚优出入两宫甚见器其驯致于通显也何难然则士敏之使余羡慕愧赧要当以功名事业岂特文学而已哉
  赠林子山序
  人之生不幸而失身或为农圃负贩或为百工技艺或为皂隶倡优否则不幸或病狂易或痴𫘤或𡨋顽而或蒙或瞆或喑或跛则其最不幸者也而吾之生也幸而不跛不喑不聩不蒙且幸不𡨋顽不痴𫘤不病狂易于凡皂隶倡优也百工技艺也农圃负贩也幸皆不失身为之则吾之有生也夫岂易哉又况群于万物而灵于万物齿于众人而贤于众人与天地并立相为终始者乎于此见吾生之甚不易也古之士知生之如此其不易也是以栗焉而不宁汲汲焉务以迁善补不足俛焉日夜自强而不敢以斯须而肆焉忘道茍颓然而不省宴然佚居侈然饱食而顽然不务进修而懵然不闻大道吾见其面墙而立𡨋行妄蹈与蒙者瞆者喑者跛者奚以异师心自用戾常失正与病狂昜者痴𫘤者冥顽者奚以异其名为士而其失身固有甚于为农圃负贩者为百工技艺者为皂隶倡优者虽曰万物之灵终亦必与草木鸟兽众人同归于腐坏澌尽泯没而已尚何参天地而相与终始之望乎嗟夫士之贵贱在闻道道之存亡在所学世降习污天下之士于是始以为士之贵者在乎爵位之崇高威权之隆赫意气之充溢名誉之光辉而相率驰骋于俗学以追世好之不暇其于道之存亡一切不暇顾也脱有偭流俗而希贤哲务正学而遵古道者出乎其间举天下之士不以为迂阔则以为计左不相与诋之则相与咲之矣矧肯舍其学而与之共学乎呜呼此亦不思夫有生之不易而已矣此亦甘心为草木鸟兽众人之归而已矣不亦大可悲也夫于斯时也而有人焉能自㧞于今之人求合于古之士即文献之邦就当世之硕儒以讲求洙泗濂洛之学为已事若子山者岂茍慕其名哉岂要誉于士林哉岂将以眩远近之听闻哉其殆灼知生之不易而不忍为草木鸟兽众人之归也云尔推此志也则子山诚亦超于人而有合于古矣何取于余也顾乃不忘下问而求益焉余也虽尝抗颜一日为国子师然自幼侍游他邦中遭海内变故憧憧焉挈挈焉加之近岁不幸而蒙且瞆焉而于乡学昧昧焉则其于道亦可见矣将安所进于子山乎独念夫有形则必有神神者何精华果锐之气也凡物莫不恃之以立而人为甚古之君子幼而壮壮而老老而至于死道以为己任足乎内无待乎外不淫于富贵不诎于贫贱不夺于祸福不挠于忧患不回于势利不愧于俯仰皆是气之所为也而不可不养也是气也在人在天地一也朝氛之𬘡缊弥六合而薄三辰非不勃然盛矣然不崇朝而销液矣讵足恃乎虽在天地犹然况在人乎夫是以贵乎有所养也故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此余不敢以疾疢而不加勉也余之所愿学者如此子山其谓斯何茍有意焉尚勉旃以从事则不患锐于始而消沮于终可以䆒有为之志而极其材力之所至游于高明之域不在余则在子山矣又何任重道远之虑哉
  赠玄默子序
  混沌无闻游于广漠之野遇凌虚子入无子方相与论道凌虚子曰至哉道乎大于天地细于芒忽亘乎古今散于万物状之而无象执之而不得恍恍惚惚不如归之默默入无子曰二仪之高下七曜之著明山川之流峙寒暑之变更鱼鸟之飞泳草木之悴荣与夫人之男女饮食作息经营何莫非道之流形也吾以为昭昭孰谓其冥冥混沌无闻曰唉若之于道也曷尝窥其奥哉不过闯其扄耳夫形而上者谓之道无形无体无臭无声得其一隅为物得其大全为人而与性俱生焉故道之微而显也不在乎能言而在乎能行茍徒逞辩说以仿佛又何足为之重轻也耶傍有一士神清而气淳晳白而长身闻混沌无闻作是语已曵杖而歌曰存于天地之后兮有于天地之先无一息之或停兮无一物之不全不知其孰始而孰终兮但见其忽在后而倏在前蔽之以一言兮曰玄之又玄讵无忘言之人兮默焉而意已传凌虚子入无子方问其邑里姓名其为士者不答竟去混沌无闻曰若不闻滁之全椒有孙仲善号玄默子者乎即其人也即其人也
  赠金与贤序
  古之善绘者画诗图孝经貌尔雅像论语春秋著易象皆附经以行下至汉魏晋宋之间讲易有图问礼有图列女仁智有图图遂与史并传助风教而翼彛伦则绘之所系不既重乎然而岂易能哉易有之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绘之事象之滋也实有该造化之妙理者焉不得其妙而能合于天造吾弗知之已於戏与造物者游得于心形于言粲然在纸而成章则谓之文得于心形于手粲然在纸而成象则谓之画余尝学为文述山之势水之态烟霞云雾之变草木鸟兽之形以至于神情鬼状或曲尽其思致则使人读之不啻若登山临水仰烟霞云雾俯草木鸟兽而鬼神出没乎左右心目为之竦动焉虽未必能穷造化之妙也而其故则可知己又况心手相应而为画哉使人观纸上之象而竦动也固当什伯于纸上之文而或不能然岂不以规规于笔墨畦町间乎盖有道有艺道至而后艺至自昔以艺名世者莫不有道焉庖丁之于割轮扁之于斵由基之于射宜僚之于丸非徒积习之所致也况于画而可以不事道欤余抵平阳会金与贤与贤先君子曰徳谦甫为儒学官旁畅绘事尤长于写神与贤妙传家法有士韵而无俗姿一时名大夫士无不与之游声称籍甚尝为余作小影见者咸以为酷肖而未有以报与贤也谋诸同志与贤闻之曰我无事乎报也以一言赠我足矣夫赠之为言增也古人之于人或延誉之而使增重于时或箴䂓之以增益其所未至则赠之言余固无能为与贤增重而与贤名闻诸公间亦无待余之延誉若夫思绘事所系之重明物理以进于道以增崇其笔力以追配于古人则区区所望于与贤而不容己者故述以为赠
  赠岳徳清序
  往岁金华同知潘侯叔闻病目延周汉臣者治之汉臣出入叔闻所余数数见之其徒有岳生者未尝不与之俱汉臣治叔闻之目凡砭焫汤熨与夫剂之和煮加损一以属岳生比叔闻病愈汉臣辞归余亦征赴京师余之叨禄于京师也八年然后得请归养及归从人问汉臣则且死矣而岳生者余固忘之去年冬有持胡先生遗岳徳清诗示余者言徳清余尝识之余亦不记其为汉臣之徒也岁之六月徳清过余相与问劳乃知其为往岁与汉臣俱出入叔闻所者固旧相识也而忘之则余见徳清安得不喜且愧哉徳清故鄂忠武王之裔家于严陵采药浙水东名山奥区往往有其足迹而雅爱金华之长山至辄眷焉不能去其所至人莫不虚馆以俟为人治目比有奇验则徳清能传汉臣之业可知矣余因问徳清人目病凡㡬证状何若也徳清引古方书言目之病甚悉大都十七八证而名状各异又问治之皆有术无术对曰唯瞽不治馀皆有治之之术也然则天下无不可治之目已对曰然余拊髀曰嗟乎徳清生亦知余之病乎余目与人同而余独视不及寻丈寻丈之外骊黄牝牡不辨此吾友也熟视而弗与揖彼非吾友也拱手而迎之以此动辄速諐招刺不知此果类古方书何等证也生将何以治之乎然余固能决别黔晳美恶真膺于寻丈之内焉生纵不吾治犹可也嗟乎徳清生亦知人之病有甚于余而余之所甚患者乎乃者雨不时降吾婺以旱溪流断绝车无所用由是方地千里不问高田下田鞠为槁壤黍稷重稑无弗黄而殒矣而肉食者若不见而莫之省且督吏若胥日夜取常租之盈其视民之少壮者之有菜色老弱者之胥为殍也与瞀者蒙者眇者无以异观其目则非瞀非蒙非眇者不知此果类古方书何等证也生将何以治之乎人也固朝廷使之举错民之枉直者也生不有以治之其于贤否是非利害曲直废置取舍从违颠倒错谬每事类夫此则斯民将奈之何徳清谢曰此非目病也茍非目病则何病也对曰此所谓盲于心者也夫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况乎以心盲之盲责医目者医哉则贱工亦安能治之虽然凡人之病必有由来得其所由治之斯愈此不易之道也之人之盲也亦必有由然矣故窃以为茍治之以治阿大夫即墨大夫之术何患其不治哉又焉用吾医目者为余嘉其辩遂次第其语以告操黜陟之柄者且以见余之识徳清有素云
  
  报恩光孝天宁禅寺大佛殿记
  比丘轩公住持报恩光孝天宁禅寺之七年洪武十六年某月某日新作大佛殿成其费取诸经用之羡财而裒众施以助不给出力为之外䕶则广威将军佥温州卫指挥使司事王公铭寺在卫署之东宋崇宁壬午奫禅师所建癸未赐额曰崇宁万夀政和已亥乃改额曰天宁万夀绍兴丁卯又更赐今额某年以菑毁重兴未㡬而荐厄于某年至某年重构又毁于某年元之至元㡬年始复于旧逮至正末困于力役田既出质众亦散去而寺之凋弊已甚国朝洪武九年二月轩公以选自惠日来主法席赖其经营缮葺仆者以植倾者以支朽者以易缺者以完而土田以复清䂓以振会有司治海舰即庑下处工徒不戒于火又以十三年春废为瓦砾之区轩公谓其徒曰寺之废兴法之隆替系焉我等坐视可乎焦神苦力掇拾煨烬以图兴复凡耆旧莫不感奋官民信向相继致助西偏地势褊迫则请于王公斥使与东如一地以尺计总若干寻建方丈库司茶堂既而曰有方丈以议事有库司以储财可以事土木之功矣然欲复吾故宇莫先于治殿以䖍奉佛祖众议允协以白王公伐大木于罗浮象浦聚货食召匠佣始事以其夏六月望至是而讫役为屋以间计凡若干高深修广悉准其旧层阿广霤隆栋厚础斵雕藻绘殆无遗功金相玉毫安奉如式幡座华盖种种庄严其壮丽显敞侈于昔多矣爰以状因镇抚谭君济来征文为记余闻成坏囿于数而以废为兴则存乎人又必人与时会乃能不难于以废为兴兹殿之建当山冦窃发之日岁艰物匮之时首尾仅四寒暑而炽然成就如此岂不以智性融通于事于理未尝分别而生欣厌有若轩公而又遭逢圣时哉弘惟皇上渡江之初即以故龙翔集庆寺为天界善世寺   膺宝历之四年征有道浮屠十人就蒋山太平兴国寺丕建广荐福会后六年命天界住山宗泐取经西竺又五年诏郡县咸立僧司以纠其徒佛法之见尊奉至此振古所未闻也盖西方圣人以神道设教大率使人去妄而即真因境以生悟其誓愿之广大慈悲之深重欲高深广袤之区生成动植之类莫不㧞迷途脱苦海而泳游于慈云慧日之中此与中国圣人博施济众一视同仁夫何以异圣人在御参用真乘亦惟密禆至化阴隲群生岂专福田利益于一人哉轩公祗承徳意而致力斯寺于斯时既成宝构以严所事方务鸠工毕还旧观庶㡬教基上并我鸿图至于万亿维年而海隅含生之属永有依怙其营度之勤构缔之美兴复之功当屡书不一书殿之建特其权舆尔尚刻石以俟焉轩公名子轩号宗冕嗣法于宜翁雅禅师耆旧与公同心而效力者曰某曰某云
  温州府开元教寺兴造记
  温之佛刹传天台智者之学者惟开元最钜在今玄竗坊东晋天宁二年郡人李整舍宅以建初名崇安唐开元二十年制诸州咸以一大寺为开元寺而兹寺为温诸寺之冠例改今额石晋天福二年复崇安故名至宋治平四年火久而复完政和十年更为天宁万夀宫其复为寺仍曰开元建炎十年也绍兴十年又以菑毁未㡬重兴初寺邻法明院后迁法明于来福门外而以地畀寺斥大其址立于院五曰藏院曰天台教院曰千佛律院曰囿觉曰圆通两禅院宝庆十年重建山门又移千佛立于寺之后元至元二十七年各路例设官讲所因以千佛为之自是千佛不复隶本寺俱毁于延祐元年而重构于泰定四年岁时节祝釐与凡祈禳咸在焉越三十五年至正丁酉飓风大作栋宇尽覆独宝殿存而上漏傍穿亦已甚矣主僧至刚仅克葺而新之树法堂辟山门范铜为钟构楼以度而迁主江心也所宜有而未及为者固多也今住持仰山钦以国朝洪武五年自显徳来补其处锐志兴修图惟厥终俄又以病去十六年春诸山相率白于郡府复挽之出再正法席即探已之槖敛田之入市材诹曰召匠僦佣百堵皆作殿堂门庑库庾斋庖湢圊或因或革以次就诸佛菩萨罗汉䕶法天神雕塑藻绘焕焉聿新僧佛之供器物之需纎悉毕备下逮垣墉阶术之微有废必举凡至刚未及为者至是仰山无不按其法之所宜有而申其志之所欲为矣虽名因旧以为新实则创始也十七年某月某日工告竣事耆旧僧佥谓数十年之废成于一旦为力不易而功甚钜宜有述以示方来而寺之沿革兴废皆无所登载介前温州路治中金君翊求余记之窃惟开元自有寺至于今千有六十有八年矣厄于郁攸者三夺于道家坏于飓风者各一由代有其人故其毁也随复而其夺也迄归在梁则有若宗慧开义井铸大钟大鼎在汴宋则有若性南诣阙献颂仁宗召对称旨亲御宸翰锡以文英大师之号而御书阁攸建自景祐至熙宁两蒙一大藏教之赐在南渡则有若真敬因山门为阁崇百有三十尺东西各翼以台高与之等观水心叶公之记其䂓模之雄杰巨丽犹可槩见也元有国百年先后登于主席是迓是续则有若至兴思聪省初宗岳至刚寺之久而不废岂不以人乎际今昌辰尊崇象教不有仰山者出人与时会假方便力示现有为安能于期岁间毕还旧观存教基于将隳振宗风以不坠也哉然前乎此有大兴造皆在时康物阜之际易坏为成直易易耳今仰山兴事于仍岁水旱之后帑藏空虚之日而能悉绩于成不愆于素固犹其材之过人亦戛戛乎其难矣岂宜无以告后人使相与扶植于无穷乎庸不辞而备为之书若夫如来以种言说开示趋极乐正路五时八教三观十乘之旨法筵重启龙象咸萃修而行之又岂不在仰山当不待记而亦非世缔文字所能记不敢因记兴造而辄有所陈也
  太平归元禅寺记
  平阳有新寺曰太平归元其䂓模雄杰钜丽环邑之境唐宋以来列刹皆未能或过之元后至元中邑长者吴君良佐之所创也其为事甚伟而其为力亦勤矣今四十有五年吴君卒亦十二年于兹而未有登载其子常孙平若恐来者不知所自爰砻石介镇抚谭君济翁求余为之记吴君素好施与每岁夏秋之交辄发粟周其乡邻尝造舟飞云渡廪篙师操以济往来者买地一区县北构亭其间殡不能葬者既而自谓此足以行吾义未足以率人为善且吾侪生长安乐于太平之世皆上之赐也愿藉佛力以报焉而县之西雅山之下其地冲爽以居佛诚宜于是以至顺壬申夏度地八十馀亩夷高而増卑堙洼而支阤使平正如一遂以后至元已卯秋八月乙未兴役中为大佛宝殿四阿崇三十有六尺益其尺十四以为广深视广不及二尺左右翼之深广如之殿之后法堂祖师祠侍者寮居左檀越祠首座寮居右法堂之后观音阁又后为茶堂为方丈殿之前山门三间门东门西翼以夹各二为维那知客之寮夹之东西各一楼东楼构经一大藏庋焉西楼范铜为钜钟县焉门之外台门台门之前为放生池其上为梁其前树扶䦨又前列七成浮图而其数如成皆美石为之左右庑各十有七间自法堂属千门中左庑为伽蓝祠而庑后曰库厅曰行堂曰厨院在焉曰东庵曰仓司又在其后中右庑为会善祠而庑后曰旃檀林曰选佛场曰照堂在焉曰西庵曰湢圊又在其后殿而方丈方丈而门外至于台门内至于庖湢与夫作役之舍屋以间计通百有六十有八凡事佛之仪物奉僧之器用制所宜有者罔不精备而穹垣厚础修术崇阶称之木石瓴甓钉灰丹漆匠佣之直为四十万五十缗为米九千八百石佛菩萨阿罗汉以至䕶法天王之像设悉涂以黄金为金百十有八两以至正乙酉春二月甲戌讫功而比丘智通实始终效其劳是秋迎致逆川顺禅师主之又割田千二百亩为恒产敕赐今额定为十方禅院仍下玺书䕶持则明年夏四月也帝师亦锡吴君号正心徳大圜悟居士云尚论其世盖有元丰豫之际于时郡邑间厚积之家百倍吴氏富埒封君者固多皈心真乘喜施不靳者亦未尝无之名蓝上刹方兴土木之功捐十金资之以田数十百亩助其不及则自以为轻财好施而人亦与之轻财好施之名观吴君独力自任以济登慈风斯下矣自昔为浮图氏建大寺市大田非王公则戚畹也吴君一布衣男子耳十馀年而能为王公戚畹之所为此其材且智为何如抑闻之寺落成之日吴君年未六十即寘家事不问作楼四楹于方丈之西埀入处之焚香默坐阅月逾时不出户二十载犹一日年八十有四一日阅般若经终卷遽入室延寺众语之曰老居士今行矣幸大众称扬佛号诀别合掌随众称扬而逝夫离俗去智䆒竟生死伟特如是岂非所谓知施实相起慈悲心发愿回向具足方便成就无上菩提佛果者与孰得以造寺功徳为人天小善有漏之因而议之哉常等克念父祖之勤劳汲汲为求文昭示寺僧使知创始之不易而相与保守于无穷亦可谓贤孝子孙矣
  武义县重建广福院记
  武义县之阛阓中有佛刹曰广福院元之至正丁酉春毁于括冦其年冬仅创大佛宝殿未及视其成而僧众或逝或散莫有任其兴废之责者为日已久属者余宦游来归过焉则朱甍翠栋宝铎金铃焕然鍧然震耀耳目矣上人志晋肃余入坐方丈而言曰皇朝癸卯之岁志晋用甲乙之次忝主是山顾瞻荐莽不遑宁处切自思惟失今弗图将陨先业而隳教基乃与吾徒宗焕慈䕃经营综理而延庆寺住山如海邑士洪徳润等矜吾之有志也所以佽助者靡爱其力爰裒众施益以已槖聚材庀工成大殿于甲辰之夏建山门于乙已之春严像设于丙午之秋而两庑之作以戊申夏法堂之树以辛亥冬寝室库庾庖湢之属次第讫役凡制之所宜有法之所当备者方图绪成之过不自量业欲具事状求记于执事而辱下临敢遂谒之按院始于宋之嘉祐丁酉本福圣浴室也治平丁未初赐额曰夀圣遭毁于宣和庚子未㡬重兴绍兴壬午乃改赐今额曰广福元大徳中溪数溃院又当其冲为横流必食之地山门既圮而众亦无以自安主僧永起得今址于徐文肃公之孙扬祖乃公之别业遂徙而建焉实至大辛亥也自嘉祐丁酉至今洪武壬子凡三百二十有二年一圮于水再毁于冦盖有数焉至于以废为兴未有不存乎其人者也且起之迁建始事以辛亥晋之重建讫役亦以辛亥信非偶然哉前乎起也颠末不登于文字固莫可考也观俞公之记起致力于大竞之际历二十寒暑犹有待于时秉惟力继之而后䂓制大备可谓难矣今恒产不加多而物力不迨前且倍蓰晋毅然以兴起自任讫能以十年之间而复还旧观不愈难哉思其难相与扶植弥缝之使之永久弗坠是诚在乎后之人庸次第书之俾刻石昭示焉施钱与助者之氏名具列于石阴此不著
  清泉庵记
  洪武十六年春余客平阳厌阛阓之喧嚣思得寂寞之地澄坐涤虑焉余友前蒙阴县主簿林敬伯乃相与之县南岭门之清泉庵初取道林氏屋侧复折而迳朱陈二氏居之前后以入庵为屋若干间大山屏其东天妃祠峙其南祠之祝史庐于其西刘氏园于其北湫隘犹民家耳前则东山九凰诸峯森秀环列暖翠飞袭庭户使人有夐尘之思固自可乐也庵僧曰东源顺师严重简默对坐移时视瞻不茍类有道者余心异而喜之暮返而朝往于此兼旬矣乃知师年十八得度传法于虚白日公后三十有三年为洪武戊申司藏钥江心其夏指挥何公高其行言于郡礼请住持神山禅寺又三年谢去其徒栖于归元七年敬伯尊人彦辉与詹仲辉者以兹庵久虚率里人延致之人固疑师之不屑也而师欣然不拒夫领众丛林升坐说法号为长老而居之不择乃尔不惟不择居而安完其缺兴其废未尝不尽心焉此岂非有道者哉师以庵未有记具石求记而吴君元范又为之请乃书曰庵创于宋淳熙间名正因堂檀越吴氏始居此者曰正觉大师传六世而至太古闻元至正甲午毁于冦太古罄其私槖经营兴复甫树前殿未及视其成而报縁尽矣师徇众之请来主此则戊午夏也涂塈前殿建后殿辟僧堂翼以两庑严像设其中皆出于师以介清泉坊改今名永业仅五亩凡瓶锡之集香花灯烛之供日用食饮之需皆仰众施亦惟师道行足以起人敬信以故施者相踵也师县之万全乡人俗吴氏云
  平阳县重修江口斗门记
  平阳之江口旧尝因海堤中断之犍石为两厓深广各三丈内外贴石为左右翼又敷石坛于前后中涯植石楹析于双门锲坎陷板以为扄每门板十有二层时水盈缩而闭纵之覆以屋五间号江口斗门宋端平丙申县令林公宜孙始作之元至元二十四年里之义士郑君存耕尝率众缮理之继存耕而致力焉者则其族人前福州路闽清县尹礼前松江府华亭县尉公谊其岁至正辛丑也后二十三年国朝洪武八年水暴溢飓风激海潮相辅为害厓崩屋仆而门亦圮今且九年矣为县者更㡬人而视之恬然厥民虽欲起废夫孰为之倡哉十六年夏南康彭君尚贤来为丞是秋以公事过其地目击之愀然不宁亟谋兴作会主簿新安吴君韫中摄令还自瑞安典史成都杨君孝忠进册至自浙江议以克合责成于水利所及之乡大家之役于官者其人咸不劝而趍以谓浮屠一宁犹能出力裒众施完砂塘阴均两斗门今在位者兴无穷之利吾属顾不能效勤劳乎或输以财或荐以力恊谋并智以任其事者九人以公谊尝致力于斯也练历而老成惟使督役焉于是市石与木揆日庀徒以畚以筑以绳以削堤涯门扄以至于屋悉复其旧而敛甃坚致视昔过之足支久远又以其馀力修平安渡马道百二十五丈以免人于淖始事于九月庚申而讫功于乙酉皆欲刻石纪成而因谢君复元属笔于余盖江口在县之东南二十五里左江而右山潮汐之所上下诸山谷水凡三十六支皆径此而入江初斗门之未作也众流既莫之遏而海卤水亦得入以害稼民交以为病自作斗门然后溢不患溺干有所仰而惠利及于二乡五都之人溉田六万五千三百馀亩则其所系岂轻也哉欧阳子有云作者未始不欲长存而继者常至于殆废使其继者恒如作者之心则天下岂有遗利江口之有斗门蓄泄有恃水旱无虞历百四十八年犹一日岂不以补而缉之者有其人乎坏于暴水而中废者九年不有诸君子以兴起为已任将遂隳前人之功失一方之利然则是役也虽曰修废举坠其功盖与创始等矣於戏使凡为县者皆能职思其忧若诸君子则门之复当不待今日民之蒙利其可以世计哉故为之书使来者尚有考而用其心也
  松阳县学复射圃记
  松阳之有学学之有射圃盖自宋绍兴始元之制凡民不得持弓矢故射息而圃亦废豪右因侵而有之逾八十年有司漫不加省皇帝即位之明年诏郡县皆兴学置师弟子员而讲习乎六艺儒生叶端等作而言曰今学令射居其一射圃之复维其时矣以告令王君会王君征赴京师事格不行而提刑按察佥事张公行县适至乃复以告公为按图籍凡学之地侵于民者责丞李君仚簿刘君文彬悉复之而地卒以归正其疆界夷其畛域树垣以缭之王君归自京师谓部使者祗承徳意返故地于久攘之后幸惠斯文甚厚宜有以示后人教谕毛君煇膺荐而起遂命之来谒文书曰侯以明之此舜之学政也其人之贤不贤观其射之中不中见焉故以射致众众致而后论士是以三代率由之而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观者如堵使弟子扬觯而致黜者三则仅有存者夫学政莫大于射也尚矣矧国家方修文教而稽古定制焉则射圃之复其岂细故哉乃为之记曰复地以尺计之直学之东南则从七十衡五十直东北则益其从二之一去其衡三之一直西北则其从倍东北之三其衡不及东南之八直西南则其从得东南之衡而去其一以为其衡东南故所谓射圃也张公名志徳字某陜西人王君名彝字秉文北平人煇邑人摄学事殆一纪士论多之云
  核田记
  宋南渡后金华县诸名额田体量于绍兴辛酉捡踏于嘉定甲申覆量于咸淳丙寅立法详而为制密户有恒征地无遗利犹不失有田斯有赋焉元之下江南因之以收赋税以诏力役而水旱于某则验其灾之厚薄蠲其赋之多少加以历岁既久旧椟寖不足征由是县之民每遇灾主佃各列其田自诉诉辄复益步加亩以幸免常租而赋额日羡矣至正庚寅令民自实要在均役而已不暇厘正也版籍入皇朝遂有凿空之赋名曰虚讹粮而其数之多为田至千三百九顷有奇民负逋而莫偿吏惴惴惟岁入不登是惧而公私交以为病矣事闻中书省亟命检核除之户部援田令俾以五尺为步造弓尺以量符下皆重改成籍罔敢自任既而命明州府通判王琮来治之甫兴役又以事罢去会今王君来倅郡遂以命君而君亦自以为已任盖县统乡十有二乡统都上乡七中乡四下乡三都统保大率十乃令都择一人焉为量长保择一人焉为里长都以五十步为率筑堠一焉表其都之界保以三十步为率筑堠一焉表其保之界田以区为率树木表一焉书其甲乙之次树诸表一焉书其多寡之数而旁都此保分曹易地相司察焉有田者则各以名数如异时诉水旱者自占书于表而树之田间择吏之清强者分董其役以金华县丞锺弼董东南乡以浦江县丞杜彦董西北乡侯乃出诣诸乡即寺观以次舍裹糇粮以食饮冲冒暑雨䟦渉阡陌履亩而申量焉各乘其形之方圆曲直长短绝彼补此尘累微积以足亩数乃以今昔之度准之有馀者増之不及者减之岸溪而啮于水者蠲之山林园池而垦筑耕稼者收之量既周乃裒诸所表为鱼鳞图为流水册册以会赋图以会田董之以东阳县丞赵斗南君朝夕亲临而程督焉凡田既除前虚讹之数其为增者收者总百五十二顷有奇减者蠲者总三百四十五顷有奇册以帙计者四百五十有三图以幅计者如册之数而皆有副检量之役起洪武四年夏四月丙申讫其年秋八月庚子积百有二旬有四日图册之役起是秋八月壬寅讫明年夏五月壬子积二百有五旬而毕以竣事闻数十年之病一旦以除父老相与庆幸爰伐石图其悠久介智者住山普仁求文为记余闻经界者仁政攸始三代盛时分田制禄由乎井地之均而井地之均由经界之正自是以来其制世殊至若资赋以足用因田而成赋无古今一也今检核之举执政责成有司可谓急先务矣符下且六七年而莫有从事者岂国家裕民意哉是宜王君于莅政之初不惮劳勚而鳃鳃焉致其力也更张惟允而经费不亏民征用宽上有节度下有常守仁民之政孰大于是嗣为政者毋替厥成金华之民利赖庸有既乎然则托焉以垂永久将不在余文矣王君名纲字之纪棣州人尝核田苏州为诸州使者冠其来倅是郡也由承运库使外补云




  苏平仲文集卷六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七    明 苏伯衡 撰记
  国子学同官记
  已秋诏即应天府学为国子学设师弟子员其博士
  助教学录非有徳望邃于经术者不得登用维时博士
        金华许君存仁为之丙午春以章贡刘君宗弼为博士  君宗表河南张君用周济宁潘君文秀为助教高昌完君彦明为学正广信郑君一中金陵杜君叔循为学录临江张君以诚为典膳其夏用周除淮安卫参谋其秋彦明除建平知县以诚除管读场管勾其冬一中除上海县丞继用周则广平郭君可久继彦明则南昌李君克正继以诚则章贡吕君仲善继一中则东阳张君孟兼而余以七月忝授学录丁未秋学陞正四品始设祭酒司业典簿员即拜存仁祭酒宗弼司业钱塘陈君彦博由元翰林编修署典簿浚仪陈君子方由元进士署博士棣州高君仲晖由太子伴读署助教而余亦忝进学正补余处则吴兴张君伯渊也其后存仁谪韶州宗弼拜浙江按察佥事子方拜江西按察佥事彦博迁太常博士宗表以事罢去叔循迁太常赞礼仲晖陞磨勘司令伯渊陞磨勘司丞仲善陞太常典簿孟兼陞祠部主事余转翰林国史院编修官辞疾不上今在官者祭酒则梁先生以太子宾客兼博士则汴梁李君叔允典簿则济南周君敬中助教则上蔡朱君原礼合文秀可久克正为七人而叔允原礼入东宫兼伴读云自余为国子官属于斯之二十一人者皆获托官聨而与之游亦一时之幸哉然甫六年而升沈出处去就离合不齐已若此况于他日乎此余之所以慨然也因为之记归田后时览观其姓氏庶用自慰焉来者夷考其平生以议拟其得失亦未必不有取于斯也梁先生名贞字叔亨会稽人刘君名丞直周君名循理潘君名时英郭君名永高君名晖朱君名明复完君名完哲郑君名贯杜君名环其名如其字者许君吕君汴梁李君及东阳临江两张君名宗义则浚仪陈君名世昌则钱塘陈君名济则河南张君名溥则吴兴张君晔者临安李君名也宗頥者南昌李君名也余名伯衡字平仲眉山人
  王氏祭田记
  浦江之深溪有义门王氏王氏之长曰士觉厥既率子侄作祠堂以祀其先于是割上田五十亩隶焉岁入租以石计者若干别储之以供粢盛以具酪醴其田之亩步字号在某乡某甲具刻诸石乃来征文为记古之有国家者莫不有庙庙必有祭祭必有田其礼可得而言矣天子为藉千亩诸侯百亩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盖礼莫大于祭祭莫大于敬是以古人之有事于庙也常食不食常居不居常服不服常器不用惧其䙝也而必变焉必迁焉必更焉必异焉敬之至也矧夫醴也酪也粢盛也所以飨先祖者也茍不别储以资用而临时取诸常廪不既䙝乎又焉得为敬乎此先王制礼天子诸侯之祭罍爵笾豆簠簋之实必于御廪焉取之卿以下可类推也已而记礼者又曰有田则祭无田则荐当是时也井天下之田授天下之民凡民无不受田之家焉有士而无田者乎所谓无田者非无田之谓也无祭田之谓也无田则不祭田之所系岂轻也哉而固可无也哉后世庙无其制祭无其礼而况于田乎贵为公卿大夫犹然而况于士乎今士觉以韦布之士顾能推其烝尝之孝即家建祠祀其远始高曽之祖而凡同居群从之考妣无不及岂非用心之厚者哉且王氏系出凤林异时其先有登进士至达官谥忠惠者于淳熙宰相鲁公为近宗则士觉固公侯之子孙也于是自附于古之有田禄者以田五十亩供祠事不亦善于礼矣夫余未尝不嘉其孝诚之笃而喜其犹行古之道也於戏不贤能之乎抑闻君子之举事惟可继也故可尚惟不穷也故可贵士觉此举本之以孝节之以礼斯不亦可继乎田之所入岁取不竭斯不亦不穷乎然则其报本也讵曰一时之计而已来裔因其根于心者用其出于田者而以蒇事虽至于百世可也楚茨曰我仓既盈我庾维亿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士觉有焉其卒章曰孔惠孔时维其尽之子子孙孙勿替引之余于王氏之嗣人盖日望之
  陈氏祠堂记
  平阳陈君谦邑之故家也其先五季时自长溪来居南监元大徳间南监沦于潮陈氏亦不能独存惟讳容府君仅以身免遂徙居金滩娶包氏生讳醒府君娶管氏生讳徳府君娶蘧氏则谦之考妣也谦以洪武十年某月某日作祠堂正寝之东以妥奉先世之灵始于讳容府君而不及高祖以上者因厄于水位讳无从征也祠之制同室而异龛一遵家礼月朔必谒有故必告时节必祭牲杀器皿亦一遵家礼既即以蒇事又欲来者知所以报本始之意介余友梅云来请记余闻凡有生者莫不有所自出知其所自出则知其所以报本矣报本莫大于追远追远莫重于祭是以古者饮焉而祭先酒食焉而祭先饭一饮一食犹不敢忘其所始则夫吾身之所自出者其可忘乎由吾身推之吾亲之所自出未远也吾祖之所自出虽远而可追也其本一而已矣孝子慈孙宜无所不用其情然而圣人虑其过与不及也于是有礼焉有制焉尊而贵者其礼隆隆则有庙卑而贱者其礼杀杀则等而降之去庙而即寝以荐寝乃燕处之所以之而修祭祀茍非庶人后世无禄之士为之则于礼未称礼者称情而为之者也茍欲其称则虽古之所无可以义起之此祠堂之建为不僣不䙝而于士为称焉嗟夫自宋儒之议行至于今非一日矣郡邑之间搢绅之家能念其濬发之所自从事乎此以致崇极于其先者㡬何人哉今谦于荡析之馀室庐完美货财滋殖不以为吾力之所致身与妻子之所当豢养长顾却虑以为吾先祖父之所积累者厚故其福泽之所渐被者远也于是报享称情为之而致其崇极如此可谓知本矣然则祠堂之作虽礼之常而亦不可不书也庸著所闻俾刻于丽牲之石庶其子孙思纉承于无穷
  陈氏修睦堂记
  夫族之贵乎亲睦也尚矣是故周之盛世大司徒教万民以六行而睦居其一能睦其族者则宾兴之而不然者则紏之以刑焉于时世族之家虽祖迁于上宗易于下而其族之人初不以服穷亲尽而弗之亲也故诗有之曰君之宗之饮之食之又曰诸父兄弟备言燕私则其亲且睦为何如哉其所以能尔亦惟君天下者有以开导维持之也自葛藟之诗作斯民已不获由乎先王治教之盛而况千数百载之下乎其间有不待大司徒之教而能崇其亲亲之仁于服穷亲尽之馀岂非欧阳子所谓贤于三代之民者欤此余于陈氏之求记其修睦堂所为喜闻而乐道之也陈氏家于丽水来仪乡肇自汴宋其先陇相望东阡西陌间而百年之乔木郁乎苍苍尚论乡之旧族未能或之先也至子明且十世矣盖陈氏望于来仪而子明又陈氏之望也子明尝语其从子孔渊曰吾祖吾父之于吾族人尊者老者寒暑奉布帛以为夀嫁者娶者䘮葬者荐货财以赠遗贫不能棺敛者收之恩则笃矣情未孚也惟吾祖父亦欲以时与之相宴以致欢欣洽爱之情奈何遭时多故奔走以事力役日不遑暇志不克申而遽卒矣今吾与若际四海一家之日蒙圣天子休养生息之恩获优游于田里则成先志不在今日乎乃作修睦堂于正寝之前嘉时令节则为酒醴刲羊豕布几席罗豆笾举宗咸延致而䜩于斯班白在坐子侄序列载献载酬尽欢极醉醉则述祖宗储庆绥祉之所自而以孝弟忠厚交致其勉有合之以食之遗风焉于是族之老飏言曰人之宗族至于不相往来者比比也而吾子明乃能以时节具酒食与吾族人共醉饱于一堂礼勤而情洽无亲疏一也非陈氏之盛事哉来者能继续于无穷斯不失为礼义之俗矣然则可无以告之乎子明曰是吾志也相率来请惟婺之浦江郑氏一门群从数千馀指有同祖者焉有同曾祖者焉有同高祖者焉又有同始祖者焉而其亲且睦也虽同父者有不逮焉余见之未尝不叹其美而今又见陈氏焉郑氏聚族而居号称义门其雍睦也君子以为难陈氏非若郑氏之聚族也而有文以相接有恩以相爱乃尔岂不愈难哉谓其贤于三代之民非耶於戏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朋友犹然矧同族乎讲信修睦邻国犹然矧同族乎有能念夫族属虽支分派别其初则出于一人而视疏犹亲每事类夫此又何致于涂人之归哉闻子明之风而兴起余不能无望焉堂之崇卑落成之岁月不书而书其事非独以张子明能为人之所难亦以为富而好礼者之劝云
  一心堂记
  浦江多大族而传世之久者有黄氏黄氏先基之在花桥者见于开元十道志其族散处邑中而邑中之族水阁惟盛水阁之族则逢原兄弟最良逢原之诸父出分久矣至逢原任其家乃谋于诸父复会居而合食焉室庐之异户者通于一田园之异籍者归于一财贿之异藏者聚于一什器之异用者司于一奴仆之异主听于一而以一心名其堂会余归自南京遣其子宿来谒记惟我仲姑实为逢原之祖母则余于黄氏固姻家也谊不得辞乃记曰三军犹一人曰进而俱进曰退而俱退余尝见之矣一家犹一人曰耕而俱耕曰织而俱织余未尝数数见焉进而无不进也退而无不退也此之谓人无异志夫然故出战入守相救相助无不至焉不惟可与共生而亦可以共死耕而不皆耕也织而不皆织也此之谓人各有心夫然故借锄取帚勃蹊阅墙有不免焉且不可与共逸乐而况可与共患难夫三军众也疏也一家寡也戚也心之一也虽众且疏者无弗亲也而死生可共焉心之不一也虽寡且戚者无弗离也而逸乐不可共焉此同居非难而一心为难也有家者知率家人敦行孝弟而不知以心感人心使人以其心为心犹知为之三十六辐而不知摄之以一毂也未见其能亲者也嗟乎一心不一心岂惟亲疏系焉门祚之盛衰恒必由之周之兴也以三千臣一心商之亡也以亿万臣亿万心家国一道也乌有门祚之盛衰不悬于心之一不一乎而不一心可乎虽然主将之于三军也三令而五申之而不一者有赏焉有罚焉赏之罚之而不一者有刑戮焉此其所以无不一也一家之中父子尔夫妇尔兄弟尔长幼尔夫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长幼也所谓骨肉也骨肉主恩者也责善也犹恐其贼恩而不可也绳之以政令赏罚刑戮如之何其可也然则将何以一其不一而致其一也传不云乎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诚而已矣上兑下坤其卦曰萃上巽下坎其卦曰涣而其彖皆曰王假有庙庙莫大乎祭祭莫大乎诚故精气之既散者可得而格也是故圣人以聚天下之众以极天下之涣夫圣人之聚众而极涣也夫犹有在乎诚而况一家乎而况骨肉乎故家人之象曰风自火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则非诚而何逢原必此之烛矣不然其名堂也不直曰同心顾曰一心何哉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居斯堂者果能致谨于言行积诚意以相感动则一家犹一人岂特三军比乎将见恩以相爱文以相接雍睦之风弥久弥盛乡无间言朝有旌复黄氏且与郑氏并立于一邑之鄙十馀里之间而浦江为礼义之俗矣不其盛哉不其休哉於戏可不勉哉可不勉哉
  同爱堂记
  凡人之生必有与也朝夕与居者国则君臣焉乡则长幼焉学则师友焉而家则父子兄弟夫妇焉自有生以来未之能易也而家为最亲一家之众所谓骨肉戚疏之杀虽则不齐非爱不亲其致一也爱根乎仁仁根乎心夫仁心人皆有之故夫爱人皆可以能焉非有矫于外也大道之行天下皆同胞也而无不爱况于最亲者乎推固有之心笃亲亲之仁达之父子兄弟夫妇之间相接也以粲然之文相抚也以欢然之恩此之谓同爱夫惟同爱然后不蔽于有我之私不蔽于有我之私室庐而异户田园而异籍货贿而异藏什器而异用服御食饭而异施安逸劳苦而异情未之有也此非家之当务乎而能者鲜矣余游平阳前蒙阴主簿林敬伯为余诵其乡人章氏之美其言曰章氏浦城人自宋崇宁间康州刺史及十一世孙伯归以文林郎主平阳簿因家于县之白沙诗礼继承衣冠奕叶世载厥美蔚为望宗有字子诚者主簿君之十世孙今徙居县西白石屏山之下读书有文乐道尚谊乡邑推之年埀六十不欲以家政自婴取其资业分给诸子其子曰坦曰昻曰宾曰参四人者相率白父母曰以骨肉而为秦越不同居不共㸑有无不相通休戚不相关是不有兄弟也不有兄弟是不有父母也何忍父母曰若等能如是岂非吾愿欲哉于是四人者退而各致勉焉今五载矣孝友之风蔼如也镇抚谭君闻而嘉之名其堂曰同爱为之记伻知所朂唯下执事是望噫世降俗偷民不见徳一乡而不为秦越者无㡬焉一聚而不为秦越者无㡬焉甚则一室犹秦越也余所见率家人之众笃为孝友之行积十馀世而不失亲亲之仁者不过婺之浦江郑氏未尝不叹其能为人之所难也今章氏之是举孝友开迹之始也孰使之余固知其骨肉之间有油然而不能已者庸非好徳之良心乎亦可谓难能矣虽然国以法而理家以礼而立隆于恩者尤当讲于礼郑氏不过以礼维持云尔又若古之九江陈氏金溪陆氏何莫不然坦兄弟则而行之本之以爱动之以诚而持之以志则若子若孙若从子孙亦犹今日之行也岂患不逮夫人哉异日平阳有曰章氏孝友之门余与敬伯犹及见之敬伯幸致斯言因以为同爱堂记
  友恭堂记
  治莫备于成周其驭民也均其食则有井田焉聨其居则有比闾族党焉纠其行则有乡大夫州长焉统其属则有宗法焉而劝其善惩其恶又有旌别之典焉民生其时礼让兴行风俗纯美父子兄弟相与慈孝友弟于其家而亲亲之仁洽于九族急相赒也喜相庆也死葬相恤也患难相救也达之天下无间也亦其俲当然盖无足以异也后世为治者惟征敛狱讼期会是务而驭民之道蔑如无井田以均其食也无比闾族党以聨其居也无乡大夫州长以纠其行也无宗法以统其属也至于劝惩之际亦乖其方而不足以使人戒勉也民之不得由乎先王治教之盛亦已甚矣然其间笃于恩义厚于伦理如唐张公艺宋李自伦王丕之流史不绝书是乃出于天性者可不谓之难能矣乎而今周君思中自吾至又为余述乡人之美求记其所谓友恭之堂曰萧氏世家于吉聚族而同釜㸑以居且五世矣济厥美者今三人焉伯曰与贤仲曰与权曰与恭虽遭值变故家日以削而孝友之风弥久益著雍容一堂之上周旋榘矱之中怡怡如也诸子材皆克肖善守家法朝夕与诸孙力田服贾恭子弟之职而与贤教之以礼即冠昏䘮祭行之内外数百指莫不唯唯致谨曰诸父之教也邦之大夫士嘉之因名其堂曰友恭云征诸思中之言则萧氏与婺之浦江郑氏其世之久近不齐其以布衣男子行修于已教行于家能为古人之所难如出一轨是皆不待文王而兴生乎千载之下不失为三代之民者也欧阳子尝言后世所谓贤者其可贵于三代之士远矣岂弗信矣乎余于萧氏虽不获望其闾登其堂见其长者而与其小者游如郑氏也独念夫三代之英大道之行自孔子不得见之矧今去孔子又千五六百年矣婺在江之东吉在江之西乃有若郑氏萧氏者并以孝义著称岂不由比屋而立乎顾予何人获睹其事而闻其风安得不为之喜于是西望歌曰徳𬨎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克举之以为与贤伯仲之颂又歌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子子孙孙勿替引之以为与贤来裔之䂓又歌曰人之秉彝好是懿徳戚戚兄弟莫远具迩且以示风厉于夫人歌已遂书以为记
  夀岂堂记
  去年冬金华赵叔友至京师中书右丞相汪公自奉使浙东时即识叔友军中闻叔友至数延之见叔友因言频岁以来小人获安于田里乐生以兴事而以馀力买地于郡之南十里举先世二十丧序葬焉复卜居于墓道之北二里聚群从兄弟同室庐以处焉合釜㸑以食焉此皆圣君贤相之赐也丞相闻而嘉之为篆二大字表其堂曰夀岂俾持归揭之叔友遂以记见属时予在史局诺而未暇也今余谒告归省叔友复以为请乃为之言曰人之于兄弟望之以夀考者同欲也恩之以岂乐者常道也常道存乎人者也同欲系乎天者也在人者尽焉而后在天者从之也欢欣洽爱茍有所不足则乖戾矣则不相能矣则胥残胥虐矣所愿欲其可兾乎长者友而幼者悦焉幼者恭而长者悦焉则常道之尽也友恭之至薰于太和天且助之福庆锺焉未有不克享多夀者也使夫人兄弟皆然三代之民无以过矣斯固为国者所厚望于天下者也望天下以三代之风必率天下以三代之道贤其贤善其善三代之道然也贤之所以训不贤也善之所以劝不善也善为国者不下堂而能鼓舞四海操是术也为兄弟若叔友者宜丞相之所褒嘉也而丞相之表叔友之堂也岂徒一家一乡之观美哉书曰表厥宅里树之风声此 也金华之人见之将曰吾之兄弟犹赵氏之兄弟也彼能是而丞相至为表其堂吾何为不勉哉浙江之人闻之将曰吾之兄弟犹赵氏之兄弟也彼能是而丞相至为表其堂吾何为不勉哉天下之人传道之亦将曰兄弟之天吾众人与赵氏一也而夀岂之名堂丞相独加诸彼丞相非私赵氏而外吾众人也以能友恭与不能故也吾何可以不勉哉延颈举踵是慕是俲则大道之行也将见之矣叔友尚怀永图以慰丞相之望哉
  悫敬堂记
  平阳范洵子美葬其先父母于青华山之原作祠堂于墓之侧以为岁时汎扫馈奠之所国子助教刘子宪名之曰悫敬而吴编修从善为记之他日子美质于余曰记礼者不曰致爱则存致悫则著乎不又曰著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是悫与敬其岂无辨乎而吴编修 谓悫即敬也信如其云则记礼者语何复乎而刘助教   果何居乎小子不能无惑焉愿先生以一言开之余   笃于亲虽欲默乌得而默夫礼有本而又有实本者何悫焉尔矣实者何敬焉尔矣威仪不足之谓悫主一无适之谓敬敬近乎诚存于内者也悫近乎质见于外者也礼以悫为本而以敬为实是故君子之祭文有馀不若悫有馀也物有馀不若敬有馀也而况墟墓之间祠堂之中乎墓焉而亲之体魄藏焉祠焉而亲之神魂依焉是故墟墓之间至哀也祠堂之中至敬也至哀无文至敬无饰此君子之祭不贵乎繁文而贵乎悫也不贵乎备物而贵乎敬也悫故本立敬故实尽立其本而尽其实故死可使生也亡可使存也君子非有术能生之也能存之也悫敬之至亲之精爽潜争而默感发见而昭明故既死而如见其生也既亡而尝若其存也祭之大端舍是无所用吾力矣渊哉刘先生名堂之意乎是亦合内外之一道也不亦善于礼矣夫昔孔子尝而奉荐也悫子贡犹疑焉矧今去周末又二千年世愈降而文愈胜则夫人昧悫之义而直以敬当之盖无足惟者子美又奚惑焉祭于斯堂也尚务其本与实哉而之二者岂待祭而后务之又岂独祭之所当务哉子美曰唯唯请书以为记
  春晖堂记
  佣人者日予人百钱人可得而报之也佣于人者日受人百钱可得而报乎人也是故取百钱之直终一日之力而举其当为之事是谓能报使佣于人者取人万钱则终月不能报之矣取人十万钱则终岁不能报之矣取人百万钱则终身不能报之矣其故何哉佣之者其施常有馀而佣者其力常不足也亲譬则佣人者也子譬则佣于人者也夫佣人者之于佣于人者其施多以万计又多以十万计多多以百万计佣于人者之于佣人者犹不能报之也况亲之于子其施不啻以万计亦不啻以十万计亦不啻以百万计子之于亲独能报之乎是故肥甘轻暖以奉口体可谓养乎亲而谓报乎亲则不可先意承颜以适志意可谓顺乎亲而报乎亲则不可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使国人称愿曰有子可谓显乎亲而谓报乎亲则不可养之也顺之也显之也举不足称其施也是以小雅云欲报之徳昊天罔极而唐人孟郊亦云难将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盖子不能报亲鞠育之徳犹人不能报天生成之恩也然仁人之于天虽无能报焉尽为人之道而求无负乎天则未尝不勉之孝子之于亲虽无能报焉尽为子之道而求无负乎亲则未尝不勉之人道尽而于天无负焉乃所以报天也子道尽而于亲无负焉乃所以报亲也又奚必若佣于人者得百钱则效百钱之力而后曰报哉南康彭君尚贤弱冠而先公捐馆尚赖母夫人熊氏守节教子底于成立今年夫人六十有八岁矣而尚贤擢以贤良为丞平阳尚贤喜禄足以逮亲而不敢谓能为亲报也于是摘孟郊诗语名其奉亲之堂曰春晖而求余记余嘉尚贤得古仁人孝子之用心故乐为推明其说以为记庶夫人之事亲者知所从事云
  宝贞堂记
  南金大贝明珠拱璧以至犀象翠羽丹砂空青众人宝之贤于众人者弗之宝也其为人也贤于众则其所宝者必异于众是故重耳宝仁亲子罕宝不贪楚国宝善魏文侯宝贤而怀宝则匹夫也观其所宝而其人之贤不贤可见矣此余于伯安求记其奉母之堂而知其母之为贤母也伯安故吴长者之孙长者有三子第二子仲周是为伯安之父元平阳州同知致仕天廷之孙吴江州儒学教授子美女则其母也年十九归仲周事舅姑极爱敬称其能孝远近无间言䘮舅未㡬而仲周即世维时姑年七十馀矣伯安十一岁其弟嘉才三岁老有所养幼底于长大成立皆母守节自誓仰事俯育之尽其道也此其所以为贤母与伯安作堂以奉母而名之曰宝贞昭母之志也於戏众人以为宝者其岂非天下之宝哉然有之于人不足以为益无之于人不足以为损乃若贤者之所宝全之则足以为人失之则不足以为人是宝于众人者曾何足谓之至宝宝于贤人者重于天下之宝矣如之何而可不宝也亦惟宝天下之宝而不宝其不可不宝者是以为众人不宝天下之宝而宝其不可不宝者是以为贤人妇女之所不可不宝者孰有重于贞节乎自古贤淑若共姜之流慎守而深惜惟恐其或失之夫是以人之贵之也有甚于金玉珠贝焉向使其不此之宝而夺其志则人之视之将不若金玉珠贝之可宝矣是故宝此而不为贤淑者未之有也不宝此而为贤淑者亦未之有也伯安之母贤于人之母亦惟其所宝者异于人之母云尔宝其贞节无愧彝伦克配古人而子不失为令子宗祧也土田也室庐也货贿也无不保有也於戏何其贤于人之母也岂不以圣人之后固自度越寻常与风俗之不振也甚矣安得若吴氏之母哉余能不为之一言虽然贞之为言正也从一而终此之谓妇之正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此之谓家之正然则堂之名岂徒以彰母之志节闲家之道亦不外乎此矣
  师莱堂记
  范君元琏平阳之隐君子也有二子焉伯曰昞字士东仲曰昱字士寅年皆逾冠矣朝夕处元琏之侧依依犹孺子间相率来请曰窃闻古之人有老莱子者楚人也年七十而亲犹在养恐恐然惧无以悦其心乃修其童子之服而习为童子之戏娱嬉乎二亲之左右庶㡬有以解吾亲埀老之頥而慰满平生爱日致与诸大将偕往君方守疆圉于平阳虽欲侍行不可得也念定省之旷日夜不宁于怀望飞云而徘徊仰瞻不能自已于是名其燕处之室曰瞻云而求记于余夫云之往来聚散于天地之间也变化不测舒卷无常充塞乎上下周遍乎四方有目者咸睹睹而思其亲昔于狄梁公见之今于君见之人固有异世而同情若此者乎狄公从役而思其母独处家庭君守职而思其父行役于边徼人固有异世而同情若此者乎武毅公尝上休致之请矣及云南之命下即日上道初不以老为辞其为忠也何以加诸君虽不获修为子之职于万里之外不敢以将父之情言于九重之上而孺慕之心一饭不忘其为孝也何以加诸忠孝固臣子所当尽者也世之克尽焉者㡬何人而见于武氏一门父子之间此余因斯轩而知之也西南诸畨远而险者惟云南自古以来桀骜负固以为中国莫之能制岂果不足以制之乎亦中国未有以服其心也今大军入其境其臣庶箪壶望风迎徯惟恐不先不顿刃折镞而方万里靡然声教之中此非人力盖天威也班师振旅不在朝则在夕武毅公献捷于京师归休于私第遂佚老之愿于桑榆之景夫何远之有君出则时阅习奋武备以修捍城之职入则奉晨昏候颜色以输爱日之诚于斯时也云在是而亲亦在是固不必瞻夫云矣宜何如慰幸哉忠与孝也不惟见于一门而于君一身见之矣君自洪武乙卯以勲子入侍东宫侍卫乘舆辛酉夏始被旨还平阳袭职其冬冦溢出平阳西鄙君领军由梅溪入络溪以破吴嵓转而南攻麻洋焦坑直𢭏福宁之岑岭皆以孤军深入所向克捷遂会大军于万松林凡㧞寨二十斩获无筭有楮币之赐国家可谓有臣矣武毅公可谓有子矣庸备述之以为记
  春晖亭记
  人之于我推食解衣免我于饥寒者也患难而扶持脱我于死地者也其施则有间矣而我之徳之则有间矣然免我于饥寒者徳之则知报之脱我于死地者徳之而不知报之非不知报也欲报之而不知所以报也是故可得而报者其恩小不可得而报者其恩大于此见恩愈大则报愈不易矣亲之于我其恩岂直脱我于死地者比哉宁尚得而报之乎虽欲报之将何以为之报乎纵报之亦岂足以称其施哉昔孟东野有见于此发于声嗟气叹之间曰难将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犹小雅诗人所谓欲报之徳昊天罔极於戏恩之同乎天而无事于报是惟亲之于子徳之同乎天而不知所报是惟子之于亲人于天也固无得而报焉可不尽为人之道求无负于天之所以恩我之意乎子于亲也固无得而报焉可不尽为子之道求无负于亲之所以恩我之意乎尽为人之道所以事天也尽为子之道所以事亲也故曰孝子不过乎物仁人不过乎物夫孝子之道莫大于此又何以报为哉茍此之不务虽穷极富贵以养其亲乌在其为报也平阳谢氏兄弟二人伯曰希元仲曰复元其父捐馆之日皆藐诸孤也母夫人徐氏守节自誓力于纺绩事其舅姑葬其夫教字其子未㡬复元伯仲皆卓卓能树立其后希元为宣慰使司从事以没复元曰岂以兄之亡而戚吾母哉凡可以顺适夫人者日致勉焉其后荐经兵燹家用焚荡复元曰岂以家之毁而戚吾母哉凡可以顺适夫人者益致勉焉夫人以复元之能顺适其意也虽忧患备更而无不豫者今年八十馀矣鹤发而童颜聪眀而康徤愉愉如也盖复元自兵后即奉夫人隐居西山之下先墓之侧总戎者以复元贤且能以其名闻于朝擢平阳奕元帅府照磨复元不得已视事然未尝不以亲老为辞而夫人亦曰贫贱常事也茍一时富贵其如后忧何不久迄辞而归退然以养亲教子为务夫人喜曰汝幼孤而能自励若是汝父有子矣我异日见汝父地下可借口矣其为夀藏迹父之墓使我见之于愿足矣复元奉命惟谨且举兄之䘮祔焉每风日清美夫人辄携妇孙登临而眺望欣欣然有喜色复元乃构亭以为游息之所名之曰春晖而求文为记余因书此使揭诸楣间即是言推之则于其名亭之意庶㡬得之欲报其亲不知所以报而侥幸富贵以娱亲者其亦知所勉矣
  怀远亭记
  昔者圣人之于鲁也欲舍之而去情且不能忘使去之寖久而能忘其情乎是以在陈而有归欤归欤之叹焉奈何后世之士去故土而处他邦久而安安而乐乐而遂忘之而不复怀也夫故土之忘岂人之情哉乐有以移之矣凡乐之足以移人而使人忘其土思者莫甚于富贵然则得志功名之会驰骋富贵之途其去故土虽久且远而其情未尝忘焉者岂非忠厚之至哉而惟敦仁笃行之君子为然余谒告归自翰林获交谭君济翁间从搢绅先生登其怀远亭闻其言曰吾家长沙之湘潭壬辰之乱思试所学共济艰难于是委身戎行历湖之南北江之东西以至于两浙入皇朝从诸大将四方征讨朝廷录其寸功授管军镇抚俾戍金华金华距吾乡五千馀里吾去家二十馀年坟墓之存亡宗族之休戚皆无自闻知能无志于归省哉畏此简书莫之直遂爰作斯亭退食之暇端居凝想恍若足践吾里身抵吾家山川市井巷陌之接吾目风谣俗说俚谈之接吾耳庶㡬用以自慰云於戏故土之思富贵之乐有所不能移虽莅家双溪之上长山之下而心未尝不往来衡岳洞庭之间抑何忠厚之至也若君者敦仁笃行君子哉虽然故土之不忘而忘其本乎君读书明于大义然则处斯亭也岂但兴怀先基与族人而已乎其必仰怀乃祖端明公学行之正文章之懿事业之盛名节之著而思继厥美矣斯所以为怀远也欤不然金华去湘潭道路非不远也君去家岁月非不远也然三十年为一世君之越乡五千里不过二十年夫何远之有由端明公至君七世矣七世为年计二百有馀去之二百馀年而怀之愈久而愈不忘斯所以为怀远也欤
  商山旧隐记
  汉高帝以爵禄驾驭豪杰天下孰不奔奏四皓独抗高尚之志虽尝一至汉庭高帝终不得而臣之此其人何可及哉自韩彭诸公视之穷达则有间矣然彼不免于诛夷而四皓固尽其道而死果孰得失也先民有言晞颜之人是亦颜之徒也然则晞四皓之人可不谓四皓之徒与余于杨君子瑜是以有取焉子瑜温之平阳人倜傥而尚谊读书而能诗方关陜平定之日选士之晓畅文法吏事者为其各郡县吏由是子瑜有商州之役而商山四皓之墓在焉子瑜过其墓下低佪顾瞻喟然叹曰嗟乎四皓脱去功名富贵之累自足山墟林莽之间今吾乃茍升斗之禄而离乡井弃骨肉于四五千里外独不为四皓之所鄙咲乎且吾平阳多佳山水其胜槩不在商山下吾能无志于归哉投牒乞归守长以子瑜明敏练历倚之集事不听子瑜则曰吾欲归不得而吏于此非所谓吏隐者耶因自号商山吏隐既而凡亲老者例许归养子瑜即日治装南归葺屋凤山之下奉母以居其言曰吾尝吏隐商山矣非商山旧隐者而何于是扁其居曰商山旧隐居半岁而母以夀终子瑜日夜哀慕以至成疾又二年年五十九竟卒其子鼎元璧泰元发喜亲之归而伤其遽没也行其庭仰其扁思其亲悲不自胜以为吾兄弟弗获于斯致养矣岂不能于斯追养乎虽然将何藉以解吾亲之頥于冥冥中也相率来求文为记余观国家兴王之初庶事繁伙非刀笔簿书则无以纪载施行而吏由此见重固不遑以他途取士公卿大夫胥此焉出同时与子瑜被选者觊幸速化夤縁柄用固亦多矣不量力而任逾于器不旋踵而触罪罟以陨其躯者亦岂少哉子瑜之材岂不足以翔骛而无慕乎外出未㡬而辄辞归得以天年终于牖下则子瑜之于四皓虽非其伦吾能勿以为四皓之徒与子瑜有知当亦谓余为知已也元璧兄弟于其亲既没之后克谨其承久且不忘而拳拳焉以记为请可谓不死其亲矣何其孝之至哉余故不辞而为之记且授以凤山之章俾时节歌以侑祭其辞曰幽幽兮凤山克配兮商颜谷窈窕兮涧潺湲禽鸟兮间关树木兮檀栾有菊兮有兰可佩兮可飡亦有桂枝兮可以扳援神来归兮云承辕鹤先路兮缤其蹁跹㪺清兮击鲜以灌以荐兮敢有不䖍愿终岁兮于焉盘桓福我夀我兮曾与玄
  厚徳庵记
  平阳县北之五里有山曰鸣山考其地脉则曰焦下山折而南行奠为金山又奠为步廊山而兹山则支于金山蜿蟺䃲薄既翕复张首尾起伏势若狻猊坐据要会九凰东山旸奥峙其前雅山沙冈黄奥仙坛石刺上湾诸峰拱揖其左右前则带以长河风气之所会清淑之所钟也武略将军马侯镇平阳之九年购以营宅兆葬其外姑周夫人遂创庵山之麓兴役于洪武壬戌八月癸已而以其冬十二月已亥落成前为厅事厅事后为中庭中庭后为祠堂中庭东西各为轩东曰朝阳西曰致爽东西轩之外各为步廊以为庖为湢为圊为守塜者之舍为间凡十有七余客游平阳马侯以告曰外姑生于我乎养故死于我乎瘗吾妻尝请于吾曰先父母殁无后妾哀不自胜礼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又不得祀先父母岁时奉尝将缺焉此重妾之哀思者幸先母葬鸣山即是建庵为祠庶先父母精爽有所托妾之哀思可少纾似亦可为长久计哉若夫成妾之志则在卿矣吾念其孝又善其处是也得礼外意遂为创斯庵且买田若干亩为永业以具牺牲醴齐粢盛食居守者亦既作神主妥奉如式矣敢请命名而赐一言为记俾吾子孙无替吾妻之志云余乃名之曰厚徳庵而复于侯曰父族母族妻族之于我也服之降杀缘情之戚疏有不容不然者矣然当用吾之情则一焉尔也大凡妻之族犹不可不用情岂有无主后而可不加之意乎今侯以义起礼斯庵攸建固用心之厚而亦何莫非所当为哉虽然世降俗偷人子于其父母终而忽焉远而忘焉且犹不免妻之父母不言可知矣侯于其所疏者致隆极如此徳之厚也又何加焉闻者孰不感慕而兴起况于子若孙乎
  厚本亭记
  子之本乎亲也犹草之本乎荄木之本乎根也草木植物也犹能庇其本人子于其亲茍不厚报焉可谓知务乎生而事之死而送之则所以报本也养之谓事生葬之谓送死养不可不厚也葬可以不厚乎至于葬则无所为孝矣生而养之或失于薄犹可得而用吾力也死而葬之或失于薄将复何所用吾力哉是故易于丧葬皆取诸大过与其失之薄无宁过于厚也过厚云者岂曰若后世之厚葬云乎亦曰周于身者必诚必信不使有悔云尔周于棺者必诚必信不使有悔云尔何莫非我之所当为故曰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若徐君宗起葬其亲可谓尽心也已矣岂不以知本哉初君之先府君过县之梅源见其土厚泉深岩𡐍郁纡风气绵密而知为吉壤曰异日当归藏于斯甲午春山冦犯县君奉府君避地仙桂里而夏四月丙申府君卒其冬十月癸亥卜壶岭葬焉葬之日大风雨而事情不获申越四年十月辛未母夫人陈氏继卒而祔以卒之后十四日君又寝疾不获与窆居尝慊然语兄若弟曰先父母虽葬然不得地于梅源以葬犹不葬也朝夕相与图之洪武乙卯购得善地梅源之铁场原遂以是岁十月庚戌自壶岭迁而葬焉并墓构亭四楹岁时节拜扫馈奠其间而以厚本名之至是属伯衡为之记伯衡惟君以其亲所葬地非亲之志慊然而不宁必改葬而后已则君之厚于亲何以加诸是亭之名盖有由矣然而又欲托文字以昭后人盖不独以厚吾之所出自尽诸已而已亦将使来者知吾亲固吾之所出而吾子吾孙曾又岂不出自吾亲世有戚疏服有隆杀其本之一也本之所在视之宜若之何则上邱垄而抚松楸宁能已其孝敬之情乎死矣而事之如生亡矣而事之如存乌可不同于我也於乎徐氏之子孙登斯亭而读余文尚慎思贤父兄厚望之意而无自处其薄哉君平阳人典教乡郡凡十年召至阙下将官之而君辞疾坚甚今得旨归老于家以学行望于士林云
  时思堂记
  温之平阳东南三十五里地曰郭宕为其乡之望者曰郭氏郭氏系出唐中书令汾阳王王之七世孙太初府君广明间避地来平阳即钱浦以居其子景孜复自钱浦迁居郭宕至景高十六世矣爰以至正壬寅十月望日即正寝东室敞为祠堂妥其先世之灵始太初府君肇家于平阳由府君昭本始也非僣也次高祖次曾祖次祖次祢又其次所生父尊自出也非䙝也䂓制中度器物完具岁时蒇事馈奠惟谨扁曰时思而来请记古者大夫士之家祭于庙庶人无庙祭于寝三代而下庙制既废而祠堂则始自汉室不过即墓所为之变礼也宋儒去墓而建于家则变而恊诸义矣崇礼之士欲致崇极于其先可不为之然祠堂奉先之所也而所以奉先则有其道道者何思而已矣在礼有之思其居处思其咲语思其志意思其所嗜夫惟能致其思也是以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旋出户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然则子孙精诚之孚不孚祖祢明灵之格不格其不系于思与不思哉则思之所系不既重乎有祠以奉先矣而不能致其思焉则虽陈其罍爵簠簋笾豆洁其酒醴脯醢粢盛以荐以享夫何肹飨之有观景高之名堂可谓知所以奉先者矣非达于礼则何以与于斯於戏祠堂之设祭礼以时孝子仁人用以厚其先者也人何惮而不为之乎人不能为而景高为之不患祀事之不举而惟患思之不至揭名楣间用以自朂又欲求文以告来者何其笃于孝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人且则之况孙曾乎勿替引之善继善述何患其不至哉余弗辞而为之记非惟以彰景高之贤孝富而好礼者尚知所兴起景高名珽魁岸而有才妇翁郑朝美官于闽尝引以自佐用平冦功擢福州古田县尉陞瑞安州同知云
  慈夀堂记
  李氏慈夀堂曷为而作奉母也作堂以奉母而名之曰慈夀者何慈所以昭母之厚恩也夀所以表子之至愿也感之也深故望之也至则何以感乎母之于子也顾复乳哺提挈扶持推燥就湿躬实任之方其未有知未能言也饥也渴也寒也燠也苛痒也疾痛也惟恐失之恳恳焉悯悯焉求而得之是心也无间于子之幼小长大也其为慈也莫甚焉是故慈以抚子父犹母也母犹父也圣贤独以予母而曰慈母慈母以天下之笃于慈未有若母也者故夫子不馁不冻母慈之也无菑无害母慈之也求必得欲必从母慈之也乌得而不感之欤然则望焉何居母之夀加一月子有母慈亦加一月母之夀加一时子有母慈亦加一时母之夀加一岁子有母慈亦加一岁母之夀加一纪子有母慈亦加一纪则望其至于耄至于期頥而旦旦焉慈乎我也宜何如而祝之愿之也乌乎能自已耶虽然所以祝愿其亲者非独望其我慈而已也乌在非独望其慈焉而已也百年之谓上夀八十之谓中夀六十之谓下夀借使母年登于百至于我能养之日已过其年之半百矣况修短之不齐而其未来者不可逆知也思慈恩之罔极莫之能报也而又不可以弗之报也惟愿其享有多夀庶获申乌鸟之情焉致爱敬之诚焉是则不独望其慈我之谓也慈也者为母之常道也夀也者为子之常情也而以之名堂何也示庆幸也喜且惧也何庆幸乎爱其亲而欲其夀者人子之至愿也使亲得其夀以副子之愿欲者天也知得诸天者为不易幸而得之虽欲不庆幸乌得而不庆幸又焉用喜且惧哉亲之夀悬于天子之心恒不敢必得今也天幸夀吾亲出子期望之外可喜也已然大期之日至虽欲致须臾之养而不可得则年之高也亦可惧也夫惟知惧然后知不足知不足然后知爱日知爱日然后知修子职此四者李氏所以名堂者也李氏孰谓镐其名叔荆其字抚之崇仁人叔荆继母陈夫人今年八十有四矣而叔荆以文学蒙眷注官翰林教国子欲迎养不可也欲归养不获也顾其妻能率其子承事其母甘旨之奉朝夕无违凡足以娱悦之者无不用其情而其母亦乐有妇有孙也优游燕安无不欢适常常寄言叔荆曰我老矣而聪眀康徤若无苦念我也惟若蒙国恩宠备位馆阁如克尽瘁以报以称虽不在吾侧而吾焉有不乐者哉叔荆奉命惟谨不敢乞归左右就养仰之妇子堂于是乎作而求伯衡记之伯衡与叔荆同己巳岁生人叔荆有母而禄逮养伯衡则欲孝而无谁为孝矣故于叔荆之事企焉慕焉歆焉羡焉追恨焉愧慨焉嗟夫处斯堂者谁不有亲也志叔荆之志感而愿望焉幸而喜惧焉爱日而及时修其职焉则又何至若伯衡之追恨而愧慨也哉是为记















  苏平仲文集卷七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八    明 苏伯衡 撰记
  川上书堂记
  金君自明家平阳之南郭其居第在濠之滣不逾阈而川流可挹也自明隐居教授间以临以观而心有契焉因以川上名其书堂而求余记之嗟夫昔者圣人之在川上所为数夫水者不在水也在乎道也而余于道犹望洋焉则自明之所以名堂者余安能言之虽然道固未易窥也而川上之流水则有足征者矣一日有旦有中有昃有夜而水之流也自旦至夜未尝息焉一月有朔有弦有望有晦而水之流也自朔至晦未尝息焉一岁有春有夏有秋有冬而水之流也自春至冬未尝息焉非特岁月日然也流乎千万年之先而不见其始焉流乎千万年之后而不见其终焉岂独水哉于是观诸日月西者没而东者生于是观诸阴阳上者剥而下者复于是观诸草木荣者悴而区者申于是观诸鸟兽孳者革而毨者𣰇亦犹水之前者逝而后者续也嗟乎何以然乎曰出于气乎气不自神也曰出于机乎机不自运也则何以然乎讵不闻乎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此天之所以为天也天命不已故命于天而形于两间者亦不已微之为草木鸟兽且犹然而况于人乎人之于天也其气同也其理同也天地之初有理斯有气有气斯有形气宰乎形理宰乎气是故天地以气为槖籥焉以理为枢纽焉而人之所以为槖籥为枢纽者亦惟气惟理焉尔气之在人也荣卫之周流呼吸之出入无不同乎天也而况于理乎理者何性而已矣性之在人也无往不体无时不然者何诚而已矣故曰诚者天之道也夫惟圣人克诚安得人人而圣哉古之君子不睹亦戒不闻亦慎发乎已之所自知行乎人之所不见亦谨焉者所以立其诚而全在我之天也独之不谨则有时而息矣有时而息则诚之不至矣诚之不至则无以与天一矣而人也曾水之不如矣嗟夫有志于道者可不谨乎哉由君子之学进于圣贤之道余未之能焉抑不敢不勉也窃喜自明之有志辄相与言之倘有取于是则请以为川上书堂记
  平村山书舍记
  延平徐子潜尝作书舍于顺昌县之平村山实以家藏经史子氏之书释耒则却坐而读之以求圣贤之学比由进士为主簿婺之义乌请追为记余以谓自孔子没历秦汉魏晋以至于宋千五百年间学士大夫修儒术者至多读圣人之书者亦众求其学之醇而无庇者实少能明六经于一时则有之矣而终莫能使之焕然于天下千万世犹一日也复六经于无失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轲所以载道立教之言卓若日月之明而心术以之开济人极以之扶持世道以之斡旋而到于今赖焉者实自夫周程张邵五夫子之继作也嗟乎之五夫子者曷尝亲见圣人亦不过修其术读其书而己其所以能尔者岂不由其为己之为务哉人之生也皆有血气之性有血气之性故皆有利欲之心有利欲之心故皆有功名之志而后世之学有训诂有科举有文章有典故有地理有兵刑名法有星数医卜而又有老庄浮屠儒者之学惟圣人之道而已矣吾圣人之道一而百家异端不可胜数以一吾道而处其间与众楚人中之一齐人何异乎而况吾之道其功利甚大而其效则非若百家异端然可取必于目前也茍徒知尚儒者之学而不能致真修实践之功何以收深造自得之妙于真积力久之馀吾见其义理之微不能胜利欲之习虽诵说圣人之言难乎免于阴用百家异端之术以干誉以射利以欺世以希宠荣以徼近效以塞其功名之志矣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则君子之于学其可不为已乎道南之学肇于龟山杨先生而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迭出而纉承以授考亭朱先生尚论关洛之统绪有所托乾淳之师友有所据李先生之功盖莫大焉今十数大儒之书家传人诵之矣能因其言求其心以明圣人之道者㡬何人哉夫亦为己之功有未至焉耳延平固李先生之阙里顺昌延平属县子潜生其间濡染其流风不犹身亲受教于先生之门与闻言论风指以淑艾之私乎矧子潜气厐而质厚志确而习美盖可与有为者诚念夫世之忘本趍末而足以干誉欺世者非先生之学也必尊其所闻必行其所知一洗古今出入口耳之陋则其为学也斯密矣而其于道也将一䠞而至矣而余何足以知之
  刘氏新作水竹居记
  庐陵刘氏家有堂曰水竹居自宋季称之矣盖水竹先生之所居扁之者丞相信国文公也先生讳棠擢咸淳已已进士第授某官时权臣擅政国事日非乃不上而归隐于郡西青塘之上信国与先生友善其持江西宪节也就见先生青塘爱其居水竹之胜徘徊久之大书扁其楹然后去门人因以为先生别字好事者复绘为图其子孙皆克世守之至正壬辰堂毁于冦扁与图亦不能独存有字彦中者先生之曾孙也谓堂之有无乃门祚升降之机栋宇不兴则无以起后人之孝思遂以洪武四年即故址重构焉于是其友周君思中为请于余曰幸为记其兴复之自绎张前人之美以埀训于将来余惟信国忠义自靖虽死生之大弗顾也天地间何物足以动其心乎而谓爱夫区区水与竹乎得不以先生姱节雅量使人即之而爱慕者未易以形容夫淇澳之竹美卫武公者托焉万顷之波美黄叔度者托焉今虽莫知所以形容先生也托诸水竹尚亦比徳之义也夫不然惟水惟竹无地无之茍非有托乎尔则又何爱乎尔余之生后先生百馀年余之居去先生千馀里何足以知先生即信国之爱慕先生与先生之能动信国则其人品宜何如哉君子之泽不可斩也堂如之何其可不复也宜乎彦中汲汲焉兴作之为务也以余观于彦中其除瓦砾而事构筑也岂曰以为一家之美观云乎亦曰我祖之覆焘我后人者固有出于斯堂之外然堂乃我祖居处之旧精神尝往来乎其间今旧观云复凡我后之人升其阶行其庭入其奥尚相与思其平生以想见其人仰夫榱桷不啻若觌夫仪形竞于学问兴于徳蓺使诗礼纉承衣冠引翼则气习之永存风猷之不泯书所谓无遏抑前人休光者其殆庶㡬乎於戏彦中如此可谓能世其家矣岂徒一时兴复之功有足称道哉遂不辞而为之记
  世美堂记
  南昌李氏有世美之堂在郡城之修仁坊其先曰端明殿学士兵部尚书赠开府仪同三司豫章郡清惠公之所作也公讳大性事宁宗嘉定四年辛未夏以宝谟阁直学士出守于吴宁宗亲书世美二字以宠其行公于是即乡郡作堂以侈上赐焉盖李氏唐宗室世家四会居南昌者自清惠公之曾祖始曾祖讳积中起家进士官至殿中侍御史翰林学士以元祐党人谪居南昌因家焉殿中生卫尉丞良弼卫尉生户部郎中知徐州安国户部子七人清惠公其长子也次大异宝谟阁学士封豫章郡侯次大理知真州次大东江淮制置使建康留守兵部侍郎封豫章郡公次大京知抚州次大成主管建昌仙都观次大镇朝奉郎一时父子兄弟持节剖符为公为侯先后相望亦盛矣哉视元凯之世济其美殆无愧焉有臣如此为之君者何如其喜形于宸翰以宠异之乌能已也而堂之作所以对扬天休光昭世徳矧可以已乎今国子正宗頥清惠公七世孙也伯衡辱与为僚因得观其家乘考其颠末宗頥谓堂未有记请追记之伯衡之生去公远矣乌足以知公而记公之堂哉然窃闻之故家右族虽不复传珪袭组而气习之仅存风声之未泯犹不失为能世其家固已难矣况于衣冠之蝉聨奕叶如李氏者匪直保其气习续其风声而已岂不尤难乎哉此其所恃以庇覆必有出于堂之外矣夫堂犹非所恃又乌在记之有无也虽然当其时功名富贵与公等者为不少矣计其第宅之钜丽杰特百倍于公之堂者其岂少邪今欲求其仿佛但是荒墟废址荆棘生之而瓦砾无复存焉者矣自嘉定辛未至今洪武庚戌一百六十九年变故之荐更而公之堂翼然其后人世居之居之者又有文学位望若宗頥者焉于是可以观徳矣则堂不可无记也噫莫为于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于后虽盛而不传李氏世子孙其无忘尔祖之芘覆哉
  安遇堂记
  钱塘姚志道作安遇堂于其居第之中介徐进善先生求余文以记进善亟称志道之材之美年且逾强仕矣而名不登于朝版迹不离乎州里然而未尝戚戚以悲汲汲以求居尝自诵曰使吾隐约以终邪吾何知焉使吾有时而达邪吾何知焉吾知惟吾所遇安之而已矣虽然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仲尼独与颜渊而群弟子不与也然则惟遇之安固君子之当务而岂易能哉吾何敢自以为庶㡬抑将尽吾心焉尔此志道之志也故榜其堂曰安遇云乃若俾一言以相之则繄子焉是望余尝慨夫天下之士居则愿华厦衣则愿文绣飡则愿膏梁于是贱干贵贫慕富以逞其欲而富贵者又往往患失而临事计议其美恶而就避之素其位而行者果如是乎哉于时乃有若志道者以志道今日之处贫与贱茍不戚戚于心不汲汲于外则他日之所处虽位之卿相禄之万锺岂不颓乎至顺哉其度越人也远矣则余虽不识志道于进善之请乌得已于言乎昔者闻之当为而为之者此之谓义莫之致而致之者此之谓命命存乎天义在乎我故凡有生之所遇休咎也通塞也贵富也贫贱也莫非命也我何所容心哉何所措其智力哉惟君子处之曰休咎而休咎曰通塞而通塞曰贵冨而贵富曰贫贱而贫贱而不寘欣戚于其间则义所当为也虽极天下之变不失吾素守也夫是之谓安遇古之圣贤若大舜若伊尹若傅说若周公非安于遇何以傫然渔于河滨耕于莘野筑于傅岩而不以为辱也巍巍然君天下相天子居之若固有而不以为荣也卒然遇风雷而不知其为变也纷然致流言而不知其为祸也仲尼颜渊则不遇以终已畏于匡绝粮于陈居于陋巷而其乐自如也其与有天下而不与焉者夫岂异乎哉故曰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安之至也彼何以若此安遇也哉道无往而不在无时而不然圣贤之行无适而非道也故夫圣贤遇无不安者非安于遇也安于道也道一而已时自异耳焉乎往而不安哉非固知义命者其孰能之是故义命犹权度也天下之物亦众矣以一人之心当天下之物而轻重长短之情无或失之者有权度以处之也君子而不知义命卒然与事变相遇而不失其素者㡬希又何以能无之焉而不安也此乃余所学者嘉志道之有志故因进善之请而以告志道信其能安遇矣乎
  节义堂记
  处州卫知事魏君以节义名其堂使来请曰自吾有堂堂有斯名亦已久矣然未有发其义为吾记之者敢属笔焉余闻魏君家梁溪梁溪于毗陵为胜地九龙之山天下第二泉在焉魏君作堂其间不以观游为美而以节义自修亦可以见其志矣乃记之曰节义之立不立岂惟君子鄙夫所由判国家治乱安危亦恒由之何以知其然也士之出于三代之际者养之有学校淑之有教化莫不笃于道周于徳有过人之节取予辞受出处必以其义得失利害祸福不动其心杀之可也辱之可也饥之可也寒之可也爵之以五等之国富之以万锺之禄临之以三军之威使易其所守而胥为不善不可也夫如是故可以共逸乐而亦可与同患难三代之所以长治久安其岂不由此也欤厥后惟东汉诸君子无愧焉自元兴以降宦寺专政挟天子威权以薰灼海内纪纲于是大坏矣而当时君子其在位者则伉志群小之间不少屈意以迎合附丽至于罗织钩党之狱起而其节操愈坚其在野者则闻风慕义慷慨奋激弃家族骨肉相勉趍死而不悔夫如是故终汉之世不轨之徒怀篡夺者后先相望皆忌惮而不敢直遂而汉之社稷危而不遂亡者实赖之也然则节义之所系岂细也哉近世学校不修教化不行士鲜不为习俗所移放其邪心役于外物区区贵富何足为重轻而求之者隳名节捐礼义不顾性命而惟恐不得侥幸得之姁姁以为容詹詹以为悦汲汲保身固位以为务平居莫肯直道以事上缓急遂至鬻国而叛君若是者虽曰累千百何益于人国家哉圣天子知节义与国家相与有无创业之初庶事未遑而独于前朝伏节蹈义之臣或优以礼貎或宠以褒赠或列诸秩祀或录其子孙以示风厉丕变尔来埀两纪矣虽朝廷清明四方无虞士大夫幸而享富贵之乐不践患难之途无由以奇节高义自见而岂可不力也哉忘其势而取舍不悖忘人之势而特立不惧招之不来而麾之不去斯何莫非节义也岂必见危授命杀身成仁而后为节为义哉故观魏君之名堂非所谓有志者乎虽然人之所恃以斡旋万变者气而已有以养之则细入芒忽而不为歉大塞天地而不为盈不以困抑摧挫而亡不以安富尊荣而存盖有以为气之主也故随其所遇而皆安投其乡而如意众人之于是气也无物为之主而反听命焉如䘮将之兵如朝雾之气如暴雷迅雨之涌水其始也非不可畏而可悦假之斯须之时则已溃散消涸而不见其迹矣未有处大事临大节而不颠倒失措者由其为气所使而莫为之主故也均之是气也有所养者为正气无所养者为虚气惟气之正者浩然刚大不变于物持虚气以处夫纷纭之变其不变于物乎有志于名节者茍不明道集义以养其中而惟用吾气求有所树立非余之所知也愿与魏君勉焉
  存古堂记
  故集贤吴公家有存古之堂公薨后十有八年其诸孙惠卿请伯衡追记之伯衡素服公之硕徳懿望尝获拜其履舄喜惠卿之克世其家而又幸附名于其堂乃不复以晚陋辞而为之记曰三皇五帝之世之谓上古夏后殷周之世之谓中古秦汉魏晋隋唐五代宋之谓近古近古去今未远也而中古则远矣中古去今未甚远也而上古则已远矣轩辕氏之鼎陶唐氏之鬲有虞氏之敦兑之戈埀之弓和之矢此上古物也而犹有存者况于中古乎夏后之璜殷人之爵武丁之卣伯乙之罍楚姬之宝盘仲始义母之匜崇之磬离之釜此中古物也而犹有存者况于近古乎嗟夫今之世去上古中古如彼其远也而往往尚存其物者由人之贵之故宝之宝之故存之也抑非有势与力而又有钜赀虽欲存之亦乌乎能存夫必势必力而又必钜赀而后能存存之虽多而何益之有然世之溺焉而惟恐其不存者恒多天下有物生天地之先为人物之祖其古也无以尚之其于人也不可一息缺其存之也不待势不假力不待赀然而世之存焉而惟恐其失之者未尝多也何哉吾之所谓物者道焉耳矣此天所与我者孟子所谓存于人心而皇王之所由者也古之圣人贤人不存此而圣而贤者未之有也古之愚人不肖人存此而愚而不肖者亦未之有也今之人莫不希古之圣贤顾独用其心与力于古物间惑亦甚矣夫存其恃势假力待赀者而不存其不恃势不假力不待赀者不过一好事之豪耳将以称于天下曰贤者则不可也夫所贵乎贤者以其能存皇王之道也存皇王之道则今之人是亦古之人而已矣是则道者岂非至古而至可贵可宝者欤何可以不存之也人惟知离釜崇磬楚盘殷爵夏璜和矢埀弓兑戈虞敦之为古也则存之而不知莫古于皇王之道也故莫之存也茍知皇王之道有古于虞敦兑戈埀弓和矢夏璜殷爵楚盘崇磬离釜则知世间古物非古而好事者之所存者不足存矣惟好事者之所存者不足存然后皇王之道存于天下是故道之能存也则其家古物虽无一焉不失为古之士道之不能存也则其家古物虽累千百焉不免为今之人此君子之所存在此而不在彼也惟集贤公起儒生际盛时由上都学正八迁而为集贤大学士自将仕郎六转而为荣禄大夫始终一节为时名臣其平生事业固非伯衡所能知乃若以片言悟时宰使之灼知大义灭亲为当务而力佐人主窜权奸存君臣之义安危疑之势可不谓之贤乎微道之素存则亦何能尔哉公既以之发身又将以贻厥后是以有此堂也岂世俗惟古物以为存以夸示于众者可得而比乎凡公之子姓诚克守以为训而存其所存则生乎今之世何患古人之弗若而居斯堂也尚亦无愧哉
  师古斋记
  耕稼未有不师神农后稷者也古之善耕稼者神农后稷而已矣不师之不足为良农货殖未有不师白圭猗顿陶朱者也古之善货殖者白圭猗顿陶朱而已矣不师之不足为良贾为弓莫不师挥为锺莫不师倕为车莫不师公孙氏为宫室莫不师公输子挥也倕也公孙氏也公输子也古人之善为弓为锺为车为宫室者也师之而后足为良工於戏农贾百工然矣孰谓士之于字书也择古之善者而师焉而不及古之人乎周有史籕秦有程邈李斯汉魏有蔡邕张芝皇象锺繇之属晋有索靖卫瓘卞壶张华谢万王逸少父子之伦唐有禇遂良薛稷欧阳询虞世南柳诚悬颜真卿韩择木李阳冰之軰宋有蔡襄黄庭坚米黻张有吴传朋之徒皆书之善者也吾之于籕于篆于隶于分于真于行草也师之数十人焉则吾之善篆隶分真行草是亦之数十人而已矣岂独书哉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孟轲古之善为人者也为今之士而欲善为人夫安得而不以之为师乎是故文王去周公古矣而周公仪刑之尧舜文武去仲尼古矣而仲尼祖述宪章之仲尼去孟轲古矣而孟轲学之古之圣人贤人犹师乎古之圣人贤人而况今之士乎商书有云事不师古匪说攸闻今之为士者诚能奋然自勉曰天之所以与我者丰于古而啬于今也则古人非吾之所可及也今人犹古人耳未尝有丰啬也古之为圣人贤人而今吾为众人岂不可耻乎夙兴夜寐言焉而师其言行焉而师其行犹之工之师挥师倕师公孙氏师公输子贾之师白圭猗顿陶朱农之师神农后稷则生乎今之世有不肩乎古之圣贤者鲜矣於戏非有志之士孰能与于此哉同郡宋君仲珩尝治一室以居六经群圣人之书而仲珩尤工字书凡周秦汉魏以来下逮唐宋诸贤之法书铭刻莫不皆藏焉事亲有馀力则诵而习之于是扁其室曰师古而求余记之夫仲珩之严君太史先生以高文夙徳为当世宗师仲珩家庭之间父子自为师友可谓得所依归矣而仲珩不自足也必曰我师古之人我师古之人不亦有志之士乎其克充是志也而力行古之道则追配古作者岂直字书而已哉虽然宋襄之不鼓不成行不禽二毛房绾之车战王安石之用周礼皆自以为师古也而或亡或败或至于厉民是故士当师古而不可泥古仲珩尚慎旃哉斯言也敢请质诸太史先生茍以为可则因以为记
  景古斋记
  平阳有好古之士曰吴元范氏凡一言一行皆师古之人而性嗜篆隶真行诸书非古不为也于是名其居曰景古而征记于余余辱交元范欲其景慕夫远者大者乃告之曰世人知景慕乎古矣而可不景慕其所贵者乎夫神农氏之耒耜黄帝之衣裳陶虞三代之圭璧鼎卣孔子之剑履颜子之箪瓢此天下至古之物也而已不复存藉令存焉虽景慕而无补会稽之罘之遗碣泰山邹峄之断碑凡秦汉以上遗物故器鸟迹虫书仙宫鬼塜诡异幽怪难识可骇之字此亦天下之古物也今间存者虽可以悦目适意然景慕之于人无足轻重鬻熊太公老𣆀杨朱墨翟庄周列御冦荀卿管晏申韩之属所著之书太史公之史记不韦淮南之训览以至魏晋以降幽人狷士愤世嫉俗作为辩论多者数十百卷少者为言亦数万此亦天下之古物也今其存于世者固足以考既往之得失稽道术之离合而所以辅世植教廸民彝而成治功者不在尔也吾又何景慕焉吾之所贵而景慕不暇者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之易尧舜禹汤文武之书商周鲁十三国之诗春秋礼经大法宏谟洙泗之所陈濓洛关闽诸子之所申远征近取著之于心服之以身施之家则长幼序而亲疏穆措之国则教化行而风俗淳是则天下之至古而可贵可景慕者孰有加于此乎然犹未也吾心之中有物混融离之为五常揭之为三纲明如日月而无所不照大如天地广厚而周通推之乎其前而无始推之乎其后而无终是为古今之会事物之宗在昔圣人贤人未有不贵此者也吾景慕圣贤而行之以道而持之以不息而全之以不失则圣贤吾可㡬而及之矣岂非善景古者哉何必上探太始而希迹鸿濛也耶
  坚白斋记
  平阳王伯原业诗书而乐恬静工文翰而慎交游洁庵孔子升先生之内侄世家王薁邑著姓也尝即居第之西辟斋以为藏修之所负凤冈揖龟屿远则层峦聨络乎左右近则乔木参错乎后先问名于先生先生名之曰坚白斋未及为作记而先生逝矣至是介先生仲子怡伯谒余而请焉嗟夫先生岂不欲伯原以公孙龙之幻为戒而以仲尼之言自勉乎其望之也至矣盖天下之物方其未磨涅也坚白有馀者恒多及其既磨涅也坚白不足者恒多今夫瓴也甓也石也非不确乎其坚磨之则磷矣不以磨而磷者惟玉乎是故物无定坚定坚玉焉尔矣今夫雪也羽也丝也非不皦乎其白涅之则缁矣不以涅而缁者惟玉乎是故物无定白定白玉焉尔矣莫坚于玉而亦莫白于玉故天下无物可以言坚惟玉可以言坚无物可以言白惟玉可以言白玉也者足于坚白者也锤石以击之不毁也淤泥以渍之不染也虽百磨百涅又岂忧磷与缁哉富贵贫贱祸福死生所谓事也无常而使人䘮其大节有甚于磨声色臭味轻煖狗马所谓物也善惑而使人失其本心有甚于涅然而君子惟患志之不足而事之无常不患也惟患徳之不纯而物之善惑不患也古之君子当大任而不惧蒙大难而不怵变故交乎前而不乱穷达更乎身而不易诱之以不赀之利而不诡随劫之以𫓧钺之威而不回屈无他焉志定而已矣目视采色而不眩耳听声音而不莹口食肥甘而不爽身处佚乐而不溺驰骋田猎而不荒从车百乘而不骄无他焉徳纯而已矣嗟夫志之定也徳之纯也犹玉之坚也白也应乎事而事不能累交于物而物不能引不犹玉之不磷不缁乎然则学者不持其志不经其徳可乎何以经徳曰寡欲何以持志曰养气气养则志定矣欲寡则徳纯矣徳纯而志定则玉不足为吾坚亦不足为吾白矣吾也接物而本心不失临事而大节不䘮焉往而不若古之君子哉先生名斋之意讵不以此伯原其亦知所勉夫书而归之所以记也
  巽斋记
  巽斋者前平阳州学教授孔君子亮藏修之室也其扁 江浙江省左丞番易周公伯温之所书也子亮居兄弟中第五于巽之次有合焉其室在东南隅于巽之位有合焉此斋之所以名巽也而征余言其义以为记夫巽之义圣人作易既言之矣其又奚言顾子亮名斋之意虽本乎先天之位次而巽之所以为巽则犹有当推言者焉尝闻斋也者谓夫闲居以养其心若于此而斋戒也孔子不云乎圣人以此洗心而退藏于密然则于斯闲居而以易养心岂非孔氏之家法乎大凡卦有象有辞有变有占而随风则巽之象也利有攸往利见大人则巽之彖辞也君子以申命行事则巽大象之传也而观象玩辞则居者之事也子亮辞典教之职退而家食藏修游息于斯其于有攸往见大人者察之必至审而于申命行事者究之必至悉动则观其变玩其占而已言乎其变则巽自遁来遁而为巽四乃得位得位而近君其动之占所以悔亡而有功者四以一阴处四阳之间而顺于五皆以正而相得巽之善者也子亮神明之胄学术之优年高而徳劭望尊而誉隆岂果于遁世而不动者哉一旦国家旁求耉老修汉家聘申公故事束帛加璧贲于丘园安车蒲轮御以上道进居近列衣被清光则所谓得位而近君顺而以正相得者不在易而在子亮矣而况莫吾用而未始不动莫吾舍而未始不隐而吾固自有未始与之俱动俱隐者存焉夫如是则子亮之于巽也斯密矣岂徒次与位之有合而已乎易之取义非一端是故巽为有攸往见大人申命行事而又或为伏或为隐窃惧昧者疑子亮之退处斯斋有类乎以潜伏隐藏为巽者是以为之记
  松石斋记
  人之常情于天下之物接于目而不以为异者日见之而一日不见焉犹不能忘情也况接于目而以为异者日见之而一日不见焉独能忘情乎哉此陈君子仁松石斋之所以作也君合肥人隐居黄陂湖凤台山之间仰而见夫苍然挺者直者□者若总干若蛟龙腾若幡幢列则松也俯而见夫崭然锐者楕者突者若置棋若虎豹蹲若圭璧植则石也心甚异之事亲之暇读书之间视若大宾狎若密友未尝一日不接焉去年春朝廷闻其名召至阙下说书东宫擢知平阳县事君奉命而来宣徳意布教条给赋税平狱讼孜孜若不及退处便坐仰焉而松俯焉而石莫之见也怀思焉怅望焉以名其轩而求余记焉於戏君之异夫松石而情之不能忘若是其必有以取之也岂留意于物哉昔者圣人于松不曰后雕乎于石不曰不磷乎后雕之谓贞不磷之谓坚凡物之贞坚固无若之二物者而其用尤莫大焉故夫松以之制器以之作室故夫石以之攻玉以之补天使君不有取乎尔则何以异之而情不能忘若是耶异之故知之知之故取之取之故不忘之不忘之故比徳之不暇也然则挺贞坚之节周当世之用将不在松石而在君矣此固缙绅士之所望亦君之所自任者故以之为记
  静学斋记
  非学无以广材非静无以成学尝闻之诸葛孔明已独不知以静而为学乎抑静之时而后学乎如使必静之时而后学也则通国之人终日能处深山穷谷者无㡬也终日能杜门却扫者无㡬也终日能不与事物酬酢者无㡬也而人之生日用之间不能不有为亦人道之当然也朝有为则朝不得静处日中有为则日中不得静处暮有为则暮不得静处朝而不静则朝不暇学矣日中不静则日中不暇学矣暮不静则暮不暇学矣岂惟自朝至暮无静处之时自旬日而阅月而逾时而终岁宁复有静处之时然则将何时而暇学而学无乃遂废乎尚何成学之望乎以此知学须静云者亦曰静以为为学之地而其要则不过心不妄动云尔无若奕者然方奕而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则心不妄动矣心不妄动虽不处深山穷谷不杜门却扫而与事物酬酢不害乎其静也心妄动虽处深山穷谷虽杜门却扫而不与事物酬酢不免乎其不静也静则焉往不可与共学而学焉有不成者不静则焉往可与共学而学焉有成者是谓静在内不在外以心不以境彭君仲辉平阳之雅士也隐居田里绝意名利言动以礼自律朝夕笃志诗书间则从缙绅先生考徳问素尝取孔明语扁其书室曰静学斋因张子玉氏求余以为记故与之言於戏夫人处乎阛阓能专心于学且犹成也而况仲辉闲居山林无事物之夺而专心以学所成就岂不过人远甚他日闻平阳有杰出乎其类者必仲辉也
  幽斋记
  深山𮟏谷草木丛茂樵苏断绝地之幽莫加焉绿阴清昼万籁俱寂纤尘不惊景之幽莫加焉宴坐终日目耳无营心念凝然趣之幽莫加焉地惟幽故胜景惟幽故静趣惟幽故适以幽适之趣遇幽静之景处幽胜之地其为乐盖有不可名言者矣而非心解神释者何足以知之杨君孝忠蜀人也家在嘉定之龙游其山则有三峨龙门登瀛焉其川则有渎江玉津大渡焉孝忠未出仕时日徜徉乎其间木石与居鹿豕同群喜其地与景并幽有会于其趣而得以乐其乐也因扁其居曰幽斋兹莅官平阳与余邂逅以余亦蜀人也有乡曲之雅求文为记昔者君之乐乎幽也余固不得而窥焉观夫今之在平阳也有钱榖有征发有期会有营缮有听断有送迎可谓烦且剧矣地也景也俱非复昔之幽矣而君自朝至夕从容暇裕初未尝不乐也间过其寓閴乎寥乎门无请谒人迹㡬断虽在城郭之中公署之内而隐然若山林之幽宜乎孝忠之乐易地皆然也道二出与处而已矣处则山林出则朝市虽曰殊途而吾之所以为吾者岂有间于其间哉故曰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君子所性不以穷达而加损而况于趣乎然而未易能也而孝忠能不择地而幽幽而适直贤乎矣古之成功名而享富贵者必终始一节惟其所遇而安者也然则君他日所成就孰得而涯涘哉
  洗心亭记
  东阳蔡伯圭氏通判抚州之二年作亭于公堂之西池上退食之暇则于斯危坐而息烦内省而涤虑因名之曰洗心而以书来告愿有以记之於戏伯圭夫岂有取于坎然一勺之水乎殆其志存乎圣贤之学因借易所谓洗心以退藏于密者以发之也余虽浅陋能不乐告以所闻乎夫天下之事不为少矣而古之所谓圣贤者万事至而无不接接之而无不得其情天下之变亦无穷矣而古之所谓圣贤者万变触而无不应应之而无不得其当今世之士左一人呼焉右一人问焉其唯诺不乱者鲜矣前一人挽之后一人推之其举措不失者鲜矣而圣贤者以一心之微应接天下之事变常恢然有馀裕此岂偶然哉主静而已矣惟其静也夫然后足以制动静足以制动者静亦静而动亦静也是以无为而无不为无不为而未尝有为此之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故圣人之心湛乎其犹澄江鱼龙居焉鰕蛤生焉凫鸥浴焉蛲蛔投焉牛马饮焉神妖怪物藏焉荒查丑石容焉千沤万泡起灭焉揺焉溷焉莫能汨焉而映彻万象纎毫见也妍媸钜细无遁形也遗针堕芥可指取也夫其静何以能尔也则亦仁而已矣故曰仁者静渊哉仁乎其洗心之要乎果能仁其有不静乎焉有静而不退藏于密乎圣贤之学无先于此矣然则其洗心也岂真有以澡雪之而其退藏也亦岂兀然伏其身颓然无所用其心哉彼扬雄者顾以为世之贤人之所以自养其心者如人之弱子幼弟不当出而寘之纷华轇轕之地嗟乎亦已不思矣吾恐其习之无素卒然与事变相遇义利不辩取舍不明㡬何其无错谬而颠冥也而是心难乎免于梏亡矣独不见未尝更事之子弟一旦出而任其家豪奴悍婢皆与之伉盗贼又乘间而入据其室朝夕扰扰且不暇尚何暇雍容应接宾客哉故夫养心犹将兵也善将兵者素蓄方略治三军之众麾八面之敌而其身尝逸善养心者去情却欲群于万有之中立于万物之表而其心尝静又焉事夫兀然颓然如木偶人者而后曰静哉虽然余之言何足征也伯圭黄文定公王文宪公金文安公许文懿公里中子而四贤实以朱文公之学相授受伯圭夙既有闻今出而仕又适在陆文安公乡郡文安虽不可作然而尊其所闻行其所知讵不有其人耶伯圭尝试就而询焉不有得于此必有得于彼矣其殆有以启予者乎而余言乌足征哉
  梅初亭记
  翰林学士江夏魏公有别业在蒲圻嘉花美卉种种并植而公于梅独有取焉遂本邵子所谓梅初以名其亭公之言曰吾尝求之昼夜矣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而昼夜莫不有初也征诸四时矣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四时莫不有初也又尝质诸天地矣浮而在上者为天凝而在下者为地天地莫不有初也合之为宇宙宇宙各有初也散之为万物万物各有初也然而未易窥也而吾于梅见焉时乎冬也雪霜凝沍万木枯槁两间之生意㡬乎息矣而梅也粲然而有华盎然而独春傲极阴于方隆回微阳于最先造物之发育于是乎权舆矣故吾之取夫梅也岂曰翫物云乎吾之名吾亭为梅初也岂曰其秀为其实之初乎盖以其芳于一阳来复之初为众芳敷荣之始犹正为岁之初也犹朔为月之初也犹辰为日之初也伯衡闻而叹曰知宝之爱之尊之贵之此尚徳之心也而岂文房之宝之谓欤一砚之微长不满尺厚不盈寸而莘仲居之以特室表之以其号乌可谓过也哉盖公之所以不朽者不系砚之存亡而公之贤则砚之轻重系焉夫其人贤矣其一物之遗后人宝爱尊贵之至于此也然则人固可以不贤哉於戏公精微之蕴见于其书而施及于今者岂直砚之比乎则夫以宝砚者宝其书夙夜勉焉是请是习是蹈以晞夫公之贤乌乎可已耶如是则华仲诚哉尚徳者矣而凡登其轩观公之砚者其不特有所慕其亦思所勉也夫
  清源书隐记
  奉新之大源宋翰林直学士余公之故居在焉子孙皆克守其先业曰可立者公之六世孙也清源书隐则其藏修之所也可立司征平阳谒余而请记余虽未尝至其地可立言之甚详大源去奉新县治西南二十里其南白鹤峰峙焉其东障以双凤犀牛诸山而下马村应城祠接焉其西直以登仙岭而张天师坛李八百洞在焉清溪环绕而襟带乎其间余氏之居大源自豫章太守始六传而至学士居第则其所创数百年之乔木郁乎阴森而甍桷隐见于苍翠之表过而见焉者不问知为旧族也前有旌表亭有仙人刘道真石刻其略云时有青云子孙不绝书至今存焉由是观之山川之环合风气之绵密可想见矣窃意居其中者岂独余氏而已与太守居并时者今亦有存焉者乎与学士居并时者今亦有存焉者乎藉令有之其子孙亦有以儒世其业若余氏者乎余氏历宋元以至于今上下四百年矣而世泽沛乎其未艾也何彼之泯没无闻者众而余氏之世弥久而益振岂扶舆清淑之气独钟于一家是不亦可深长思乎盖衣冠之引翼由忠厚之积累忠厚之积累由礼法之承传礼法之承传由诗书之讲习太守积书以遗后人而学士能讲习之故其门户益大学士积书以遗后人而可立能讲习之故其门户不坠夫书非积之难而读之难非读之难而含其英咀其华得诸心为实徳行诸躬为实行兹惟难哉今可立之书室以书隐命名余意其书必插架而充栋也凡子若弟诚克真知而允蹈心得而躬行则胥为善士之归大源之有余氏余氏之在大源岂不相为悠久也哉余辄本其世泽渊源之懿而道其不可不以前人自力者为记若夫山水林壑之美诙奇胜绝之观当有妙于文辞者为可立赋之
  南华谪居图记
  洪武元年夏国子祭酒许先生谪韶州即唐宰相张文献公祠以居祠在州城之北而城南有山曰南华直乎祠之前其冈峦起伏草木行列朝霏夕霭不出户域可以尽得之先生著书间暇时临眺而乐焉曰使吾为此州人奚其不可也于是号南华逸人且属龙虎山道士方壶子绘之缣素云初上行幸金华访求文懿公之后得先生召之见未至而乘舆还京师驿召先生赴京师一见与语大说为立京学命为教授铸印使佩之仍命入傅皇太子及诸王已而改京学为国子学拜慱士未㡬学陞正四品拜祭酒出入两宫且埀十年自稽古礼文之事至于人材之进退时政之㢮张无不预议先生感奋图报是是非非无所顾忌所为学校修废举坠更䂓设法以教养者数十事无不施行其见知于上者至矣然亦不胜夫人之媢嫉也会先生尝以学官什器用之私室言路因以移用官物坐之章入上览之而咲而媒孽先生者不已于是韶州之命行矣夫以文学侍从之贤一旦以微言而远谪岭海间去亲戚而位夷獠人将不胜其戚戚先生不惟不戚戚且安而乐焉观其自号有终焉之志此其学问之过人为何如盖君子求在我者而已矣使其中有所愧何往而能安使其中无所愧何往而不安是以吾祖文忠公之安置惠州自言譬如元是惠州秀才累举不第北归之望已绝方自肆于山水之间惟日不足何曾以谪为意也今先生之志岂不犹之吾祖哉不然蛮邦穷裔连山复壁蛇虫之所潜瘴疠之所聚此羁人迁客之所以悲思无聊而不胜者又何足乐也余故著先生出处之故览斯图者得以考焉














  苏平仲文集卷八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九    明 苏伯衡 撰记
  定轩记
  刘君公翼以浙江按察知事入奏留京师缙绅与之游者诵君之美而告于余曰刘君故儒生也虽跻膴仕而雅不忘旧学故有斋居之所曰定轩愿乞言于子以记之余闻之愧且谢焉鄙人于圣贤之学未之有得刘君之所以名轩者乌足以知之将以言其觕也又未尝及君之门瞻望其轮奂之美二者何居虽然窃尝观之矣二仪高厚而无穷七政循环而无端四时变化而不测而莫不有定运焉人之为人手足耳目口鼻之为体与夫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之为物而莫不有定形焉五方之异音九州之异俗智愚贤不肖强弱勇怯之异质而莫不有定理焉内而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外而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而莫不有定职焉予夺废置诛赏黜陟有定法焉尊卑上下之于舆马宫室器用服食有定制焉朝觐会同冠婚䘮祭饮射蒐田有定礼焉四民有定业焉百工之作什器有定式焉凡穷达有定分焉道合则合道离则离有定守焉惟其运之定也是以章部会元分至启闭盈亏薄食退留伏逆可得而推惟其形之定也是以峙者流者飞者潜者动者植者倮者可得而名惟其理之定也是以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放诸四海而准惟其职之定也是以治众若治寡而庶事不劳而集法一定而不可私也故尊为万乘命一有徳讨一有罪而必付之所司制一定而不可逾也故虽有过人之材出群之力高世之智拟乎封君之富而亦无敢越厥志礼一定而不可紊也故四海犹一家而千万人犹一身惟其有定业也是以无职事者出夫布惟其有定式也是以轮人舆人弓人庐人车人梓人之攻木筑氏冶氏凫氏𣓨氏段氏桃氏之攻金函人鲍人⿰人韦人裘人之攻皮锺氏筐人㡛氏之设色玊人楖人雕人之括摩陶人旊人之抟㨁其为师者不烦而其为弟子者有成分定也是以用则行而舍则藏得不喜而失不戚守定也是以可生可杀而不可诱之以利劫之以势定运也定形也定理也此天地之所以宰万物也定职也定法也定制也定礼也此人主之所以宰天下也定业也定式也此众人之所以择而处之也定分也定守也此君子之所以自强也而皆为学之当务也念吾之生也幸而为人早夜孜孜勉勉求践吾形尽吾性安吾分毋易吾所守不吾用也则业吾业终焉如其用吾则垂绅端笏人主之前立不易之法建经久之制损益一代之礼翊扶天地之运以举吾职庶㡬善学者哉虽然操舟以入海必定之以指南夫然后克有所底止而况学者如之何其可无定志也故传有之曰知止而后有定刘君倘不以余言为老生之常谈则请以为记
  清风幕记
  金华府经历厅事之后旧有轩焉广平马君为经历之又明年始葺而新之以为宴休之所地不改辟而胜户不易乡而敞城之北夫容诸峯不障于睥睨者一举目可见环以乔木左右映带嚣声远遁野兴横生君时从僚友集处其间油然不知日之既夕凡坐乎轩中者如坐大山长林之下未有不洒然者也太守锺君曰是宜名清风幕既而告余请为文以记之余观鼔万物以然而莫知其所以然者无过乎风而吾祖文忠公以为风也者力生于所激而不自为力故不劳形生于所过而不自为形故不穷夫如是故发达万物而天下不以为徳摧败草木而天下不以为怒嗟乎岂惟风为然善为政者莫不然圣王之于民也所欲与聚所恶勿施生之而不庸杀之而不怨盖得风之道也而君子法之曺参用盖公之言以治齐而齐大治者其不出于此乎金华虽剧郡然其山水清远其习俗淳厚其君子贵徳而贱利其小人尊吏而畏法凡为郡者率以风流文雅谈笑觞咏为事方国初用兵东南常倚金华以为重大将相继于此治军实以平勾吴定于越取七闽自是郡守以下劳于营职穷日夜不休兹轩直寻丈耳葺之犹不暇尚何暇能雍容自适如故事哉岂其材皆不足欤虑民之难扰惧事之难集不临之以声威则驭之以智巧皆务出奇而莫知行其所无事也而欲庶㡬昔人之雍容宜其不可得哉惟二君之材贤既足以相济而又能叶其志顺其俗乘其时而施其政一切除去苛浇而与之相安于无事以故不劳而治然后因其馀闲葺其庭宇而与僚友退食之暇讲求政理焉商确古今焉委蛇以自适焉郡之人闻其愉愉以适于斯也咸乐然相告曰自军兴郡无此风且二十年矣何幸于今复见之斯世其小康乎侯其遂与我休息乎我等其将优游以卒岁乎此与闻其钟鼓见其田猎而欣欣者奚以异盖君子之风善为政之效也向使政未平讼未理田里未安虽有燕闲之地谁与适此而亦安能独适哉故一轩之葺于二君之政虽不足以为损益而其为郡不烦绰有馀力则可概见也已矣余喜二君之政成嘉斯民乐与之同乐而又恐有力者将夺二君以去也故述其大节如此庶来者登其轩闻其风慨乎想见其人以其所以治郡者治郡则民之于二君虽至久远而犹蒙其庥也而斯轩者亦将托以不朽乎
  听松楼记
  岭门在平阳县治之南一里其地介乎东山九凤两山之间林氏世居焉即其居之左作楼以奉其亲则余友敬伯也余尝与客过之入坐楼中俄有声若潮汐至而波涛惊也若雨雹交作而人马并驰也若筦磬弦匏之杂奏而合止以柷敔也徐而察之则环楼皆古松柯叶弥布若车盖苍然际天望之有太古之色风飒然南来触之动之挠之而纷披而凌乱而参错而为此声也客顾谓余曰美哉沨沨乎䟽瀹世之污浊以快一时之怀有不在兹乎而孰槖籥是而孰吹嘘是其出于风也乎哉其出于松也乎哉谓其出于风耶风行乎苍莽之间方其未与松遇也曷尝有声哉谓其出于松耶松立乎岩壑之际方其未遇风也曷尝有声哉由是言之谓声出于风不可也谓声出于松亦不可也谓出于风于松皆不可则果安出耶余曰子未之知耶物之无形者非风而何物之有形者非松而何凡物之在两间有形者实无形者虚虚者实者相值也相搏也相磨也相激也而声于是焉生故槖无声鼓之而有声管无声吹之而有声惟风与松亦然是故风非松其声无所托松非风其声无所发声出于所托故其清浊无常声出于所发故其作止有时然则谓之出于风可也谓之出于松亦可也人籁乎地籁乎天籁乎敬伯父子朝夕披襟而坐隐几而听其审之矣子其质之固不必起南郭子綦也敬伯父子其岂非庄周所谓心融者乎神凝者乎不然自有此松即有此声函胡清越洋洋盈耳听之而不闻cq=359过之而不顾日不知㡬千百人而其声自鸣自息于天地之间不知㡬百载矣何独敬伯父子闻焉顾焉楼焉而听焉穷声之状足耳之欲飘若蝉蜕而抚有宇宙焉敬伯作而曰先生之言至矣吾亲尝名吾楼曰听松请书以为记
  听泉楼记
  永康县北三十里有山曰方岩峰峦峭㧞林壑幽𮟏泉流其间而峡束之而崖㵼之而窦泄之而洼内之而石扼之而木梗之而声出焉或大或细乍疾乍徐既清且圜发天然之律吕寄遗音于澹泊非清庙朱丝之所及也胡君济源过而闻之恍然不知泉之声而疑有若作乐山谷中者曰异哉此孔子闻之于齐而三月不知肉味者也何为而在此哉徐而察之则岩壑中皆流泉回转激触而为此也倚杖临听恋恋不能去乃即泉之涯构楼曰听泉起居饮食常在乎是霜晨月夕凝然端坐穷泉之声足耳之欲而自适焉或者以为陈六代之器弦匏三百五篇雅音之沨沨岂特泉之比乎听者且犹坐睡焉而况山中之泉垠然有声乌足以悦耳而济源闻而悦之至于作楼以听之虽其嗜好与人殊也抑岂非僻乎济源以告予予复于济源曰讵不闻乎非有度数而均节自成此韶之大全也故曰韶则亡矣而有不亡者存盖尝与日月寒暑晦明风雨并行乎天地之间而凡有声者皆吾筦磬匏弦也独泉乎哉然世之人方汩没于淫哇而听者谁欤纵有此声无此耳吾先祖所以兴叹于水乐也今济源独寤寐咸韶于数千百年之上追伶伦后䕫友其人于冥漠一旦闻泉声入而心融可谓审于音矣是其中必有所得也不然泉鸣幽壑响应空山过而弗顾听而弗闻人日以数百千而泉也自唱自和于寂寞之滨不知其㡬千万年夫何独济源顾焉听焉而不厌焉其得乎天为何如也然则济源延州来季子之徒欤东郭子綦之徒欤虽然方济源听之而有得也济源口且不能自言而况夫人乎则济源之所以听泉者将谁知之何怪夫人以为僻也彼虽吾僻又何病焉适吾适而已矣适吾适也吾不知老之将至矣又何病焉济源笑曰有是哉乃歌曰今夕何夕得闻箫韶起而视之空山寥寥草树不惊明月中霄有闻无声流泉滮滮后䕫已矣师旷莫招聊乐我心于焉逍遥
  皆山楼记
  武义西南行四十里至俞源俞源隶括之丽水在其治之东百有九十里介于群山之中其地方广数十里山聫络无间断其溪折行山罅间不见首尾皆自高趋下初于山隙处遥望见谓是瀑布其田皆垦辟山阯为之累石以为畔岸高高下下秩若阶级其路皆侧迳缘崖悬磴临流如曵练隐见木末其民居多负山而因山以为垣墉散处凡数百家族大而望于乡者曰俞氏其居第之址于众中夷以衍然其四面之山若望云雪峰九陇之属亦高出屋危而俯窥几席也余尝出其途山之雄尊深秀婉丽端重杰特峭㧞不知可方终南王屋五台峨嵋三峡赤城云门五老罗浮与否观其高薄霄汉者润含雨露者蛟龙翔者狻猊蹲者旗帜舒者屏障矗者剑槊攒者芒角露者腾欲上者俯似窥者环若卫者拱而揖者驰而赴者辏而集者离而分者属而合者将仆压者欲攫噬者立者偃者仰者㰐者洼者突者⿰者䫜者使人神骇目眩不暇应接亦奇矣哉而往来之人弗之奇也况于土著者乎少则矜之多则厌之频见则轻之倏遇则贵之此人之常情也俞氏之彦原善生长乎其间朝暮起居食饮接于目者无非山也意其轻且厌之矣顾乃若未尝见山者至于作楼以临以观是何其情与常人殊也盖天下之乐无穷而君子之于乐贵乎自得使其中无得极天下之尤物方其快意无物与易忽焉情迁未有不厌者也使其中有得极天下之微物以适吾适无所不可虽至没齿又何厌之有哉原善之于山也其得诸心者欤不然何以能不轻且厌耶且夫朝阳夕阴春雨秋露风雪冰霜烟霏云霞变化不同而岩姿壑态亦不同虽穷天地不能尽其妙也又岂一览而能发其秘哉然则原善亦将溯乎有物之初而求于一气之始以徐观夫千古之变也如此则审与常情殊矣原善与其季原遂原吉原礼皆高尚其志无慕乎外欲知其人尚于其所乐观之
  三然楼记
  人之生有耳目有心志有神气曰耳目吾以之为用者也曰心志吾以之为主者也曰神气吾以之为干者也为吾用者隘则陋故欲广吾视听为吾主者郁则昏故欲适吾意趣为吾干者劳则耗故欲安吾精爽豁然则视听广矣悠然则意趣适矣恬然则精爽安矣视听广然后用行意趣适然后主尊精爽安然后干强故豁然所以养耳目也故悠然所以养心志也故恬然所以养神气也养生者安得不兼务之有以养耳目无以养心志是养其外而不养其内非善养生者也有以养心志无以养神气是养其性而不养其形非善养生者也耳目而耳目养焉心志而心志养焉神气而神气养焉则可谓善养生者矣此张氏三然楼之所以作欤张氏世家平阳登瀛里作楼里之小屏山下则思中也楼为屋三间中间北乡名豁然东西间皆南乡西名悠然东名怡然于是人号曰三然楼思中尝与余登焉坐乎其中一望数十百里高者下者洪者纎者峙者流者动者植者皆几格间物也而吾耳目得所养焉入乎其西碧梧丹桂杉松槠桧蔚荟成林掩映轩户清风不动爽气自臻林景阴翳疑出尘境得也失也休也戚也荣也辱也皆不足以累我也而吾心志得所养焉憩乎其东方床髹几可据可隐解衣岸帻或偃或仰书插架而忘披琴挂壁而忘弹无思无为无将无迎荣卫之周流呼吸之出入不知其关键槖籥之在我之在天地也而吾神气得所养焉乃始知思中命名之意非偶然也余与思中盖异方而同得矣嗟乎养吾外吾内吾性吾形以养吾生余每恨无以得之今不下阶不终日而兼得之于斯楼然则斯楼其道山乎其春台乎其寿域乎美哉楼乎其为足以永居乎思中读书自足于世寡求视富贵势利敛然退避惟恐为所凂而斯游斯息若将终身焉此其所得为何如哉世岂无朱甍碧瓦以为丽雕槛绮䟽以为美姬姜以为贮管弦以为娱醴鲜以为奉彼视斯楼孰不自以为雄也然蛊聪窒明而为用者丧焉快情极欲而为主者溺焉沦精夺魄而为干者伐焉余见其未有以养生且先戕其生矣又奚待较而后知其非雄也思中屑以此易彼哉其贤于人也远矣乎
  冰壶轩记
  始余识魏郡锺侯于京师后四年侯移守金华获再见焉辱不鄙而谓之曰我以冰壶名轩旧矣子其为我记之窃以为天地之有水犹其有道也道在天地间人能凝之则人与道一而道为人所有矣壶之于水也亦然凝则水与壶一不凝则水自水壶自壶焉能有冰哉是故道凝之谓徳水凝之谓冰今夫冰莹然无瑕湛然不滓皦然可鉴世之能薰灼人者其气焰未有甚于夏之日之烈者也虽金石之坚刚无不流铄惟冰于其间凝冷固自若也当暑而出一壶焉挹之者不知炎热之切于肌肤而渴者以苏躁者以静甚矣有似乎君子之徳也以时藏焉以时出焉藏之密焉用之周焉则阳不愆于冬阴不伏于夏风不凄于春雨不苦于秋雷出不震霜雹不为菑疠疾不降而民不至夭札夫圣人之参赞爕理也固非徒冰之是待然周公作豳风必谨著之仲尼修鲁史无必书之又常不敢以为忽者盖一藏一出亦有助于阴阳之和寒暑之平也凡此又有似乎君子之用焉是以有志之士不独于冰比徳而其致用之功亦所尚也今锺侯以之名轩岂非有志之士乎兢兢乎惧道之在我者不能凝也而孜孜乎其务学也休休乎其寡欲也定其心而不使动于贫贱富贵也持其志而不使挠于毁誉荣辱也临之以利害祸福而其守不易也眩之以是非曲直而其听不惑也则侯之体冰以神明其徳可谓能矣昔者侯佐繁昌尹析门知下邳皆当百战之馀念其民厌苦憔悴有甚于焚惔也宣上之恩徳以涵煦之简徭役以休息之平政令以生养之于是创残穷敝之属莫不洒然如当暑之挹冰而安于田亩闾里以乐生兴事故侯之于民也犹冰之于夏日也岂惟二县一州之人夫人其谁不爱戴之而所至遂以循良著称侯之致用如此于侯之抱负百未施一焉其与出万壑之冰以一壶固无以异也而其恵利之于人亦岂小补哉然以余观之侯岂久外者朝廷且将畴其民庸如汉之黄霸徴入大用之则夫所谓尽君子之用者讵不于侯见之乎余知侯之志有在而亦以此望侯也故不辞而为之记
  湘南清趣轩记
  谭君济翁潭州湘潭人也今以温州卫中左所镇抚戍平阳治书室于厅事东南隅扁曰湘南清趣而属余以记余谓君曰荆州之域山川之胜甲于南方而湖湘之间山益䃲礴水益深缓登临指顾之间清邃奇丽之观无不称游观者焉足以寄高怀而发逸思是固然矣今君抚军平阳相望半万里不啻道路如彼其修阻也山川如彼其邈悠也则所以成君之趣者曷从而得之其谁复信之以斯名也揭斯轩也不已诞乎余方疑焉顾使记之将何以为记君曰子知轩之名而未知吾所以名吾轩也自吾去故乡而居金华而居平阳尔来三十馀年矣上世之邱垄先人之弊庐曷尝一日不往来于心维桑与梓尝接于目自公而退假寐轩中则徜徉苍梧之野陟降祝融之峰仰九疑之聨绵俯九江之浩渺聆洞庭之九奏楚女舞以传芭湘灵出而鼓瑟倚斑竹想二妃歌橘颂企三闾采澧之兰沅之芷而延伫夫重华悠然玄契驩若平生虽处乎一轩之中而浩乎有湘南之趣形神泯焉志意适焉飘飘焉栩栩焉休休焉及乎觉也吾身未尝往而吾居未尝易也盖吾之趣无远无近无彼无此无今无昔混而一矣为是揭斯轩以斯名又孰得以为诞哉余因悟曰我求之迹故以湘南视湘南君会之心故以非湘南视湘南非湘南而视同湘南此之谓不物于物不物于物则其趣固天趣也大凡趣得乎己者己知之人莫之知也得乎天者天知之虽已亦莫之知也然则君之趣余何足以知之何足以言之于是相视大笑记其说壁间俾同余疑者祛焉
  临清轩记
  魏晋以来书之妙绝可喜者亦众矣而论者必曰右军曰大令是则古今以书名世者岂复有加于王氏父子乎其父子之书当时尊之后世让焉岂一朝夕之力哉右军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墨其所至皆有墨池则其平居勤勤于书可见矣故曽南丰记其临川墨池以为右军之书晚乃善则其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於戏书虽一艺临学之家固可以不力哉此仲闻之所以日孳孳也欤仲闻故元翰林侍讲学士陈公元达之仲子也侍讲至正间为宫僚以善书极为储君所敬礼储君闻其退朝日必临真书千字草书倍之以为常多其能勤也作临池二大字旌之侍讲乃为临池轩以侈宠赐礼部贠外郎程以文实记之则侍讲之书独步当时岂偶然者仲闻幼传家学迩来字画亹亹逼侍讲矣侨于平阳凤山之下治轩以游息取名贤墨迹石刻朝夕心慕而手追焉因扁曰临清轩间来告曰吾之书固不敢望先人若先人之专志则尝见之矣先人犹勤而况于吾小子乎今吾临流而学之不辍使水之清者变而为墨则吾书庶可不失先人法度此名轩之意也愿先生为我记之谚不云乎有志者事竟成桑维翰累试累黜主司恶其姓故也或劝之更姓维翰指铁砚曰砚穿则吾改吾姓后迄登第致位宰相岂不以志哉维翰大节无足取乃若其志则可尚矣观仲闻之言不亦有志之士欤操之而不舍益以精力自致吾见仲闻之书虽古人可无愧也岂惟足以嫓美侍讲人其有不以称王氏父子者称仲闻父子乎临清轩不独并临池轩以称且将与墨池并存矣虽然陈氏故宰相家忠义莫加焉其在元也百年之门户尝鼎盛矣而侍讲尤以文学名节重于天下吾之望于仲闻固不止乎书而仲闻宜勉焉
  兰芳轩记
  缪君维周武毅公之嫡也尝以勲臣子入侍东宫幼军隶湘王蜀王殿下者悉统之而教以坐作击刺之法燕王还北平居又被旨扈送之上察其材而谨慎会武毅公上休致之请即命袭职而嗣戍平阳君以英妙之年膺五品之秩为国家守封疆于海隅既贵显矣而能刮去纨绮之习退食自公恬处一室览观书史临写法书闲则授雅琴鼓一再行绰有儒生之风室中列兰数夲绿叶素茎菁菁焉楚楚焉恱可人意微风不动香韵自溢如在深山幽谷间因名其室曰兰芳轩而属其镇抚谭济翁求余记之余惟兰香草也固天地之所生必培殖之灌溉之然后花叶益茂而芳烈益远惟人亦然聪明智慧非不与生俱生也加之以问学充之以见闻重之以进修则其材成而实就而出乎其类焉古之君子余未暇论也今在位名公九重之所倚毗四海之所具瞻孰有过于曺国李公者乎人徒见其材徳之硕大勲业之隆赫而不知其所以臻此者由孳孳于学也窃窥曹国镇浙江时内抚新附之民外御乘间之敌小大庶务之毕亲可谓烦且劳矣然而少暇辄与缙绅士讲论修齐平治之道至于文翰亦未尝不留意焉向使其不从事乎学自足以成功名享富贵要不过为功名富贵之人其徳业又安能若今日之盛揆之古之贤将相而有馀也学之于人大矣今君之好学如此岂非渐被曹国之流风而兴起者乎于时戍平阳固皆一时之选而君与济翁独得士誉盖以其皆尝逮事曹国得于观感者深矣君出而在公则宣力效忠入处家庭则游心艺事植丛兰于左右挹芬芳于朝夕观其好尚可以知其人矣他日名位事业讵可涯涘矣哉余因记斯轩而推及之以见方今将帅贤而好学者未尝无其人而其来为有自
  遂初堂记
  郑君宜中夙奉亲命游学燕京用近臣荐补国子生限于常贠出从事宣慰使者府历福建广西湖南三道遂擢华亭县尉而君温人也世家平阳之镜江里其地钜海前横青华后拥远若九凤新罗夹屿近若金字诸峰层见间出于其左右一方之胜处也以此君得意功名之途而退休家林之心未尝一日忘焉自华亭来归绝口不言仕进廷授钱塘县簿迓吏在门而不为起兵兴之后幕府争以得士相高诸公雅知君不可屈亦不敢烦以职经略使便宜以江西理问所知事强起君迄不赴乃作遂初堂于镜江之西复据要会大治亭馆以极游眺之美盖超然与世相忘久矣余过其里来请曰吾之堂未有为之记者愿托笔于子嗟夫天下熙熙孰不为声利而驰天下穰穣孰不为声利而往乃有抗思埃𡏖之表寄迹山海之间甘与鸥鹭同群渔樵分席揽烟云之变化睇潮汐之往来以究观盛衰消长之理不居其荣无患乎其辱不必于得无忧乎其失若君者乎推此志也虽谓之与太初为邻可也不亦高世之士哉然自至正失徳海内横溃室庐毁于冦攘货赂匮于供亿膂力疲于转输朝虞而夕戒愁居而慑处盖二十年孰不慨君之不得遂其初也大明削平僭窃混一㝢县施恩布恵涵煦乎群生使之安养休息于天日照临之下鸟兽草木熙然同春而君始获优游于此共为太平之人而无毫发不如其欲又孰不喜君之得遂其初也然则初志之遂不遂其不系于时之理乱哉名堂之意岂曰退休之志遂夙昔之愿偿亦曰昭上赐寓庆幸也昔尝闻之士大夫谢事而还其庐徒御散矣宾客去矣百物之顺其欲者不足人之群嬉属好之交不与约居独游于闾里之间未有不埳然者也是以老于位而不知归者十尝八九乐于归而无留禄者十无二三焉君壮盛时宦业方兴名誉日起非迫于著令非怵于清议慨然遗簪绂之荣而从泉石之乐其贤于人也远矣此余不惟喜君初志之遂且有不可及之叹记之以彰君之清标雅致以愧怀禄顾位而不知止者又何辞焉
  南野堂记
  平阳张君子玉家于坡南直九凤山之下去县南可三里许其地按衍夷旷环四面之山若新罗凤凰东山旸谷夹屿皆效奇献秀几席间带之以清池䕃之以嘉树不出户庭而幽思集虽迩大道而嚣声遁佳花异卉之并植水禽林鸟之相呼途歌野唱之酬应雨笠烟簔之出没足以悦耳目而惬意趣而又衣有麻枲食有黍稻畦有菜茹林有橘柚渚有鳣鲤栅有鸡豚子玉居而安焉安而乐焉以为在朝言朝在野言野亦素位而行之一道也今我僻居城南所与者郊坰墟里之人所谈者耕稼树艺之事则吾与渊明固非其伦而守拙田园庶㡬似之以其诗语名吾堂曰南野夫岂不宜既而以告徴为记余观在昔君子独乐山林与世相忘必天下承平而后遂故曰世无巢许不足以彰唐虞之盛渊明之开荒南野种林东皋虽乐夫天命然当晋宋之际亦岂能无槩于中今子玉得托于田夫野老日婆娑坡南以适其适盖由遭逢圣时也向使夷夏未一冦盗未殄甲兵未戢田里未安则里有桴鼓之警门有追呼之及子玉纵不与齐民奔命能无忧思慷慨乎坡南虽胜亦安能独乐哉然则子玊不惟若渊明有三径之松菊与桑麻有近局之壶觞与鸡黍无车马之喧如柴桑栗里尚论其时运之逢心志之慊殆且过之抑何幸也耶虽然居之胜如坡南无地无之自混一以来何地不可居而世之士率不甘浮湛闾巷中慕当世之爵称求自异于稠众不量力而冒进不旋踵而倾覆者皆是也子玉爵禄不入心又不肯自婴世故怀其材而不售晦迹而不求闻虽傫然布衣而超乎宠辱利害之外较其所取孰得孰失固无俟于辩矣观子玉之自处如此则彼有田园之乐而不能一朝享者讵不以外慕夺之乎于是益知子玉之为贤非他人所得而及也此而不书将乌乎书
  西枝草堂记
  平阳县之前有大山焉隆然特立曰昆山中脊支而为九故人又曰九凤其西一支降为平衍东向而西骛迤𨓦至支巷峯峦岿然㧞起若树重屏据要会而独擅其尊是为西山谢君复元之居在焉路重岭门过南坡入支巷南折而西行田间踸踔塍畛上可数百步有小涧梁石过之又缘坡陀而入始至其处凤凰新罗诸峰森秀前列左则清泉福地巾岩右则旸谷夹屿势皆辐辏拱卫如狻猊踞而圭墇植可指而数长松钜竹掩暎蔽亏仰不见天日俯则聚落原畴相参错河流如曵匹练隐见其间宛若绘画山址泉侧出潴为池绿色沈沈莹彻使人不可唾馀波穿沙石湾磴浏浏有声类琴筑无不称观游者去城仅五里许而閴寥靓幽不类人间世非亲戚故旧来候终日无人迹复元故第在明伦坊左虽颇野逸犹以迩通衢过客伙时闻里巷语会毁于冦于是筑室于兹以负西山而西山乃九凤之支陇也因名其居曰西枝草堂余游平阳而徴为记尝闻秦州有西枝村亦以直太白山之西得名杜子美辟安史之乱至秦爱其地胜欲营草堂以居而卒不果然西枝村之名遂流闻到今西山山水林壑之胜可并西枝村与否虽不敢必然自有宇宙即有此山千载之上西山与西枝村等耳西枝村以子美而闻自今西山有闻于世将不以复元欤复元至正末家再罹兵燹东西播迁无定止者数岁与子美何异子美没身干戈之际复元际今海㝢宁谧为太平之人视子美差幸而高年垂白之母在堂一子犹未成童居有室庐不窘寒暑而田岁入不足以给𫗴粥其艰难比子美殆甚焉异时总戎者以复元有智略奏为幕僚使屑就今己贵富不久辄以亲老力辞去独甘隐约励清苦之操如此其为人也贤矣哉地以人而重人以贤而重也尚矣西山之有复元犹西枝村之有子美也则西山焉有不闻者乎惟益坚晚节如壮年时无忘昔人任重道远之意草堂之所托远矣
  韫玉山房记
  卞和抱璞玉再献再不售而至于再刖楚王命玉工理为璧则秦王请以十五城与之易均是玉也或以刖而或以易连城人孰不曰方其为璞也未见其可宝故楚王弗之宝及其为璧也灼见其可宝故不惟楚王宝之而秦王亦宝之余独以为不然有希世之宝必自宝也然后人宝之已不之宝而望人以为宝难矣哉玉之产于荆山者天下之美玉也使卞和什袭而深藏赍万金而与之市微楚人将见天下之人卞和不知出此而皇皇焉汲汲焉谒而献焉则与贩夫何异夫贩夫立乎五达之衢牵人之裾而强售其物何者其所鬻者不足观也奈何以天下之美玉而自同于贩夫之强售焉其轻之不既甚乎固有以来楚王之侮矣而至于刖其足盖无足怪者子贡问于孔子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孔子告之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彼卞和惟不知待价也是以至于刖使其知待价也又孰得而刖之哉有美德者谓之贤有美材者谓之能人之有美徳美材也犹其有美玉也不自贵而自贬以求用不自宝而自卑以求合未有不若卞和之取侮者也是以古之贤者能者怀其徳抱其材从容畎亩皇皇汲汲举非吾事有绍介然后交致敬尽礼然后出皆所以自贵自尊也是以人不敢侮之亦不得而侮之伊尹之在殷非成汤三聘之勤则躬耕莘野终焉而已矣诸葛亮之在汉非昭烈三顾之勤则高卧南阳终焉而已矣其屑自贬自卑以与世市哉不独二子古之君子盖无不然新安吴君韫中越自蚤岁读书为文自足山林而不事衒鬻至于材美外见而不可掩名声洋溢而不可抑朝廷起而寄以民社然后缨冠而出仕其莅平阳也政事有过人者而未尝要誉余怪何其有古君子之风及徴余记其所谓韫玉山房然后知君盖善学古之君子者也虽然玉韫于石其光气常见于外故山辉如白虹玉之所在也而况韫于山房乎君怀抱材徳而试用于此也余知将有望气者言孚尹旁达而属天者必君之所在也且取之以为瑚琏以为圭璧荐之清庙登之玉府也已君固不得久淹下邑况得栖迟于山房哉盖韫椟而待价君子行已之方一世之宝为一世之用天之所不能閟藏人亦不能閟藏之也
  爱竹山房记
  始余抵永嘉访王君如渊过普安坊西行数百武见岸水屋一区竹树苍翠光彩夺目顾谓同行者曰是必隐君子攸居同行者问何以知之余曰尝闻君子之所居则山川为之明秀草木为之津华其善色之所钟则在其屋室门户之间犹珠生而岸不枯地有宝藏则神明之光舒也是以候息耗者不求于人而观其山川草木屋室门户焉今岁云暮天地闭塞冰雪沍凝万彚摧残而竹之在是家者苍翠乃尔虽曰其受命也独抑岂非隐徳之休徴乎同行者曰此蒋先生之庐也余因介王君就见先生睹其仪形接其绪论休休焉盛徳君子也出曰庚桑楚居畏垒之山而畏垒大穣君子之善庆足以沾溉一乡也久矣况植物在其庭砌间乎顾瞻久之然后去他日王君语余曰今龙泉文学字徳昭者先生子也方徳昭未出仕时题其书舍曰爱竹山房事亲之暇则学于斯盖先生平居于世间一切物举不好而独好竹林立其庐之前后左右者皆手自封植拊之如婴儿待之如益友徳昭以先生甚好之也䕶视尤谨谨焉此山房之所以名爱竹也愿为徳昭记之余谓夫竹冬夏不变有贞介之节焉特立不挠有幽独之操焉虚其中抱道之器也直其外卓行之表也实有似乎君子故君子好之非君子虽有竹不好也先生泊然无欲澹然无所好而惟竹是好岂不以物非人而有同于人者欤父母之所爱亦爱之善事亲者也则徳昭之于竹宜何如其爱哉惟徳昭之心岂爱亲之爱虽一物之微不敢忽而因以及其大者乎亦欲推此以学其学而行其行乎引诗书之泽蔼乡邦之誉而为蒋氏贤孝子弟宜矣而岂多得哉吁善庆所钟固无间于人物也然而物之生岂可与人之生同日而语乎今蒋氏之圃犹有若斯竹之美蒋氏之门宜其有若徳昭之贤人孰无子而先生之子材独克肖异乎人之子有由然矣因述为记欲知一家之善者尚有所观览焉
  竹林书舍记
  章贡二水合而东北流五百馀里至于庐陵又四十里支为文江以去其水纹萦回类文字故名文江文江之东今温州府司狱王君子直故居在焉王氏世业儒其居文江十一世矣居旁多美竹苍然以万计子直尝面竹构屋积书其中以诵以习而欧阳先生莘耘则其所从受经者也语子直曰是宜名竹林书舍会朝廷徴用明经之士郡长吏遂起子直诣京师时方重征商至者例授斯职而子直得峡州后以最擢今官子直莅永嘉九年清彊之誉孚于上下廉介之徳形于造次又不以仕之优而缓于学终日手不释卷延致夀俊相与上下讲论永嘉诸君子与之游者见余未尝不称其贤且以其竹林书舍未有记属为记之而子直亦屡以为请江右士风之盛推庐陵为冠其人无贵贱无不读书而文江特盛十馀岁童子于论孟诗书易诸经传注皆能暗诵余曩过其地而目击之喟然叹其不可及于今乃恨维时未获接识子直不得一造所谓竹林书舍求观平生未见书鲁多君子则有足徴者矣请为子直赋淇澳之首章虽然吾祖文忠公有云世之能寒燠又具气焰亦未有若雪霜风雨之切于肌肤者也而士鲜不以为欣戚丧其所守自植物言之四时之变化大矣而竹独不顾於戏此竹之所以可贵欤夫竹一物之物耳而况于人乎而况于士乎如使居常不能励其操临变不能致其节得志不免于骄不得志不能不陨获群居而附丽特立而周章是皆愧于竹者也必若子直然后无愧焉斯所谓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者矣抑闻庐陵先哲刘公棠宋咸淳己巳进士以贾似道擅政国事日非弃官归隐青塘极为丞相信国文公敬重信国之持江西宪节也礼于其庐大书水竹居扁其庐至今庐陵人士以为乡邦之美道其门者低徊瞻仰不能去子直与刘公遭时不同出处固异介而有守则相似也乡人士之过竹林精舍有不低徊瞻仰哉有不低徊瞻仰哉
  栖云轩记
  上人夲庵居千载岩之清修寺一日过余请曰吾倦游而归故山尝治小轩以自休名之曰栖云而未有记敢谒之先生余戏之曰四大非有也五蕴皆空也而况于云乎然则师将何栖且何以栖也无所栖而亦无可栖者又何有于记乎夲庵曰视有以无则皆无视无以有则皆有以真实视假合则莫匪真实以假合视真实则莫匪假合是故谓幻为幻可也谓幻非幻可也无物不然独云乎哉吾固无所栖而无所不栖无可栖而无不可栖者先生为吾记之亦可也虽然当有以相示遂辞去越翼日遣两仆夫畀余入山余亦欣然弗拒也比至本庵延余入坐所谓栖云轩具汤茗果粢醅酒劳苦乃导余循山址升其巅而周览焉日且入风自木末下寒气袭人毛发皆竖乃相与返憩轩中历谈山中故实出蹲䲭地炉中煨啖之室气尽白以为夜乡晨也启牖视之月欲堕未堕充斥布濩无非云者蒸蒸乎其犹饙馏也奕奕乎其犹帷箔也烂乎若镕银之出冶也皓乎若积雪之初霁也若张氍毹而游溟漠也若玄黄未奠而清浊未判也四面冈峦竹树皆不见第闻猿鹤啸呼声隐隐莽苍间夲庵曰幻乎非乎相顾大笑余于是叹曰一气之屈申而云其著者也可谓幻乎倏焉而合莫窥其始忽焉而散莫究其终可不谓幻乎且昼未始有也而暮夜之有也何来暮夜未始无也而旦昼之无也何往不谓之幻可乎则与夫功名富贵倏盛而倏衰而卒归于共尽何以异乎而世之人莫不羡荣而慕华喜得而悲失而勤一世以汲汲营营垂死而不知止也岂不足慨乎余乃今然后知方外之士去喧就寂衣麤食淡于凡世人之所慕羡者一切无所求虽其形骸亦外焉未为无所见也然则夲庵之名轩厥意深矣虽欲无记得乎轩在寺之法堂之后寺在岩之麓而麓支于长山南瞰大溪西邻紫岩东扼三洞又东为龙回其北则灵岩也左右有涧会于其前三洞馀波堕入涧中水与乱石斗铿镗宛转殆非世间金石声莎草丛生倒被水面始见谓是翠羽凫毛苍然绝可爱旁多松杉槠桧其高搀天其大蔽午其䕃黯然其间禽鸟嘤鸣与涧声相和盖寺据山之奥而轩又尽有寺之胜焉相传为刘孝标读书故处其所著栖山诗寺之僧类能诵之云
  耆山庵记
  贵溪上清溪之阴有山曰南山南山之背西一小峰隆然孤起曰耆山考其地脉则由藐孤而来忽伏如踞倏起如骛靡迤不绝亘十馀里乃奠为鹿湖琵琶诸峰而兹山又支于琵琶溪水来自七闽若长虹蜿蜒走其下即上清溪溪之北东为正一宫北为宜阳市北西为龙虎福地又北西为二十四岩兹山对峙其南盖由琵琶俯视特其支阜由南山而仰视之但见其据乎要会而独擅其尊不知其为支阜也及至其处穹峦㳫嶂交揖互拱圭拥簪盍层出叠见人以其若祖父中坐而子姓之属咸盛冠服撰杖屦而列侍也故名之曰耆山南山之有耆山犹泰山之有大人山云地势𤔫绝长林古木郁乎相望傍多沃壤可以树艺至于天朗气清望见邻郡之山若抚之云林旴之麻姑森列可指无有碍障他处皆莫能及非搏扶摇而凌倒景者乌足以居之哉嗣四十三代天师张公顾而乐之爰以洪武巳未八月即其地作草庐三间扁曰耆山庵因山以为名也而静得轩在焉鹤松䕃其前松之下有鹿车墩墩之右有芝园距真人府四里而近距先世坟茔二里而赢公谢遣谒请逢迎之烦而日于斯逍遥或渊默以居或啸咏以适或焚香读易或弦琴临池或勘道书丹经大洞玉诀灵宝等书闲则低徊延览以寄其千载之思焉使来求为之记伯衡惟龙虎之区越自汉天师阐道以来其人搜占形胜不遗馀力琳宫璇馆错峙栉比耆山近在目睫间顾至于公而庵斯建盖天地閟藏以有待也不然晦于千数百年之久而一旦以显何哉公柄法祖庭道枢内握徳符外形行峻而学广灵仙飞化之变幻禁祝禳祈之灵异儒经释典靡不该贯诸子百家多所涉猎其绪馀见于文词翰墨一时亦复鲜俪岂惟玄学之士之宗之也犹山之于恒岱水之于江海而己天子礼貌焉王公敬信焉缙绅歆慕焉郡县仰望焉其春秋甚富而其誉望甚隆凡厥耆俊风斯下矣君子谓山以耆名莫详始自何代其名实之孚则自公始焉地必以人而重也尚矣此天地之有此山必如公者然后畀之也欤虽然有道之士天地之正是乘六气之辨是御与造物者游于无穷倏往倏来无所囿而亦不能囿也是知公亦致夫悯世拯俗之意而聊弥节养素于此云尔岂膏肓泉石痼疾烟霞者可同日而语哉乃叙其名迹之粗而诗以系之诗曰
  耆山斗㧞蔚巃嵸下压后土上摩空崭然削出金夫容坐据要会擅独雄群峰四面翼且宗何分高卑与横纵势如诸孙拱一翁巨灵奠兹自太濛视犹至宝帝所悰朝呵夕㧑劳鬼工一旦轩豁露其踪上帝有敕畀我公我公得之乐融融芟除荐莽木石攻作室简朴膝仅容不藻不绘不树墉太宵黄文玉捡封卫以龙剑藏其中山兮俨若增而崇岩花磵草生春红香雾飘洒气郁葱公斯宴处百神从抱一不二道自雍盛徳生色纯粹冲叱为雷霆嘘为虹曰雨即雨风即风手斡元化天无功疵疠不作年糓丰延康浩劫历数通圣人抚世公际逢骈蕃宠锡来九重王侯卿相罔不恭令闻令望何卬颙星冠之徒暨掖缝趋风固宜若聚峰佥言广成宅崆峒千一百岁颜如童眷此奥区崆峒同大药罗生伙于蓬石有髓兮鹿有茸有泉盎若甘露浓服食灌漱虚以充愿公乐胥春复冬鹤𥮅天地相始终为国荐釐万福鸿肖翘蝡动钧被蒙史官作诗昭无穷我公何必非乔松兹山何必非华嵩










  苏平仲文集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卷
  苏平仲文集卷十    明 苏伯衡 撰题跋
  跋陈彦弼诰
  兴国军推官前知饶州安仁县事陈公彦弼拟淮南节度推官知亳州录事参军以元祐三年五月卄六日署行至六月三日其敕始下时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同处分军国事凡厥登用皆天下之贤才敕后署名彬彬可征也守中书侍郎吕大防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知枢密院事范纯仁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尚书右丞王存守尚书左丞御史中丞胡宗愈守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孙固守门下侍郎给事中兼侍讲傅尧俞守吏部侍郎皆在四月四日前此甫五十有二日耳而吕公著以尚书左仆射拜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刘挚以尚书左丞拜中书侍郎孙觉以右司谏拜御史中丞盖同日我先文忠公时为学士在翰林是夕召入见于内东门小殿帘中出除目行词既奉旨太皇太后问公所以擢用之故语公以神宗奖待之意甚悉公哭失声太皇太后及上左右皆泣下巳而命坐赐茶复勉公尽心事上以报先帝知遇公拜而出遂撤金莲烛送归院即行司空左右仆射词世传一挥三制是也馀词则刘攽曽肇等行吕司空以下皆再三表辞不允赐诏各一口宣各二断来章批答各三皆公行于是诸公乃就职独傅侍郎以旧疾未平未上后复申辞免之情仍有诏不允亦公行则五月二十三日也今其名下前小书未到而后不书岂非被诏之后五六月之交遂就职欤元年春司马光拜左仆射自以历事未久乞用文彦博为侍中行左仆射而守右仆射佐之用其言依旧以师相起彦博不烦以事而侍中虚至今故书阙也颂者姓苏氏延庆者姓蔡氏莱公以龙图阁直学士兼工部侍郎在二年之夏苏公由刑部尚书进吏部尚书在二年之冬顾临迁给事中与我先文定公迁户部侍郎实并命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也宇文员外郎绍节之叔祖尝言州县不依数令放免积欠者黄左司即庭坚之叔父尝体勘蜀茶者周考功苏都事皆名士云观此盖可想见一时人物之盛森列于二圣之左右前后雅所谓济济多士殆不是过矣哲宗临御十有五年而莫盛于元祐之际不归之君子在内之功抑岂可哉然则此卷岂但足以系孝子慈孙无穷之思而已
  跋宗忠简公诰
  右故宋宗忠简公复官诰谨按公元祐六年年三十六进士及第调馆陶尉历龙游胶水赵城令政和二年改官知掖县差通判登州道士高延昭恃势犯法公穷治之不少假延昭至京师因林灵素诉公改建神霄宫不当公既乞祠而归犹坐削夺羁置镇江实宣和元年以四年郊恩叙复就差监镇江酒官此则当时所被诰也六年除通判巴州事靖康二年御史中丞赵过庭等荐公可台职召赴阙假宗正少卿充和议使公奏名不正改计议使议者以公刚方难合必不屈徒死无益乃不遣行会选易河朔帅守擢公直秘阁知磁州加河北义兵都总管就迁秘阁修撰高宗以亲王奉使过磁公力止之朝廷即授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公为副元帅暨高宗即位南京命公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襄阳府俄徙知青州又用尚书左仆射李纲荐徙知开封府遂以延康殿学士为京城留守兼开封尹陞资政殿学士建炎二年秋薨于汴有诏除公门下侍郎御营副使依旧留守而遽以讣闻诏赠观文殿学士谥忠简公先是公上休致之请特授朝散大夫后恤典行累进其阶由通议大夫至开府仪同三司诗不云乎无竞维烈若公者非所谓命世之大材欤方公盛年置之散地且逾三朝以忤一道士得幸用事者坐废四年及河北事势危急始举磁以授之公年己六十八矣其受任居守也二帝北狩高宗南巡于斯之时岌岌乎真如以一缕之线引千钧之石临万仭之渊尚赖公虽老而奋然自必身任恢复之事夫何规模甫定功业埀成而时宰忌之遇事辄从中沮之公不胜忧愤疽发于背而死及之兹非有志之士所为太息流涕者耶公既薨而宋竟失中原矣岂人之无禄而天不憗遗也将未欲混一而遽夺之也于戯丧乱之来必生弭乱之材以拟其后公材略不世出天固生之徽宗固不用之高宗虽用之又不免以小人间之是则公之吞志以没宋之偏安于一隅者岂天运哉抑亦有人事焉览是诰者未可直以为足见一代故事也此诰行于宣和四年壬寅后二百八十二年为今洪武六年癸丑公七世孙经重加装池且请其表兄苏伯衡识公削夺之由并官伐之槩以便观者而伯衡辄以所素慨者系之实是岁之十月二十日也
  跋王鲁公除少保诰
  淳熙丁未五月公乞退除特进观文殿学士判衢州奉魏国太夫人归里亟求间便养秋乃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明年二月光宗受禅改元绍熙下诏谘访初政公疏六事及禹所以继舜者以对有旨拜开府仪同三司镇潼军节度使适丁魏国忧乃议服阕降制而公以执䘮哀毁成疾寻上休致之请于是有少保之除命以五月二十三日下至八月十二日公竟薨矣则致仕乃在丁忧之后未除少保之前行状谓休致之请少保之除皆在薨之月者非也遗表闻辍朝二日赠少师则乞退之初未尝致仕恤典之行始赠少师或者谓罢相日以观文殿学士少师致仕者亦非也尚赖此诰之存足以订其伪云公自熙宁甲午至辛丑八年之间遍历政地遂以辛丑九月拜右揆壬寅九月进左揆距丁未夏首尾又八年乃罢先是癸卯冬以魏国年将八十辞位不允乙巳三月又以星变辞章四上不允九月以丧长子又辞面慰留丙午夏以旱又辞仍不允秋以魏国年弥高又辞会高宗升遐孝宗谅阴充撰谥号册文官充上册宝礼仪使开议事堂佐皇太子参决庶政不敢求去至是高庙祔礼毕乃力申前请而去由是观之公去志未尝一日忘也而其得君之专行乎国政之久亦惟道合而已矣夫岂持禄保位若公孙弘张禹孔光之流哉是亦后学所当知也故并著之
  跋朱汉上先生赠父诰
  金华朱元良出其先世所被诰命以示伯衡盖以汉上先生拜翰林学士而加赠其父者也伯衡颇记先生初以胡安国荐高宗召为司勲员外郎称疾不至绍兴甲寅赵忠简公参大政言先生宜侍讲读召拜祠部员外郎兼川陜荆襄都督府详议官而都督则忠简也先生因言屯田荆襄之利高宗善之迁秘书少监兼侍经筵未几改起居郎转中书舍人兼赞善堂翊善会郭千里除将作丞先生言其侵夺民田尝经按治千里新命既寝而先生遂除给事中兼直学士院俄拜翰林学士而学士之除实丙寅之五月十日此推恩之命以六月四日下相去盖二十有四日云窃惟绍兴三十年间惟忠简与张忠献公并相之日为盛二公皆带都督诸路军马忠献出视师江上忠简居中总庶政然邪正杂揉孙近之徒盘结其间终不能去忠献所行有关三省枢府者参政沈与求枢密孟庾皆不能平相继罢去遂拜折彦复权签书枢密院事推参知政事今观诰中所署姓名可概见矣而司封员外郎讳符者则伯衡八世从叔祖官至敷文阁直学士去之二百六十五年而先生之后人犹能宝藏惟谨岂非君子之泽哉
  题郑宣抚墓志铭
  伯衡窃闻公宣抚川陜节制诸将严甚吴璘而下每入谒必先庭参然后入就坐一日璘除少保来谢语主阍吏欲讲钧敌之礼吏以白公公厉声曰少保官虽高犹都统制耳倘变常礼是废军容少保若欲反则可取吾头去庭参之礼不可废也璘惶恐听命时诸将咸阳惮而阴忌之始见公擢自温州通判不数年登禁近以资政殿大学士帅蜀意公秦桧之党也虽忌而莫敢出声后见公遇事辄与桧抗知非其党也乃譛之桧言其有跋扈状桧入其言谋于王㬇㬇以为不若选一宗室有风力者往制之因荐赵徳夫于是创四川总制财赋以命徳夫徳夫至坤维辟鼂公武干办公事且属其物色公阴事公武起久废又引公所逐使臣魏彦忠者相与尽力挤之遂兴大狱而公竟谪封州以没于戯正人之不能独立从古则然岂独公乎且公帅蜀八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况诸将忌之于外宰相衔之于内迎合狙伺于前后左右者又其仇人此固司马温公所谓犹一黄叶之在风中也虽欲无危其可得乎偶观墓志文辄疏所传闻于后以补其略亦以见群枉害正其势蛇蟠蚁结牢不可破如此可畏也
  跋杜愚斋先生奏藳并诰后
  伯衡闻丁大全得志时以丞相董槐言其奸邪至上章劾之未报下自发府兵迫逐槐太学生陈宜中刘黻黄镛林则祖曽唯上书言丞相槐秉政未期月而为奸邪所中伤大全怒宜中等攻已奏削其籍又有萧规者论大全黔面贬岭南贾似道得志时朝士少不附已辄陷之死地而流放者相随属也京学生叶李因星变率同舎生唐棣等八十三人扣阍言似道专权误国似道知奏稿出于李令京尹刘良贵捕寘于狱坐以僣用金饰斋扁窜漳州由此观之方二人者檀柄立威言之者未有不逢其怒而罹祸者也先生在右庠前论大全后论似道略无顾忌真豪杰士哉况先生之论似道也正以星变固与李同时不知何独不逢其怒而罹祸耶藉令史失于书人无得而传焉观先生除武冈军新宁县簿尉时所被诰命实咸淳己巳则度宗嗣位之二年也后七年徳祐乙亥似道始以丧师谪漳州尤可见似道据相位时先生未尝罹祸岂非幸欤然到于今士大夫知有宜中规李而不知有先生得不以宜中规李窜逐故其事白于天下先生不窜逐故其事不白于天下欤是则幸者乃所谓不幸而不幸者乃所谓幸也已先生之志固不在事之传不传人之知不知盖风声义概之或泯则后先生而生者将何所观感而兴起哉当理宗度宗时国祚微矣丁贾之奸邪非不能为莽操也其所以不敢睥睨宋鼎者夫亦一时豪杰之士能言肯言敢言有以破其机而挫其锋也则先生之言虽不得行其事岂可不白之天下使后先生而生者有所竦动耶尚赖此书晚出若伯衡得闻其风则此书之存真如宝龟之遗足増志士之气岂特足为杜氏之重是以表而出之于戏岂为先生计哉
  跋谭待郎传
  国子祭酒许先生读宋史得礼部侍郎赠端明殿学士谭公世绩传录以归其七世孙济以备其家乘之缺济装池以示伯衡于戯公以忠义为质特立当世沮之诱之不挠不随之死以之何其伟与伯衡之生也后公数百年读公之传迹公之遗事想见公于数百年之上而恨不得为之执御焉幸公之后有若济者且辱与之游而获见其所为家乘公生细三府君府君生湘潭县丞县丞生相谿居士居士生万十一府君安荣安荣生宝一府君应辰五世惟县丞稍出仕馀皆隐徳不耀以孝友力行于家庭以仁厚推重于乡里有质行君子之风视汉万石君家盖无愧焉济则应辰之子也际今兴运服勤戎行四方从征绰有成绩方以忠显校尉为管军镇抚戍金华骎骎显融矣夫公事徽宗列官侍从埀二十年然身不容于时位不满其徳同时沮抑公若蔡京何𣓨辈穷极富贵志满而意得以公视之不翅天之与渊也今其𦙍胄存者其几何哉而谭氏之后方兴而未艾也先文忠公尝云善恶之报至其子孙而后定又云君子之泽岂独五世而已盖得其人则可至于百传真知言哉叹念之馀辄识卷末惟尔后人尚益思迓续焉
  书徐文清公家传后
  考亭朱子之学大行于婺由公与文定何公始文定承再传之绪于文节黄公而公则亲承指授于朱子者也文定后传文宪王公文宪传文安金公文安传文懿许公而其学人到于今传焉徐公游最久而尽传公之学者曰通斋隐君叶由庚公既没隐君与文定文宪皆以道学为东南之望及隐君没而其学遂莫之传近时闾巷后生于公师友之渊源犹昧昧不知而况知讲其学乎然则人之崇尚文定之学者不过风承响接以世所共传为信耳岂复卓然有见而灼然有知乎不然公与文定虽各名家而其所学则惟一道况隐君论辩周子太极图与论语属词聫事集文定文宪皆深服其言则亦乌可弗讲其学也欤宋渡江以来婺之先达清修直亮贵而能贫惟公及中书舎人潘公而公之学术尤粹且正是诚何可及哉去之百馀年而无称焉尚得谓之有尊徳乐道之心哉公之六世诸孙陵以此传见属缮写景仰之馀而感慨系之矣
  书贤良王公遗书后
  伯衡年十二三侧闻乡之达尊言宋时永嘉人物之盛道术之懿固莫加于淳干之际尚论其所由来实出皇祐贤良王公景山且盛称公学术议论文章卓然过人伯衡私念公之在宋仕不登于朝化不行于国而数百载之下言濬斯道之源者属之公焉必有大过人者矣自是会永嘉学士大夫辄从问公遗书皆以为高文大册散落无存间存一二亦不多见伯衡未尝不叹惋久之兹过永嘉辱友公九世孙渊始得见其家藏儒志编若干首刘屯田戴惟岳二墓文观是书虽不能尽知公因文以求义因迹以求用亦足得其绪馀已于戯庆历之前固有斯人乎乡达尊岂我欺哉使假之以年究极高妙得志当时则其道不既昌大矣乎谈者安得谓六经群圣人之道至濓溪横渠明道伊川诸子出而后复明又安得谓五代文词之习至欧阳永叔尹师鲁梅圣俞苏子美诸公作而后丕变也惜乎公年三十有一而遽瘁庸非天乎虽然杨子云有言存则人亡则书而近世胡汲仲又广之曰千古圣贤之道由斯人而知之后乎千古亦将由斯文而知今之道夫上下千古其人不相及矣必于其书而知其道焉则公之遗书何可以不传也渊图重刻以嘉惠来学不亦宜乎抑岂不以学术之在一家一邦不若公之天下也欤此君子之用心也伯衡既幸得见少偿素愿又重渊克承家学无愧为人后忘其寡陋识于篇末而翘翘望焉
  跋四英图
  异时余闻刘正奉者欲于燕都岳帝祠塑侍臣像久不肯下手一日观魏郑公像秘阁曰吾得之矣亟走入祠为之不日而成观者骇叹窃意郑公之貌必有异于人者及备官国学则前代之物器图籍书画皆上于朝廷而郑公之像在焉幸获见之相传以为阎相笔俨然弁冕绅韠之容忧深而思远称其所谓社稷臣者此卷郑公像正类曩所见者其为名笔无疑阎相前后被旨所作画皆载唐书艺术志此图虽不载然陈秀公在元丰中定为阎相所画太宗所命宋之去唐未远也要必有所据矣宣和内府藏阎相画三十有二亦无此图岂藏秀公家不经一览画谱亦莫得而记耶且贞观所录功臣五十三人图形凌烟二十四人而止尔至配食太宗庙廷则梁郑屈突通高士廉四人而止尔不独如晦虽无忌亦不从与享当时去取固自有意也此图果出太宗所命又岂偶然去今已五百馀年矣画犹不能必其主名况欲意断其故难矣哉虽然汉高祖用群才以成帝业㧞乎其萃者三杰而已太宗之臣多文武之材尚论人英亦惟此四人是或一道也夫四臣者功业名声有足动人者矣而其状貌则不足以动人三世名卿身不胜衣一代宗臣貌如妇女古之可以大受者类如此士诚不易相哉奈何欲得天下士而以貌取人也独不此之鉴夫噫
  䟦先文忠公墨迹
  右先文忠公手帖一通乃荅滕达道者今见尺牍第二卷按公元丰二年春由彭城移知吴兴其秋李定等言公讪谤朝政以八月十八日赴台狱十二月二十四日责授尚书水部贠外郎黄州圑练副使本州安置明年二月一日到黄帖中言二年不知出此则遣帖时当在五年春矣时达道以妻党有犯法至大不道者小人出力挤之落南都留守翰林侍讲学士知池州徙蔡州未行改安州既罢入朝未对而左右不说者又中以飞语复贬筠州所谓知前事尚不已意者指此也初达道倅湖州杭守孙元䂓一见亟谓其后当为贤将授以治剧安边之䇿后为御史中丞充馆伴契丹使深为其使杨兴公所爱敬及安抚河朔太原方略威名人言可亚其父舅范希文盖素究心西事者也四年十二月二十日公谒王文甫坐上得陈季常书报种谔杀西夏六万馀人获马六十疋喜忭尝赋诗故语次复问其详尔又按难测之测从水旧见杨大发侍郎家刻本固从水而此从心则一时笔误云
  书清宴阁䜩记后
  洪武庚戌秋高丽国王遣其陪臣刑部侍郎金柱来朝献柱颇知文墨折节从朝之名公游间出此记以相示自言其八世祖缘所作也以其时考之实宋重和之七年时渊圣在御日久狃于宴安荒于盘乐尝䜩宰辅蔡京王黼等于宣和殿而京作曲宴记流传四方以为盛美是以高丽闻而慕之清晏有䜩而缘为之记也则知上行下效其捷如此况中国之为君臣者以道徳仁义化成天下表仪万方则遐方之观感慕效又当何如哉且蛮夷僻陋之邦而其文学侍从之臣纪事陈义之善有若缘者代之词臣盖不能无愧焉而有宋文治之懿作养之盛人材之众言语之工无内外远近之间于此亦可以见矣是以录之
  书灵洞栖真院题名后
  乾道己丑九月二十三日范公元卿与韩公无咎吕公伯恭曾公正中及韩公之子淲游兰溪灵洞次栖真院题名院之户间后二十四年绍熙壬子正月十九日范公之弟元俞元臣亦来游复题名其傍自乾道五年己丑至今洪武五年壬子凡二百有七年而伯衡来拜八世祖少傅公墓下历览久之盖伯衡童子时侍家君省墓从傍窃观己知景仰而私识之矣去之三十五年乃再至童子时所见题识虽具在而粉墨之剥落则十五六矣於戏金石犹有时而销泐况屋壁乎况涂栈乎后三四十年幸而再至安能必其不遂至于磨灭也夫金华道术之懿本于吕公其言论所及犹将起敬而况其氏名之所在韩范诸公皆当世贤者学行有过于人字书之工近世亦莫及而视其日就磨灭曾不动心岂尊徳乐道之谓哉因顾瞻徘徊不能去会院之僧徳顺言业巳砻石欲勒寘庑下且谒宋内翰记之矣于是亟摹授之上石且少助焉不惟使来者有所闻知亦永永为山中之贲云又我少傅公先娶孔氏追赠卫国夫人实武仲之女于正中为中表而无咎之姑实归我七世祖少保公封福国夫人自吕公之夫人视之盖祖姑也故诸君子同为栖真之行修荐奠之礼非直为游观也时我六世祖以知韶州居少保公忧以故不同行今家藏无咎当时往来尺牍具可考而宋内翰记中偶不之及是用并著之
  䟦黄侍讲送郑仲舒序
  右侍讲黄公送郑仲舒还朝序前夲乃公门人今翰林应奉傅藻所录公亲改定凡二十八字后本则公之亲笔与录本多不同盖初草也伯衡前九年观于南京仲舒至自北平兵革之馀以仅存为幸今再观于麟溪之上则𧚌潢成卷矣窃闻公平生为文故处辄涂以浓墨既脱藳即以齿练之糜烂乃已已必投诸水虽子侄弗使见之今顾于仲舒面加改定且并初草遗之此其相知之深相与之无间为何如则其期望之远且大尚何怪哉公为此文时年已七十有七孟子所谓达尊盖兼之矣而不自满假临文详审作字端谨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其斯之谓欤初学小子衒耀材能稠广之中肆笔疾书略不检点亦可少愧哉仲舒宦成名立足以当公之厚望君子类能言之伯衡独表此以为世法戒且以自警云
  䟦张承旨赠朱季诚隶古歌
  隶书盛于东汉其金石诸刻之存者见于欧阳修之集古录赵明诚之金石录洪适之隶释隶续又有娄机者亦宋儒也具列世所存汉碑为汉隶字源于是隶学彬彬可考已然非嗜古之士谁暇究心于其间哉近时深于隶学而以善隶鸣者有番昜欧阳复龙虎山道士方从义临川宋季子季子尝重校字源又作汉隶纲领别撰辨讹字类与两汉字统以附字源之后此三人者之书余皆见之仙居朱季诚所作隶书余虽未之见观张翥推许之意溢于歌词之表季诚盖亦嗜古而工隶学者矣唐李潮善八分其书世不多见而至今犹信其善书者徒以杜甫之诗也然则季诚将亦由翥而名世乎将亦由翥而名世乎
  䟦陈子上书
  於戏重其身爱其妻子不能忘其坟墓去其乡里人之情也而至违乡里捐坟墓弃妻子而置身于艰险之地则以所重者甚于身所爱者甚于妻子所不可忘者甚于坟墓所不可去者甚于乡里也身非不重也而有重于身者焉妻子非不爱也而有爱于妻子者焉坟墓非能忘也而有不可忘于坟墓者焉乡里非能去也而有不可去于乡里者焉夫安得不舍彼而取此哉然非识轻重之人亦乌乎能之吾读陈子上贻谢复元书未尝不叹其于轻重也明于取舍也审而又悲其适丁斯时也使子上不丁乎斯时则固重其所重爱其所爱不忘其所不能忘不去其所不可去若寻常矣於戏子上何其不幸也耶子上余友也同荐于乡同试于礼部后一再见于四明而遂永诀矣曩在京师从揭兵部伯防得其所著子上埋铭读之而高其行而伟其志今读此二书愈益信其行之高其志之伟虽去之二十年馀而生气犹凛凛焉於戏子上真贤乎哉钱用壬傅子敬赵时泰唐元嘉皆子上同年进士也彼惟重所重而不重其所不可不重爱所爱而不爱其所不可不爱不忘所不能忘而忘其所不可忘不去所不能去而去所不可去卒之身首异处妻子戮辱坟墓无主而为乡里羞然则子上之不幸固未若彼四人之不幸也子上虽客死山东然丧葬以礼坟墓妻子皆无恙而乡里与有荣耀然则子上岂真不幸也耶甚矣轻重之当明而取舍之当审也虽然向微复元子上安能决去而其坟墓妻子亦安能保全是故子上之遂其去志而坟墓妻子之获保无他虞者以复元能委曲调䕶之也於戏复元真子上友哉复元亦贤矣哉
  书张孟兼字说后
  阴阳分而为五行五行分而为十干十二支譬则卉木自根而干自干以达于枝而叶敷焉其实一本而已是故十干十二支即五行也五行即阴阳也而阴阳又未尝判若两物也闻人光生字张君以兼岂曰其生以戊寅而其岁为丁丑兼二年而云乎亦以戊为刚丁为柔而欲张君兼之以成其徳乎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天地之育物必资阴阳之兼施也书曰高明柔克沈潜刚克是圣人之驭世必资刚柔之兼用也而况于学者乎美矣哉先生之命字也张君能不吐刚不茹柔则张君其克承师训矣於乎念之哉
  书归婴说后
  养生全真之术老子道徳之书其说存焉其义备矣为归婴者于是取之足矣而顾有望于余言者何阴阳之交五行之运存乎人者未易言也无亦观于物而己矣物之近似者莫鸡莫蜩莫龟若也鸡之伏也蜩之蜕也龟之息也无视无听不饮不食而形神以完其与婴儿者何异焉婴儿之在母也呼吸随母口鼻皆闭而精魄以全其与至人者何异焉至人者神止气定绝粒却味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百岁为一息而游于无穷庸讵知其非婴儿乎岂惟婴儿其龟乎其蜩乎其鸡乎由鸡之伏蜩之蜕龟之息而求其有不归于婴儿者乎审归于婴儿乌乎往而不为至人哉是数者关键槖籥不可窥见也机纽本根不可名状也恍惚杳冥不可搏执也余何以言之太上养性其次养气其次养形是则余与子之所同也子亦知得其养则长失其养则消乎与其养婴儿而不消未若养赤子之心而不失也凡有物不归于尽者曾亦有之乎故虽天地之大也犹有时而坏而况于人乎群于万物恃形以立何所逃于天地之间哉子幸无内养之是务而养其大体焉则所谓先于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者不能外矣奚事乎归婴哉余虽以孱弱无似之躯从事呫哔间穷日夜之力而不知止神疲精铄日朘月削犹愿与子从事于斯毋曰吾方颠倒五行无废吾事
  书徐进善三命辩后
  以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四柱包括天下古今生人之命盖昉于虚中夫造化之妙其变莫测虽圣人有所不能知而欲以有限之数推无穷之命诚哉难乎矣虽然天地之寒暑日月之晦明混沦磅礴于三十八万四千里之外而历家测候以三尺之箭五斗之瓶而不能逃此与人之生于两间十二纪万有一千七百八十载之内往者过来者续而星翁包括之以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四柱而不能外则何以异殆亦未可遽以二者多寡之悬绝而诋之也其四柱同其贤愚异者有之其四柱同其贵贱异者有之其四柱同其修短异者有之其四柱同其休咎异者有之存乎世运焉尔存乎地域焉尔存乎气候焉尔存乎禀赋焉尔否泰理乱升降消长此之谓世运五方九州山川限隔此之谓地域一时离为八刻一刻离为初中末此之谓气候受形之初胎气所钟此之谓禀赋禀赋有厚薄气候有早晚地域有南北世运有盛衰明盛衰之机别南北之辩审早晚之节权厚薄之等以断贤愚贵贱修短休咎之故此谈命者之所以徴也岂惟四柱哉岂惟四柱哉原性读书而邃于方技进善之论如彼余之说如此原性其亦能折衷之也夫
  题勤有堂卷
  余家故多藏书而余年少时不知读即读卤莽灭裂有不免焉玩日愒时不自知年运之徂而学之不盈素望也比列官成均从先生长者讨论古今文义漫不省出何书作何说诸生间有质问窘于遗忘口欲言若或箝之假令记一二亦不能成诵然后愧而悔悔而叹曰先文忠公尝言恱耳目而适用用之不弊取之不竭贤不肖之所得各随其材仁智之所见各随其分而无不获者惟书而已书之所存道之所存也其可以不读乎而吾之读书也乃不能若古人之囊萤映雪刺股焚膏今于其词且不能习熟尚何淑吾身措诸事业之望哉因思四明程时叔先生有读书排年法方欲发群书取其法端居而读之玩味其英华究极其根柢则职守又从而夺焉不勤之失一至于此欲谁咎哉欲谁咎哉王君举直名其藏书之堂曰勤有徴言于余余不暇剿取他说而特识余之失使君之子孙用以为戒及时自奋勇于求索毋坐余之愧而悔悔而叹则君之藏书庶㡬不失望焉
  群书百考䟦尾
  余自儿童时从长者游窃闻其道宋乾淳间义乌有杏溪先生于天文地理明堂封建井田兵制律历之类靡不穷究根穴订其讹谬资取博而参考精事为一图累至于百号曰群书百考说斋唐公闻其升陑分陜之说以为职方舆地尽在其腹中大愚吕公阅其禹贡考以为是书集先儒之大成夫以唐公之该洽吕公之精详其推敬先生如此则先生之书岂徒事空言以为著述者比哉思一见之埀三十年而不可得未尝不以为憾也比解后先生诸孙桴而叩焉则散落久矣独十二三仅存焉耳因出以相示始得见之少偿夙愿又未尝不以为幸也益将求其全书而卒业焉於戏道与器曷尝相离哉经制之所在精义之所在也先生寤寐先王于数千百年之上疲思耗精于断编残简之中明绝学之指归示一王之准则可谓至矣而学者方玩思空言高谈性命顾以是为近者小者而弗知甚贵可不悲哉则夫去之未二百年而将遂泯坠无传岂曰劳而少功云乎亦曰世好酸咸之异嗜切近之意微夸诞之气胜云耳且三代之制度托之简编以传者其存㡬何朝廷埀意稽古卒然有所访问往往无以应吾见亦多矣而是书也可措于实用有裨于治道泯坠者既如彼其厪存者亦终莫之讲何哉况今无板本则后余而生者将不止不见其全而已此余不惟幸于得见而又抚卷为之慨且惧焉
  书读易记后
  经莫古于易莫完于易莫粹于易伏羲画八卦而文籍生则经岂复有古于易者乎秦焚典籍而易以卜筮存则经岂复有完于易者乎书出于虞夏商周之史官诗多出于闾巷之小夫妇人春秋虽出于仲尼然本鲁国之史而礼皆杂出汉儒之缀缉易则伏羲画之文王演之周公重之孔子赞之皆古之圣人则经岂复有粹于易者乎嗟夫易之为书古矣完矣粹矣而汨而不明者吾祖以为诸儒之说乱之也汉室去古未远焦费京房之流已泥于术数灾异况后世乎经学至宋而大明程子之传朱子之本义或者犹诋其各有所偏况他人乎由是观之则先儒之于易也知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言之有至焉有不至焉亦可见矣使其知之言之而至焉吾无可言也如使其知之言之而不至焉吾无言奚可也此赵先生读易记所以不容已也与易者天徳之蕴万物之奥也唯圣人能言之圣人明乎天地万物之情故也不明乎天地万物之情以言乎易者则赖有圣人之说存焉耳先生当易道汨而不明之际不专主一说不务为茍同问难以造端辨析以折衷而一本之于圣人此其志岂茍哉诸说具在如指诸掌士之处乎穷乡下邑者有志于学而力不足以致诸家之书力足致之而或不能殚其岁月之劳一旦见先生之书岂不深有藉哉顾乃谓其足以应有司之问则其知先生也抑末矣昔西山真文忠公不有读书记乎不知其书亦徒以应有司之问否也吾知其不为是也必矣文忠之书非为应有司之问而设何独至于先王之书而云云乎得之心者不可喻以言得之天者人不与力焉先生潜心于易六十年矣其所得者吾亦安敢谓其尽于是也先生读书亦有记惜己为人持去吾不得见之又焉得隐度论之
  书徳泉铭卷后
  平阳㟁江其邑聚皆斥卤之地故其水皆苦恶独昆山有泉仰出甘冽异诸水宋朝奉者引以给邑人之用盖自宋南渡后然矣元大徳戊戌廉访佥事完颜公行部见之嘉其勤己以济人名之曰徳泉属宣阃都事鲜于公为著铭既刻之石矣而鲜于公复以副本予朝奉之孙郴州教授景玉开化教谕景明二君宦辙所至时之钜公多题其后自赵公子昂吴公幼清至郭君天锡凡十人聨为一卷世袭藏焉国初为兵士所得教谕君之孙以廉从陈维志购得之则洪武十二年也后四年余阅之而叹曰昔罗浮道士邓守安以广州一城人饮咸苦水春夏多疾疫欲引蒲涧山滴水岩水二十里外庶一城贫富同饮甘凉䂓画处置具有条理以告吾祖文忠公文忠公以告漕帅王敏仲夫敏仲以帅一道之权而为此宜若易易也然卒不能成守安之志岂不以难为力哉今宋朝奉一韦布隐居之士耳顾能引此泉以恵一邑可谓能为古人之所难矣使人不恤其力用其智以恵利及物皆若朝奉之心天下岂有难为之事乎且引西湖水以给杭人唐则宰相李长源刺史白乐天宋则太守陈述古犹刻石湖上使后来有所考平阳之人赖宋氏而给于每岁用竹百文役工二人皆出其私力独可无述以示后乎此二公之所以拳拳也与向使宋氏不厄于兵革则邑人之利赖之虽到于今可也今泉如故而莫能引石亦已磨灭惟故石槽卧道旁而徳泉与朝奉之名不共石磨灭者尚赖此卷之存焉尔以廉䕶藏惟谨岂徒以其文翰盖亦存羊之意焉好事者有能因此而修复宋氏故事则泉之流衍邑人之蒙其泽将必有日矣其岂无继鲜于公而秉笔者
  䟦保母帖卷后
  今大本堂有鹅群帖大令真迹也自唐迄元诸名公题䟦具存而袁文清公其一也文清以谓尝见保母帖虽墨本而笔意正如此乃知古人字画妙固不可及至于镌刻之妙后世亦未易及焉今此卷前后有桷字小方印乃文清之名岂其当时所见本耶据周丞相䟦此盖拓本然前后又有袁通甫印通甫姑苏人名易尝为石洞书院山长号称好古家有静春堂多藏法书名画鲜于伯机赵子昂极推敬之而敬伯得此姑苏其为通甫家藏旧物无疑矣余数询会稽人此石己不知所在则似此本亦岂可多得尚宝䕶之哉盖非独宜于临学亦可以为博洽之助楼参政诗云坡翁应未见此志金蝉之铭何绝类则以石之出在宋渡江之后而我先文忠公保母杨氏墓铭作于元丰间而语意符合初非蹈袭以故又云固知文章有暗合智谋所见略相似也因敬伯持以相示辄䟽所知于后而归之
  䟦先文忠公和韦诗后
  此我九世伯祖文忠公书以遗我八世祖少傅公者也盖吾家旧物今藏金华方氏方氏之良子仪持以相示且请题其后伯衡按文忠公绍圣元年甲戌六月五日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恵州安置而以冬十月二日至恵州此诗则作于明年之春正月十日又明年丁丑二月十九日复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夏四月十七日被命即行文定公亦自筠州徙雷州五月十一日相遇于藤州遂同行至雷而以六月十日取别十九日渡海秋七月二日奔昌化是时少傅公方自许下来省文定公亦在行间故文忠公为书此诗以所题月日推之正在中途云夫当窜责放逐之日流离道路之际而游戏翰墨字势笔意无秋毫不足之意则公之超然自得夷险不改其度抑亦可见矣
  题刘养浩铙歌鼓吹曲
  右铙歌鼓吹曲余友刘养浩之所作杜叔循之所书也养浩文辞有名缙绅间而此十二曲材雄气昌辞与事称有古作者之风尤为诸老所推固无藉乎叔循之翰墨以传然叔循早以书法入侍春坊大为皇太子所眷其书流辈中亦未见其比焉远方畯士诵养浩之作观叔循之书不独可以想见今天子圣徳神功巍巍荡荡天之为大而国家多士济济材艺臻极抑亦可见矣
  书陈六分族谱后
  上蒲陈谦示余以其家谱其先自颍川迁闽之长溪自长溪迁温之平阳四百馀年上下十五世而代亦且五易矣继继承承的然可考虽位不大显而其间善士相望不其盛哉彼以功名富贵赫奕于一时者其岂无之然不过一传再传而声迹俱泯自其子孙不知其世者有矣视此果孰得失哉於戏祖泽流衍于冥漠之中子孙又能缉学励行以济美焉虽至于百世可也陈氏之嗣人其可不知所勉
  书龙渊集后
  庐陵以学术称者前则申斋桂隐二刘公并起卓立而附和于其后凡六七君子村民陈先生其一人也先生以经学教授而尤善古文辞东南学者多宗师之伯衡不获识先生若其及门之士则往往与之游今又辱交都事阮君龙渊而见其所作文则根柢乎理而不事雕刻诗则辞不费而意已至得于先生者深矣伯乐之厩多良马卞和之肆多美玉不既信矣乎君方骎骎柄用当以功业名世诗文特馀事耳然一时文章政事兼优求如君者岂多见乎哉此伯衡不自知其谫陋而辄敢书其集后以致歆羡之意者也洪武二十五年二月甲子眉山苏伯衡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一   明 苏伯衡 撰祝文
  国子学大成殿修造祝文二首
  翼翼庙庭多历年所杗蠧桷倾丹臒䵝昧钦承睿旨维新是图揆日程事百工具作伏虑震喧以渎明灵菲荐告䖍尚祈昭鉴
  礼殿有严安灵维旧炽然增新自我熙朝有飞其榱有楹其旅金碧焜煌四国具瞻昭荐爼豆式告竣事神哉顾怀文治永昌
  上梁文
  康都督府上梁文
  伏以出将入相依龙蟠虎踞之都列㦸建牙启鸟革翚飞之宇规模大矣典礼宜之伏惟都督荣禄相君阁下间世英资熙朝硕辅心惟向日力足擎天方群雄竞逐鹿之时识真主於潜龙之日契遂同乎鱼水会式庆于风云张皇六师威行万里之外弼成五服名收一纪之馀载戢干戈显膺茅土虽有晏婴之室庐以避燥湿可无骠姚之邸第用表恩荣广旧基而龟蓍协从营丕构而燕雀相贺坊连建业地直秦淮擅面势之雄揽江山之胜美轮美奂人夸京邑之增辉宜室宜家我见子孙之逢吉再涓穀旦爰举修梁敢陈六伟之辞庸致群工之颂
  抛梁东人在祥云丽日中紫气近依双凤阙青山长拱独龙峰
  抛梁西萧曹房杜盛名齐枫陛近闻传紫诏竹街行见筑沙堤
  抛梁南秦淮环绕碧挼蓝膝下承欢皆骥子阶前竞秀是宜男
  抛梁北主圣臣贤天合徳庆门衮衮出公侯咸附龙麟攀凤翼
  抛梁上共喜太平今有象扬旗直度鐡门关洗兵更挽银河浪
  抛梁下一代威名震华夏君王神武重功臣分封更拟麒麟画
  伏愿上梁之后玉关奏凯金鼎调元坐令田野之民均藉帡幪之庇受天之庆笃生肯构肯堂之贤与国同休克承如带如砺之誓重珪叠组耀古震今
  张都督府上梁文
  伏以帝念股肱锡上栋下宇之材木身居将相备前堂后寝之规模都邑增辉子孙逢吉伏惟都督荣禄相君阁下威行外阃望重中朝众所帡幪今之柱石丰功伟绩简在一人之心远略雄名惊破四夷之胆惟疏封之有日爰赐第以为先聿来楩楠梓杞之坚良不假斧斤寻引之朴斵琐𥦗绮户隔风雨于人间绣拱雕甍接云霞于天上仰观轮奂之美益知恩宠之隆爰处爰居俾其夀而臧昌而炽以似以续有如日之恒月之升方举修梁式陈善颂
  抛梁东门阑佳气郁葱葱女配王侯男尚主车如流水马如龙
  抛梁西长乐钟声簇仗齐躬佐玉皇调玉烛鞭敲金𩍐上金闺
  抛梁南朱门华厦仰潭潭共庆四时膺五福更夸百子与千男
  抛梁北四震天声谁敢敌奏凯遥从紫塞还勲名已向燕然勒
  抛梁上甲第规模极宏敞和气祥光似海深芝兰玉树凌阶长
  抛梁下举目江山明似画秦淮雨济涨蒲桃钟阜云开罗笔架
  伏愿上梁之后埀绅端笏论道经邦秉钧轴于庙堂均庇庥于华夏嫓商周之望说世笃忠贞炳王谢之家声代有文武受天埀佑与国同休
  碑铭记品
  悟真寺碑
  丽水之泉源有丛林曰悟真相传后唐清泰甲午淮南王杨行密之所创也于时钱氏有浙东不知行密何以来创寺盖其事远无所从质矣虽简有行业僧曰文泰者开山顾其规制犹未备宋陈钱公居与寺邻施以馀地增广其址于是普明从曜相继经营之始称所谓大伽蓝其宝殿落成以大中祥符已酉而山门树于乾兴壬戌其辟法堂以天圣丁卯而钟楼之作在明道癸酉刑部侍郎胡公则实为外䕶逮咸淳乙丑历年既多栋宇就圮嗣主是山者茂公葺而一新之后六十年为元泰定甲子闻叟薰领众增置田若干畞未及有所兴造寻司藏钥于径山而成坏有数至正癸巳春竟毁焉侧金所布鞠为瓦砾惟钟楼三解脱门仅存夀嵓祐师闻叟之嫡有长材而行愿精坚既补其处孜孜焉以兴复为已任是夏首建维摩室已未春偕景祚造两华堂皇朝乙巳秋建觉皇殿洪武辛亥构东西两庑壬子冬营选佛场壬戌春必祀建斋堂而必森者以其力塑普贤大士像又劝邑之长者庄塑像设涂以黄金释迦佛则俞原遂摩诃迦叶则原遂仲弟原礼阿难陀则原遂季弟原吉曼殊师利则某某文殊则清修比丘法渝用栴檀雕为水月普济则耆旧思聪若执金刚䕶法神像以致藏殿库厅庾院庖湢之属或裒众施或率同志绪成之而以某年月日告讫功爰伐石介原遂之子文固徴辞为记余念师劬躬尽瘁老不退转历三十寒暑犹一日成此胜因可谓勤矣而岂为观美哉亦将以安处徒众相与修行佛道而绍隆宗风也因说偈言遗之使刻焉偈曰
  泉源幽幽括之奥壤群山郁环如青莲花宅其要会有大蓝若如化天宫辉贲林壑龙象攸萃人天具依云胡回禄而加以燎我佛有命去故作新猗夀嵓师乘此愿力寝食靡遑以事缔兴爰率其徒鸠众所施伐木于林攻石于山徴瓦于陶百工并作惟信所有故成所无美轮美奂弹指幻出宝殿中峙崇堂后居前敞山门傍翼修庑觉皇南面玉色金相菩萨天王在左在右一一梵相庄严妙丽灵山俨然四众欢喜乃具香华乃罗幡幢乃合钟磬作礼供养供养既已举扬义谛问诸比丘为幻为真若说为幻丹楹墁户芝陑藻井宛在目中说非幻者初我未尝示现有为了无见相诸比丘众当知世间有成坏相是名幻有有有无相亦名幻有惟真实际不依幻有自无始劫尽未来际于其中间无能坏者其无量光遍一切处大若法界小若微尘罔不摄入更无馀欠有情无情同一明了斯乃金刚不坏全体此不坏者名光明幢此不坏者名清净域此不坏者名神通藏此不坏者名波罗密此不坏者名无漏果若欲舍此别证真如譬如捕风毕竟何得所以者何汝当缔听心外无相相由心生心正住时相何从显一切世相起灭无常如空中花缤纷翔舞非花似花倏现忽灭如水中沤争聚互散从朝至夕出彼没此皆由一心念念不停四大和合五蕴流转种种因縁亦复如是如使执著滋长无明圆明妙性何以不昧故证真如当㫁妄想虽则如是无上妙道非有而有非无而无才涉有无落第二义凡我学人作此思惟加精进力同登上善
  兰室馨禅师石塔铭
  慧照一宗逮宋季叶寖以寥寂雪岩出而振之然后复炽由是高峰中峰相继而起至千岩长公以真传实证为世擅度而法筵之盛遂冠绝于东南故其得度者皆不失于空门翘楚尚论嗣法上首恒推兰室禅师为巨擘焉师讳徳馨兰室盖其字族义乌方氏父一清母徐氏师自幼不茹荤即超然有弃俗之意泰定丁卯长公在伏龙山之圣夀寺遂往师事焉年已二十四矣寻祝𩬊受具戒居侍师凡十五年恂恂然若暗于机者闻语法要辄心领而神会同时参学者皆自以为弗如也一旦喟然叹曰日月如跳丸人命如春霜朝露而吾久安于此吾其为井蛙乎乃蹑𫏋出游吴越间历抵诸方究竟已事大尊宿若元叟端笑隐诉昙芳忠咸啧啧器许参顽石真于石溪真问师甚处来师云伏龙真问甚名师称名以对真云讵不闻乎斯是陋室惟吾徳馨其字曰兰室可也师欣然作礼云谢和尚命字拂衣径出真云好个师僧只恁么去乃反伏龙依长公以卒其业闻而能思思而能修凝然宴坐又埀一纪长公间祝师曰汝平实地上人也担负大事吾将属望焉宜善自䕶持师既受付嘱以至正壬辰与同门弟徳猷杖锡来金华至于域西止焉其地有泉曰君子泉乃宋贤刘先生峤隐居之所冈峦回合林樾幽郁将结茅以居地主曹仁卿即割以奉师缁素景向金谷之施不求而至不数年遂建精舍其规制一如大伽蓝榜曰清隐岁无一亩之入而凡供养之需沛然有馀游方之士来者如归会圣夀虚席三宗佥谓非师莫宜补其处争相劝请固辞则白于郡府强起之国家辛丑岁也金华之人瞻恋莫能已乃相率迓师明年复归于清隐居十年洪武壬子十二月十有四日示疾端坐而逝春秋七十夏四十六龛留七日颜貌如生茶毗得五色舍利无数遂以乙卯十二月十二日塔于精舍西三里瘗焉徳猷奉状来请曰是不可无铭以传示久远始余归自南京往往闻师名缙绅间乃往谒之延坐室中移时起居外无一辞余谓之曰尝闻长公见客口如悬河刹那顷数千言师其大弟子顾默然如土偶将不言以餂我耶抑执徳不同作佛事亦异也师曰昔吾师未尝不言而未尝言今吾未尝言而未尝不言道无隐显焉有语默乎余颔之既而见其履行诚实不事缘餙凡接学者亦未尝假一切言语相以为教乃知师于达摩氏之道庶几弗畔矣乎其克纂前人之统绪为四众之依归有不偶然者矣以故慕而缔世外交则今于徳猷之请其可以不知师为辞乎徳猷今嗣主清隐端身以律事勤已以裕人盖所谓修三摩钵提者铭曰
  无上正法不可思议直指心源何有文字袭取空言其世之季条叶滋蔓本根乃离不求诸内曷拯其弊众之诰决谈锋交起我于我师则以默契彼方提唱以事䇿厉我于我徒亦以默示夫我常默讵曰立异考诸先觉道固如是有若日月普照人世有目斯睹非手所指又若雷霆奋出于地厥声四闻岂击攸致不辩而证不行而至破诸妄幻入佛三昧谓我不信视此舍利舍利煜煜窣堵是閟匪独师存道与不坠太史著铭以诏来裔修此行者善述善继
  天池泉铭并序
  兰溪县之栖真寺有泉曰天池余侍家君展省八世祖少傅公墓过而酌之主僧徳顺曰此泉甃石为池深可五尺广及三之二然而沛乎洋溢湛乎虚明曾不以澄而净不以挠而垢不以阅月逾时不浥不汲而溢不以朝夕给盥漱为酒浆供洗濯饮牛马而耗呜呼不既异矣乎余曰噫固哉子之言也我观世间此流水者犹如气之呼吸通乎毛窍箴之往来见于线蹊自有无量世界即有无量水泉满其中无有去来无有盈缩无有深浅无有净秽溪洞池沼乃至江淮河济大海皆复如是彼之有去有来有盈有缩有深有浅有净有秽皆非实相而此泉于河沙诸国中譬彼一毛窍之在法身一线蹊之在磨衲也又何独异之哉乃赞之曰
  浊水者泥清者胶而水初不自清浊此水非浊亦非清毕竟谁能清浊之非惟清浊两无有亦复永劫不增减世情妄意为流水道眼视之本无二能使泉生一酌顷心地清凉热恼除又能遍满十方界世世为人种种用一切佛性亦如是当观水相知我相
  辩证室赞并序
  或问无闻居士摩诘无语独涉二门云何八还辩见达摩面壁便入圆觉云何七处徴心居士荅言真辩者无所辩无所不辩真徴者无所徴无所不徴譬如饭中有沙虽小儿食一入口顷了然知觉咽饭吐沙不待拣择是名无所辩而无所不辩又如背上或痒木童子搔一举手间自然顺适高下轻重不待议拟是名无所徴而无所不徴何以故以无心故彼庖人终日淘米去沙而沙之不去真童子终日为人爬痒而人不之快则有心以为之累也以无思惟心证如来法虽千万亿辩可也而况于八辩乎虽千万亿徴可也而况于七徴乎虽然惟无不辩故无辩惟无不徴故无徴惟无辩无徴故曰以无所得故而得惟无所得故曰真辩真徴居士作是语已复说赞曰
  非辩而辩指鹿为马辩其所辩泾渭分流非徴而徴证龟成鳖徴其所徴针石相投子将奚去奚取何不升徴辩之室而参徴辩之比丘方其动也开口说法珠聨玉贯及其静也跏趺瞑目雨止云收果孰辩而孰徴曰有觉而无修但见一室千灯之并照而瓦砾木石之点头也
  天香室品
  有一梵志欲东涉瀛海礼补怛洛迦山行次定海闻有大比丘唱道鸣鹤山中随缘应感开导众生咸期同证无上妙觉四众归依如佛出世即往求见尔时大比丘宴坐静室其室中间妙香芬郁非兰非麝非龙脑非薝卜亦非栴檀梵志闻未曾有欢喜无量作礼而白大比丘我闻佛世尊以慈悲愿力说法利生方便开遮普济群品天龙䕶卫则降异香从以雨华自时厥后嗣教尊宿道行高深随其住止亦复现瑞今此室中妙香发闻非焚非𬋖有鼻咸薫一刹那顷根尘清净此大殊胜不知何以愿为我等显然宣示大比丘告梵志我此山中有大树其名曰桂根柯所毓葩萼所蕴流出妙香在山满山在谷满谷在林满林在室满室莫非实际无足异者梵志闻是语已心生疑惑私自念言我见六合大地何所无桂何桂无花若说妙香一切桂同具足者云何彼桂与此桂香有差等若说此等妙香而独具足者云何此桂根柯葩萼与彼桂曾无差等根柯葩萼无有差等而妙香有等差此何以故尔时大比丘复告梵志当知一切众桂本来根器虽有高下本来妙香非有浅深亦非有高下彼之众桂与凡草木齐植并荣如薫如莸日杂日坏由是不能与此桂妙香等譬如百千水皆受泥沙于中一水不受泥沙故有清浊又如百千镜皆染尘垢于中一镜不染尘垢故有明暗不可妄生意见说水说镜本有清浊明暗我此桂与彼桂者即水镜相亦不可说有高下浅深何以故一水十百水乃至千万亿水元无清浊故一镜十百镜乃至千万亿镜元无明暗故此大桂与世间种种桂同一芬郁故以是思惟世间一切人与一切桂等无有异觉性比妙香亦何差别若佛世尊若菩萨若罗汉若比丘若比丘尼若优婆塞若优婆夷若诸凡夫齐具发毛爪齿皮肉筋骨耳鼻口眼手足身意于圆妙觉性中实无佛菩萨及诸凡夫我佛世尊常住大圆觉妙庄严境界如妙莲花如净琉璃如宝月轮无有污染无有留碍无有住止无有去来无有成坏无有起灭而诸凡夫执著萨迦邪见迷而不悟颠倒没溺如暗室坐如黑夜行苦乐生死辗转无边乃知佛世尊犹如此大桂者诸凡夫犹如彼百千桂者有能因是开悟坚持禁戒解脱幻妄则不生四縁不生四縁则不蕴诸根不蕴诸根则不染诸尘不染诸尘则不牵聨诸识不牵聨诸识则不造作诸业不造作诸业则不轮转诸趣不轮转诸趣则觉性不昧与佛无异非悟故无异本无异故即说偈曰
  圆觉菩提性本来无差别佛不异凡夫凡夫不异佛凡夫堕邪见迷而不知悟迷悟反掌间乃与佛相悬譬彼林中桂花有黄白红妙香流芬郁三者皆如是若使将一枝于恶木中植嗅之即狂醒不复与桂同臭味虽云变于桂无加损乃是杂坏故其香本不灭及移植桂林芬郁还如旧一切诸佛子因香而生悟因悟而成觉永㫁贪嗔痴以及憎与爱事理障皆除觉性终不昧名为入吾室
  金华县水心清净禅庵记
  弥满清净者诸佛之心无识无名永㫁诸有者生死所由尽也天下生民出入生死不离诸趣是岂天命之乎父生之君食之心倾之也何者法界性中无圣无凡无人无物群生与佛同入涅槃无生无死而刹海之内生死炽然天下大患在有身也身非我有而视身为我则外有可欲内有所宜好恶取舍各从所志则毁人利已而利害生生死循环三途异趣污愈甚则患愈大三界惟心此之谓也古之行深般若者无作无为一尘不受耳目心志若存若亡不见不闻能所皆废如净琉璃内涵宝月如芬陀利雨不能濡一真独立无古无今清净域中不容他物则出世间矣生死之海竟安在哉常乐我净复吾初而已也净池在金华郡城北郡人作室水上庙堂佛阁前后相辉法师玉公宴处九年而毁于火师节衣缩食指期兴复金华檀越出金帛为倡首而他县继之遂以乙卯夏四月复庙堂明年春作佛阁曰水心清净禅庵徴余辞说以记其役予谓生民有欲耳目所接莫非污垢色阴一灭则四阴䘮亡水无细大悉归于海物无污垢皆归于空昔者濡首尝谓阿阇世王曰空可洗乎否也王曰不可吁天下之污至灌而止天下之净至空而止菩提即空显相空之至净之极也净至于极则入有而不见一物入空而不滞于空清净胥尽空有胥亡如来藏中不留朕迹辞记安在哉
  苍雪轩记
  出平阳县南门五里山曰夹屿夹屿之阳寺曰浄明净明西庑主僧瑛师玉峯居之尝面青华构轩三楹轩前凿池池上植竹碧干离立翠叶敷茂阴布窗户达于几席悦可人意乃以苍雪扁其轩楣其徒无瑕善诗与琴从诸学士为方外交无闻居士一日随众造其轩中而问瑛师道存空寂心与世冥此佛之教今师何缘留佛如是况彼雪者绥绥而下璀璀而集山川原野城郭道路田畴薮泽邑屋聚落沙石草木无所不被拂焉而𡏖㶆焉而秽黝焉而浊无不转而皎皎洁洁天下无物可以比雪天下惟白可以称雪今师指竹而谓之雪而又以苍易雪之白若说此竹其色绀碧上下洞彻如净琉璃纤毫尘土了不可侵清风不动爽气自集一刹那顷使人毛发以至心胆洒然清凉热恼销陨与雪无异縁名求实亦已违背瑛师答言以非雪相视雪之相以非雪色视雪之色于竹之与雪则有差别视非雪相以非非雪相视非雪色以非非雪色于竹之与雪何有差别此何以故世间一切物同一幻故世间一切色同一假故无物非幻无色非假则我此轩取竹喻雪何云违背岂惟竹雪安名立号为幻为假自吾法身及吾法性悉幻悉假以是思惟则竹非雪而雪亦非雪则苍非白而白亦非白虽有竹雪实无竹雪非幻而幻非假而假我且忘我又况于轩居士曰善哉善哉乃说偈曰
  河沙诸品类种种非实相众情自执著随品立名色逐妄以乱真彼此强分别而谓竹非雪又云苍异白不知竹雪者非二亦非一非一亦非二苍白亦复然此以何因縁本皆幻假故瑛师善幻巧轩以苍雪名摄别以归总普度有情众若能悟斯指岂为法所缚竹雪既两忘苍白亦双泯于一弹指间永㫁无明惑常往空寂境无生亦无灭不作如是观即落第二义
  无涯偈
  王府参军胡公仲渊御史中丞章公三益有方外交曰无涯浩师居武义之圣智院勤求佛道精修苦行无闻居士因其号为说偈曰
  我闻江河及淮济一一津涯皆可见惟有沧溟与渤澥举目了不辩涯涘四海纵然浩无涯而初寄此虚空中大哉虚空不可说其东无东西无西而南与北亦复然于中四海一勺如乃知世间无涯相毕竟无若虚空者先佛所说无量法正与虚空等无二遍满大千三千界不分中边及内外问师此复何以故圆明妙性本空寂更无可以涯涘者才涉有涯即外道一切佛子尔当知此是真实第一义若能思惟悟空旨即证毗卢华藏海
  送玉上人游方诗序
  上人无瑕玉师受业平阳之净明寺寺创于唐以吴越时有大比丘曰道隆禅师居之遂为望刹嗣是代有名徳至上人十七传矣上人聪明而不凝滞能以学道馀力攻诗鸣琴以故邑之彦多与之游一日语其徒曰观水者必之河海观山者必之嵩岱越之天童育王吴之南屏灵隐双径京师之天界乃古佛显化之地有应真示现之迹且学徒云集法会莫盛焉譬则水之河海也山之嵩岱也吾可以不游乎行有日与之游者咸赋诗饯之会余游南雁荡上人持示求为之序噫玉非上人之名乎无瑕非上人之号乎夫无瑕之玉质之美者也质美矣必成器人斯宝焉然非玉人雕琢之器何由成哉是故天下之美玉必得天下之良工然后为天下之至宝夫人亦然有美质而徳不成君子弗贵也有美质而不能自得师徳无自而成也故师之于人也犹良工之于玉也而人师其易得哉为佛氏之学者固贵乎一法不立而日用泯然六入皆空而真机独露顿入灵源亲见本体发挥性地妙明真照照彻一切茍不得天下大宗匠深桃痛札则知解未泯本智不彰证其似者而以为本真难乎免矣遇夫差别因縁临乎爱染境界微细情习宛然呈露譬如病不除根感毒还发尽未来际了无休期尚何成道之望哉夫然故自昔具大慧充大量者未有不远访师资勤求印可者也上人不即安于山林顾皇皇然跋涉江湖其岂不以闻见未溥践履或碍也欤今道探上乘手提正印足以师表当世者庸讵知无其人上人行哉不得之越得之吴不得之吴得之京师不得之名山得之林下究竟大事穿透虚空当于此行徴之矣彼见上人而曰归求有馀师归求有馀师此为大以欺人者也慎勿北面焉
  澹游集题辞
  余灵隐住山见心禅师复公神资颕秀善果夙成既博综于言诠亦深造于观境旁参曲证遐躅交于诸方直指单提妙觉证于无上惟了心之为务遂灭影而退藏纫槲叶以为衣采木实以为食常寂常默无作无为融通群有之机摄入一乘之妙凝然宴坐寂尔山阿若将终身以隆斯道雄文雅制霞烂虹舒骏望鸿声焱驰水涌譬犹剑埋于地而斗缠之光自著霜降于天而丰山之钟自鸣是以逃名而名愈随离世而世固挽手提正印坐镇名山扶植教基俯从舆望则其势有不得已者焉幡幢所建缁素如归破异说于颛门启诸佛之秘藏徇缘御物应感随机愤悱者若冰之春融障碍者如目之翳去因闻入见罔不欢欣大器细根咸获济利虽林猿野鹤亦皆同游觉海之中涧草岩花一是蒙辉慧日之下信乎法门之领袖龙象之帡幪者也而况贵徳尊贤怀仁慕义不趐饮食之人欲庶几吐握之小心方外之良倾盖即如故天下之士投刺恐不先在野取象于藏经如水遵义于戴记畛域不立势利俱亡斯亦可谓难已方在定水之时适丁戎衣之日或故交而契阔或新知而过从或音问之往来或文义之扣击鞍马道途之使萍蓬江海之踪赓酬风月之乡周旋泉石之境分席而语䇿杖而陪无虚日也由是内而清朝法从外而方伯连率缙绅缝掖之名胜岩穴巾裓之翘楚舄履不期而集于门文墨无定而至其室爰葺堂构锡名澹游兼取篇章锓诸文梓彰盛集于东林之社表交情于六一之泉将在兹乎凡厥记铭至于赋咏体格词气虽别状情叙事不殊埀绅正笏雍容廊庙此其典则也秋水澄空星月交映此其光辉也清庙朱丝一唱三叹此其幽深也玉瓒黄流土铏大羮此其冲澹也一展卷间非惟复公取友之端交际之广可以见而并游之厐俊徽言丽藻清标素尚抑亦可徴矣载稽在昔事贤友仁诚信以孚非意气之可撼骄渎悉屏惟道徳之是崇故淡而不厌久而能敬自伐木之音既息而市道之风滋炽炎附寒弃朝亲夕疏可扳援则执鞭而不辞茍颠沛虽投石其遑恤慨我寤叹匪独斯今卓尔复公墨名儒行平居尝千里候问有若佛印之于东坡祖元之于山谷行之以为常缓急或万一阽危当如赞公之于次律昙晦之于子韶拯之而无憾欲知其道尚考斯编允宜傅流以为风厉回淳风于太古障薄俗于颓波彼抽配青白雕刻虫鱼竞桃李之芳华乏菽粟之功用乌可同日语哉予也怀惟俨于相国慕支遁于沃洲欲附神交式假子墨辄摅悰素敬序篇端珠玉盈编沙砾在列君子幸勿以为讥大方尚从而是正
  谥议
  南阳先生葛公谥议
  读圣贤之书由圣贤之道毁誉得丧穷达夷险无槩于其心而从容于出处去就可谓特立之士也已位虽不满于材志虽不究于物视夫谈王论霸以为希世资身之助同俗媚众而蒙持禄保位之讥果孰得失哉自道隐习陋士之所务者空言而实徳病焉君子思所以矫其失也固矣今发于文而经术以明修于行而名节以立使人灼知道无二致不可岐而二之此固足以扶世而觉民信今而传后又乌在奋身赴时会以就功名也哉有如福建行中书省左右司都事葛公资禀淳厐识见卓绝生长临川之乡兼传考亭之绪穷探极讨真知实践其为说虽详而不至于支离其所守虽约而不失于简易既深于道尤邃于文剖析之精微援据之该博论议之正大造诣之渊奥质诸古人盖无愧焉近若乡邦之良远若四方之彦不独尊尚其学术抑且信服其行谊间出其绪馀以应有司之求遂冠乡闱䇿名昕陛中朝老成存者无几方将付以斯文之柄擢居馆阁之中而力求补外以便就养未几丁内艰而丧乱及之矣后尹金溪倅临江为僚于江东宪府福建行省难进易退皆不终任家毁于兵侨于南闽衣食至或不给杜门著述自如茍非其义周之不取也其充职州司谓不可多杀徼功而戕贼国本力与大将抗虽得罪弗顾也其预秉文衡谓不宜好奇崇诞以斵坏士习屡与主司辩必计从斯已也江东寄治于建宁则以为无事可治素餐莫甚焉而投牒自劾闽省政出于蕃酋则以为非我族类赞画不行焉而浮海北上既至燕都见其君臣宣淫而安危利菑上下黩货而卖官鬻狱典戎旃者务报复而不恤国家之难尸国柄者树朋党而不纳谏诤之言则移书故旧之在高位者指攻当世无所讳忌兾悟主听少有更张言不见采至转官不拜慨然恸哭竟忧愤以卒推此志也使大受焉引君当道见危授命讵不优为之哉门人学子佥曰仁思义色由中达外非文而何经徳不回至死不变非贞而何于是合二字私谥曰文贞先生云
  遂初先生郑君谥议
  家庭之间可以考徳出处之际可以验学盖亲亲以至爱物人之行也欲富贵而恶贫贱人之情也夫惟徳之修然后仁义之心全仁义之心全然后能惇行孝弟而利济民物夫惟学之至然后内外之分明内外之分明然后能恬退而安贫贱不冒进以茍富贵有若浦江义门郑氏逖居浙河之东而名闻四海之内一门孝友十世同居徳义之所熏陶礼法之所防范群从得诸观感囿于丕冒亦彬彬乎多贤矣尚论其廸徳而善学者独推遂初先生仲涵固自有由然哉先生事亲至孝母病逾年日夜抱持之至疽发而不自辍母食瓜而终遂终身不食瓜后居父丧哀毁骨立积爱熏心两耳以聩每遇忌日辄恸哭行礼若初丧之时其于族姻也通其有无嫁其孤女其于朋友也拯其疾厄周其匮乏其于乡邻也济其寒饥恤其患难虽古之视民之饥溺犹已饥溺者殆不过尔则其徳有诸已孰得而掩之哉先生涵茹六经群史之说研究性命道徳之蕴考求圣贤行藏之故炳知内外轻重之辨自放山林无求于世作为文章有志明道在前代则持使节者交章荐举署学校官而不赴入国朝则求贤之使临门劝驾而不起譬如冥鸿翔乎寥廓弋人虽慕之而不得罗致之则其为学之效又焉可诬也易曰幽人贞吉诗曰张仲孝友先生奚愧焉合二美而私谥曰贞孝先生揆诸故事佥以为宜其于仪世范俗亦岂轻哉谨谥
  祭文哀辞
  为胡世美左丞祭常忠武王文
  于皇景命圣神受之聿生良臣左之右之附翼攀鳞良臣如雨智谋忠勇孰与王伍曲逆之奇淮阴之雄嫖姚之雅汾阳之恭揆厥所长萃于王躬王之始奋自彼淮浦命佐商周徳符伊吕凡有猷为天心允符明良契合如水与鱼乃分齐斧乃典戎旃乃环甲胄鹰扬以先飞渡长江首取浙东彭蠡之捷功为时宗浔阳既下江右率従追奔逐北至于衡湘遂俘僝王遂取荆襄旋斾西指苏湖秀杭禽彼僣窃安此百粤奏凯来归寻复北伐威声啍啍如霆如雷闻之者震当之者摧自彼齐鲁以及河汴城无坚瑕一鼓而奠乘破竹势直𢭏燕都师之所趋如涉空虚幽冀之疆泽潞之境关陇之阻沙漠之夐龙旗一麾孰不稽颡甚于摧枯易如反掌混一之谟本于九重王寔肩此戡定之功王功茂矣王泽深矣烈烈轰轰震古今矣谓宜受祉黄发儿齿出将入相相明天子方倚长城遽停相杵天乎不吊悲动当宁昔我先公委身戎行竭其膂力经营四方肝胆相照莫如我王王视徳济有如犹子徳济识王爰自童稚恩之慈之岁逾一纪先公既殂我凭我恃禔身报国庶无罪悔我之所望惟王而已如何今日王又云亡嗟我小子能不痛伤身縻守戍魂兮飞扬殡不执绋葬不临穴缄辞千里有泪如血一幽一明哀哉诀绝
  为廖平章祭忠武王文
  永忠昔与伯氏有众一旅知天命之有在爰委身于真主奔走御侮自彼淮土方艰难险阻之备尝岂自意得见王于和阳之浒立谈之间分投气合有如肺腑余亦不自知其何以同事戎行至于今盖十六寒暑惟王文武全材有力如虎虽猛将之盈庭孰英风之敢拟况于余孱弱而敢与王齿每受命从征辄忘其驽怯而相与犄角者寔思附乎骥尾至于奖率六师洒扫九宇上以报荅圣明下以乂安遐迩则王之所自许今南征北伐日辟地千里混一之功佐运之勲震今而耀古真可谓不负平生之语矣何堂堂山立之躯遽奄忽其蝉蜕将下民之无禄抑修短之有数然王之表表者固虽死犹生而声名与国同休于千万世也余之歔欷而涕泗交坠则念情好于畴昔感幽明之异路而已耳于呼哀哉
  祭许祭酒文
  于戯人生一世盛衰戚休虽云异境自达人而观之均梦幻与泡影夫得吾志也既非吾荣则失吾志也又岂吾病盖不以穷达而损益者惟君子所性至于人力莫能致者虽圣贤亦归之有命我怀先生识高才挺博闻强记流辈无竞幼承家学力追先正蕴为徳行发为文章莫不珠挥而玉莹聆其议论接其威仪孰不骇视而倾听昔先生之未出也识者见及门之士拘者以开躁者以静散者以敛惰者以敏固知其规模可以任国家之政际圣明之龙兴喜幡然于币聘立谈之间机鸣籁应谓相见之何晚不烦以官师之职遂授斯文之柄侍经筵而领春坊奉宴闲而陪顾问对扬惟精白之心启沃皆典谟之训恩礼度越乎寻常名声洋溢乎远近凡其义以为质道以自殉知无不言言无不罄不朋而比不诡以徇嗟易所谓謇謇而媢嫉者覆以为悻悻吹毛求其疵瑕中伤成于俄顷位甫正于辟雍车忽道夫庾岭尚赖鸿泽之滂沛遄归安于乡井舟溪幽幽可游可泳若将终焉浩乎无闷然无贤不肖咸谓方今之时右文之运弓旌四出招延英俊有如先生之老成宜膺求旧之眷而冠群公以进摅胸中之大畜致君民于尧舜以増光于前人而垂裕于后𦙍奈何松柏之坚贞竟同蒲柳以摧陨将善类之殄瘁抑吾道之莫傧于戯天人之际消长之理盖先生之所夙讲亦先生之所自信齐幽明于一涂兮尚否泰乎奚讯而况先生之耿耿者当不随异物而澌尽则其有生亦既异乎众人之为人也肉未寒而名已泯茍能如此良有馀矣而亦可以无恨吾党所不能释然而相与临穴而悲哽者夫岂徒怀契分于平生感死生其犹醉醒诚悼夫人物之眇然乡学之灰冷环视馀子譬则蛙黾念先生不可复作虽大道之孔夷而吾其谁与驰骋
  祭段知府文
  明明天子即位之岁多士如鳞四方来萃君于其间材优徳粹一见之顷使我心醉握手缔交不持绍介遂获为僚国学之内朝诵暮弦如鱼有队同堂合席俛仰三载并蒙选擢我甘恬退我既东归君亦北迈相望万里君显我晦八载之后岂期再会君实受命为民师帅五焉既驾双溪是税受廛属邑惠然倾盖君之为邦后威先爱仁闻洋溢膏泽奫濊惟耄惟倪悉沾悉溉巨室小家交欢同戴荐遭水旱罔有怨怼谓君循吏其升以最夫何一旦苍黄就逮变生不测事出意外奄其死矣天乎何罪我方㷀㷀寝苫枕块闻之咄咄望空书惟呜呼段君不闻牍背欲死死议古今一槩刻木之徒斯誓不对君之不幸亦复何悔祸福之至虽不以类君子观人岂论成败君能自信余言不再念昔国学同官行辈斵䘮之馀惟君我在今君又没世路愈隘我幸生存箴规谁赖人瞻素帷胡宁不慨寓情一奠涕泗交坠
  祭胡先生文
  呜呼仲申良金美玉庶足以方公学术之精纯商鼎周彛庶足以拟公述作之古雅惟严毅以自持曾毁誉之不假故不合者甚多而合者恒寡方年岁之壮盛侣麋鹿而在埜逮景迫于桑榆乃圣主之遭逢承特招之明诏迩清光于九重体右文之至意振教铎于一邦及元史之纂修遂大笔之独当参公论以褒贬深上契于宸衷然而宝怀而不售材蓄而不试代言顾问上虽注意于柄用引年乞归公则必行其素志得不以声誉之隆吾所谓富而不在乎禄之丰道徳之充吾所谓贵而不在乎位之崇不然既俞所乞拂袖而还长山之下竹林之间僦屋以憩贷田以耘非樵牧以为伍则猿鹤之同群亦独何乐而志气欣欣呜呼仲申意谓百龄以重乡郡何斯文之寡佑婴微疾而遽病昔者相过塞坐书诗英俊在列笑谈麈挥今者之来室是人非帷交尘网庭暗履綦嗟距公之云没曾居诸之几时慨夫事之殊异忽乎已至于斯更一二岁徴文献于门墙者何从仰其音徽牧牛羊于丘垄者谁复为之呵㧑又况一纪必世乎此吾党所以重反袂而歔欷也虽然生必有死盛必有衰犹旦有夜理固若兹惟古圣贤其身虽没而其名永埀者亦惟托徳业与文辞公之所蕴固不见于设施公之所作则与古人而并驰其味也隽其声也希大篇短章细书深刻者有不家传而人诵之然则公固自有没而不埋者存矣吾党嘘唏又奚以为聊缉此言以侑一卮盖不独慰公于九京亦将塞后死者无穷之悲呜呼仲申以为是乎以为非乎
  夏尚之太史哀辞有序
  我师克燕拔其知名士赴南京既而其类辈复官王朝太史夏君独以老病乞归且归会遣使分道搜访元史乃强君如江广君辞不得命乃行行至畨禺以疾卒二年冬十月十二日则卒之岁月也君名以忠字尚之世家袁州宋孝成恭后父族也曾祖自得乡贡进士受业畨昜陈克齐先生先生师徽国朱公其所缉问答语录世传焉自君以上皆世其学君蚤有誉于乡年四十馀始用袭封衍圣公克坚荐授孔颜孟三氏子孙儒学正危公素之治田雄霸辟君以为副转惠州教授改涿州照磨丙申秋燕都开设流寓科君入就试中其科擢翰林国史院编修官调国子助教迁太史院都事方君田雄霸时伯衡北游得一见君道上不闻问埀一纪比相见南京情谊之笃乃若久要者间尝语伯衡曰吾自分老死于燕不复上先人丘墓去家时少子正年甫十二荐更丧乱家毁母又死无谁为教恒恐其失学陨先绪今名在俘籍不能即死诚可愧然圣恩宽大旦夕且得归守茔域教子读书以终吾馀年可谓不幸之幸哉抑吾平生好为诗多至千百篇兵后片楮无复存今虽耄矣归访故老于山椒水澨追惟畴昔江山人物眷焉若失悲思感慨托声诗以寄吾志亦安能已乎行当录以遗子子为我序之则我盛年之作虽不得齿猗那清庙之什而吾衰莫之词或者得与麦秀黍离并传焉嗟乎言犹在耳而君竟死矣此其有足使人伤悼也夫此其有足使人伤悼也夫乃为楚歌以哀之词曰
  呜呼夫子之好修兮胡遭时之棘艰飘风忽其烈烈兮白日薄乎西山服南冠之峩峩兮旅肤敏以南迁包羞而竞进兮既非余心之所安欲退而自放兮又絷维而莫余捐奉赫赫之明命兮备使价于炎方凌大江之浩淼兮道忽经夫故乡萍之川兮汤汤袁之山兮苍苍山川宛其如昨兮何世故之不常问遗民于旧墟兮慨星辰与木霜思少留而弗获兮遂悠悠以南行历大庾之嵚𡼭兮溯陇水之砅砰灌与莽其蓊荟兮虺蜮冗而臊腥神惝恍以内伤兮气歊赩以外婴曾日月之几何兮竟魂释而蜕形嗟夙志之莫申兮即长夜之冥冥乱曰芝为盖兮桂为辀仍子阳兮罗浮层城慌惚兮阻以修不死之药兮矧可求羌胡为兮海之陬飓轰轰兮为霾为雺丛薄黯黪兮有蛇两头海之陬兮不可以久留魂归来兮无离邮晞汝发兮卧龙洲洲之上兮郁松楸魂不来归兮使我心忧
  贞惠先生方公哀辞有叙
  贞惠先生方公之知济宁也庶富教可谓兼举之矣在郡五年不惟民爱之而天亦助之先生以壬子夏拜命于时郡入我职方且四年二州二十县户仅三万税万馀石先生下车揭书谕民有冤抑自直于庭禁胥吏不得谁何日延耆宿周询幽隐先是诏民垦荒田者满三岁乃征吏徼功未满岁辄征之民疑以惰田不加垦先生如诏旨约民且籍其丁产类为上中下三等等复三之遇科徴则视籍为高 追呼不遣皂隶遣符为信符印而析为二左以追呼右藏先生所程之缓急一决于已吏之舞手谋利者无所售而民之于生产作业始得并其力比三年戸倍于旧有奇税以石计者增多十有三倍而赢民之庶可见矣封内家给而人足鸡犬羊牛之声相闻桑麻榆枣之阴相接社稷山川诸祀坛壝莫不修崇器服莫不严饬垣之外莫不周树名木新作水驿城南门庑堂室易庳陋为宏敞甓鲁桥枣林二闸又构石闸泗上教民陶瓦营屋百馀间峙粟农隙则伐木为炭冗土藏冰民之富可见矣役浮屠修孔子庙堂凿泮池辟射圃造弓矢树正鹄骋前进士为师选补弟子员日一再视学亲为正句读较中否属县社立学学凡数百区生徒二千人公事稍闲即召吏属训以诗书法律其于教之也岂曰具文云乎夏秋二税前期移文与民约小大家咸以后期为耻争先挽负不待督责而登逋逃之民襁负而来受鄽者相属及先生以诬构就逮老稚号泣填道随行数百里不能去者将以千数后闻先生且死皆相向恸哭非有以得乎民其能然乎壬子夏旱先生袒跣历祷群祠泣涕待命祠下誓不得雨不还既而大雨如建瓴五谷皆熟后是连三岁三祷皆响应如初癸丑秋蝗先生省愆吁天是夜闻空中声薨薨乃飞蝗蔽天而过郡独不灾永嘉侯朱公亮祖统舟师百馀艘征燕过郡河水涸舟胶莫能进胁先生大发民浚河否则论如军法日已晡先生仰天默祷夜漏下二鼓天雨明发水溢两涯舟去而民无扰非有以契天心其能然乎先生颜状支体犹夫人也视听言动犹夫人也何独为郡而治效乃尔於乎我知之矣年甫弱冠研究群经及濂洛关闽遗书寻乡先达授受源委凡道徳性命之懿精思力索而允蹈之至于天文地理礼乐兵刑制度名物之属亦辩析归于至当慨然以为不合天人以为学学非其学也而于易尤注意一卦一爻必欲验之事为其学术有如此者生平奉养甚约不御纨绮大布之衣寒暑不易曰惟一肉不治官事辄却不进其寡欲有如此者在官月取禄米十斗给𫗴粥馀悉留仓助军食时斛米可易白金三两或以问先生先生若不闻每行县以糗糒自随杯汤不取诸人兖州守奉二木瓜因童以进笞童而反之饶阳令縁乡曲雅故以浔雁侑书力谢去之昼之所为夜则白于天其廉谨有如此者公牍堆几群辩方哗先生徐折𠂻以片言当于理而比于律画一发遣庭无滞事大将军徐魏公副将军李曹公提兵十万趋北平驻郡殆将逾时要官势吏争索刍粮朝夕傍午先生从容酬给人人意满而去其明敏有如此者性不近名务以徳化府庭之间屏去械杻楹悬草鞭亦不妄用民投牒者随事大小裁决或笞辱或戒谕不留案牍而尤慎于庶狱日省月录狱无淹囚或有未报下者时食之以縻浙西江西两省水陆数千里运粮百万济宁先生抚其民不翅部民且悯其道远言于朝蠲其蠧耗其恻怛有如此者郡民以牛车转戎衣于燕岁暮雨雪牛相藉物故欲僦舟以载时有令役民舟者诛僚佐畏令持不可先生曰民茍便纵抵法吾不辞也立载以舟郡仓绝粮省檄民转粟青州走七百里民以为病会淮安漕运济南者道境上先生欲俾淮安输郡仓而济南致青州告于行省不得命即具白戸部奏可郡将挟权贵势当五六月调民数万缮城民弃其穑事洒泪而即工先生议密以闻同列惧获罪权贵相视不署名先生独署之事闻即日诏罢其勇敢有如此者学术以本之寡欲以持之廉慎以济之明敏以行之恻怛以动之勇敢以成之治天下无难也况为郡乎皇上器重先生注意图任之而衔先生者遽中伤之御史又从而罗织之先生视荣辱得䘮一致遂不与辩而就逮谪役江浦年仅五十有一死寻及之此其道之所以不大行而其泽之所以不远被也悲夫岂天不欲天下后世目真儒之效欤虽然道徳自任之死不回不亦贞乎善俗之政治于千里不亦惠乎合二字为先生谥以昭公论不亦宜乎翰林宋公濓既铭其墓余乃哀之以辞辞曰
  时之真儒国之循吏赖有此夫些擢自布韦典领大郡寒暑四徂些危持颠扶本仁辅义迩悦远归些庶富教俱显有成迹可以大书些天人交孚小试之效亦既皦如些俾乘事枢四海万姓庶几驩虞些云胡中途使遭诬蔑又剪屠之些泽不大濡斯世斯民亦独何辜些已乎已乎吾道之非一至于斯些天乎天乎可必也欤呼之奚为些呜呼吾徒泣下沾裾岂曰此夫之欷歔些岂曰此夫之欷歔些





  苏平仲文集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二   明 苏伯衡 撰碑志碣
  故元赠亚中大夫集贤直学士包公墓志铭
  故赠亚中大夫集贤直学士轻车都尉追封上党郡侯包公讳泾字东伯括之丽水人考讳开宋府学教授元赠朝列大夫同佥太常礼仪院事骑都尉追封上党郡伯妣郭氏赠上党郡君生于宋咸淳辛酉四月五日仕元大徳皇庆间寻自引归后以予容徳官秘书封承事郎集贤院都事卒于至正戊子四月二十六日夀八十有八明年十二月十九日祔于治平孝子陈茂元墓左公本孝子之七世孙国学上舍生讳储者其生父也母翁氏于太常府君为中表兄弟公生八岁䘮其父母时太常府君方教授于家往师事之见公器识异常儿自顾无子逆命为后以故公殁祔孝子墓仍以田六亩给孝子岁时荐享治命也葬后十九年容徳陞三品加赠今官阶勲爵公虽早孤克自振励儒书吏事罔不积练又气岸魁梧音吐鸿畅达官贵人交相引重由郡列曹掾历绩溪龙泉两县典史调庆元路行用钞库副使年且五十矣一日喟然曰仕将以行道也不然则为养云耳今吾俯首下僚道之不行矣而吾二亲又早见弃苟升斗之粟奚为哉遂谢事竟归尚羊山水间惟日以教子为务诸子皆有材局而埜与容徳慨然有志于当世出游京师受知时宰荐之于朝膺受官使日近清光恩宠之渥一时鲜俪诏蠲其家租税力役之征无有所与盖异数也公被玺书顾谓家人曰朝廷遇我以优典为其能贤而已我独不能彰上之赐乎于是推其有馀赈亲故乡邻距其居三里有山溪焉架石为梁曰保安桥啮于瀑水涉者以为病公为复之里有观音院相传孝子所重建岁久摧圮缮而新之割田四十亩入治平寺以赡其徒而崇道观亦畀之田半于治平其于为义甚于嗜欲盖以此终其身前配金氏累赠上党郡夫人继薛氏子四人垚隐居行谊有公之风森庆元路儒学教谕埜卒官御药院大使容徳累官朝请大夫佥太医院事金出也女二人适项顺陈骥薛出也孙男二人嗣祖䕫州府建始县知县阶承事守文太常礼仪院掾史孙女六人婿曰山阴知县张宣曰善庆曰兵部尚书世列门曰莱州府同知祝彦方之子金生曰某曰某曽孙男若干人曾孙女若干人公以羁孤三尺之童见器于太常府君而为之子不待程督早夜力于学问以材表见荐有禄位虽高尚其志早既闲放措诸事业不自其身然义方之训行于家庭诸子彬彬称其家儿二仲竞爽出为世用致位通显貤恩昭被䟽爵侯伯不惟公食其报而太常府君亦蒙宠光其于命后之志复何负哉而况曾孙众多克守先业又有若嗣祖者际今之圣时出宰百里善于抚绥至于绝域亦爱敬焉则公之劬躬焘后可见矣嗣祖惧夫潜徳日远日泯以伯衡尝簉属史氏求铭其墓叙而题诗之岂独以表公于不朽且俾来裔知陈氏之为包氏而包氏之𦙍绝而复续皆自公始诗曰
  猗集贤公髫龀而孤来后于陈以侄从姑夙兴夜寐不戒而饬博通诗书明习法律爰被推择历试大邦邦伯袖手仰其赞襄乃典县幕乃司筦库低徊岁月莫展其素喟然兴叹拂袖而归蓄其所蕴嗣人之遗诜诜嗣人克承公志发迹韦布通籍朝著帝谓予令由父之贤天书下贲赋役是蠲既蠲赋役褒封申锡爵则邦君三品其秩亦既有子而又有孙仕于熙朝以政事闻人亦有言河润九里维公之泽沛乎未己太史勒铭以焯墓门尚其来裔思厥夲源
  温州卫中左所千户马公墓碑
  洪武十六年二月二十有四日平阳守御武毅将军温州卫中左所千户马公卒于位享年五十有二嗣子良从治命择地平阳县万全乡鸣山之原而葬卜以三月十有七日前期奉状请铭于前史官苏伯衡公于律应铭而良又以礼请乌得而辞按公讳俊字世杰姓马氏高邮人祖重四府君妣颜氏考元一府君妣蒋氏公幼有大志身长不满六尺而音吐如鸿钟膂力绝人善骑射岁壬辰张士诚起高邮器公用为万户使隶令平章潘公既而从渡江入姑苏及士诚以姑苏纳款凡其下人授官有差公擢浙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镇杭时元祚将终公无所施其材略尝叹曰蝇不附骥不能致千里人不得所依独能发名成业乎丙午冬曹国李公奉诏取杭公遂率所部数千人出附曹国公嘉其诚立命从攻崇徳㧞之进取嘉兴回守富阳吴元年正月奏授管军千户十月从永嘉侯朱公平温州台州赏以鞍马寻分兵扼黄岩海口遂遵海夹击福州既会大军抚定福州乘胜克延平汀州洪武元年正月从都督林公捕海冦昌国之兰秀山七月复从曹国公击破闽溪青龙等砦二年正月进阶武略将军戍阴华二月曹国公以征虏副将军北伐公统于指挥徐公以从略定锦州败江文清国公军下惠州进击大宁全宁辽河又下遂从攻上都八月援大同克马邑与孔兴脱列伯二国公军遇合战大捷逐之至黑河还次北平三年二月复从攻云州败敌于察罕诺尔之地以五月克上都应昌庆州六月取高州瑞州八月师还北平往援保昌而班师诏下以十月还戍金华四年二月赐文绮绢各八仍下制书世世承袭戍金华五年为洪武七年以平阳岸大海俾移戍焉至平阳与所长事缪侯美改筑其城十年七月换武毅将军十四年十月处州盗吴达三等蔓延平阳西郑公率所部出林来浦越龙潭袭破黄湾遂抵吴岩山吴岩山最号险绝中怒崖有穴若堂四面壁立万仭贼众据为窟穴公至其下亲蒙矢石选勇捷者蚁附上奋击竟夷之屯银瓶寨以当其冲突分军徶东溪刬彭坑䥽万松林所向披靡征南将军延安侯统大军乃至虽分任诸将以公习地利常命为导凡破二十砦斩首千馀级贼平咸以功为最事闻有楮币之赐逾年而疾革端坐而逝一军莫不洒泣初外舅陈元吉知公非常人延为赘婿其殁也公丧葬以礼养外姑三十馀年生事死葬一如其母外家无后创庵外姑墓侧并祠外舅有尝与公同仕而失势者每有以周之而妻其子以爱女性磊落喜延接宾友尊爼之间情文蔼然配陈氏侧室杨氏子男四人良玄庸陈氏出让杨氏出玄早亡女四人长未行而卒次适周忠馀尚幼伯衡惟公爵列五品位冠一军而爵位世及将与国家相与悠久其得于上者侈矣非劳烈之茂何以臻此公尝南逾闽峤北涉沙漠转战万里之外决胜两军之间岂无奇计远略而平生未尝以语人迄无得而称焉是则可惜也钦惟圣上录人之功虽远不忘㧞之千百户之列而擢置环卫者累累有之昭被殊渥峻陟崇阶人之于公盖有望焉而天遽夺之不尤大可䀌伤乎然其所树立固自有馀裕播以铭诗使千载之下知我朝千夫长有若而人一代贤材何其众多也哉铭曰
  于皇上帝祚我大明群材挺生如云之蒸小大将臣罔匪人杰奔走输忠光辅鸿业桓桓马公鸷勇沈雄奋挺大叱孰当其锋始在伪吴韬其材略日夜引领以俟所托文武李公问罪钱塘公率所部迎于道傍李公曰嗟汝实余嘉余汝指踪汝余爪牙公益感奋死以自誓既㧞崇徳遂取檇李帖温定台朽拉枯摧廓其氛祲吴越攸靖旋师而南夹攻七闽溟波浩浩不见其津视若平地扬舲飞渡迺会步骑于城之下七闽载安凯奏而还殱彼小丑兰秀之山李公受诏戡定朔漠公属槖鞬或犄或角堂堂六军百万其群奋不顾身莫与公伦黑河以西阴山以北何战不捷何攻不克武功告成万国咸宁推恩世及亦孔之荣皇鉴于古聿修武备剖符列戍星罗棋置维公所戍于彼金华里闾晏安有桑有麻平阳岸海国之重镇孰克保障更以公任公入其疆增城浚湟宽是南顾如水有防辛酉十月盗起于括蠢蠢愚民煽乱窃发乃援桴鼓乃砺戈矛乃率部曲往斧其喉何异泰山压彼雏壳列塞既铲窟穴斯覆上将至止士马不劳铙鼓短箫献捷于朝天子曰都内出楮币驲骑星驰旌厥劳勚皇仁如天垂念有功凡百勲旧次第登崇曰公曰侯孰不公望啬不使年奄焉沦丧长城之隳殄瘁之悲尔军尔民一是涕洟鸣山峩峩毕兹窀穸勲名不磨不在斯刻
  故元吴江州儒学教授孔公墓志铭
  昔有元致崇极于光圣凡厥子孙例得以布衣补州县学官以故平阳孔氏于时有禄位成功名者相随属矧公材徳之优学问之䆳文章之工出乎群从而出身又特用曲阜子孙例补州郡教授孰不以远大期之及起教授吴江年四十六矣又二年竟卒于官於乎岂非命也夫公卒于至治癸亥十月二十四日而以重纪至元丙子十月某日葬于新陇逮至正乙未十一月廿一日乃改葬管奥之源后二十有九年为洪武十六年伯衡客游平阳其子克烈以其季克勋尝同朝奉事状乞铭谊不得辞乃为之记公讳文栩字周卿孔子五十四代孙后唐同光二年讳桧者自阙里避乱来居平阳历十世而至宣义郎漕举进士伯奋无子以从兄赠承事郎缶之第三子胄举进士承信郎淮北提刑干办官贵明为子生释褐进士迪功郎淮北路帅干淇孙公之父也母夫人周氏公生而宋亡未成童刻意为学迪功府君器之使受经于乡先生林公霁山学诗于安国张公湛江时兵燹后家无遗书诸经史露抄雪纂口诵心惟至忘寝食比冠名已起矣杭为宋故都向之宿儒遗老犹有存者乃以至大间辞亲出游若紫阳方公回淮阴龚公开南阳仇公远句章戴公表元永康胡公长孺公遍游其门而见闻益充造诣益深诸公亦喜为之延誉名闻于一时省宪二府若大明高公昉东平王公侯争引㧞之未及授官丁迪公府君忧未除丁太夫人忧服除署义乌县学教谕以师道自仕士论翕然归之县达噜噶齐玛苏翻为下诬构公言之分宪得释其为上官敬信如此秩满黄公溍赠以言属望甚至改池州路学正贵池县学与豪氏争鱼陂郡久不能决司宪乃檄公与杨主簿者按视豪民以公学官易之而倚重簿公诘之曰据文界浅水尔乌得梁中流立夺侵地归诸学郡守以公先圣人后亲信之而贰车与守不相能以公党于守至诋以言公曰立于争地不去尚得为知机乎拂袖竟归治园亭莳花木日求四方贤士与乡人之老者觞咏爼豆之间𬯎然与世相忘郭公贯在吏部赵公孟𫖯在兵部雅知公相与推挽会袭封衍圣公思晦以荐牍上置前资特授以吴江之职阶将仕郎则至治辛酉也视事伊始霖潦害稼赡学田租无从徴者凡三顷而闾丘知州必欲取盈公争不听则请于会府竟如公言免徴由是知州衘公日夜蹑寻其过误公乐育之政修出纳之际慎且两岁讫无所得江浙省臣闻公材名罗致为掾方治装以暴疾卒公所至必兴学校以教化为先诸生具有成绩平生笃恩义好施与宗族百馀口尊其老者以礼怀其少者以恵直言正色举宗推重之女兄归潘氏女弟归薛氏遣使候问相继于途外祖周氏无后岁时祭扫其坟墓终身周穷振匮觧衣推食于亲故乡邻恳恳如也性尤矜严士行或不检绝弗与往来人咸敬惮焉家庙在城西事多绵蕝圣像所御扆不称制忽谋于伯兄建康录事贞卿改作高座工甫毕而大风雨挟海潮奄至平地深水六七尺而圣像以座高无虞众服其先见娶陈氏先八年卒合葬新陇继汪氏后二十七年卒别葬南湖子五人克熙长林县学教谕陈出也克烈克缹克勋建徳路学教授仕皇朝历侍礼郎清河县知县陇州知州汪出也克然兴化路学正媵陈出也孙男四人希城希竦希在希至女八人伯衡悲公有其材有其时而无其命又爱克烈之能孝乃为铭曰士之穷亨系其所遇乘时捷出或致富贵文宣孙子在元之世视凡庶士恩隆数异繄公之生式逢盛际矧宏其中而彪其外才孚于人誉望攸萃谓冝奋飞翺翔朝著四十八龄遽铩其翅仅霑一命卒不大施虽不大施文猷克继是谓能贤公乎奚愧昭明于上其藏在是铭阐其幽用诏来裔
  故梅轩处士林君碣铭
  林氏系出莆田阙下初迁长溪再迁平阳居平阳者非一族人因其所居地望为别而居岭门者是为岭门林氏岭门之族始于宋某路帅府参议遵至其子光禄大夫知谏院季伦而益显以科目宦学相继迭起沿于宋季六世而得故元梅轩处士处士讳元彬字文卿生以大徳戊戌正月三日卒以至正壬寅八月十五日葬以今洪武乙卯年二月十七日兆在亲仁乡茅竹里之原后八年嗣子世光属前江陵路儒学正孔克烈为状请眉山苏伯衡铭而勒诸墓上之石伯衡尝簉属史氏纪徳铭功其职业而考辞诹事又知处士为厚徳长者此而不铭将谁铭乃叙而铭之处士读书务明体要不为章句譤绕择然后言贤然后交忖度然后许诺即许诺已百金不易也治家以法冠婚䘮祭一本朱子家礼未尝若流俗人惑浮屠之法修淫昏之祀性至孝其母以其父之没也哭之过而䘮明处士百方医疗榻于母卧榻傍以便奉承旦则抱坐堂上暮抱入卧内以为常顷刻不离左右自食饮以至便液躬扶持之凡二十馀年母乃卒处士治葬执礼甚哀戚与从弟平阳州毉学录元启友爱尤䔍无子命庶子悌为之后岁癸巳盗起犯县郭处士率家人浮海逾青山之麦城辟焉中流大风雨与波涛斗势欲坏舟同舟之人无不苍黄号泣独处士凝坐自若神色不少变徐谕众曰讵不闻诸死生有命使命尽今日纵惧能生乎孰若安之为愈顷焉风恬雨霁舟获登陆人人手加额曰此公至诚所格也明年辟地新渡会疠气作病者相仍里中不敢往来处士每晨躬持善药抚视之零丁者舁至家治之多赖以全绝粮之家分粟赈之又明年岁凶赈之如初更设粥食饥者所活百数十人而不自以为徳也寇平归即故址筑室以居自是家事置不问日逍遥长林曲水间或援琴作秋鸿一阕翛翛然有尘外之趣见者疑为神仙云临终寝疾诸子进药却而不饮仰而笑曰药能已疾亦能续命耶讣闻闾居巷处之人咸曰善人亡已吾将何赖相视泣下配蓝田程氏邑右姓妇仪母道闲之有素而善综理家务后四年年六十二亦卒寔丙午十二月十六日也其葬与处士同兆同日子男二人世光悌也女二人婿曰郑天霖曰陈沂孙男二人长与直国子生释褐授廸功郎青州府蒙阴县主簿次与方曽孙男二人公积公稹女三人尚幼处士高祖讳勋朝奉郎通判漳州府事曽祖讳仲觉正议大夫主管琼州安抚司公事祖讳俨夫朝散大夫知道州事学者尊之曰怡堂先生父讳渌翁元建宁路儒学教授母郑氏登仕郎大谊之女而梅轩处士自号也处士以赋性耿介不能与时推移有蕴而不试隐约以终身然平生所树立自足为搢绅歆慕彼富贵炳赫而枉已屯膏者虽庸人将羞道其kao名失得果何如也与直起诸生有民社春秋甚富材学甚优而事业如方至之川人益知处士善庆之积于是乎在矣铭曰
  处于家庭行乎懿也临乎危难见何异也材而不仕尚吾志也施而不徳行吾义也利乎其后固侈于籝金之遗也纉乎其先又何必析圭之贵也俯仰无愧优㳺卒岁于戯不图见斯人于斯世也
  元故广徳路平准行用库副使郭君墓志铭
  至正四年十二月丁丑广徳路平准行用库副使郭君贵权卒于家葬以十三年十二月已卯后三十年为洪武十六年其子孚拜且请曰先人葬已久而墓隧之石犹未有刻诸孤惟孚后死孚今年六十恐一旦不可讳无以下见先人谨奉 之状以请倘矜而赐之铭则先人不死而孚即死无憾矣伯衡感其言亟荅拜而不敢辞按郭氏世为平阳人最号钜族与立君之名贵权其字也曽祖讳自中宋廸功郎祖讳宗昭不仕考讳元春宋太学斋谕母陈氏而君周出也生于宋咸淳己未三月四日㓜聪敏   有过人之志十岁母没又五年父遘疾毉者不能治语君曰汝不幸早失母今我又度不起汝将谁恃以立冝自力以底于成君涕泣露祷于天引刀刲肉于腹左胁右鬻粥以食父父疾立愈而初不之知也既而婢以言闻者啧啧称其能孝逾年父乃卒君虽失怙恃㷀然独立而能自奋发力学里人㳺氏噐之延为赘婿由郡学生员吏于乐清于永嘉于瑞安于温台运粮千戸所历太平台州庆元三郡曹掾既书满署集庆路句容县典史改信州路平准行用库副使及调广徳而年将六十矣喟然叹曰我为吏三十载未尝处人后以督漕至京师蒙赏赉甚渥所事二千石率皆中朝名卿不以吏遇我典句容幕咫尺䑓察见谓廉能然谡谡刀茟簿书间颕出不能以寸非命也邪夫仕将欲以行志列职筦库志莫之行矣何以庐为哉投牒竟归初爱乐清佳山水卜居焉后以先世坟墓在平阳留长子守乐清田庐而携幼子返平阳杜门端居厚自养以尊其生须发班白而童颜不衰宾友相过不酣醉不听其去贤大夫来莅平阳慕其典刑多礼于其庐间以政事咨决君诹经据律开陈指导动中肯綮而慎重滋至从容一语未尝及其私诸公愈敬重之优㳺事外嚣然以乐𬯎然以委乎至顺盖二十年馀年七十四而终临终之际初无所疾苦气息奄奄夷然而逝娶㳺氏先二十三年卒男曰凯经筵捡讨女曰宁适乡贡进士周尚徳继叶氏后二十二年卒男郎孚也学行卓然前朝举校官不就皇朝举秀才以老不行孙男四人寅锡勉南女三人婿曰枢密院经历郑晅曰真定史公达曰   郑彦东墓在西乡章家原㳺氏葬乐清茗屿乡东漈山叶氏祔君墓左三十步昔有元以吏治抚诸夏富贵之资公卿之选胥此焉出以故豪杰之士折而从之然得之不得有命孔子固尝言之而不蹈韩子所谓侥幸于万一老死而后止者㡬何人也君以有猷有为持文墨论议州郡间观其在运粮所佐千户乐侯克敬创署募船立法监𧚌使后之人可以继处在台州见噐于守赵公凤仪任以事不避繁剧而数平反疑狱在句容裨赞其令李允中以宽恕平易为施而政刑辟不施而邑以治秩满百姓谒䑓司告留可以知其非碌碌之流而况积累任劳循序而进亦可以贵达然年未及谢奉身而去其贤于汨没而忘返者岂不相什百哉然则君之蕴虽不克究于用而其志则可尚也已铭曰
  维材与时贵富之资有得不得寔命之为纷纷鄙夫曽不是思叹老嗟卑百喙一辞君材孔硕靡适不宜而又有时大路载驰低徊簿书逾三十期匪我不武有物司之谢不待年卷而怀之高尚其志山砠水涯乐夫天命吁嗟庶几欲知其人视此铭诗
  黄景昭墓志铭
  君讳文明字景昭姓黄氏其十七世祖珌与宋太史文莭公之七世祖玘从兄弟同自金华徙于分宁玘之后留居分宁而珌之子恵复自分宁徙剡恵之子褒又自剡徙诸暨褒生胜胜生卫尉卿振振三子长比部贠外郎宋卿次正议大夫舜卿次承事郎晋卿宋卿生宣义郎充充生传传生宣教郎康时康时生良材良材生镒无子以朝奉郎知盐官县事訚之玄孙新为子訚乾道已丑乙科进士则朝请郎知浦江县事赠开府仪同三司汝楫之子正议大夫钺之孙承事之曽孙也新生瑞是为君之考妣吴氏君生于元之至大庚戌十月二十日卒于国朝之己亥五月六日以辛丑十月三日葬于孝义里铜坑之原后十有九年其子镛奉事状请追铭其墓余先是从镛阅其家乘知其自剡迁诸暨之世次思其先世荣贵文墨之赫奕观其子孙长厚而众多虽曰徳厚者流光亦由引而申之代有其人故尝为叙其事君之懿行有光前烈铭以示来裔又安得而辞君之事亲也以只身综家务内而生产作业外而应酬门户服劳而不惮随事谘禀而行一不以贻亲忧其亲喜曰吾有子矣家政一切寘不问而娱意杯酌亲友过门辄留与饮饮辄穷日夜君左右侍奉往往不觧帯天寒冰冻夜半取鱼池中羞之以馈所以顺适之者无所不用其情可见矣其待宗族也因仁夀庄田正其疆畔登其岁入之数籍长幼而时给之又为之䂓约俾后人有所遵守从父兄弟以乏军储至被榜掠祸且及其妻子君慨然曰乡邻有急犹当相周况兄弟乎悉出金帛往代之输方国珍杨完者两军趋越郡人虽不安居其乡固安堵无他虞而君遽率其族载其帑避之他所无何官军狎至环乡率焚荡狼籍惟君举宗以先去免祸其抚乡邻也每岁发廪贷之散以春夏之交敛以秋冬之交不问丰凶不计多寡皆不取息有不能偿者来岁贷之如故里小家以贫故产子多不举君遇其产时例馈以米又若干名娩母米由是里中产子得不至不举长吏延义士大修其学宫阖郡惟君一人赴之长吏好谓君曰此役吾熟计费殊浩穰若挺身任之后得无悔乎君对曰世人倾赀崇餙佛老之居且犹不悔况先圣人之居乎纵倾赀以崇餙小人又何悔焉于是具竹木灰石瓴甓刍粮之类召梓人陶人攻金攻石设色之工栋梁榱桷之朽腐者易之阶陛坛壝之毁缺者完之屏幛帷幄之故弊者更之像设五色之澷漶者新之甫五月而南面之像侑食之容殿堂门庑斋舎之属焕然一新凡用钱若干万缗事见宗家侍讲文献公所为记此尤人所难能者然此特众人耳目之所及者他若行乎不见不闻者固无得而称焉娶东阳曹氏妇徳母仪冠于九族子七人长镛也次炼刘铠銮钲镗君没时冠者才三人馀或未成童或甫髫齓或在襁褓今皆克成立有孙男十二人孙女九人曽孙男二人同居不别籍内外雍穆略不见有间则其行修于已而化行于家又可见矣于戯黄氏之在诸暨自宋以来登科领荐以世赏入官以䔍行著称者彬彬焉衣冠蝉聫项背相望非积累深厚何以臻此善乎史官宋濂氏之言曰卫尉仁及于乡仁夀夫人泽加于宗族而其三子十一孙皆跻膴仕方腊之乱开府罄家财以赎俘者而其子登进士者五人特奏者一人自是与有禄食者终朱之世于戯今君之有徳于族于乡可谓侈矣其子孙有不食其报乎当知后之视君亦犹今之视卫尉开府无疑也铭曰
  文献之家寔难为继有显黄氏兴自五季绶组簪缨几四百䙫维君嗣之克比克类不世其禄世其徳谊人之有急若疾在已振之以财如弃糠秕有庙有学君所独治用钱钜万曽不为意纷纷鄙夫孳孳为利斩其先泽夀不盖愧君不多夀君多令誉前承后引绰有馀裕
  敏斋处士林君碣
  君讳均翁字彦祥姓林氏号敏斋其先自莆田迁长溪赤岸自赤岸迁平阳四溪宋初廸功郎熙又自四溪迁涂川六传至主管诰院膺君之高祖膺生朝奉大夫知雷州珪君之曽祖珪生朝奉郎知乌江县嵘君之祖而讳某者其父也母吴氏廸功郎知江阴县亮之女太常博士蕴古之孙君生元贞已未五月己丑为人质直忠信非其人未尝妄交家饶于财以钱贷人取息尝从轻至正己卯邻不戒于火烟焰至君家君与其兄析翁出凡所质人金帛服用而已帑不顾曰彼可毁此不可使毁也里人乘时或取粟其仓或取货其楼君戒家人勿禁曰与其归于煨烬无宁为人所有也陈明者取货不已楼毁压于梁木火焚其足矣君㧞诸火中人益以为长者岁庚寅入郡城得盐引一十有六道元丰桥上密侦至日暮觅者终不至明日鸡鸣复往侦见一人徬徨来往询之曰我处州王文兴也失盐引觅之不得君出诸怀中枚数而归文兴伏地谢曰微公宁尚可复得耶甲午春兵火之馀疠气流行死者相枕藉赖君予㨹而収者五十馀人又二年寇复作环涂川之民被其毒尤甚类皆乏食不能存赖君发粟而饱者七十馀家尝有佃人夫妇肩田租来入视其粟大半伤于火问之对曰旬日前家失火盖藏一空仅馀此尔君闻之恻然遂捐其租加赈恤焉万全石塘架石为桥其修九十尺其广得其修二十之一而赢五寸丁酉之秋大风雨水暴涌坏焉君重建之不以烦里人又除四脚桥东驿通一百丈有奇车者无济盈行者无侧足相与诵美之平生轻财好施往往如此非学而能盖出于天性也晚年更筑室东郊之外均桥之北率妻子居之居均桥二十五年年七十有一以至正乙巳十月壬寅卒遂以闰十月甲寅葬章湾之原配应氏生于元大徳丙午闰正月戊戌卒于洪武丙辰九月乙巳而葬于日子男一焕女一婿曰孔謜孙男三人时旵旭女一人适陈𬤇焕念其先人不有禄位隐居行谊而施及乡闾泽在子孙宜得铭以昭之失今弗图后将无闻乃奉邑士刘东所为状来请余观三王之世井地以居民而又教以任恤之政与刑是以比闾族党遂州之间其出入守望疾病患难之际莫不以义相扶持如状所云君于乡党邻里可不谓能扶持之以义乎是虽生于千载之下犹三代之民也贤矣哉乃为铭曰
  人之于财顾惜锥刀君视百金譬彼弁髦里闾吟呻彼若不闻君闻其声若疾在身死资之槥饥哺之粟拾道之遗已槖不宿道路之秽川梁不修有司之责君职其忧拯灾恤患肫肫其仁居今之世奚愧古人孰无乡党孰无缓急我铭其藏用劝凡百
  张母林夫人墓志铭
  昔刘向传列女一言一行之善无不录念女徳之盛衰系家道之隆替昭徳美树世坊也以今所闻张母林夫人克事其父母奉其舅姑辅佐其夫成就其子又克守其志保其家于艰棘䘮乱之际诚贤乎矣不有以发明之非惟其事将遂泯没抑何以振起于斯人哉其子正奉表舅金涤之状来请铭余以此不得辞也其叙曰夫人讳静真姓林氏世为平阳人宋奉议大夫太常寺簿镗孙其曽祖考也祖考某考某妣徐氏夫人生于元大徳丁未十月十日聪慧淑静女工之事不学而能家贫而孝特为父母所爱择婿得同里张仲达遂归张氏治内事勤而俭处上下恭而和逮事其舅舅州三老喜通宾客仲达向意于厨传䜩飨以恱亲浩歌鼔舞尽醉极欢以为常夫人治办虽劳无厌倦之色其舅喜曰妇善事我宾客退而知仲达能尽子职夫人寔相之同辞称之曰贤夫人归仲达年十七后十七年仲达得癖疾荏苒一年夫人百方延医治之至祷于神刲股食之终不愈仲达滨死语夫人曰我死后尔何恃以立其早择所从无用以我属意也夫人泣曰妾知君君顾不知妾耶縦君不有妾而使之他适妾忍不有君父与子而委而他适乎仲达没后二年舅病拘挛夫人扶持之尤谨得美味必留以馈诸孤欲得食辄曰汝等食之日长汝祖食之日短也舅没率其子行䘮无遗礼巨室慕夫人之能因其所亲请婚夫人怒骂曰我岂闾左无识者比而若出此言也我何独不幸䘮其天而使人欲夺吾志也号泣不已绝所亲不与往来日以教子为务为之择师又为招致善人君子与之处曰若父在义方有所受吾犹致其力而不敢懈矧今若父不在乎虽遭时多故家毁于寇而所以程督之者如初子曰思诚曰昭曰正后皆克成立好学而有文思诚洪武元年举贤良擢将仕郎赵州判官有白金文绮之赐夫人与焉乡里荣之昭优㳺田里而乐赴人之急切夫人得危疾百药罔效正十三岁刲股肉杂淖糜以食之乃愈后其兄卒于官正走赵州负其骨以归缙绅士佥曰非是母乌得有是子洪武十五年春夫人疾病医者以为不可疗正犹刲股和药竟卒于三月二十六日春秋七十有六即以其年十一月甲申祔于夫之兆乡曰万全原曰昆山子三人即思诚昭正也女二人婿曰陈昺邵昇孙男六人参垕坚真建𢮥孙女三人尚幼其铭曰
  人孰无子孰若张氏厥子三人俱克有闻伯佐方州官纪其能仲勇于谊季以孝称惟子克肖犹母善教懿哉张母为女为妇靡不尽道贤莫与夷相古贞淑何愧乎而摭寔原美刻辞幽室播其清芬为世作则
  翰林应奉唐君墓志铭
  翰林应奉唐君处敬年四十有四以病卒于濠之瞿相山其孤之淳奉骨归越祔于山阴县承务乡赤土山先茔之次而为状授使者将图其不朽于伯衡昔欧阳子深慨夫文之复古者难得其人又谓学者文章见用于世鲜矣况得施于朝廷而又遭人主致治之时乎君之文可谓无愧千古矣亦既遭逢盛际而用之朝廷矣然未究其用以一眚之故至废为耕民而困顿以死其文章迄不得施诸典册遂使一代之诏令不能追还三代之盛是虽曰有命抑岂独君之不幸欤故于其死也凡知之者无不为之悲而至今论者犹为乐有贤材者惜焉伯衡知君时深安可使君赍志地下而无一言以白之君讳肃处敬其字也自号丹崖居士世为杭之新城人君之父始迁居越故今为越之山阴人曽祖文源祖荣贵父应麟母汪氏君生有异质敏而克勤幼从乡先生王菜山授毛氏诗比长兼通诸经旁及子史阴阳毉卜书数之学无不研究资为古文简洁而雅奥律诗步骤盛唐乐府古诗上薄汉魏场屋之文特其馀事尤工篆楷深得笔意至正壬寅君充赋江浙中其选以道梗不得上春官省臣便宜授杭州路黄岗书院山长转嘉兴路儒学正皇朝取浙西例起赴南京君以父忧东还洪武三年春用近臣荐召至京师纂修礼乐书其夏擢应奉翰林文字承事郎其秋科举法行预考南京贡士有织文之赐其冬扈从东宫拜英陵有袭衣之赐明年夏以疾失朝参例免官归乡后例谪佃于濠则癸丑之秋而君以是秋至瞿相山卒于甲寅十二月六日而归祔以己卯七月二十四日娶汪氏子男一之淳也强学能文克世其家女一人早卒孙女二人尚幼所为文十卷藏于家庶其不朽者在是伯衡无以加之矣铭曰世所须而或乏驽骀以之驾驭材适用而不急骐骥不免弃置故君之文足以华国而其身竟死于甿隶非人之能不能亦世之贵不贵也悲夫
  故元中奉大夫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周公墓志铭
  至正乙未闽括之寇蔓延平阳且两岁矣民之黠者跳踉以相附和弱者不能自立于是四境之内胥而为盗者十六七浙东道宣慰使恩宁普来镇温求可属任者佥荐公可宣慰问所以可者佥曰公以门功补海口场盐司令龙江书院迩其治所久废无能葺公初至谒先圣立劝灶戸新之柱悉易以石不半岁告成亭民项徳兄弟积为民患以赂结权势前后场官少忤之辄遭反噬公竟发其奸罪论如法海口之俗岁正月千百为曹聚东郊掷石谓之禳祈伤支体不恤有司痛縄以法莫能禁其来久矣公悬榜约束之无一人犯者其俗遂革甫二年得羡盐四千引以此知其可也宣慰曰即周司令耶我习闻其人便宜命公摄行平阳州事而浙省左丞特哩特穆尔至自台先是公以副元帅吴世显政乖其方任用非人变在旦暮毒且及民诣左丞言状请豫为计不旋踵而陈安国弑世显其所任治兵于平阳瑞安者亦𢦤于贼悉如公言左丞由是噐公倚公讨贼安民给以粮五百石勉令就职人皆以兵以食不足沮公无行公曰父母之邦也受命立行随以所给粮赈饥民曰事无急此不然皆盗也时平阳惟江南乡阻江为堑乡民自相团结贼不敢入境公以五月至江南屯自沙礼致大家使输军储设法募丁壮为兵而训练焉民既用命军寔具而兵日众或请出师公不许人谓公怯公曰以新集之兵击数年之寇茍不持重万一失利损威重莫甚焉后将何以成功在兵书致人不致于人寇至击之未晚八月剧寇李师金翁瑞突入黄浦江公勒兵渡江迎敌贼大溃斩其馘百馀而生擒数十人兵士请乘利深入公不应俄大哄公坚坐不动徐自定取其首谋者斩以殉而申明纪律遂移屯迳川冦来薄我三合而三捷复遣轻兵冲其后贼骇乱获其酋金安三吴邦大邦大素健斗众之所恃至是获之贼夺气追北数十里杀获甚众献俘于左丞仍以计诱致李师金翁瑞及他酋数十皆戮之而散其火伍归农独西溪寇恃括冦不下且请决战紏括冦数万直𢷬迳川公曰贼轻我矣今日必殄之部署其众而下令曰勿擅动闻鼓声则进望其白旗下多精锐命士引弓齐发仆其执旗者鼓而进贼不能支自相蹂躏声言勿杀我当投降许之张中卿者即趋而前俯伏公抚而遣之还谕众曰周知州知尔従贼出于迫胁不尔诛降无不宥不者击尔尽乃已仲卿又盛称公诚信人人喜曰有生意矣争弃仗来降上功行省陞浙东道副元帅摠制平阳遂安丙申正月别寇葛兆出掠走之获酋金龙十明年又出袭我覆之获酋吴天雷等遂命弟诚徳分兵击下瑞安诸砦而归其民黄宗云等之辟居平阳者进兵会括分院兵夹攻寇之抄平阳者破其窟穴惟吴悌五遁之福宁王贤五所括分院以诚徳功闻于康里丞相授忠显校尉同知平阳州事兼行军镇抚寻引兵趍象原以逼王贤五方置营而吴悌五领众奄至诚徳奋当其冲突吴悌五中矢其下负以走因其乱薙之僵尸数里未几购得吴悌五并三恢酋郑子敬送于闽省诛之经略使在闽遣从事官工部贠外郎曽坚分御赐酒劳之承制擢公行枢密院判官自是平阳之人安于耕凿以供税赋矣公曰外攘之功粗立其益严内治之修乎壁于州南五里而镇焉革蠧弊平讼狱布宽政行义役与民休息浚河渠若干里深丈有一尺广倍之筑海堤若干丈广二丈崇半之又兴土木之功官署孔子庙学东岳行宫城隍祠广福宫悉复其旧内而布教条外而修职贡使者咸出其途迎来送往礼无或遗虽廪无馀粟庚子夏闻京师旱遣弟绍徳漕运粮二万五千石上供天子嘉之赐龙衣一袭及上尊酒真授行枢密院判官阶奉议大夫而官诚徳以昭信校尉温州路㧾管府判官绍徳敦武校尉同知平阳州事麾下士锡命有差当是时方国珍侄明善以枢判制温公不为之下而明善忮公屡轧以舟师公屡却之然自念彼不有朝廷况有邻州乎且彼据三郡而吾以区区一州与之抗终非万全之计进父老语以故欲委他去听民自为去就父老曰方虎狼也公于我等数年安全之一旦以遗虎狼忍乎公若终恵我等幸与之修睦公用父老言遣弟明徳往谒拘留不遣辛丑夏遣都事张君锡漕贡如初天子益嘉之进朝列大夫同佥行枢密院事降分院印明善舟人在直沽者欲夺印不克壬寅春遂以三千馀舟列营平阳瑞安公四面受敌激诸军以忠义人皆感奋屡挫其锋又遣没人断其矴缆乃觧去追获舟二百会集贤院都事兴童持诏来劳公乃遣都事萧天瑞从诏使入贡谢恩且进地图表言国珍侵轶乞注代天子览表为下诏让国珍仍有龙衣御酒之赐超拜中奉大夫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刻分省印使佩之以承徳郎行枢密判官官诚徳国珍被诏大怒调台庆温之兵来攻相持阅六月阴㗖公帐下林淳以厚利使为应三郡兵攻其外淳应于内九月平阳䧟执公及诚徳绍徳以去诚徳慢骂明善遂遇害刳其皮焉至死骂不绝口绍徳则缒以石而沈诸海送公国珍国珍甚礼公好语公曰省䑓贵臣皆听吾命公独敢我抗豪杰士哉自今与公释憾且仍为参政我所公曰我与尔有不共国之仇而与尔共事乎然国珍终不敢害公越三年王师取台度公与国珍例遣赴南京后公以诚意伯刘基言得放还田里洪武辛亥大臣行边者复遣赴南京其秋八月壬寅卒于南京享年六十有六后十月婿顾克敏归其柩平阳以甲寅十二月甲辰葬于睦岭之原公讳嗣徳字宗道姓周氏平阳人宋江阴军莭度推官元赠中顺大夫淮东道宣慰副使上骑都尉追封永嘉郡伯汝临之曽孙元累赠太中大夫河南路总管轻车都尉追封永嘉郡侯雷轰之孙元太中大夫同知浙东道宣慰使司副都元帅致仕赠同佥太常礼仪院事轻车都尉追封汝南郡侯谥康恵应奎之子也曽祖妣张氏追封永嘉郡君祖妣翁氏妣游氏并封永嘉郡夫人妻顾氏封永嘉郡夫人次陈氏其婿永嘉陈聪奉事状求伯衡铭其墓者我先君以江浙省左右司都事佐戎于括公无月不通问伯衡不敢以不知公为辞乃为叙而铭之铭曰
  元运将终并母之邦自祖自税大憝氏方海邦之民亦孔之痗头箕会敛擢筋盬髓眷兹平阳于方只尺虐焰炎炎何以不及文武周公厥犹克壮天矜于民俾作保障公未至止岂无州牧邻寇横行曽莫敢逐凡厥士女东窜西匿寝食不遑矧暇耕织公既至止奋其戎兵招降讨逆内谧外宁凡厥士女有室有家尔艺黍稷我种桑麻相时仓廪枵然空虚谓公蹶蹶公则舒舒征从其薄刑用其轻追还旧观百废具兴先圣之居明神之庐出沽之所栋宇渠渠忧彼水旱为民之病以畚以锸河渠攸濬虞彼潮汐为民之患廼疆廼理作之畔岸维民休戚系公存亡公构闵凶孰不痛伤昆山苍苍不崩不坠公功巍巍克类克对我采民谣勒碑墓道无曰不显终古有耀
  故元承徳郎浙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府都事郑公墓志铭
  故元承徳郎浙东道元帅府都事郑公既没之十有四年伯衡过其里其母弟前翰林捡阅朝端枉顾伯衡于逆旅俾铭公墓伯衡辞有行色而其婿郭珽且奉事状以来追惟先君昔仕闽阃浙省与公从兄朝元皆同时又内交公伯仲间契家之好施及后人谊不得终辞乃为叙而铭之叙曰公讳礼字朝美姓郑氏世家温之平阳邑衣冠钜族尝推为首曽祖嗣僧宋宗训郎知澧州安乡县祖善老宋太学上舎生考大⿰元赠承务郎乐清县尹妣陈氏赠冝人公美丰姿而负材学早被推择为海道都漕运万戸府奏差遂署处州路丽水县尉在官六月丁乐清府君忧哀毁累然不胜丧服阕起为松cq=360阳县尉改进义副尉泉州路安溪县主簿调怀安县主簿就陞本县尹进从仕郎又转承事郎闽清县尹迁徴事郎漳州路搃管府经历遂擢承徳郎浙东道宣慰使司元帅府都事时方国珍据庆元公义不与共事不上伊噜布哈平章开省广东便宜辟公为其省检校官而南行䑓又奏公监察御史公知大事已去俱不赴漕运司奉差例入元帅府为奏差始出官公督运至京师为中书许左丞有壬焦参政孝先识拔不限资格授以丽水之职其在丽水也盗弭而民安松阳政如丽水而威恵尤洽在安溪以洁廉干济时为郡守长偰玉立孙才卿所礼重俾摄郡录事又摄晋江县尹安溪之民诣于府乞还公晋江之民则乞留冦起安溪焚掠县郛独戒无犯公居署公募义勇击定之又谕下南溪之寇其调怀安也未上会冦围福城帅阃以公前在安溪能却贼委守北岭屡以偏师挫贼锋福城围觧与有功焉怀安当孔道咫尺宪帅二府动辄速諐素号难治公优为之绩用尤著在闽清亦以最闻又漕运军储二万馀石输之南行䑓以故福建廉访使郭兴祖南䑓侍御史拜住哥福州路同知郑𪰋交章荐之惜夫公之志业未尽展而运去鼎移卷身而退以全其归公之自处则可无憾矣生于元大徳己亥二月二十一日卒于今洪武庚戌正月十二日夀七十有二葬以卒之春三月十三日墓在丰山之原两娶前张氏继陈氏以赠以封并宜人子男一人刚泰以贤良举今将仕郎真定府税课司大使女一婿即郭珽者瑞安州同知孙男二未名铭曰显显郑宗域莫与京蝉聫组绶大闬高闳暨公兄弟益宏厥声公材既硕学又夙成仕途奋飞越自妙龄无试不宜绰有能称亦既仕矣胡不大行昔⿰者谷今崭其陵冒进茍禄岂公之情功名莭义孰重孰轻计其所获孰亏孰赢生顺死宁亦孔之荣欲知其人视我斯铭
  王府君墓志铭
  王氏为婺著姓宋理宗世监察御史致仕太常少卿赠忠恵公处一之弟处棠自义乌之凤林迁浦江之深溪六传至府君深溪地西直诸暨方诸暨未入版籍时窃僣者据之日寻干戈以相侵夺于其时大家掖老携幼东西窜徙以脱一旦之命而宗祏骨肉不暇顾者皆是也王氏曽不怖焉顾乃率一家之众䔍为孝友之行而礼仪之兴遂抗衡麟溪郑氏是虽善人君子天寔相之抑亦府君兄弟有必为之志躬行之寔不以变故而易其虑挫其锐也兄弟之中府君最少而先逝其墓有宿草者今六年矣邦人知王氏能为古人之所难而不知府君与有力焉为善者何所赖乎其子懃奉陈礼状来请铭此余不可不诺也府君讳士伟字诚之曽大父曰铸大父曰元而曰澄号善渊处士与其弟汶同财共食者其父也府君善承父志以孝谨称居父䘮祥且禫矣哀戚如初䘮日夜号泣目为之病虽病目母寝疾犹自力至母所躬奉汤乐母止之曰汝二兄能孝汝妇子又能事我汝眊矣无用尔对曰子事父母服勤至死职也乌得以疾而废厥职哉终不敢退休私室寝处母之榻前朝夕扶持者十年及母没每哭辄顿绝仆地遂䘮其明奉其兄复之祥之爱敬怡怡如也事无钜细不敢専擅其妻之赀装亦不敢自有悉归诸公帑曰先君临终之言在耳吾忍私蓄乎初府君之妇翁爱其女择所从得府君遂以归之而其家素冨厚而子幼其一旦病䔍悉以属府君综理其䘮葬一遵礼制维持其戸门而抚其孤不啻若同气比孤长大授以赀业其孤畀府君以其半府君讫谢一毫不取闻者无弗高之府君家居不急于营赀产日与二兄讲论闲家之道而率之以身群子姓咸冠服听受进退周还钦容正手跬步不敢肆性好施与岁祲辄白兄曰夫财积之非难积而能散为难今年饥在他人犹当赒恤况邻里宗族乎乃发廪赈之凡疾病而不足于药糜死䘮而不克棺敛者往往资以财帛平生不识伪言伪行许人以诺虽百金不易比闾三尺童子来见必以礼接与之言可复也视纷华势利漠然不以属意虽田夫里媪皆知其为长者尝感危疾懃竭诚敬谒医吁神而愈久之病滞下逾年在床蓐血粪淋漓懃日以手掬去君子不多懃之能子而谓府君善教云易箦之夕诫懃等曰我死后尔听命伯父尽力生业无陨祖训以贻我羞言未毕而逝洪武乙卯十一月十四日也享年六十有二遂以丁巳十一月十一日葬里湖山之原妻周氏讳淑和同邑人宋廸功郎端之曽孙女父鼎母黄氏有柔嘉之徳而克相成以道生于元之延祐丁巳十一月十四日得年六十有五以辛酉二月二十二日卒是年九月八日合葬府君之墓子二人长即懃次恩女一人适张侃孙男七人泾浙淇溜瀹泳涛曽孙男三人楷檀祷尚论人物功业易见学术易知而潜徳隐于身而不试者则虽极其形容不足以尽之有迹者可窥而无迹者难知故也自府君言之行成于内而教行于家固无愧三代之民矣然广于进取隐约而终其蕴于内者岂易窥哉状称府君言行忠信噐量巍博有济用之材而志不愿仕有珪璋之望而气不自满有守而近仁非礼与府君居同里且有连焉能知之若此欤是用备述而系以铭宁不有尚考其行而则慕其人者乎铭曰王宗奕奕莫与京历宋迄元甲乙称合族聚居自皇明处士善开君善承承之伊何日躬行孝于父母友于兄入循规榘出准縄有孤三尺方惸惸君持其危扶其倾田连阡陌金满籯中分畀君君弗膺视之有若鸿毛轻孰饥孰寒欲无生我周我恤出至情邻里犹尔矧宗盟休哉化行于家庭长幼五世千指赢息则同宇食同铏合敬同爱不俟惩和气盎若春阳升是亦为政圣所荣其生也顺没也宁夫复奚憾不百龄墓隧宿草芊眠青发潜阐幽揭此铭世人骨肉不相能䎹风可赧亦可兴
  竹坡处士俞元瑞墓志铭
  洪武甲子春予游永嘉还丽水俞坚使人持状来求制父竹坡处士墓铭前五年予友李参议之季景中客处士所予过之景中为予言处士之美且曰其兄弟虽别籍异居而通有无同休戚卮酒脔肉不集不食怡怡然略不见其有间州里之间称处士为有徳之人童孺无异辞而学士大夫过门无不见礼者为之叹曰嗟夫处士不嗜仕进自放山林而力行乎孝友慈让重然诺好施与赈人之乏绝不计家之有无交于人不以其得时失时䟽戚缓急扣门未尝计利害祸福为避就非所谓有所不为而可以有为者乎越二年又过之馆于其新堂觞豆在列子姓奔走将事处士时感上气疾且一年犹衣冠出相与揖让酬酢殊款洽又未尝不叹其精爽有馀也去之永嘉一月而处士竟卒则壬戌之岁十二月二十有八日距其生甲戌之岁得年四十九坚等以明年癸亥之岁十一月三日葬于里马博源之山至是以铭为诣余雅敬重处士而坚又好学有文何敢爱于言乎按状处士姓俞氏丽水之俞源人其先有讳徳者尝为松阳教官教官生义义生至刚至刚生涞世业诗书而以积善称寔生麟字元瑞是为处士也妣颜氏处士内刚外柔而特以恭谨养亲燠寒食饮之宜常足以得其欢心父殁择北山以葬谒铭于翰林宋公濂刻诸墓上之石庶其有闻于来世户门之务自任其劳而以逸遗兄若弟无始终一也至正甲午松阳青田缙云盗附和起四出剽掠压其境矣乡民不知所为处士曰此乌合之众利子女玉帛尔何能为之有团结以抗之可保万全也众唯唯少壮者扶携老幼者四凑至处士部署而申以要约罗络内外声震傍近盗却而乡民以安当是时微处士环俞源数十里不惟侵暴不免且将胥而为乱其祸有不可胜者岁戊戌婺守将举城款附国朝而括不下俞源介乎其间两军狎至不能居处士乃率家众之城府居焉会越国胡公兵入城举家骇散独母后处士负母而逃得免于难兵燹后家业荡然遗田数亩而已岁饥鬻田市粟赈其里人至熟里人偿之处士不受尝东过齐鲁西略秦凤南游闽越北抵幽蓟所至问其名士而礼于其庐遇同州之人不能自归者辄资之使归有贾于杭而蒙诬于官者赖处士贷之钱不庾死其人三年然后归怀所贷来偿息倍蓰焉处士曰亟反而息非我所望也里之真如寺殿堂门庑以至像设焕然聿新费出于处士者十三其于教子尤刻意岁求良师儒不远数百里迎致家塾躬承事之使为子师以故诸子皆克肖而坚遂以文学有名缙绅间其为人大槩如此于戏在上而贵显者未必皆贤在下而隐约者未必皆不贤是故君子之于人也不观其用于世惟观其无愧于世处士检身慎行而美名令誉表于乡闾达于士林亦既生顺而死宁矣而可使无传乎配潘氏温厚俭勤处士家索而复裕其佽助之力居多子四长坚也次珍次奇次希女一人未行孙男二曰景䕫景权铭曰我观所在大家相望孰无小民聚庐其乡慨彼小民于厥大家面誉背詈靡间迩遐君在桑梓何修何施方其生存小大环归及乎沦逝会哭如市久而益悲是孰之使人亦有言君古仁人退焉林丘泽流乡邻既周我急亦拯我厄克任克恤自孝友出奄其亡矣哀哉人斯载寒载饥畴拊畴绥采彼舆言刻此贞石尚俾樵牧善视松柏












  苏平仲文集卷十二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三   明 苏伯衡 撰志表述
  故元温州路同知平阳州事孔公墓志铭
  至正末方国珍据台庆温用名士以收人心凡士居其地者不为所用则为所祸而其于公也不得而用之亦不得而祸之四方之士闻而莫不高其风国初胡仲渊以王府参军镇括将进公于朝而先之以书币公返其书币谓使者曰使孔旸一出足于天下重虽强颜从参军后亦不辞不然何益况吾父年埀九十不可顷刻去左右参军奈何欲使之胥为不忠孝人耶仲渊愧其言而止洪武元年按察佥事赵夀将使指求贤浙东得公于温以应诏公终辞不起士益以是高之公神明之胄起家为名进士仕州县为良吏师学为儒宗当世尊而仰之不在彼而在此也公自幼笃志于学警悟强记绝人而诸经史百家之书罔不该贯取元统乙亥乡荐温之士以春秋贡者自公始方上春官而科举废南归以衍圣公思晦举署永嘉书院山长未上而科诏复下至正元年再荐于乡登二年进士第推衢州路录事阶将仕郎九年转从仕郎处州路庆元县尹代归以二亲年高绝口不言仕进十九年中书参政巴延布哈公内台治书李公国凤经略江南得便宜除拜承制授公温州路同知平阳州事使得便养公奉檄欣然而起其为录事于衢也下车适大旱以郡守命祷徐偃王祠下未复命而雨如注莫不惊异民汪明之兄弟争家财吏展转求赂数岁不决公问汪曰兄弟亲孰与吏汪对曰兄弟同产吏途人尔公曰弊同产以资途人汝何不思之甚耶其兄弟立感悟叩头曰不敢复烦官府矣廉访佥事宝宝公行部莅衢委以难决之狱凡所平反无不服其明允遂以最䎹朝廷遣使分道宣抚过衢得公治状甚礼遇之其为令于庆元也会分宪余公阙以括赋役不均举行核寔各县皆择人往董之惟庆元就以属公乃令民以田亩多寡自占即不寔罪及邻保立法周而用法严民自占无敢不以实赋以田制役以赋定富者幸兊贫下重用之患遂除余公自为书遣吏劳以公堂酒学宫在县西大溪之北公始视事进谒阻水不得前闻旧有咏归桥直神力院左废且数十年即经营兴复之六月而成其修七百尺广三十尺覆以屋为间四十有九来往者便之壬辰岁祲县西鄙小民六十馀人称贷于富民弗从强委剂而发其廪以去富民忿之诉公以为强劫公恻然曰彼艰食冀活性命乃尔情亦可矜矣今以其活性命者𢦤其性命吾不忍为也若何独忍乎富民愧谢而退闽寇犯县境公能以义兵撃退之民赖以安急于仕者率缚平民徼赏典公曰军功与民命孰重辄觧其缚而纵之平阳乡邑也时行枢密院判官周嗣徳行州事公不矫以为异不比以为同事无大小一裁以法虽族姻不少假借之君子称其识大体督平阳三岁丁母恭人忧觧官明年州人以版图上于职方公与陈子上者慨然有浮海之志顾父判府公在堂于上入闽公羁孤无俦却扫一室名曰㓗庵情有所触俛仰书空而已后三年而判府公捐馆公年六十三而执丧哀毁又十六年公以疾不起洪武壬戌七月二十七日也得年七十有九临终谓诸子曰吾今而后有以下见曽大父于地矣盖公之曽大父曰景行宋太学内舎生度宗视学循故事官先圣子孙赐同进士出身授庆元府学教授
















  曰吾国亡而吾不能与之俱亡有馀罪矣是行固当既而有𭥍将授以官公蹴然曰终不克此执灌将而旅肤敏异日何以见旧君于地下发愤而卒二年三月廿八日也享年七十有五其子守忠奉柩东归遂以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祔于上党郡夫人之墓后十年守忠奉秦府纪善黄伯生所为状泣请曰先君之死志不白于当世小子惧焉倘矜而畀之铭则先君虽死不死矣伯衡年十五六侍游广东即服膺公之名兹又辱交守忠谊不得以不文为辞按公讳容徳字子成姓包氏处州丽水人曽大父讳某大父讳开父讳泾本宋孝子陈茂元八世孙来后包氏公贵显大父累赠朝列大夫同佥太常仪礼院事骑都尉追封上党郡伯妣郭氏上党郡君父累赠亚中大夫集贤直学士轻车都尉追封上党郡侯妣金氏上党郡夫人公少力学倜傥志不群甫逾冠渉淮溯汲周㳺陈宋齐鲁之墟以至燕京气岸魁伟议论辩博一时公卿争愿见之隐然名动京师会文宗晏驾周王当入纉大统亲王往迎择儒士有才略者为辅行乃以属公谒见周王于和林语称旨面授翰林直学士行至上都之鱼儿泊而周王遇害命遂寝公还京师从用御史大夫特穆尔布哈荐擢海北广东道肃政廉访司照磨兼承发管勾架阁时使副以下皆坐事空一司以去公行使事有豪民十姓结势要以重赂权顾出守宰上作威福以毒齐民号十虎前后使者为所赂置不问公发其奸悉捕寘狱十人者百方行赂规贷不可得竟徙海外民大悦服而郡县吏皆知守法一道肃然御史署其考曰廉介无私仁明有断徴入为秘书监典簿奉𭥍宣谕江浙行省得乘传赍赠封敕命归为亲夀仍下玺书复其家乡邦荣之还朝转著作郎集贤府君讣闻南归持服竁孝子墓左葬其父语所亲曰向吾出仕茍禄以养亲也亲今已矣何以仕为哉当筑舎墓下隐居终吾身顾妻子留于燕服阕复北上将挈之俱南适中原兵起不果还自是所在云扰国事日非公居常郁郁不乐挽之仕不起阿裕尔实哩立为皇太子创左右亲军都指挥司廷议以任事者率世袭少年非佐以老成识大体者不可廼以承直郎都威卫知事强起公不得已拜命卫号繁剧公处之裕如而庭无留事未几广平王约约出为辽阳行省丞相素材公奏为其省左右司都事以自佐广平王行未至辽阳而前中书省左丞相贺公太平代之贺丞相知公犹深以本省理问官奏留进阶奉训大夫本省尝承诏峙粟数千万斛涯头驿给军饷设官居守一夕土寇焚抄殆尽事闻系守者坐以自盗株连数百人公驰至都堂白丞相曰今名都重镇宿兵动以万计寇掠府库且不能御而朝廷亦若罔闻知涯头粟山积而居守官吏不满数十人尚安能御寇乎今縄之以法正所谓不能三年而缌小功是察也丞相愧其言立命出系者数百人赖以全活因留为太医院判官由判官升同佥又以朝请大夫佥本院事公在京所主皆朝廷重臣冀宁王特穆尔达实有古贤相之风所交皆天下士雅敬重公其当国有大事辄咨访焉公亦为之画多所建明然未尝有所请九转官三在遐方而六居散地人益多其有守为人刚直不阿虽用事者或有过面折之弗顾后其人惭悔至踵门谢改之其为一时严惮盖如此敦本好义出于天性葬父日葺孝子墓割田以奉其祀至正末京畿蝗旱斗粟易白金二两公月廪入辄分赡故旧家无馀粟人尤以为难善笔札初师智永蔡襄后自成一家为诗清婉而典则于书无不该贯下至毉卜蒙古书亦洞其微䑓阁名公咸慕而与之交揭文安公傒斯欧阳文公玄张潞公翥最亲厚娶张氏封上党郡夫人子男三人长守文太常礼仪院掾史先卒次守礼次即守忠女三人山阴知县张宣刑部尚书世列门祝金生其婿也孙男四人孙女二人尚㓜于戯公当南士摈斥之日奋取爵
  位如持左契非有大过人者则何以能尔在广东以幕僚而克振扬风纪在辽阳以省属而入与宰相抗论是非使所居官皆要路其树立当何如及乎运去鼎移则守志不降竟死于忧愤而不失为全臣虽平生所蕴不获尽展复何憾哉序而系之以铭百世之下欲知其人尚有考于斯乎铭曰
  君子所贵大莭为先气茍不充莭何以完烈烈包公惟气浩然是以夷险直道而前公持宪度擿伏摧奸公佐省垣正色危言宰相知公公不扳援瞻仰孝肃又何忝焉高岸为谷沧海为田南冠而絷喟焉慨叹内省或疚生也何安徳义无亏含笑九泉有死而已发愤废餐是谓成仁先民所难纷纷鄙夫志与时迁得宠遗义曽不䩄颜不有公者孰障狂澜太史勒铭于彼新阡尚其烈思千万斯年
  逸叟处士徐君墓志铭
  温州府儒学教授徐宗起得谢归自京师谓伯衡曰窃闻古之人不必皆能有以自见而卒有传于后者以世有发明之者耳惟我先处士隐约以终材无所试而志不获就无以表见于当时矣子其为我发明之伯衡辞不斐之辞不足以寄重则自为状固以请按状处士孝友仁慈刚毅直谅父年老疾病谒毉者疗之弗愈乃徒跣走新罗山哀祷于山之神求以身代父病寻愈咸以为孝诚所格后七年父廼卒治䘮执礼哀毁几欲无生事嫡母范氏生母朱氏备极爱敬待庶弟有恩意其妇䘮为再聘其屋弊陋为新作之有无相通白首无间言有异姓之亲之孤贫无以为资致之家而衣食之长大为娶然后听其去如此者二人焉家本匮也钱以予困乏者槥以资不能䘮者汲汲若不及尤刻意教诸子𩛙礼币使师事乡先生郑如圭史伯璿时时诲之曰业诗书之谓儒治法律之谓吏二者皆足以发身人顾多乐从吏者不以吏之取效捷于儒之致用乎然儒术宽厚而吏治刻深宅心既异则获报亦殊天道不远可不慎欤此吾欲若等为儒而无为吏也族姻子弟亦以此训之识者推为名言尝语所亲曰局促海滨欲闻见广得乎吴楚齐鲁幽冀之墟多奇伟杰特之观委身往游斯快吾意耳一日摄履出门竟去遂抵燕都乡人周提举应奎素材处士言于中书左丞许公有壬许公见处士容貌魁岸论议慷慨儒书吏律无不该洽甚噐重焉即命授以官而主铨吏求赂处士曰吾唯不欲以赂得官以故在此使屑行赂则吾翺翔仕途久矣或劝宜俯就曰得不得命也因咄咄嗟唶曰辇毂之下而政以贿成中书欲用人而扼于铨曹藉令得官志可行乎哉遂南归故邦日与亲戚旧故纵饮剧谈一不问斯世为何世去家五里地曰柏洋垦山为田䟽泉为池结庐种树有隐居终焉之志因自号逸叟于戯措行而于彝伦无亏出言而于风教有关固可尚矣其宁不为官职而不为吏变所守不愈可尚乎若处士真善自树立者矣而况宗起邃于经说操履纯固为教授十年克以师道自任朝廷闻其贤徴入将官之禁近引疾固辞今虽里居誉名日起极为学者所向观其子如此则其义方之教积善之庆又可睹已而言行略不暴白亦君子之所不忍见哉伯衡乌得而没诸处士讳必友字仁卿姓徐氏其先闽人曰寅者实相王审知晋天福间其子孙避乱来平阳故为平阳人曽祖讳杲祖讳入父讳继老生于至元壬辰十一月二十三日至正甲午年六十三避冦方全卿之仙桂里以疾卒于夏之四月四曰冬十月癸亥葬其乡之壶岭娶陈氏有贤行后四年卒卒后十四日祔国朝洪武乙卯诸子又卜地凤林乡梅源之鐡场迁而葬焉寔十月庚戌也子男三人长曰应时其次曰兴祖即宗起曰显祖皆侧室黄氏出女二人一适郭孚一适蔡晟孙男五人钦望升佾琄女五人曽孙男二人敏敞铭曰
  于戏孰有为善而无报者乎奈何世之人闯闯于目前之效也观逸叟处士无营于世含章弗耀唯以诗书廸厥子而积善以覆焘之即世之后而其子遂膺妙柬典郡教卓然以学行为时师表不尚有天道哉我铭其藏发其幽潜百尔君子其可不知效乎
  宋君墓志铭
  至正癸未先人从事广宪子成为徳庆路蒙古字学政先人以子成多材艺朝夕过诵当有资益言于官长使食其禄而留居广州宪帅二府甚敬礼之是时子成交余父子间莫𨒫也居三年先人移闽阃子成亦调福縁寨巡检廼别自是遂不复见因之以世变亦不闻问后三十九年为洪武癸亥余来平阳会其子简廼始知子成为巡检后四年年四十五竟卒矣呜呼以子成之贤纵不贵富犹当夀考而止于此不唯可惜亦可悲而简涕洟曰吾父不幸蚤世材不能究于用而泽不克加于时幸而得铭信后世将无憾于地下矣子知吾父者敢请余闻其言恻然虽文不足其敢辞子成姓宋氏讳允恒子成其字也别号昆岩山人上世由闽长溪之赤岸来居平阳始自五代时夙称望族世载厚徳曽大父士荣大父宗夀俱隐徳不仕好施予以其私财引昆山之泉恵利一邑渔阳鲜于公枢为作徳泉铭见州志父熙春元衢州路开化县儒学教谕母唐氏子成姿禀蕴藉聪敏过人未冠博学强记天文地理毉卜术数无不该洽㳺心艺事钱唐白公无咎之教授平阳州学也见子成峣然秀出诸生中选以为婿而宋遗老湛渊先生则其父也得子成所作文辞啧啧曰佳婿哉子成婿白氏十五年而妻没时子成年甫三十有四人多劝其再娶子成不肯曰凡娶为嗣续尔吾有三子矣又何以再娶为夫不以前子为子虽闵损王祥之后母犹尔况世之妇人乎无宁鳏居为吾三子地终其身不再娶开化君欲中分家财与子成伯仲对曰家富出分此秦弊俗也奈何效之更尽出其妻之首餙赀装充公堂之用其为学正巡检计口用俸而归其馀赈宗族之匮乏者虽在岭南得异味辄附海舶奉其父兄福縁隶新州新兴县所统大率獠人子成视事伊始吏縁旧比请出巡獠洞啖以有金珠宝贝之获子成曰不思宣布徳意以恵安遐荒而务渔猎之岂朝廷立巡检意哉獠人闻之喜帖帖按堵秩满新兴阙县令丞州属子成权本之以公济之以勤䟽理滞狱昼夜竭虑不期月狱为空大姓麦氏叔侄争财子成谕之如苏琼谕乙普明兄弟者麦叔侄立感悟去既而各持楮币来谢子成曰吾无事此也其亟持去豪吏温君玉强占民地顾诬民而欲傅致其罪子成烛其情夺地归民而坐君玉权县一年抑强扶善类如此继子成巡检福縁者生事启衅民用不靖外连獠人屯聚山林帅阃檄县合各处弓兵捕之子成披檄以为民愤抑窃发吏则使然岂其情哉今捕以弓兵吾恐民之重困寇之愈滋非弓兵岁月可平也于是单骑直抵其地屯聚者望见子成争自山下罗拜马首泣曰唯公舎我等去以故至此子成好语之曰吏尔虐吾又罪尔何忍尔释兵归来寘尔罪否则薙⿰赞刂 -- 劗无遗馀廼已众释兵尽一日归复业尤以是见知于部使者欲以补职官书吏徴至广州未用而以前在新兴中瘴毒疾暴作卒于崇报佛舎惟以母䘮未举为恨恳恳焉属简图之至正戊子十二月九日也无不痛惜之简以己丑春扶䕶航海归平阳即卜地新罗山之阳葬其大母庚子冬十月望始葬子成万全乡北山瑞岩之原夫人白氏有贤行生于大徳壬寅二月六日卒于至顺丁丑七月十九日男三人长即简笃学尚谊士林推之次范出后外家仕皇朝同知黄州府事次筼早亡女一人适同邑锺思中肇庆府四会县税课局大使孙男三人曰丕显曰丕承曰丕基丕承范之子仍归宗云铭曰
  材也既奇学也又熙厥位虽卑而克有为未寔而萎谁寔使之殃庆逆施自古如斯嗟子成兮又奚悲
  许君墓志铭
  处士生长有元之盛时养素许峰之间而名动中朝台阁钜贤若侍书虞公伯生中丞王公继学丞制李公溉之侍讲揭公曼硕待制柳公道传参政苏公伯修御史于公思容无不爱慕其人一池一亭皆为品题虞公之记其云巢楼也何其推许之至哉以为处士岸然自高不与世接凡琴书之乐歌咏之适鸢飞鱼跃之机在斯矣岂専于游观而已天下不以其言为过而信其志之高㓗则处士之人品固不问可知其子份请曰先人葬二十八年矣刻辞顾犹阙焉敢奉前中书兵部贠外郎黄震之状谒之先生呜呼有虞王揭柳之文辞在焉所以为处士不朽之托者不既有馀矣乎复何藉不斐之言哉虽然死者人所易忽远者人所易忘份于其亲不敢忽忘如此厚之至也其何可辞按状处士讳此翁字兹父姓许氏晋旌阳令逊之后也逊与弟䕶军长史迈采药浙东至平阳华盖峰结庐炼丹人遂以其姓姓华盖曰许峰南唐天祐初十世孙朝奉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文郁自建州来访遗迹许峰因家焉三传为袁州刺史国辅子六人曰明曰晖曰晓曰昉曰时曰昕皆贵显其后世世仕宋多由科目出身蔚为望宗处士上距昕十四世矣宋奉议郎淮东路安抚司参议官岳官曽孙咸淳辛未进士著作郎寔录院检讨兼赞善堂说书一龙之孙元温州路道判垕之子也母锺氏少府浩之女孙处士在娠母梦旌阳降于庭授以玉环曰佩之当生异子觉而产处士大徳辛丑九月六日也秀朗异常儿晬而孤稍长能自刻志于学比冠卓卓有所树立视声利澹如也据林壑要会为碧山堂而翼以楼虞公为作记者也贮书数千卷楼中与兄师古探索讲说求圣贤之旨归语人曰生斯世也于道有闻焉志愿足矣何以仕为哉因自号书隐思得超迈不群之士从之游于是更为凉亭燠馆碧山堂之侧以待四方之贤士谈笑倾倒惟恐其去由是闻其风而慕之慕而愿见之见其清致而喜闻其贯穿古今究极理趣而服誉之者喙相鼓也以故平阳逖在海滨而处士名动京师初吏部尝建寺曰广化以祠其先岁久栋宇将压处士恻然曰先祠所在而倾摧乃尔焉用子孙为发已槖新之兄师古为叠山书院山长信之弋阳会江东被兵处士日夜忧思至废眠食比兄归喜极继以泣曰不自意复得集处也其笃于孝友如此乡邻死䘮不能具衣衾棺槥者即周之多至百馀家洋望道出其里岭峻而途险处士筑室要害处蓄菲屦火炬以资行旅而食浮屠氏之往来者以为徳其好施予又如此至正甲午家毁于寇侨仁荣里丙申三月九日以疾卒享年五十有四越五日敛色容如生后旬日人见之山中寄语家人曰我今从先长史游比人间世差乐若等无用哀戚也闻者惊以为尸觧娶潘氏先十年卒以丁酉十一月八日合葬凤凰池从先茔之兆子男一份也敦武校尉台州仙居县丞女一漳州海沧巡检郑公训其婿孙男六昶旭昂昊昱曅女一於戏与处士同郡而并时以生者虽侥幸利逹而君子不欲道之身死肉未寒声名泯泯矣处士放意肆志不人知不为世用而其氏名与前诸贤高文大册并传果孰得失哉而况既死其神明又能竦动人是岂惟有不亡者存真可谓不随死而亡者矣播以铭曰旌阳长史自何龄采药华盖存黄庭华盖更以厥姓名至今井灶留岩扄岩下⿰木莭 -- 栉比高闬闳伊谁云居乃云仍衣冠奕叶如引縄起家率由科第兴持槖把莭典列城何以知之谱足征有卓处士独遗荣徳蛊高尚履幽贞如彼石奋以躬行奉先克孝友于兄哀此邻里鳏与惸济其不给以我嬴乐民有生逢太平况复山水美且清选奇择胜开池亭图史琴奕左右呈时彦并游锵瑀珩声名流闻逹上京玉堂诸老亦心倾挥毫摛藻争品评㝢县倏忽烟尘惊厌世翩然遂上征少微一夕无光晶盖棺欲匝尧阶蓂有客林间觌仪刑握手款语如平生生有异梦死而灵丈夫似此真豪英澌尽宁与草木并食气之母鞭风霆千年一归视孙曽我言非诞勒此铭
  鲁山处士王君墓志铭
  鲁山处士生于元之延祐甲寅七月二十二日卒之岁至正癸卯正月十五日也既卒之又明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葬将军括山之原姓王氏讳文琰字子仁号鲁山人因称之曰鲁山处士盖温之平阳人也上世自闽来迁十四传而至处士曽祖公甲宋咸淳乡贡进士祖修以文行称于元当路荐诸朝辞疾不行父绍祖倜傥好谊渉猎经史于地理医卜之学尤精母项氏仕宋钦州灵山主簿宋英之孙女也处士虽生富家自㓜攘去膏粱折莭读书为学在乡校能尽记诸生所疑问其师王静一曰以子之资禀而充之问学他日成就讵易量哉吾不足为子师也时鄱阳易复孙为州学教授其父乃遣从授春秋寒暑不辍遂通一经清苦之操寒畯有所不及极为士林推许既而出游西浙将遂如齐鲁燕赵幽冀求天下之奇闻壮观以自广会中原用兵而其乡亦有警曰吾久客他乡父母宁不倚闾而望且缓急孰扶持吾父母乎乃归朝夕亲侧色所欲即趍为之愉愉如也亲有疾躬自炼药垢面蓬首夜不就枕及亲没哀毁顿绝者数矣杖而后能兴始周君嗣徳以元帅行州守事后孔君旸为同知二君皆处士乡里而处士又孔君内弟二君方用事处士非公事未尝有所私谒虽孔君亦高其行季弟峙以忤周元帅系狱将杀之众哀其无辜请释之不许请使输军储自赎则许峙罄其帑以输数犹不登处士往代之输乃得贳人义之则曰朋友且犹通财况兄弟乎居乡闾闻人患难必厚周之章谦以岁祲持田求售至熟又求归田处士一不与较谢清者从处士贷钱五百缗入闽行贾而又称贷于巨室久之埀槖而归举其田宅以庚巨室巨室犹展转取息不已处士曰仁者不为也呼致清以劵予之清至感泣曰吾自度无以偿处士计无所出将自经今日处士生我矣其轻财尚谊类如此处士为学贵躬行不屑屑于文词间有所作识者以为有古风构楼龟屿旁取群经与濂洛遗书日夜钻研有所得则著书以自见使遂其志岂不伟哉惜乎年五十而遽卒也娶潘氏继陈氏子男二人曰观生曰士宗孙男五人敞敩叙敕𫾻女一未行呜呼世之士不知学者不论知学矣徒驰骋空言夷考其行则背驰者可胜叹哉若处士庶其善学者或惜其独善不措诸用然振衰善俗所激厉多矣比于得志一时而无益斯世者其得失何如也故余于处士之事喜为之志使后来知其人焉铭曰
  富吾不溺势吾不趍学之勉勉居之舒舒躬行孝友仁于乡闾初岂要誉令闻蔼如斯其为君子之儒
  韩君墓志铭
  韩氏上世河南人初迁光之固始再迁闽之长溪五代之际名硕者又自长溪迁温之平阳其占籍于平阳也始家金舟里今家松山则由来庆元进士漪与其从子淳祐进士𬙂翁至君六世矣君讳汝楫字济川曰蕃曾大父也曰浩大父也曰珪父也三世皆不仕而以行谊闻大父号玉溪处士尤负材望元至元二十七年括大盗詹老鹞与温盗林雄等合势张甚江浙行省参政高公兴统军讨之闻处士名延致军中与之坐问计对曰盗虽众大率诖误者与乌合者尔明公能开自新之路以离其党则贼不足平矣从之下令曰吾诛止贼首去兵即良民无不尔宥于中能擒送首恶者赏与凡人等由是贼党争去逆效顺全活数万人兵不劳而首恶就诛高公赏之官辞老不拜父年四十七卒时君甫七岁大父甚爱之出入必命从而后容止应对若巨人见者咸曰是家当有兴者吾知在此子矣大父没鞠于大母国母杨二母所以教告之者不遗馀力而君亦自知刻励稍长即奋拔不群事二母极于孝处兄弟笃于爱二母相继卒治丧营葬情文备至人谓其能子君魁梧而髯意气豁如也明于当世之务亲戚有事就之谋悉中机会勇于为义见利则退辟若将凂之好赈人之乏绝拯人于患难病者予药死者予槥宗族弗克婚嫁者予钱帛家之有无一不问松山闽浙所途贤大夫士过其门无不愿见之挹其风无不𢥵然敬之环其乡有争辄求直于君君曰我非有司则皆曰非无有司可以取信者惟公谢遣不去曲直之以片言其见短于君者抑首趍出自以为受责有司不耻而耻为韩公短也窭人子无聊赖往往自戕要取财物众畏之莫敢迩君正色责之曰若躯长六尺不自力于衣食而轻生以糊口尚谁复置若人数中也其人感悟卒以改行乡邻有以阻饥而与旁县民私鬻盐者类軰数十百人君呼致好语之曰而欲得食以全活命以活妻子何不我告而计顾出此也此岂其道哉即发廪劝分以赈之未几旁县民抵罪而乡邻独免祸咸感泣伏地谢且归所贷君卒不肯取娶陈氏生子懋五年而卒君惩申生薛包后母事遂不复再娶躬抚视懋长大遣师事乡先生既授之室营别馆于贠沙以家事属懋而出居之惟时莭荐享乃来归曰我蚤失父不获致养又安敢享子妇之养也俄闽寇犯其乡避之夏校里竟以疾卒于所寓至正乙未正月乙酉也春秋五十有四懋以是岁九月戊子反柩葬神山月屿之原而举陈氏祔焉子男一人懋也以贤良擢将仕郎平阳府温州判官转承事郎知大同府大同县事女一人适郑彬孙男四人焘熹𤇍默懋归自大同以同门友徐宗起之状求铭于伯衡惟韩氏之积累其来久矣诗所谓载笃其庆则于君焉见之而君噐识尤不在前人下今出而为世用其所以恵利风动乎人者当不止于一乡惟外声利而甘隐约故其所可称道者仅如此然有懋以为子际今圣时出寄百里而诸孙楚楚称其家儿将必能自奋以亢其宗种之矣焉有不获者奚必自其身哉铭曰
  猗韩氏世有人敦行谊孚乡邻君承之善日新恵惸独驯凶嚚行吾志不求闻天之道屈必伸君有子又得孙将自今大其门发潜徳刻贞珉
  故元翰林侍讲学士陈公墓表
  在昔元至正己丑盗发海上又明年汝颕继变不五六年淮东西江左右湖南北罔不煽乱如海中沤前者未灭而后者复起土崩之患危在朝夕其君臣当夙夜惕厉忧勤殚竭心膂拨乱而反之正若救焚拯溺之不暇乃诞相与盘乐淫荒视晏安之日犹有甚者略不以攘除事置思虑盖怀奸怙宠専权稔恶蛊惑帝至于此则图噜特穆尔也公于时官文学愤激于𠂻忧形于色率御史善材⿰扌⿱𠂉几 -- 抗疏弹击不少顾忌万一帝心感悟焉使帝因公之言立诛奸臣以谢天下反昔所为图弭菑变犹可以登中兴之功救须㬰之运奈何奸臣甫窜而遽用顾谴公非冝言而欲杀之由是众正觧体盗贼横行兵交阙下拥众观望者相随属㝢县割裂生民涂炭大明问罪之师至通州帝遂弃宗庙遁而社稷墟矣是虽运祚之有所终历数之有所归抑岂不以䟽法家拂士忽忠言至计也哉嗟夫亡国之主未有不以奸邪为贤而以忠谠为狂者也亦未有枋用非人以言为讳而国能存者也故公伯祖宋相宜中景定初以攻丁大全而编
  管建昌军公以劾     而㡬见杀丞相之言不用后二十馀年而宋社以屋公之言不用后十馀年而元社以屋书曰与乱同事罔不亡信矣夫丞相也公也生与厄会何其绝相佀也岂非不幸与然身踬而名随之初非不幸也而况元亡公分致死以殉国虽掣之肘而其心则与乃祖行军司马死汾水关同谅也一门之内百岁之间风烈相终始所谓世笃忠贞者哉呜呼公姓陈氏讳逹字元逹温之永嘉人家婺之兰溪自司马始高祖彦宋累赠少傅元赠中奉大夫秘书卿䕶军追封永嘉郡侯谥安忠曽祖永春宋累赠少师元赠集贤学士资徳大夫上䕶军追封永嘉郡侯谥恭禧祖自中即司马元赠银青光禄大夫大司徒上柱国追封温国公谥康顺考讳萍元银青光禄大夫大司徒宣政院使兼延庆院使领吐蕃宣慰使高祖妣王氏曽祖妣杨氏并封永嘉郡夫人祖妣杨氏封温国太夫人妣江氏封温国夫人而公沈氏出也三岁而孤伯母陈留郡夫人江氏鞠育之长大年十五徴入宿卫二十学书于平章康里公巙巙待制杜公本学诗于张贞居天雨马教授伯诚三十书名与康里公上下钦安殿成在廷善笔札者咸书榜上进独用公所进者至正壬辰擢端本堂司经寻转正字又迁文学立朝慕汲黯之为人事无大小言必剀切皇太子礼貌之不徒以其善书也劾图噜特穆尔寔丁酉冬赖太子苦谏得不杀遂辞所居官明年遵海南归永嘉即墓下以居从进士陈高授尚书周易语及时事辄流涕于邑既而帝见乱甚始思公顾其兄大都留守阿玛噶问公安在对曰病卧故里即日以徴事郎同佥太常礼仪院事召不拜又召拜集贤直学士亚中大夫兼太子赞善最后召以翰林侍讲学士资徳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后两召皆有御衣上尊之赐而公终己不赴其言曰吾尝见病者不早使毉师治之及在膏盲始召医从事虽扁鹊亦走而已今国事如此岂臣子之所忍见然贤如先丞相处辅弼之地犹不能存宋于埀亡况吾之材职以论思独能存元于埀亡乎王师克温公自沉渊军士出之引佩刀自裁军士夺之乃断发示无用犹安置濠州后遇赦任便居住乃还兰溪病风痹且三年矣闻有荐之于朝者遂却药不御而卒公生以元之至治壬戌七月一日卒以洪武乙卯十月六日葬兰溪县甘棠乡门村原以壬戌十月二十日娶江氏封永嘉郡夫人子男五曰智曰聪曰常曰定曰丑女三一适永嘉鲍行一适黄岩鲍丑一许嫁兰溪杨球孙男二震彰今翰林吴君沉尝铭公墓矣而聪谓伯衡不可无一言白公之志伯衡惟君子所贵大莭为先公所树立岂不伟哉乃若既贵且富而孜孜问学施徳于人而不自以为恩人或负之而亦不以为恨他人未易能也在公何难焉出入两宫待遇之隆赐予之渥他人不可致也何足为公荣虽其字画一代不数人亦公馀事耳以故不备述而独书其关于国者表诸神道其辞不杀盖以公言不用于当时为可惜公行无愧于先祖为可贵庶有国者以惩而事君者以劝云系以辞曰火之初热未至烈烈升斗之水沃可以灭及其燎原烟㷔涨天虽竭江河乌能救𣃼国步方艰不用公言国步孔棘乃召公还有䇿莫施还也何裨不荣以禄乃分之宜国破城亡誓欲捐躯不获直遂天欤人欤死虽不果义则无愧世其家者庶其在是
  谢氏西山阡表
  谢氏之居平阳由泰来上溯始祖胜十二世矣葬西山者四世同域而异竁今居昭穆之首曰孝祖君曰王氏是为泰来高祖父母居昭之次曰仁夀君居穆之次曰朱氏其曽祖父母也次于昭之右曰怀孟府君冝翁次于昭之左曰徐氏其祖父母也祔徐氏之左其父天祐君也朱氏上四䘮同以元泰定乙丑十一月甲子葬后八年至顺辛未四月庚申则天祐君葬之岁月后三年癸酉二月壬寅则徐氏葬之岁月怀孟君葬之岁为至正壬辰月为庚戌日为丙申初胜当五代之际避乱自闽长溪来平阳因占籍焉四传而曰济曰漙曰澄曰浩兄弟竞爽支而为四溥生定定生淳熙进士吉州教授岳岳生㳂海制置司干办公事曽于孝祖为考于仁夀为祖于怀孟府君为曽祖怀孟府君字惟义冝翁其讳也生以宋之宝祐丁巳二月十五日自㓜负志长以儒称待补国学生元兵取江南以归附功授怀孟万戸府知事到官未几自免归养年馀五十在二亲侧依依犹孺子食饮必适二亲常愉愉皆年九十终乡人以能孝推之为人倜傥好施仁于宗族以信义服乡闾或有争辄诣府君府君曰此是彼非略不偏党得一言咸唯唯而退子三人长天佑次天泽天祥天佑贤而克家府君买地西山自池塘原迁大父母之柩举父母之䘮合葬更为夀藏其旁以至男有室女有家无不如志皆天佑任其责家业落而复振寔有赖焉府君喜曰我有子矣我其优㳺以卒馀年乎而天佑至顺辛未三月十二日竟卒年仅四十府君捬膺恸曰天乎胡夺之亟也哀动行路人时子泰初十二岁泰来九岁府君字之教之悯悯焉岁时节祭享涤濯荐拜与夫族姻故旧邻里庆吊必与俱以濡染其耳目既就外傅而泰初怠荒府君进而训之曰尔虽㓜谢氏嫡哉门祚之兴替系焉尔之材不材不以学不学欤今尔不学则何以材先绪几何不自尔世坠耶言未已涕泗俱下至挟与同寝处鸡初鸣辄速之觉申训以前训泰初乃大悟埀泣语弟若妹曰我等尚得为人乎不幸早失父赖有大父在今不用其训伤其心至使其寝不安岂有人而若是乎更相率力学后泰初掾浙东宣慰使司江浙行枢密院泰来起直学积官为温州路总管府知事阶将仕郎入皇朝者授平阳奕元帅府照磨府君不及见之也府君卒以至正癸巳八月十有一日后四十一年为今洪武十六年泰初死亦且二十四年泰来寔始买石以状来请曰惟我谢氏有墓于西山皆出先祖经营先父之没也寡妻㓜子㷀㷀孤立不至覆厥宗以克底今日无非先祖覆焘之力积累之效也不有以表著之则是先祖有善而泰来不知非惟无以昭示子孙抑不孝之罪将何以自逭幸赐一言而刻焉余嘉府君之为有合于古者邦墓族葬之义又多泰来之孝故摭状之大莭以为谢氏西山阡表
  吴府君墓表
  平阳之士曰吴璟景玉状其先祖问樵府君卒葬岁月子女孙息之数命其子礼奉以请于伯衡曰吾早岁而亡吾先人非惟先祖之行吾不及闻其详而葬亦且缓焉若又无一言之托以传不朽为人之孙者将何以自立于世今谋所以表夫墓惟先生矜而畀之伯衡辱交礼父子间文虽不足其何敢辞按状府君讳应时字朝俊问樵其号也姓吴氏生于宋淳祐戊申十月七日为人简重寡言笑而嗜读书经史百氏之说靡不淹贯兼通道释之典待宗族笃于仁处乡闾笃于信谊元之延祐丁巳九月二十一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七十维吴氏其先闽之长溪人后唐时远祖又新擢进士第来令平阳遂家焉五传为仁矩凶年尝设粥活饥民数万吴越忠懿王闻而嘉之授陪戎副尉同产弟仁夀各二子曰元亮曰元震曰颢曰彻析居以所居自别元亮居潭头为潭头房元震居庄房为吴庄房颢居吴楼为吴楼房彻居仙口为仙口房四房子孙咸盛在宋世起家科第仕者相望而元亮四世孙曰廸功郎传娶徐氏子朝请大夫秘书省校书郎子才娶冯氏封永嘉郡君子奉议郎某路提刑司干办公事思齐娶陈氏封庆息郡孺人无子府君寔郡马王公某之子生母赵氏奉议命为子俞侍郎之孙介之以府君为贤延居甥馆又徙家岭门为岭门吴氏之祖俞夫人生于宋景定甲子十二月十日卒于元至正戊子三月三十日至正庚寅十一月二日始合葬于岭门山之原子五人长潜孝友而慈祥果毅而直谅气岸魁梧论议磊落豁然伟人也年四十一亡次曽永嘉场盐司令次浩次源为浮屠次湸出继曽氏女二人一适郑良济一适陈彦明潜二子璟其长也平阳州前税务提领珍为浩后曽四子城积官承务郎江浙行中书省照磨其椽行宣政也偕同佥迭里迷失招谕陈友谅羁留番昜持莭不屈名动公卿珣天富南监场盐司令入皇朝由黄梅县丞转承事郎榖城知县瑜早亡琪天富南监盐司管勾一女婿俞端至正丁酉甲科进士同知龙庆州事璟之子曰礼曰恺珍之子曰复城之子曰季曰寅奉珣祀曰孝琪之子曰南曰还礼善文词工笔札永嘉县儒学教谕五丈夫子诜誧谌端谋嗟夫富与贵易致也后嗣克肖世济厥美不易致也吴氏自县令至于今十有九传将五百年矣而贤子哲孙后先相续岂非难哉府君复出而振之虽不世其禄位而孙曽茂衍使家声不坠则所以前承而后引者固自有馀裕矣虽然枝之繁本之盛也流之长源之深也若夫愈久愈茂愈传愈远则又在乎培之浚之也揭诸墓前吴氏之后嗣其可不知所自而思所勉是为表故元承徳郎江浙等处行枢密院判官周公墓表
  公姓周氏讳诚徳字守仁元太中大夫同知浙东道宣慰使司事副都元帅致仕赠同佥太常礼仪院事封汝南郡康恵侯应奎之第七子中奉大夫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嗣徳之异母弟也生母王氏以公贵封汝南郡君方至正末嗣徳分镇平阳总制瑞安幕府之中非无材智与之共事又有僚佐布列左右求其临机决谋之际以其可否为违従行师制敌之间以其前却为安危求之他人固不能矣是以数十年间军旅之事公独身任焉公之为人也明敏而果毅沈雄而庄重大敌临之而不慑小寇尝之而亦慎失利而气不变得胜而色不喜其纪律严其号令明其赏罚必其威恵洽其于士卒战陈则先之次舎则后之甘苦则同之绰乎有古名将之风寇之所在穷诛力讨而险阻艰难未尝惮也故二州四境之外以至闽括之区无不至焉槩计其大小战无虑数百刬径口小龙南山掇四隅三魁马屿荡三港四溪夷百丈莒冈诸砦缚金安三吴邦火磔李师金翁瑞降张仲卿吴叔宁殱金龙十禽程景安斩葛兆俘吴悌五诸酋而分北其徒党复松山崇政洋望方山三尖五巡检司内奠二州而外帖闽定括遂披棘荆拾瓦砾树城堑濠招集流散存恤困穷远近之民皆安于田里而无杀掠转徙之苦又岁漕粮储上供京师皆公之力也以功授温州路录事寻转忠显校尉同知平阳州事兼行军镇抚又擢昭信校尉温州路总管府判官依旧兼行军镇抚嗣徳拜同佥江浙行枢密院事而公拜承直郎浙东道宣慰司副使佥都元帅及嗣徳参政命下而公遂以承徳郎为行枢密判官公尤为方明善所惮方之据温也屡以舟师来侵公败之香山又败之徐洋癸卯春台庆温之兵悉发以𢭏平阳瑞安自以为谈笑取之而又再败其秋乃赂遗公麾下林淳林子中使狙伺于内林淳以九月十八日执嗣徳以送方越十二日林子中亦执公送之明善让公不下已公大骂曰贼奴贼奴尔诸父行劫海上朝廷贷尔死又畀尔莭钺恩莫大焉尔等不思报效而分据郡县真大憝也我奈何下尔且张士诚在吴尔不知为国家剿除之顾日夜加兵于我我受天子命守二州之地奈何而下尔也明善忌讳趣左右刳公皮公曰虽虀粉我犹愈从尔茍活况刳皮乎竟以十月一日遇害得年四十有二至死骂不绝既死䇄立自如虽明善亦啧啧曰豪杰豪杰夫人同邑陈氏讳贞一封汝南郡君父衢州路龙游县学教谕大和母蔡氏嗣徳被执以去夫人曰事急矣今日死生犹在我稍缓不惟欲生不获虽欲死不获矣我命妇可辱身以羞夫主乎以嗣徳被执又明日自经死得年四十有五公收之未及葬而见执矣无子一女曰礼嗣徳归自南京以其㓜子泰为之后而延邵奎为赘婿泰夭死礼夫妇𤢜任养祖母祖母年八十洪武乙卯十一月四日终遂以己未十二月十日葬睦原之东谿而具公衣冠与夫人骨殖祔焉以为邑人虽祠公证真寺而墓上冝有刻来揭文伯衡窃惟公奋乡闾以民兵靖一方及临患难则杀身殉义其功烈亦既足以暴白于天下夫人从容就死以全其莭其贞何以加诸而礼以一女子能尽生事死葬之礼其孝又何如哉为臣若公为妇若夫人为子若礼此皆无愧于人纪而有补于风教者也虽欲不书得乎故摭状为表使刻以揭于墓以彰周氏之盛以为斯世之劝
  谭府君行述
  公讳安荣字荣甫姓谭氏其先豫章人后徙居潭之湘潭县遂为县人谭本齐之附庸其分土在今济南历城间春秋鲁庄公十年齐桓公㓕谭谭子奔莒子孙以国为氏其后散处四方代有闻者见于历代史湘潭之谭氏则显自宋礼部公讳世绩事祐陵官至礼部侍郎赠端明殿学士宋史有传是为公之高祖曽祖讳某祖讳某湘潭县丞考讳义先隐居不仕尚浮屠法放情山水之间自号湘溪居士妣黄氏公生而颕悟母夫人授以孝经随口成诵既长嗜学博通经史百氏之说至于释道之典无不览观与从兄安期安邦同居合㸑友悌笃至二兄亡无子命次子应璋为安期后内外数百指齐以礼法而身率之闺门雍肃未尝有遗言勤于治生家业甚裕轻财而好施岁饥倾廪以赈馁者为粥以食不能自食者遇贫乏者予之钱不能䘮者给之槥距居之东十五里有渡曰牛栏下摄市在焉其川湍悍渉者以病率好义之家伐石以为梁直渡之西自竹箦桥以至关子冲驿道出焉其涂沮洳行者以为病甃之以甓寺曰䕶法观曰梅仙栋宇摧圮像设故弊缮修庄严使之焕然一新又割田三十亩入观音寺以饭其众观音之僧曰绍富䕶法之僧曰道恵曰绍祖得遂薙发皆公为之檀越为人素慎重门有吏卒避去不与言歉岁无赖子相与谋强纳劵而发其廪公闻之欲因乞之诸子以不足为恵适长效尤者为言乃止尝有质田而自刭冀归其田者公亦哀其情而欲以田归之由是人推为长者时海宇承平士大夫以仕相高或挽公出仕公曰吾焉用仕为幸有先人之弊庐可以避燥湿薄田可以供祭祀具𫗴粥教子读书优游卒岁良亦足矣焉用仕为哉晚年得末疾伏枕日久卒之前一日忽曰自吾感疾明日且期矣殆不起乎而是夕居䕶法寺傍梅辛者梦寺之菩萨天王迎公入寺幡幢钟磬铙钹灯烛香花梵呗甚盛诘旦果卒辛诣门将白以梦则已属纩矣闻者以为异寔元之重纪至元庚辰正月廿八日也公生于宋咸淳丁卯十月四日享年七十有四后六年己酉十有一月庚申葬于县之石塘山之原从先兆也夫人贺氏讳妙兴同县人父讳某母刘氏妇徳母仪著称姻党躬俭约善书筭持经茹素以此终身公之起家夫人寔佽助之其生以咸淳丁卯七月十九日其卒以至正庚寅二月十日得年八十有四而以卒之冬十二月某日祔于县丞墓左子二人应辰应璋女二人适王必大贺世发孙男六人明孙福孙玄孙夀孙贵孙荣孙贵孙即今金华管军镇抚济也曽孙男二人SKchar棐曽孙女二人伯衡归自翰林辱济枉顾而语之曰济年十有四而先祖即世逾年而先父继没后十二年湖湘大扰疾疫并兴而吾母吾叔父吾二兄以及群从俱亡不肖若济仅存喘息又越在戎行违去坟墓转徙数千里之外二十有一年矣尚赖先祖遗祉窃叨禄秩以不坠宗祀然先祖之嘉言懿行日就泯没大愳异日无以见先祖于地下敢以状为请伯衡谨序次其寔可以昭示后人者如右
  北麓处士李公墓志
  临川有厚徳之士曰北麓处士李公生故宋咸淳丙寅七月二日卒于故元至正辛卯正月五日而以壬子 日祔于大垄坑之原则皇明洪武五年也后十有四年其子镐被选为考试官而伯衡亦自金华山中召至同事礼闱镐乃奉其友翰林修撰金珉所述状求为铭伯衡文虽不足谊则不敢辞退而按状为记之曰公临川崇仁人姓李氏讳士华字廷寔北麓其别号也宋太学上舎生资善堂直讲昂高祖也宋乡贡进士缄曽祖也适祖也元徳父也卢氏母也赋才瓖玮音吐如钟好学强记数百言过目辄弗忘虽蚤失怙恃二兄继亡独支门户弗克终学然经史大义无不通长于词翰谈论辩慱此公之学也徳祐失国江南新附众皆遑遑然公独幅巾深衣翺翔邑里间意气自如出其馀智治生坐使赀雄于乡此公之能也事继母吴氏下气婉容得其懽心以不及终养语及二亲辄泣下被面昕夕必展谒祠堂岁时节享祀必腆必洁初度哀慕如初丧终其身此公之孝也宗族贫者子本予之孤者鞠之死无以棺敛者收之有所贷不能庚而再贷者度其终不能偿出劵焚之或以田园来偿曰逋可缓先业不可隳也弗取岁祲平贾出粟粟价由是弗腾涌人赖以济不能食者作糜道上食之活者甚众伻有盗廪粟者见之矜其窭更益以他粟遣之里有力役挺身任之不以烦细民此公之仁也训诸子以经术躬督视之不至夜分不得息诸子蚤暮不敢去冠帯不敢私宴饮不敢效流俗侈靡此公之教也朝廷下鬻爵之令巨室争取以自荣公恬不介意或持空名告身求售公笑曰我且不欲以文学干进取渉铜臭之讥而谓吾欲乎此公之义也择爽垲地作宾馆环树松竹蕉兰贤大夫士过门倒屣以迎论文析理之隙乐饮终日惟恐其去之亟此公之好士也里人争斗方龂龂然哗折以片言曰此是彼非即免冠顿首释去此公信谊之孚于人也晚好神仙一日楼居有神降焉相与倡和许公夀如卢真卢真年八十五隐句曲山遇浮丘公上升去后公果享年八十六此公至诚之格于神也凡三娶郝氏无所出而曽氏陈氏继也子四人伯彬仲镐而镛蕃其叔季也镐字叔荆笃学能文应诏至京擢国子学正转翰林编修领中都国子监事方向用此公之泽也女三人丁师周廖晋载尚徳其婿也雍雅维其孙男也其曽孙则男二而女一也铭曰
  李在临川派出陇西代绵谱轶系序莫稽繄公之生门祚中微国步又棘亦孔之𡃰而周于智而优于材虽云零丁有猷有为迄亢厥宗家用以肥不骄不吝既恵且慈维族维邻孰寒孰饥孰空孰乏载馈载遗众方为富利岁之饥饥辄闭籴以要厚赀独取我陈称物平施粟弗翔贵泽及尫羸闲家以则左矩右规于世无求弦琴诵诗于赫令誉遐企迩推享有多夀逾期望頥人岂不贵握符秉麾多行不义瑜不掩疵曽不如公皂帽白衣无愧无怍式全其归况也有子际遇圣时其鸣以文一代宗师何善不报天岂远而发其幽潜勒此刻辞
  李维圹铭
  临川李镐叔荆甫为学正国子监之六年其第三子维殁年才十有三后七年叔荆以翰林编修领中都国子监事入考会试与伯衡同事礼闱叹曰吾儿维之殁久矣余未尝一日而不念之君幸而赐之铭以慰维之不幸以舒乎余之哀也伯衡曰铭王逢原者临川也铭邢敦夫者豫章也逢原敦夫丰于材而啬于年惟得言立如二公者以为托故其命虽短而其名则延叔荆哀其子图其不朽而属伯衡铭焉顾伯衡岂其人乎哉后二年伯衡考试陕西还次中都复会叔荆而叔荆以王绍所为状申请益力嗟夫天下之宝天下之所共宝也子弟有若维之聪俊颕拔夫岂多见乎材成而寔就出为邦家之光吾党谁不属望哉而不幸天阏伯衡固伤悼之不能已又安得以源薄而拒叔荆之请乎维小字寔定生以丙子三月十六日风骨峻整肌肤若玉雪目光晔晔射人见者以为奇噐数岁坐之膝上口授古诗歌数过辄不忘其母㳺氏携至南京八岁耳拜跪唯诺应对周还进退嶷如成人间从长者出游见古迹胜槩必请问所自而谨识之已而就傅国子监受小学四书六经正文日千馀言即能了其习作字不待提教而得笔法朝夕诸生从慱士助教问难维辄趍而拱听焉于其旨归豁然也博士助教若赵俶钱宰刘绍先诸公甚爱之试以诗课随口响应若不经意而出人意表莫不啧啧叹赏以为叔荆有子同舎生壮者冠者咸与杭礼初不敢以童稚视之贵㳺子姓邀与共饭辄固辞或问其故对曰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暇日写山水树木人物禽羽之类种种有思致尝刻木为戯具状宛如琵琶扣之琅然有声其智巧多此类平居事父母及其兄款曲而恭敬抚二姝尤笃于爱居国学四年是为洪武戊午其春欲与其兄归其乡省其祖母叔荆以道远弗许维涕泗终日冬十月四日得疾痊而复作易数毉愈剧维见叔荆夜坐其旁愳以危忧之强自支曰儿无苦愿大人就寝席毋儿忧也疾且革其母哭之恸复张目曰夭夀命也儿死焉足惜愿母氏割爱竟以十一月十日卒与叔荆游及识维者皆来吊祭哭尽哀是月二十七日返其柩崇仁而以 日祔葬大垄坑先祖北麓处士兆次铭曰
  维也诚李氏子弟之秀使造物者畀之材而又假之以夀其所成就岂不光前而裕后奈何兰方茁而萎车未驾而仆人且痛惜之而况于其父母呜呼



  苏平仲文集卷十三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四   明 苏伯衡 撰志圹
  桂府君墓志铭
  桂府君仲晦甫以洪武七年四月十六日客死南京其子缉函骨还诸暨卜以是冬十有一月二十有九日葬于华亭乡陈村之原前事蹐门泣且拜求铭以窆始余见仲晦起布衣儒者得千里之地而治之遇事立决严不失于苛宽不至于纵吏民畏而安之不能欺也庶几穷经能致用者由是乐与之游未二岁而仲晦就逮以去去仅八阅月仲晦则死矣於戏悲夫尚忍铭诸虽然余知仲晦者非余而谁铭乎仲晦自未冠时辄推其家赀与其兄弟入太平山中且十馀年父得重膇疾诸兄又或跛或亡乃归家授徒以养父父没䘮葬一遵家礼兄弟之遗孤寡数百指无一瓦之覆一㕓之耕而以生以育皆藉之仲晦至正末仲晦携而俱避兵孝义里不以急难辍其恩意里人高其行或致馈遗虽居贫未尝茍受即受后必偿之国初士率乘时赴功名仲晦独累荐不起会诏征儒者有司起仲晦至京师遂以四年冬擢奉议大夫同知金华府事初兰溪民有以私鬻盐系狱者其火伍夜劫以去既捕得之上其狱于郡郡当以在逃而抵捕者罪诛连坐系甚众其间有合得杖而久淹者仲晦至阅其牍杖而遣之后捕者之家奴诉于朝下䑓司取具狱鞠之讫论如捕者言诸署牍者例觧官徙中立府作室仲晦坐焉徙中立府三月复征至京师后四月竟以疾不起於戏仲晦而止于斯耶殃庆不以其类乃若是耶所谓天者其果可必耶抑仲晦尝言君子之居官也职所当为者勉焉而已矣岂复临事而畏首畏尾哉若夫利害成败得丧则有命矣彼脂韦以求全者非不计较而讵知祸衅之来常出于智巧之外故吾服官以来事无大小义所在未尝首鼠也其自信如此而犹以是琐琐者为仲晦寘悲喜焉则余之知仲晦亦浅矣仲晦之厄金华人闻之哭之多失声此岂徒然者哉仲晦名昱世越人曽祖某祖某父某皆不仕母费氏其生以元之延祐甲寅二月四日娶薛氏子一人缉也予尝因仲晦自号摭其群行为著尊生子传而语仲晦曰乃若历官治行尚当书之而今遽铭其藏是则可叹也铭曰
  际可而仕亦顺乎命也随试而效厥有攸蕴也正谊而行要以自靖也方驾而蹶是以无闷也又不有年天之未定也既全其归抑又何恨也
  赵州判官张君墓志铭
  余游平阳邑之士致孝于其先祖父者多谒余铭其墓而张生垕寔誊录一日垕阁笔泫然出涕怪而问焉辟席曰人之父母皆得公铭以为不朽之托而垕之先人独不得公一言以传不朽是以窃自伤也余哀矜其情命以状来垕乃属其父友金涤先生具世系爵里因其仲父正再拜申请乃为取而志之曰君讳明善字思诚今以字行姓张氏温之平阳人其先自闽来迁始家金舟乡原奥宋端平间迪功郎殿尉副又迁居县西登瀛里曽祖泗咸淳乡贡进士祖文奎博学善断州推为三老父邦荣以孝行闻母林氏宋太常寺簿镗之曽孙女也君生三岁病𤺋毉者以为不可治去之是夕医者梦老人曰张氏儿令噐也何不饮以觧毒饮明日持以饮之果愈稍长自知力学年十五父没执丧哀甚善事其母从进士孔克表授尚书遭世大乱隐居养母以信谊重于乡闾其文辞犹有声搢绅间国初孙安以行中书省照磨总制平阳辟君参赞军事时瓯闽皆未入版图君驰诣行省白攻取计今曹国李公任方面之寄一见语合意不觉席之前也与之议论连日夜欲留之幕府君以母老力辞归洪武元年按察佥事熊鼎以贤良荐于朝擢将仕郎真定府赵州判官自内出白金文绮缯布赐之母妻皆与焉既莅事州民犹有保云龙寨者而征虏副将军鄂国常公欲屠之君曰皆良民也吾为天子牧民坐视可乎诣军门自言愿奉扬天威往谕之下鄂国许之即抵云龙寨呼其酋晓以逆顺祸福其酋犹豫左右趣君还复命曰不尔将以后期并就诛矣君曰以吾一人易一寨人之命吾固甘心也卒谕下之所活无虑万馀人明年夏秋大旱君斋戒走群望恳祷连雨三日岁以有秋方戒使者归御赐绮缯为母夀且迎致就养而明年三月三日君竟以疾卒于官得年四十有三在官二年平易以得民廉慎以驭吏狱无淹囚庭无留事里无横敛民安而吏畏之至是会哭于庭其哀戚与䘮其亲不啻季弟正以其年十月二十日负其骨来归壬戌十一月甲申祔于昆山先墓之次配韩氏志莭卓然子男二人垕其长也次坚君卒时垕五岁坚三岁皆君二弟卵翼之长大则君之教行于家可知矣铭曰鸾凤之仪玉雪之姿学无不窥材足有为出遭圣时为良吏师州民危疑保厥险𡾟谕以徳威投降恐迟千百耄⿰亻儿 -- 倪乃免诛夷载拊载绥历岁载期民莫不怀吏不敢欺命也难知竟止于斯不究设施有识嗟咨老母在闱弱妻稚儿望君来归而归以尸亦孔之哀孰不涕洟昆山巍巍遗塜在兹莫坚匪碑刻此铭诗君有馀悲我无愧辞
  谭益之墓志铭
  公讳应辰字益之姓谭氏伯衡所为著行述讳安荣君君则公父也母贺氏府君素仁厚好施予号称长者吏卒至其门谨避之岁庚午大祲无赖子群然具姓名称贷于富家不问允不允辄发廪取粟且至府君所府君以民命方急欲因以乞之公曰借使因而乞之彼未必以为恵也徒长效尤者耳儿有以处之矣乃集乡邻与之粟曰积此将为尔众备也幸相与守之众欣然愿尽力无赖子计沮官寻亦捕寘于法尝有质田于府君者既而其人欲自刭兾归其田府君惴惴然公曰何畏也出语其人曰数亩之田与七尺之躯孰重我家翁未尝不可以诚动尔若以诚告田无不归者今计顾出此将执尔送官况肯归尔田乎其人蒲伏求免乃释之闻者相与语曰谭氏有子矣门戸之事挺身任之性明敏而又有材局符旦下事晡已集或科繇而吏舞手低昂即指擿诘之曰我若吾父可欺耶而軰犹欲袭故态乎吏谢改之则已不然辄诣守长发其奸由是皆严惮之为人尚气莭居乡里豪悍者抑之善柔者扶之拯其患难恤其穷乏而同其休戚秋租额存而无征者诸里胥率取偿于细民公曰细民𫗴粥且犹不给宁尚堪此出己粟以偿人多徳焉平生不治产业家之金帛粟布其季司之略不经意岁庚辰居府君忧讧阳上攻疮发于舌本久而不痊一旦増剧曰吾往矣呼二郎来二郎其季也季来前已不能言苐执其手向诸子作指画诏告状者三遂卒至正辛巳七月二日也得年五十公以至元壬辰五月廿九日生以乙酉冬十一月二十二日合葬石塘山先墓之次娶荚氏淑静而仁柔生于元贞丙申六月二十三日卒于至正壬辰某月某日葬于旱塘冲子男三人福孙夀孙贵孙女一人未行而亡孙男三人棨棐集女四人尚㓜贵孙今易名济以忠武校尉为管军千戸所镇抚戍平阳使过金华谂于伯衡曰痛念先人埀没口不能言而犹欲诏告之岂无望于藐诸孤哉夙夜兢惧弗克上副属望之意际遇圣朝幸以尺寸忝获位序所以致是者皆先人积累之效顾以驰驱南北于其劬躬树徳以前承后引者揭辞墓隧昭示后昆久犹缺焉敢以为请于戯元之将亡大家右族弃骨肉去坟墓散之四方而其后无噍类者岂少哉济独克保其宗祧于播迁之馀而又克立功成名有禄入以供祀事斯易所谓积善之家必有馀庆者矣推原本始播以铭诗俾子孙知其所自礼亦冝之其世系见府君行述中乃铭曰谭在成周附庸之国后并于齐子孙四出以国为氏世有显人公居湘潭端明之孙材足有馀而不乐仕储徳于身以开令子桓桓令子既武且文为天子使望于一军孰流之长匪源之濬惟本也丰其枝斯盛尔孙尔曽视此刻铭尚思厥自益谨其承
  故庸斋吴君墓志铭
  昔元氏有国自延祐之后士尚多弥文而驰骋虚名其于问学不免茍且尚何望修身践言如古人哉及至正以来而其风寖靡焉平阳吴氏于其时曰苗府君曰海府君曰渉府君皆刻意于经术力行于家庭抗志不仕自足山林以孝友忠信礼让廉隅表励其族姻乡党而渉极为远近学者所宗尊之曰金州先生於乎可谓特起于流俗中者矣君于苗为曽孙于海为孙而渉之子也名举字子庸材尤克肖能守其家法为人聪颕敏逹博极乎群书而邃于史古今理乱存亡得失是非之际无不贯穿其辞翰亦清润可喜平居直谅不以言为容恱遇事裁决动中肯綮君之为子也养志为先亲所欲为委曲承顺不以家之贫而俭其亲肥甘轻煖皆不失时得美味数舎外辄持归以为奉时物亲或未尝人以馈之不先尝也亲没哀毁顿绝三日不近水浆亲戚惧且致疾强之食始进𫗴粥葬祭一遵家礼人咸推其能孝处兄弟之间怡怡如也䔍于教子既延致名师于家又饬礼币使之游学而教之先践履而后文艺盖忳忳焉待宗族情文兼致吉㓙赴告岁时会拜事为之规而周其穷乏恤其疾病拯其患难必竭其力至于故旧邻里亦然不知其力之不足必称其情而后己由是信谊大孚里有不平不诣有司而诣其门君徐出片言曰此直彼曲咸帖帖听受谢去尝构小楼藏修其间搢绅学者多就之而君亦喜得朋也相与讲明唐虞周孔之道或夜分不寐或浃旬忘去盖将磨砻浸灌以闯夫圣贤之阃奥志未及就而死及之矣故君之死士类咸为之䀌伤卒之日至正庚子七月十四日也上距延祐丁巳君始生之岁得年四十有四以壬寅十月十六日葬于里之黛山原娶陈氏后四年卒其生以某年月日其卒以癸卯九月十七日其葬以洪武戊午九月廿二日墓在金洲之湖里丈夫子四曰任陈出曰田曰榖曰埜侧室滕出君卒时诸子皆㓜后皆克修其业以世其家任举明经为郎福建行中书详练㓗廉声称籍甚君之教行于身后又如此余闻君子病无闻焉非有待于外也有待于外而后闻则君子之不闻者多矣今观吴氏一门四世不出里闬布衣没齿而其生也有称其没也有传则彼以诗书为斧藻驰骛衒鬻而名卒湮灭者非惑欤此任之请铭余喜为之论次非徒以慰其孝思亦将以风吾党之士云铭曰
  修其行谊蠖处里闾游于高明蝉蜕卑污庠有典教之师儒邑有执政之大夫而讲学者惟其庐是趍而䦧墙者惟其言是孚夫匹夫而化乡人者其岂非吴君之徒也欤
  孔教授夫人汪氏墓志铭
  伯衡既铭吴江州儒学教授孔公之墓其子克烈复泣而言曰先生幸哀克烈为吾父著铭墓石惟克烈三岁即孤而不殒其世者吾母之力也顾其藏异穴不得合而铭之克烈惧其懿行将遂湮没敢申请焉愿先生重哀克烈而恵以文昔果斋郑君季明以古文名世而靳许可闾巷之士砥名砺行以其言语文字而借誉取重者彬彬焉伯衡发其遗文得孔母汪夫人传则克烈母也传凡四百七十馀言以谓非惟用劝天下之女妇亦将使为士者闻之内愧而自省也于戯其推重之至矣则夫人岂可以今人目之哉何忍而辞为铭夫人讳淑真字道宁其先歙人灵恵公之后也五季时避乱来居平阳至夫人父始徙居郡之墨池坊遂为郡人父讳鼎新学行文章为温儒宗门人因其自号称之曰桐阳公母潘氏有贤行夫人生而渊静聪敏加以濡染习礼法通经史善笔札而精于翦制结缕事父母以为贤艰于择配其父来典平阳州教始以归孔公时年三十矣接宗姻以敬处妯娌以和奉祀丰而洁曰吾不逮事舅姑所以追养者其敢不恭孔公宦辙所至以性刚尚气为守贰所嫉而免于祸者以夫人能规谏也归孔公八年而孔公卒于吴江啮指洒血棺内誓不他适成敛人恐其一弱妇安能返榇二千里外而夫人迄克以其榇归为坟于新陇举先夫人陈氏之䘮合而窆焉屏去膏沭阖门纺绩不与亲戚接夫之族亦罕见之孔公有女弟归薛氏方𭒀居乃迎致与处而养之诸子在襁抱常常语之曰先圣人子孙不读书自树将羞先圣人此若父平日用以自勉者故我今以之勉若等若等其识之盖子五人其一前子其一孽子夫人恩之无纎毫厚薄其子亦自以夫人之恩无厚薄诸子长大分田庐财贿什噐为七以三分与前子而命己子孽子各有其一人以此益贤之善生理家业日殷然有馀辄以施予寒饥者在门与衣食孜孜若不及且劝之曰彼饱煖者亦惟力农工耳尔奈何不自力感悟去而自力者往往或从夫人质钱过期而赎未尝取嬴称贷不能偿者则焚其劵遇邻媪以礼邻媪日升堂起居夫人一或失行即戒门者绝之邻媪惟恐见绝于夫人咸知谨饬桐阳公捐馆已久惟潘安人在堂治美饮食往馈之使者相踵有疾即归侍不问寒暑及其殁待钱帛以助弟侄䘮葬其兄炳没亦如之外家有田五百亩在平阳之南湖布米力役之征夫人命诸子任之欲钱急辄代之输三十年犹一日初孔公作新第而出莅吴江第中时见怪物及夫人还自吴江众以告且诫勿即居夫人曰我不怪其怪亦自不怪卒入居之而怪自是不复见虽程子之母何以加诸寡居二十七年年六十有五而卒至正戊子九月廿六日也子克烈克缹克勋遂以辛卯十月二十日安厝南湖九保头原铭曰
  猗夫人兮父业克传姆训闲兮两髦之操三迁之教克允蹈兮螽斯之仁鸤鸠之均与古伦兮见诸述作表其卓卓自先觉兮遗文是徴勒辞于茔史伯衡兮
  夫人周氏墓志铭
  夫人讳万字妙福姓周氏扬州高邮人嫁同里陈氏为讳元吉之妻今武毅将军千戸马侯俊之外姑也父讳某母张氏夫人柔懿慈恕在室事父母尽子道归陈氏事舅姑尽妇道生一男两女而元吉卒时夫人年三十有八寡居任家政能勤俭理细微时敛散以持其门戸选婿里中得武毅君辟甥馆延之后七年兵兴武毅君与夫人之子国宾乃奉夫人渡江而南侨居姑苏既而武毅君与国宾俱以材勇擢义兵万户国宾后战不旋踵以死武毅君超迁浙东宣慰使司都元帅分阃临安入皇朝除今官戍金华移平阳夫人食其禄者三十年年七十馀矣聪明康彊起居食饮如少壮者武毅君旌麾所莅皆东南奥区朝夕率妇子致孝养所以奉之者极水陆之珍凡与武毅君为僚为友者必升堂拜夫人见其貌恭其色和其言仁其动止中礼瞻望咨嗟以为盛徳之母而知其享其福禄也固冝洪武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卒于平阳之官舎上距元之大徳甲辰夫人始生之岁得年七十有九遂以九月三十日葬平阳县万全乡鸣山之原而属余铭曩者海内鼎沸母子离散以脱一旦之命者皆是也藉令聚首越在异乡资濡沫以全活免于饥寒亦幸矣若夫人有武毅君为之婿肥甘轻煖适其口体优游朝夕之间罔间承平之乐此百不一兾也复值海隅宁谧高年令终自含至敛情文备至远近遣奠出葬之日市为之罢巷祭以过车送者千数百人而行茔高敞此千不一兾也夫人得此则虽无丈夫子以为主后复何憾哉叙而铭之用以慰夫人于地下云铭曰
  葬之以礼不必其里祭之以时不必其子猗欤夫人是谓受祉有封若堂铭者太史
  杨子瑜墓志铭
  缙云杨氏占籍于平阳者曰朝无子以宋太常博士蕴古之孙裕为子裕生璿君其嫡也讳琬字子瑜㓜颕悟好学从乡先生郑如圭受尚书治进士业业成而世乱遂绝意场屋自岭门徙居凤山之阳隐居以养亲父既没奉母逾尽欢暇日惟长松修竹丛桂幽兰清泉白石为伍于术数无不通晓性尤嗜唫出语清婉一时唫士咸相推许国朝初下关陕诸郡县吏慎择士之知治要而有吏能者往为之由是起君知商州君虽为列曹掾遇事侃侃与守长论是非可否不少迁就寻以母年高求归侍守长曰子儒生非他人比朝廷所以用子者不在簿书细务也亦欲使子补察吾属之不逮耳奈何求去君欲归不得自号商山吏隐既而父母老者例赐归君还故乡扁其居曰商山旧隐方喜获承欢亲侧而乙卯冬遽罹母䘮哀毁骨立至于成疾戊午五月八日竟不起明年十一月十有六日葬于归仁乡玉苍金山之原娶李氏三子伯曰鼎仲曰泰俱读书尚文克世其家季曰戒出后永嘉吴氏三女一适陈进一适黄师一适徐谦孙男一曰訚訚女四余过平阳鼎奉前龙江书院山长高旸状因余友张正来请铭状称君在寇攘充斥时东西窜匿尝以物腰纒之顷刻不少寘扣之则永嘉王廉所寓白金也或问君曰时势如此因有之亦可以借口矣君曰唉内欺吾心外欺吾友不义莫甚焉所获与所丧孰多寡迄归金王廉虽王廉亦自谓出望外也士以此多君君之在商州也过四皓墓下未尝不喟然太息曰此四人者高蹈物表而吾去乡半万里为斗食吏独不愧之低徊不能去余虽不识君其为人可槩见矣嗟乎人之所欲莫甚于利所慕莫大于功名君临财则顾义而又安分澹然无慕乎外以全其归是皆人之所难可无铭乎铭曰
  学优行完利吾不迁世好澹然天者以全虽啬其年名则孔延我铭其阡慰君九泉
  见山处士王君墓志铭
  古之君子虽居畎亩视夫人不获其所未尝不以为己忧而拯之盖仁人之用心也后世之为君子者虽軄乎民若秦肥之视越瘠往往皆是而况独善于山林者乎若见山处士不犹古之君子哉世有斯人吾焉得不与之乎处士敦厚而谦恭慈和而雅饬其事亲也爱敬兼尽亲有疾惶惶焉至废寝食无朝暮顷刻不离侧母嗜鲈鱼病间食之而至于大故处士见鲈鱼辄流涕被面终身不忍食卜地括山葬其亲而树永思庵墓前以备祀享故第厄于郁攸家人请重构处士曰吾祖父无所妥灵而暇治居室乎即居址之南创祠堂三间左右翼以夹室率子侄时莭行礼进士孔君旸记之其在内之行如此逹之于外者尤非人之所可及也至正戊子夏大旱斋沐诣䨇劔灵湫恳祷大雨连日岁以有秋洪武己酉夏旱祷于石瓮之灵湫丙辰夏旱祷于新兴之灵湫皆得雨如初民大慰焉里之将军桥坏于闽寇行者以为病处士购石僦佣葺之其修四丈其广五尺又甃括里路一百馀丈一钱不仰于人岁饥辄发廪赈乏食者凡乡闾死丧不能收者则施以棺村甿林贰以食指众而不能存活将以六岁儿溺之于水处士闻之驰往止之恵以粟且衣食其儿于家有张生者困于役赖处士而甦割其庐以为报处士曰吾岂望报者哉不取灵鹫寺法堂久废莫能兴处士捐赀为倡众驩然趍之未几而告成于戏处士真古之君子哉尝闻之有天爵者有天职焉孰无天爵则孰无天职也何谓天軄尽我之所当为者是已天地万物不外乎吾身则位天地育万物何莫非吾之軄束广微非有民社之责而为民祷雨亦惟尽吾当为之职而已矣处士于乡党之民悯悯焉忧其旱干成其津梁除其道路恤其死丧拯其饥馁济其困穷岂不犹广微之用心哉世有斯人吾焉得而不与之乎处士伯兄子仁之墓余实铭之而处士之葬也其子复以铭为请尚何辞哉处士姓王氏讳原京字子昌十世祖曰六评事五代时自长溪赤岸来居平阳金洲人以其族之硕大也名其所居里曰王奥咸淳乡贡进士公甲曾太父也修大父也绍祖父也母项氏宋钦州陵山县主簿宋英之孙女也处士袭祖父流风恬于进取筑室凤冈而隐居扁曰见山故内交者号为见山处士娶吴氏男子三人曰杰曰侃曰僖女子二人陈深吴恵生其婿孙男二冝选冝进孙女二生于元延祐戊午十月十一日卒于今洪武壬戌六月二十六日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乌石山之原铭曰
  王氏之先世有硕人隐居行谊而不求闻维处士君厚徳之醇高尚其志寂寞之滨我乡我邻孰唫孰呻孰穷孰困举切吾身利兴害除小大归仁世之君子有社有民而屯其膏宁不愧君乌石之原兆此新坟积善之庆燕及子孙勒辞墓门名以永存
  林县丞母吴夫人墓志
  夫人姓吴氏讳昭温州平阳县人宋太常博士蕴古之裔孙曽祖耸祖梅父羡母项氏夫人归同县林氏为继善君之妻有子三人伯曰维高叙州庆符县丞季曰杞陕西按察司书吏自二子出仕夫人居常郁郁以致成疾及家僮函杞遗骸至自陕西夫人悯其去家五六千里而殒于异乡哭之过乎哀疾日増剧竟卒于洪武七年甲寅八月癸亥享年五十有五维高奔丧抵家甫七日亦卒杞字维清先夫人卒一年癸丑十二月初三日卒之日也得年二十九维高名嵩后夫人卒一年乙卯九月十四日卒之日也得年三十六仲子宾奉继善君之命以十一年十二月庚申葬夫人万全乡柏洋芳奥先姑之兆而以嵩杞祔焉既葬之五年属温州府儒学教授徐君宗起为状来请铭林氏徐氏东西邻也于夫人事得之最详而言之最核乃为取而书之曰夫人㓜而柔婉长闲礼度为处子归林氏善事父母舅姑女工之事不烦父母教训而能不以舅性严厉而爱或㢮不以姑性和慈而敬或亏中遭兵革家计颇艰能斥簪珥以致养曰舅姑难得财物易致二人发皆种种矣欲奉养恒如今日其可得乎故蔬食不给而甘旨柔脆之奉恒过乎厚姑病昼夜扶侍久益不懈姑没未㡬而舅继之丧葬克如夫志夫人寔左右焉其夫稍致美夫居室衣服夫人辄曰妾闻大禹圣人且犹卑宫室恶衣服况众人而可不俭约乎君之所务殆非贻谋之道夫善其言而为改行处妯娌接族姻抚婢仆各尽其道而尤能成就其子女以此三子皆克肖二女嫁徐珷潘珍皆以贤淑称于戏为女而女为妇而妇为妻而妻为母而母可不谓之贤乎谓冝见其子之成名享其子之禄养孰知天遽夺杞之命而夫人亦奄至大故崧又以哀毁卒于服次是于宾之心不为大憾与夫为人如前所云而卒不至于夀且贵所谓天道安在也虽众人不能不䀌伤焉而况于其子乎固冝宾之汲汲欲图其不朽也何忍而不为之铭哉铭曰
  有子而夙夜教诲之固兾其成材而显融于世也子焉材成而出膺禄位是谓能承亲之志也为亲者不喜而顾忧惧竟不知何为也此吾于夫人之事所以拊髀而増喟也吁嗟夫人妇徳之懿母仪之备则固生无愧而死有馀裕也
  周君墓志铭
  厥今郡邑间巨室非不多有家而无塾里相望也有子而不教家相望也余未尝不太息焉及来平阳闻君辟塾于家岁必招延师儒以教诸子若前龙江书院山长高君宾叔前福建行省左右司都事吴君以仁前颕州判官黄君思诚皆俯就其招然君之家不过中人之产而为巨室之所不能为非有㧞俗之见则何以能之余甚敬重之君一再见余而竟以病卒故其卒也余尤嗟惜焉其子骥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于某乡其原奉高君之状谒铭余固不得而辞也君讳守思字国贤姓周氏其先闽人今为温之平阳人曽祖纲祖恒父公雅母金氏公雅生于元之至元乙酉卒以至正甲辰敏于治生施与不靳丧不克收者资之称贷不能偿者已之居常语君曰我勤俭立业尔克守以遗子孙衣食自可有馀慎勿使外慕也君服膺惟谨非门戸事未尝见县令丞以身率子侄焉居家庭力于孝友处乡党一于谦和交朋友笃于信谊亲没治䘮尽哀既葬作亭墓下以时展省事之犹生存也轻财而乐施有先人之风尝以重购得地巽溪阴阳家以为吉壤闻黄思诚欲葬父而不得地辄以奉之出契劵授之思诚畀以直君曰子于我乎馆辱与我为兄弟交子之亲犹吾亲也尚须直耶为之筮日而董其凡役女兄归潘早逝有遗孤女君育于家比长大择婿得瑞安曹朝宾具资𧚌(“爿”换为“丬”)遣之权势所在人争趍逐君独退避人咸服其行每自言曰我藉前人遗庥有屋以庇风雨有田以具𫗴粥赋税之供宾祭之奉妻子之养足以给矣而犹朝夕仰拾俯取是不知足也吾岂为之哉日惟事教子既为之求师又为之求贤大夫士使承其下风而所以奉承之者尤款曲至作水西亭以备宴游既而迁居昆山下方莳花艺竹规从搢绅先生徜徉以终馀年不虞遽以疾不起矣年五十有五临终惟属骥曰尔祖训我孝弟忠信我遵之尺寸不敢违获为寡过之人则职此也而克率而弟遵而祖之训又克勤于学孝于母无贻祖父羞则我虽死无憾矣君生之岁为元天历己巳十二月二十三日卒之岁为今洪武癸亥四月三十日前娶郑氏以元至顺壬申正月十一日生以今洪武壬寅七月七日卒而以丙午十月十一日祔巽溪先墓之次继室郑氏子男三人长即骥前室出也次驨次昂女四人皆在室呜呼先哲以师教与父生君食并称则师之所系夫岂轻也哉奈何叔世漠焉不知用其情而觊子弟之材门祚之升又何自能之君之于子也不遗之金籝惟慎择其人而俾之师承亦可谓特立而独行者矣吾故揭诸幽扄庶㡬有闻风而兴者是为铭
  能知州妻王夫人圹志铭
  洪武四年二月二十二日前冝兴知州能君枢之夫人卒于金华得年五十有三五月二十七日祔于婺女乡陈监山先姑之兆而属伯衡铭其圹冝兴之言曰吾妻讳晋宁姓王氏世为平阳之襄陵人父善卿仕南昌遂家于南昌元两浙都转运使雝则其伯氏也初雝读书于家吾妻处其旁日闻其讲说由是习文史非直善翦制缕结事雝取至顺壬申河东乡荐下第补江东廉访司书吏转南察院书吏吾妻侍其母孙就养金陵先府君时以翰林国史院编修官需次金陵遂为枢请婚焉其来归也年二十矣先府君性严毅岁时享祀必极其丰腆致其精洁且喜结交所交无非名人魁士未尝一日无宾客亦未尝一日不设宴子弟奔走供张治具尺寸愆其指昼已获谴咸惴惴焉吾妻敬恭将事舒徐不迫无废事无旷典先府君未尝不称之曰能先冝人张庶母阎时皆在堂吾妻奉承两姑各尽其道而得其懽心家人化之庭无间言从枢官于四方自处卑约治丝茧麻枲有如小家妇女未始以两家鼎盛养贵骄袭美饰而枢之假守冝兴坐以大水不及以闻蠲民田租既罢官犹羁置南京城南京督责甚峻吾妻罄出簪珥鬻之以舒吾急且谕吾曰命也其顺受之暨蒙恩来金华家益落授徒以餬余口而吾妻处之泰然无异贵盛时上奉吾母阎下抚吾弟机初不以贫而简恩礼也相戒相成以长吾子盖不能无望焉亡何竟以上气疾不起矣於乎悲夫二子长文焱早亡次文灿一女适江宁王文毅枢尝从缙绅先生游学自谓识道理荣辱得丧无嘅于中一旦更患难而犹不能释然而吾妻克有恒徳随寓而安为妇三十馀年未尝见其喜愠枢以是愧之文灿今甫七岁于其淑徳懿行他日当不复能知则图其不朽固枢责也敢托诸吾友伯衡辱交冝兴契分深至言虽不文谊则不敢辞庸备著其语而铭以系之铭曰盛衰之际处之为难君子犹尔况妇人焉不骄于盈不戚于艰呜呼夫人可谓曰贤
  柳君妻潘氏圹志铭
  夫人姓潘氏讳益婺之东阳人归同郡浦江柳氏为穆之妻故翰林待制文肃公之孙妇也有子一人曰士忠女一人适湘府伴读葛诚夫年四十有三卒于洪武元年五月二日以十年九月九日葬县之通化乡城窦坞之原夫人之父曰逵逵之父曰辉辉之父曰晔宋季尝举进士逵之配刘氏号知书习礼法有贤行夫人目染耳濡在室为淑女翦结织纴缝纫刺绣不教而能容止幽闲服餙雅㓗诸女取则焉穆之母于夫人为姑长择所归遂以妻穆父母爱之欲其长在左右遂延穆于甥馆越十年始听其归其归柳氏也事舅姑为贤妇任家政事为品莭各有条品严不伤和俭而中礼处内外亲戚间咸称其情待乡邻奴仆一抚以恩夫家故有田而岁恒乏食夫人揣知田腴者十才二三曰与其瘠而多孰若腴而少瘠而多所获无㡬徒困征敛请其夫鬻之更择便利者市之仍出装奁助之自是岁不乏食至正末盗起旁近尽室匿山谷间囊槖摽掠无遗比还家萧然四壁也人以为难处夫人能以理自处又能弥缝以安慰其舅姑使不知其不足而忘其忧及舅没相夫力贫以治丧葬而礼之所当为者无或缺子妇职夫死畀其嫁时首餙衣被归其外家曰妇无儿女我家何敢有其遗赀其外家辞卒归之亡何得蛊疾虽伏枕而综理参决内外小大事犹平常时自度不起则为姑治送终之具必备必诚曰我旦暮人耳终不得养吾姑矣所得效力者此焉而已夫人之行如此诚贤乎哉安可使其无闻乎而士忠之先配吾甥也以诚夫之状来请铭为之铭曰内外族钜且华徳称之冝厥家吁可嗟夀不遐
  莭妇郑夫人圹志铭
  兰溪有莭妇曰郑氏王珤之母也其贞莭淑行宗姻称之乡党称之士大夫称之下及儿童仆隶称之既没世见其子孙则又从而称之曰此王莭妇之子若孙也呜呼懿哉莭妇孟子所谓非声音笑貌之所能为者矣不贤而能之乎家君仕兰溪时伯衡年才七八岁日从珤往来嬉戏其家牵莭妇衣索梨枣莭妇爱之犹亲子自后侍游闽广吴越及忝乡荐上春官召为国子属官行过兰溪必望闾而趋见莭妇三十年间或四五岁一见或间岁一见或岁一见或岁二三见莭妇见伯衡所以遇之甚厚比伯衡辞免翰林之命来归养过其门求见莭妇则死且葬矣为之汪然出涕方欲往拜其墓而珤以铭见属知莭妇凡行详且稔莫伯衡若也铭非伯衡将属谁莭妇讳妙浄祖曰光祖父曰升世为兰溪人莭妇自为处子时以孝谨闻年十七归珤父讳祥府君事其舅姑如事其父母舅姑死䘮祭如其生为王氏妇十八年而夫没其夫埀没时语莭妇曰吾家素贫破屋数楹不足以存身硗田数亩不足以糊口吾之生也存活且犹不易况今吾且死若将何恃以存活冝及若少艾择所依无以吾为意也莭妇曰嗟乎我与君为夫妇逾一纪矣犹不知我心顾以言尝我耶君如不可讳不守莭自力于衣食以长子而有他志犬豕不食其馀是时莭妇年三十有五珤甫十一岁纺绩自给往往逹旦课童奴治生野树粟墙下树桑庭有隙地即以树蔬果麻枲无寸尺废者而尤善敛散畜牧岁时莭享祀与夫亲戚乡邻庆吊馈遗未始以贫而废礼珤亦痛自砥砺礼部吴公正传以名进士里居与之游者皆当世钜人珤出入吴公门下因得尽见诸钜人钜人贤其母莫弗与之进节妇喜曰吾闻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吾儿接识有若而人何至为小人之归斩焉未亡人他日有以见吾夫地下矣莭妇治其家以俭约衣食常不使过之惟宾客之奉则纵珤所为不问曰古之贤母至剪发以奉宾吾方愧之矧敢吝乎自夫亡五年始卜地于紫岩乡杜唐之原葬其姑而以夫祔焉又五年聘其兄之女以为妇又十年遂再造其家室庐之完田园之广甲于王氏又十有四年国朝取金华之明年按察使者始采里耆之言援著令旌其门复其家又八年乃卒丙午正月二日也享年七十有八葬以洪武己酉十二月十一日墓在横山乡叶村之原子一人珤也前浦江县毉学教谕孙男三人原虎原龙原麟孙女一人适于定曽孙男七人宋欧阳子生四岁而孤无一瓦之覆一陇之植以庇而为生其所以成立者皆出于其母魏国太夫人郑也今珤早孤家贫赖母氏守节教养而底于成事绝相类然则珤之贤虽不敢比欧阳子而莭妇之为母视魏国固无愧也于戏可不谓贤乎观王氏门祚之升孙曽之众而莭妇被旌号享孝养以高夀终亦足以见为善之无不报矣则莭妇虽不身受封赠如魏国复何憾哉铭曰从一而终妇人之正不有淑徳畴克自靖懿懿夫人独也徽静遭家之艰植志俟命既全其正遂保其𦙍匪𦙍之保寔鸿厥庆始视其室有如悬磬历岁几何家则鼎盛有孙有曽以莫不令凡乡之人莫之与竞是谓祉报如响斯应欧阳之母国魏氏郑懿懿夫人式同厥姓其姓既同其贤亦并四百年间辉光引暎有崇斯丘山环川亘其藏在兹过者必敬
  亡弟思诚圹志铭
  苏氏子思诚字存仲伯衡介弟也其次在兄弟中居四伯衡兄弟六人独思诚质貌凝重厐硕自其孩时步趍坐止有常一言一笑未尝妄年十四三能暗诵论语孟子诗书春秋善笔札侍吾父宦游四方四方贤大夫士见思诚无不指目以远大期之不惟贤大夫士虽吾父母亦期之当至正壬辰吾父官钱塘思诚竟卒于官下年二十矣於乎可哀也已可惜也已其卒省宪之官洎邑居之彦咸致赙其殡也咸巷祭以过轝初思诚与伯衡俱业进士而思诚尤刻苦至忘寝食父母惧其以劳致疾也限与灯烛思诚尝窃烛以益坐必至四鼔煮茗而寒之欲睡则啜之方夜半茗饮苦而寒啜之辄醒醒辄复读读及欲睡后啜终已不睡因此病痢且数月矣不自言读书为文不废父母怪其骤瘠不类寻常问曰尔得无病乎始以痢告召毉视之痢愈更得软脚疾如寒热比半年鍼焫药剂终不验思诚度不可治则与父母诀曰思诚幸得为儿意谓读书取世科为父母光荣孰知事固大谬中道而病重为父母忧也今思诚且短命死矣死犹不免以遗骸累丐棺敛而返乡里殡焉将俟父母之不讳而葬其与从之也则思诚虽不得事父母地上得事父母地下矣月馀乃卒卒时拱手向父母兄弟者三连呼负负负实壬辰之五月九日后七日权殡于钱塘之道林寺明年二月二十日返于金华又七年为洪武二年三月之三日祔于世父墓左在恵日乡小青原其葬伯衡分教国子生谒归乃追为铭纳诸圹铭曰孰生邪而良也孰𢦤邪而殇也吾门之不祥耶而吾弟逢其殃也安所归咎邪安所归咎邪天苍苍也
  东谷先生赵君墓铭
  前永嘉儒学教谕吴礼以所著赵君事状求铭其墓曰君乡先生也讳良震字伯起别号东谷于宋宗室郯勤孝王宗恵为八世孙其家平阳则自六世祖武翼大夫主管台州明道观士霦始曽祖汝弼宋杭州於潜县主簿祖崇桂宋太学内舎生父必森不仕君以元大徳丁未五月十五日生以今洪武癸亥九月十有八日卒卜地于岭门山之原将以明年正月某日葬礼尝从君受经故敢为其孤友尚请也伯衡辱识君不敢辞铭曰厥望天水宋宗室郯勤孝王所自出何代来入平阳籍粤从建炎南驻跸大父以上世簪𥿈考君尚志独隐逸猗君好学如好色读书不复就枕席亲恐其以勚致疾扑㓕灯烛辞恳恻篝火默诵伺其隙乃至裂书加以抶雪涕俯取更补缉讽咏钻研终不息亲乃感悟初非僻人生不学面墙壁卖田买书以资给孜孜矻矻分阴惜大义毫分仍缕析尚宪至理未融液弱冠辞亲远游历勤求师资抵碣石周流吴楚齐鲁域魁人硕士尽接识闻见豁然天地辟岂惟群疑若冰释南还致养二亲侧间则下帷温故习四库群书在胸臆赫乎可当八面敌意谓素紫犹俯拾再战秋闱乃再北得失元不系学术自兹场屋削踪迹耻若陈亮困造物操觚染翰事著述经史子籍名法律搜抉隐蔽订讹失书成尊阁富简册此事亦足埀罔极士子趍风争负笈善诱循循圣是则愚鲁果艺虽异质靡不成材而就实大明皇帝膺宝历旁求贤俊如不及观风使者暨邦伯推挽愈勤辞愈力弟子联翩列要軄内马䑓阁外郡邑能称治效声籍籍师之抱负固可测癸亥重九后九日奄兮忽兮箦遽易夀登七袠又馀七老成云亡孰矜式善类咨嗟反袂泣岁非龙蛇贤亦厄配曽继林有淑徳一子友尚知树立卜兆岭门龟食墨日吉辰良毕窀穸发其幽潜史秉笔名不可泯石可泐
  玄逸子碣铭
  玄逸子蚤岁学经于乡先生徐南州郑如圭至于字书亦致其力而精其艺固将以自表见于当世也及天下兵动人皆出其智谋乘时以取禄位而玄逸子独谈笑视此世若不可玩者弃其家为黄冠师虽素相知深而赫然用事若周参政嗣徳者力挽之出而迄不为其用于戏不有卓识乌能若是哉玄逸子陈氏讳镐字徳高其号玄逸子本颕川人唐兵部侍郎勲之后也勲二子曰檄曰枃俱仕光州光启乙已从州刺史王绪避秦宗权之乱入闽家于长溪之赤岸枃之子霆霁仕后周为左厢兵马使显徳丁已又自赤岸徙平阳之塘下三传为宋金吾大将军随内衙兵马副使阳阳析居瑞安葑村随之孙文质大中祥符间析居南监陈库三族之间以道徳文章项背相望陈库则东京上舎棐葑村则中书舎人传良塘下则释褐进士志崇玄逸子于志崇为七世诸孙以咸淳辛未右科进士承莭郎江陵副都统司准备差遣元为曽祖其后居陈丞相宜中幕府死景炎之难赠武义郎督府参议以建孙为祖以弥春为父弥春无子玄逸子其弟弥让子也来为后性至孝定省之礼亦谨敬焉待族姻处乡闾和而信至正癸已山寇窃发其乡之人士谓玄逸子曰此志士取富贵之秋也玄逸子不荅遂以丁酉入东华道院为道士师事镜水周先生受洞玄法箓黄白变化之术集贤闻其名署玄门高士畀以号曰冲和凝妙通玄法师且奏授温州路玄妙观提举仍赐金襕紫衣而玄逸子视之漠如也屏居东塘辟一室曰迎薫点勘群经演核洞章密修大洞回风混合之道周参政遣吏六七軰延之不至洪武七年春示微疾谓诸子曰天地间无物不归于尽吾将休矣虽然人而不学何以通古今识道理我死后汝等勉之翛然而逝三月五日也春秋五十有八其配郑氏大姓女既顺且恭而善治内二子长雷次耸出后族伯父珪临江府清江递运官女适孙环孙男二曰丙曰阜女四尚㓜雷以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奉遗蜕葬于旸山之原请前蒙阴县主簿林与直状其行求铭墓道余闻初玄逸子入道时凡秉权势而利逹者咸咻之曰为计抑何左也自今观之超然荣辱得䘮休戚之表若玄逸子者㡬何人庄周有云去智与故无天灾无人非无鬼责玄逸子之谓矣余高其风恨不识其人是区区者尚何辞哉铭曰
  以赘疣视其身以籧庐视斯世其视百岁不啻昼夜而况声利而屑留意游于玄恬以养智乐乎天乘化而逝吁嗟乎若人可谓蝉蜕污浊之外者矣
  郭府君墓志铭
  昔平阳自至正甲午残于闽括之寇四封之内不被其毒惟南乡一隅由有若君者倡其民自相团结阻江固守冦至则出死力以抗之也越二年周公嗣徳来守平阳无一旅之众有粮五百石且尽以赈饥民矣未数月而兵以集食以具亦由有若君者散财以募之指廪以赡之也遂以丙午八月率所部従周公出击李师金翁瑞于黄浦江其冬又败吴邦大之众于镜川往谕下西溪诸冦上其功行省便冝授瑞安芳山巡检君曰保全乡井吾志愿也藉是得官岂吾之志愿哉不赴然戮力殄贼不懈益奋明年败寇葛兆擒寇吴天雷又明年移兵佐周公之弟诚徳击定瑞安诸山砦直逾括之青田闽之福宁功㝡经略使承制擢处州缙云县尉仍不赴事闻廷授昭信校尉瑞安州判官兼义兵千户又不拜周公曰君命何可违也乃赴上未几自以为境内外俱宁谧矣久叨禄于此岂初心哉卒辞归于戏若君者其岂非鲁仲连之徒欤君讳璞字景和姓郭氏唐汾阳忠武王之后也远祖太初避黄巢之乱来居平阳之钱浦卒葬其地表于墓曰令公七世孙石刻与广徳初所赐铁劵至今并存焉其子景孜又徙居郭岩九传至宋山东帅府参议官元弼元弼生提举起莘起莘生道判士垓士垓生汝钰君汝钰第三子生于元之㤗定丙寅七月十九日为人孝友而慈和敦本而尚志气貌魁然里党有一义事奋勇直前不訹不挠而于缮桥梁除道路赈饥饿平曲直尤汲汲焉方闽括寇之滋也其里之桀骜者将效尤而巽懦者欲窜匿君毅然晓以逆顺祸福率先丁壮以战以守众赖以安亦不污贼至今其老者语其少者曰吾乡之不毁郭公之力也吾属之不助变郭公之教也年五十卒其岁则洪武八年二月九日以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葬于荪湖徐奥従先茔之次娶陈氏宋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陶之四世孙女后八年卒丈夫子二人曰规蚤亡曰韶富而好学蔼然良士女子三人长适黄提刑七世孙烈次适郑县尉之子斌次未行既葬之六年韶拜而请曰先人泽加于乡而名不大昭于时如得先生铭则有以信后矣敢具列世出夀卒岁月洎凡行以累下执事予观冦发难时所在巨族怖死不暇槖重宝妻子扶携东西走以脱一旦之命而不顾宗祧弃骨肉者皆是也矧暇顾邻里乎间有捐家赀集武健为防御计又畏缩以为持重不过侥幸以徼赏而已岂诚乎排难以全乡党哉君也难发即竭其粟帛以讨贼为已任又能羸股肱以登隽功及乎计功行赏而官之则固辞焉不得已拜命而卒去之其义勇如彼而廉让又如此可无铭乎铭曰
  所贵大家为乡之望亦惟患难作之保障元之未造横阳云扰曰维郭君克尽厥道兵之未集散财以募兵之既集发粟以𫗦荷其殳斨列子戎行与其主将右颉左颃主将因之以靖乡邦乡邦嘉靖君与有功功则茂矣而君不有锡命连连三让斯受礼受义退邱壑寄傲企彼鲁连千载同调天胡不畀夀考百岁百岁之年及半而逝人亦有言夀在名延身夀不百名夀逾千人怀君徳我高其谊勒铭墓隧毕世昭著
  两山处士王君墓志铭
  往岁圣上轸念江南之民无田者众而淮甸多闲田诏所在民之无田者例遣赴凤阳而人授之田徳至渥也维时粮长克钦承旨意者无㡬其于所遣之人不侵牟之亦已鲜矣况能轸恤之乎不困苦之亦已幸矣况能哀怜之乎平阳粮长曰王君子夀其所统乡民之当遣者百馀人君发廪(“㐭”换为“面”)食其居者而行者菲屦糗粮皆任之又念数十百人当五六月群行二三千里縦无疾疫亦当病旸于是延医士冯彦文具善药与俱而亲送之往比抵凤阳凡次舎什噐具为区处使不失所然后回当是时凡在行者目其乡人之得于君如此莫不幸之而又自伤其不幸独不得齿于君之乡而君之乡人于别君也咸恋恋有可怜之色视其去家别其妻子时殆犹有甚焉者呜呼斯世固有斯人耶而君以忧劳致病回次南京奄至于大故君乡人闻讣在凤阳者则南望而泣曰天胡不夀考王公使之庇覆我等也在闾里者则北望而泣曰天胡不夀考王公使之庇覆我等也柩至自南京其族与其里之耄伣群然相扶携迎哭捬心一口曰善人遽舎我而逝忍乎我等自今将复何赖乎及至葬又群然至圹捬心一口曰善人其藏于此乎我等自今岂复见若人乎再拜哭失声而去而到于今言及君未尝不呜浥也夫使人感之而不能忘临其穴而痛心望其闾而悲慨此古仁人之事而今于君见焉则君岂非仁人乎盖君之于族人也聦明材俊者必资之使学无以为生者必召而与之子本使为商贾才不逮者又择才者扶持之婚娶失时者必询其当用财物而为具之其于乡人也遇先父母忌日必出其遗钱榖周贫乏者每岁夏秋之交必家贷以粟其息比他家尝减五之二凶年则不取息或久逋不能偿者则已之病者则挟毉师疗救之而为输毉药之费其于途人也筑室将军市之北大道之旁命项善恵居守而岁衣食之以田六亩月给以钱使具茗饮草屦火炬济往来者嗟乎寔徳之及于人如此则君之殁讵王氏之不幸宗族乡党不幸矣乌能不悲慨而痛心乎君讳元佑子夀其字也隐居龟屿凤冈之间故自号两山而人亦呼为两山处士而不字兄弟四人其次弟四予所为志墓曰子仁曰子昌其兄也其乡其世其出皆见兄志其生以元泰定丁卯十二月五日其卒则今洪武乙卯八月十一日而以其年某月某日葬亲仁乡西阳坡之原其所娶林氏有妇徳其男女各二人男曰旦曰旭女适黄黝陈戒其孙男一曰观昔君母项感危疾医无所措手君默祷北辰求代以身母不药而愈夫君之外行卓卓过人远甚则其修于家庭而通于神明者尚何待言铭曰
  嗟今之人兮梏于利诱孰克济众兮以其所有骨肉阽危兮莫援以手矧乡与党兮遑暇左右戚䟽平施兮君何仁厚视人之伤兮若已在疚恩斯勤斯兮寔肩寔负乃如之人兮而不夀耉彼苍高高兮我将焉扣夀虽不多兮积则孔阜饮其福泽兮尚在尔后
  危斋先生王希言甫墓志铭
  危斋先生王君讳景行字希言其先由会稽徙括之青田宋熙宁中廸功郎某复徙城东居焉四传为秉义郎彦显从秉义至致政次䕫三世皆起家进士科致政生日章日章生乡贡进士英贡士生元龙㳺典史临先生龙㳺府君之子也自㓜颕悟强记八岁背诵春秋左氏传终卷十岁或欲得鲁灵光殿赋者先生即暗书示之后覆以刻本不讹一字大为翰林待制周仁荣所奇龙游府君之卒于官也先生年十九郡守马昂夫不忍其无以为䘮率僚属归赙甚腆先生义不污死父终已谢不受即日扶䕶还括初母赵氏以延祐丙辰某月某日生先生于台寓舎甫三日而赵氏卒会龙㳺府君调鄞僦屋殡之而行及先生走台反葬已二十稔尽归主人僦直人谓王氏有子矣服阕娶永嘉之赵宋吏部尚书立夫之曽孙而讳嗣祖之女嗣祖识先生于髫齓许妻之其后赵族以先生窭劝绝婚而嗣祖迄以女来归先生家窭甚其归而安则先生身教也稍出应闾师之聘兾束修以养继母畜弟妹𫗴粥初不给而群従诸孤皆衣食之虽其先人尝凌轹已者遇之恩意如一时莭享祀必㓗且丰人不知其贫也亲戚故旧缓急必竭力以助之而其于学勤苦愈益甚穷探力索昼夜不遑统宗会元凡天人性命之本礼乐刑政之原古今理乱得失之故莫不洞该而淹贯洙泗濂洛关闽之微言则以为指南潜体默察必欲见诸寔践隐然名动州里从学者日众始开门而讲授焉环堵之室四壁萧然无㡬微不足衣冠以居寒暑不懈与学者言必以孝友忠信为主本力诋异端之非亲炙之者多所感发先生足不践显者之门而戍将郡守以下仁且贤者无不折莭下交先生侃侃自持言不及其私至于民事疾苦与政令得失辄慷慨指陈毅然之色弗以权贵少沮尝赴江浙乡闱试两场矣苐三场主试官失待士之礼先生投笔出竟绝江东归郡长吏高其风聘为训𨗳庶诸生有所矜式教授郑汝厚行不顺轨则先生㦸手数之曰居人师之地而为穿窬之行其如名教何汝厚辇乘百锺为夀先生斥去之曰而以此自漫乃复亦欲漫我耶未几继母没觧职服䘮哀慕摧毁君子称焉以力不克举也龙游府君之在浅土也与人言辄流涕被面感动石抺宜孙石抹宜孙故括万夫长也时以枢密判官镇括知先生前为训𨗳月廪不尽给立命给之赖以襄事诸来致助者一无所取中书参政巴延布哈内䑓治书李国凤经略江南行至括闻先生之贤便宜署建徳路儒学教授不就去隐龙泉山中元帅胡深拥兵里居以宾师之礼礼之石抺宜孙亦遣二子往师焉今上即皇帝位诏郡县建学立师知府傅汝楫奉书币委重甚笃先生辞不听复出训导悯学子从事于利诱也思有以作新之随其运量左右翕张使趍于进修之实而身率先之一时弟子贠彬彬乎其可观及移疾去俊秀之士伥伥失所依恳留不从端居寡出涵养益深人莫得窥其际矣洪武辛酉夏四月丁巳终于正寝享年六十有六子三人长应期次应朝后从伯父次应明早亡孙男一曰进女二皆㓜致政之坟毁于盗先生图改葬而疾革矣应期乃卜丽水县孝行乡义合里朱冈山以其年十一月己酉迁葬致政奉先生之柩祔焉而以铭来属惟括浙东名郡前代以文学优赡号名进士者既多入国朝勃然赫然以贵且显者不少有足观瞻者矣而一邦之望顾属之先生于此有以见其人焉则士生斯世也抑亦可自反已而往往驰骛于声利之末非惑欤吾不能不慨焉自辱交先生今两每相与周旋上下未尝不叹其刚介诚䔍守经徇道不矫不亢真足振起于鄙凉哉而今亡矣噫后生将何所仰乎是以不辞而为之铭曰哲人云远学失其传有谟有训在简在编孰不讨论视犹蹄筌渉猎为慱粉泽为妍剽掇为工简易为便阴尚秦仪阳崇参渊希世射利踵接肩骈较量得䘮尤人怨天卓哉先生抑何独贤口诵心惟待以岁年匪闯其藩寔窥其玄及修诸身终日乾乾养以刚大守以静専处困而亨细行必䖍无愧无怍归也以全有崔者石既白既坚勒文焯寔树于新阡如见其人清风凛然











  苏平仲文集卷十四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苏平仲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五   明 苏伯衡 撰诗赋辞
  义门诗并序
  王氏自宋淳熙间忠惠公大父讳起府君繇义乌之凤林迁浦江之峻岭至忠惠公从弟讳茇府君始家深谿世载其美萃于后昆则有若善渊翁焉翁隐居不仕勇于为义与其弟汶同财而共㸑其子三人曰士觉曰士麟曰士伟才皆克肖又能随事立则为防范计躬率群从由乎礼节本之以忠信文之以威仪习之于朝夕旦望行之于冠昏丧祭盖至于今垂五十年男女百数十人莫不唯唯致谨以敦厚谦恭自牧而以浮薄骄傲为耻以慈爱和孺自奋而以乖争凌犯为戒遂与郑氏并以孝义著称一邑可不谓之能为人之所难者乎余尝过其门睹其事因咏歌之不惟美善行示风厉将使其子孙由是益亢其宗也诗曰
  尧舜之世民莫不穀其可以封至于比屋降及叔季风頺俗敝可封之人万无一二顾瞻浦江百里之邑乃有义家后先迭出昔则氏郑今则氏王有阖其门相望一方奕叶王氏族蕃且硕诗书缵承衣冠引翼大合其族自善渊君临终之言抑何谆谆尔财毋分尔居毋析尔毋骨肉化为仇敌尔盍于郑是则是效厥初本同毋自弃暴我言孔善惟尔当受以成我志以启尔后三子受命罔不蹶蹶既笃其恩亦隆厥谊冠昏丧祭以暨百为无细无巨悉立之规匪直也规以训以教曰自其身实践允蹈敢不幼勚而谓黄发乃综乃理乃赏乃罚在左在右有子有孙有童有冠其多如云朝濡暮染日引月升众志大定不俟戒惩冠带裳衣周旋堂所有闻无声出规入矩油油秩秩婉婉怡怡一门之内盎然春熙服有隆杀情无疏戚甘兮同饮辛也共食兄弟欣洽娣姒具宜畴能间之无隙可窥人亦有言无行不至义问四徂于郑何愧圣神在御廸下以徳风教攸系亟用褒锡倬彼郑门有命蠲复蠲复之加式化国俗国俗是化匪私于郑命书下贲宁独此靳凡百士庶聿来仪刑况于曽玄不敬而承承之伊何祖训是式享祉绵绵百世无斁
  钩勒竹赋
  文何先生之于竹也穉壮枯老曲尽其形俯仰披折备极其势畅达遂茂若得乎时挛拳局束若失其地轗焉憔悴若烟凄而露惨蔚焉芳润若风恬而雨霁挠而不屈若致节于崖石之间癯而不悴若挺操于霜雪之际或修干垂垂若临流而娟净或新梢袅袅若出墙而揺曳自根茎而节叶凡牙角与脉理变化虽至于万千源委皆可以顾指论乎常理而当揆诸天造而契抉造化之赜发灵台之秘未尝设色聊以墨戯而具象外之象含意中之意是岂习与技之助乎昔者吾祖尝论之矣文忠公则有先得直遂之说兔起鹘落之谕文定公则以为犹庖丁之解牛轮扁之斵轮心手俱废而后超诣此有道者之能事也彼庸陋之徒乌足拟议哉使先生不有得乎尔则何以能尔猗欤先生鲁国闻孙修材拔萃雅徳出群丰神秋洒和气春温缅逸志于邱壑谢浊世之垢氛乐诗书于陋巷等富贵于浮云辟高轩以恬处独尚友乎此君穷其理而尽其性自彼晨而达于昏忘形至于尔汝好合类乎弟昆时婆娑其下而洒锦笺或寄傲其间而倒璚尊既情状之莫逃尚人竹之在论莽渭川之千亩曽不满于胸吞尔其风清日美浴罢睡起扫地焚香执笔伸纸思聨绵而若抽气浩荡而莫御置吾意于毫端游吾神于物外纳万籁之秋声斡一元之生气歘电激而飚驰又申之以雹雨觉干旋而坤转似阴役乎神鬼初不假乎绳墨自默中乎规矩曰籕篆与秦隶实异形而同体法传拨铠之巧妙得活脱之髓扫胸中之全竹骇生成于刻晷忽颖脱而迸裂怒绝綳而掣去俨龙蛇之脱骨纷鸾凤之刷羽既夭矫以偃蹇复蹁跹以飞舞缤幡幢之旖旎交剑㦸之撑柱疑乱影之眩目讶眀月之在户匪虚室之生白不傅粉而含素鐡连钮兮曾足奇金错刀兮庶可伍恍一梦于山阴幻两身于湘浦引四座之凉飔驱半襟之烦暑操斧斤兮欲加陋淇园之汉武挥涕泪兮欲染笑苍梧之二女观之者目击而意消爱之者手追而心慕求之者盈门而接踵得之者袭藏而锔固恐竹神之上诉致真宰之或怒嫌造物之无功敕六丁而下取岂有妙至乎是而仅擅誉于斯今而不流芳于终古唐之王维宋之文同蓟之李衍浙之赵孟𫖯且犹让路不敢独步又况俗工涂抹翠黛屑屑乎畦町之间规规乎形迹之内讵可同年而语固当望尘而拜也哉乱曰翳嘉植之种种兮孰不锺玄黄之粹美也贞有筠之姱节兮吾独嘉夫千古之不尔也肖云仪与玉表兮仿佛觌乎孤竹之子也世莫知其真兮庶几亦可以识其似也
  云林辞并序
  常人之情未有不好繁华而厌澹泊者也入山林而惟恐不深适江湖而惟恐不远非抗志幽夐寄怀夷旷者孰能之六一居士曰钱唐四方之所聚百货之所交物盛人众为一都会而又兼有山水之美以资富贵之娱吾祖东坡先生以为吴兴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无所争宾客非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是二邦固皆东南胜处而吴兴之境宽闲寂寞岂比钱唐之钜丽雄富哉崔彦晖氏钱唐人也顾去之而之吴兴营别业一区名之曰云林小隐于是乎侨焉此其以澹泊为乐而不夺于繁华之习为何如彦晖非抗志幽夐者欤寄怀夷旷者欤夫以端木赐之贤又有仲尼为之依归其于道徳之足贵纷华声利之不足尚固宜晓然若薰莸不待辨而孰去孰取也然交战于胸中犹且有所不免况彦晖当问学之士徇于外物而竞于邪侈之际乃能决于去就如此岂直异乎寻常之人而已使克推是志以学道其于去卑陋而趋高明也何难哉此余不识彦晖而信其贤因张尚礼之请本其情为赋云林辞曰
  眷吾父母之邦兮迺赵宋之故都既美丽又富盛兮实东南之奥区众人胥此焉止息兮吾独曷为而去诸此富贵者所娱情兮虽信美不可以居矧吾舎之湫隘兮直阛阓而临通衢车尘滃若溽雾兮纷冉冉将凂予茍徘徊而不去兮几何不为逐臭之夫瞻彼乐郊震泽之墟俯苕霅之涟漪兮仰毗弁之郁纡前谽谺之绝⿱兮后苍莽之平芜阡陌从横以棋置兮聚落交错若画图审面势兮构吾庐梁桂檀兮柱杉槠不雕不琢兮不丹青以涂攀薜荔以帡幪兮苔藓绣乎阶除列陵阜以为垣兮因涧谷而成渠长松钜竹兮森扶踈烟条雾叶兮蔚蔽亏夭矫缭纠兮若苍龙之垂胡矾丽披离兮若翠幄之流苏积雨之后日出之初山气泽气孰吹孰嘘排我檐楹羃我绮疏栖我几席袭我琴书始肤寸其来会兮旋波涛之卷舒乍奔腾以翕霍兮儵充塞而糢糊何变化之奄忽兮茫洋莫辨乎四隅幻万象以一色兮覆六合而有馀中长风之迅烈兮遂消液于须臾砉扫灭而无踪兮杳不知其所如但见山青青而林苍苍兮掩映湛湛乎之太虚吾危坐而睇眄兮增感慨以长吁曰宝莫宝兮贝玉金珠贵莫贵兮爵位名誉等浮云之不可把玩兮喟叹先圣其岂我诬胡彼昏之不觉兮争贸贸以犇趋况人夀之百岁兮犹过隙之白驹纵得之亦何补兮徒自黜而自劬吾于世兮复何需屑逐队兮竞驰驱聊敛退而从吾所好兮放浪肆恣于水澨山砠幸麋鹿之我狎兮喜鸥鸟之不我虞春草藂茂春华敷岩红涧绿涨氍毹幽泉发窦疾以徐髣髴会朝锵珩琚娱耳悦目乐不可言兮世间埃𡏖何濡濡时招玄真子脍却赤鲤鱼相就东老旧酒垆既醉涉江弄芙蕖歌曰泽有荷渚有蒲荷为衣蒲为菹衣且食兮保我躯滞志释兮烦虑祛逍遥委蛇兮又何必访偓佺于蓬壶
  古今诗
  周伯宁春晴江岫图
  尚书襟怀绝萧洒挥毫往往凌董马平生一笔颇自珍数尺新图为君写齐山遥接吴山青碧波万顷孤帆征东风绿遍汀洲草总是岐亭离别情一向江南一江北离情浩荡嗟何极正如江上之碧波纵有并刀那剪得当时已足令心愁如今况复隔罗浮掩图却上高台望但见远海连天流莫归朝出谁与侣蜃雾蛮烟结凄芝木绵花落鹦鹉飞苦竹丛深鹧鸪语
  送蔡思贤参政使蜀
  清晨旌节三川去今日车书万国同燕饯都亭来诏使停骖乡井访邻翁峰经回雁边声静峡入啼猿树影空昭烈祠西诸葛庙秦州城北隗嚣宫神交露立苍茫际长啸风生感慨中毛伯昔闻周上介随何今见汉眀公布宣徳意相如最囊括山川太史工河陇从兹兵不构轘辕此去路相通庭充橘柚陈方物歌听巴渝识土风㝡是多情江汉水直随归楫到江东
  送秦待制出守龙州
  一麾出守别金闺渭水秦原入马蹄拔士真成空冀北怀人从此隔关西蒲萄满泛凉州近鹦鹉群飞陇树齐肯与交游伤远别要推惠泽到遗黎
  送宋起居还金华
  长揖谢宦徒还归戒征轴眷言幽贞庐夐在仙华麓就养望既盈考槃愿亦足储清濬昔池薙荒理旧竹兰佩纫春蕤荷衣制秋绿沆瀣晨三咽雕胡昼九曝从今猿与鹤不复怨幽独
  玄潭古剑歌
  扁舟昔向玄潭过闻有古剑留岩阿欲一观之踌躇复不敢只恐开匣踊跃入沧波此时解后都城里玉质珠辉那得比玄灵外䕶朱草茎赤日中涌鉴湖水想当旌阳初铸成槖籥元气驱六丁星象失光彩白藏储精灵不然长镵尺又半如何照室影凌乱神光兔脱飞雪霜宝气龙腾贯霄汉自从斩蛟江水中浊世馀子谁能庸长伴空山栖遁者但见白昼风云从迩来阅岁未五十两渡江湖寄踪迹瑶台夜月听吹笙金界晴空逐飞锡昔至燕京时用太平今留石城兵祲廓清乃知神物等镇圭冥漠自有神提携由来治忽系出处非是漂泊东复西圣明御九有妖孽俱授首既不假道上断大蛇又不用军中撞玉斗明朝且赋归去来彭蠡扁舟落吾手申之以歌曰我知尔兮为赤虬上帝有命兮下土留为民捍患兮万岁千秋彭蠡之奥兮蜿蜒所鸠尔之归兮径中流慎勿奋飞兮从尔俦使我思尔兮离忧舞蛟鳄兮与鳝鳅
  送曹叔温赴淮安幕
  初我识君自三山面如白玉红頬颧平明振佩入乌府行人指点人中仙此身萍梗随流转浙水东西数相见时清事简百不忧卮酒篇诗恣欢宴自从烟雾霾江湖将军无复能齐驱春莺秋月两寂寞尺素断绝心烦纾今古江南佳丽地龙虎载瞻天子气戋戋束帛贲丘园济济衣冠若鳞萃东华邂逅式相逢萧骚短发惊成翁青衫依旧陪⿰马总 -- 𩣭马风雨徒步进群公过从更说旧游好旧游著处生芳草沈约楼前杜宇啼西施湖上芙蓉老京城官酿斗四千交欢安得青铜钱三嗅落花共一噱浩歌白石看青天盍簪方喜慰畴曩操别那堪增养养寒潮浩荡足秋霖木落江空欲何往红莲绿幕依黄堂驾言击楫趋山阳君材有用仍小试干将百炼须善藏几年争战今休息髑髅糢糊土花碧韩信祖逖安在哉但见长淮揺落日世途反复如浮云人生离合矧可云天皇盛徳同华勋肯使独鹤终鸡群
  郭熙关山雪霁图
  昔我北游月在䄍兼旬犯雪度雄霸千里万里皆瑶琨高迷邱垤低迷罅朔风烈烈尘不惊中野萧条但桑柘仆夫股栗面削瓜身上破褐才掩髂长途日暮行不前回顾堪怜那忍骂前车既断后车绝停⿰马参 -- 骖独宿道旁舎床头土锉郁生薪村酒沽来敢论价卧听枥马龁枯荄展转无眠疑不夜忽然朝光入瓮牖主仆瞥见互惊讶揽衣匆匆便蓐食如此晴明喜天借可辞趁暖即前程翦拂蹇驴还自跨潼沟冻合疋练横径度不用修梁架西山马首遥相迎抜起人言似嵩华琼楼玉宇忽照眼行行已到南关下时清关吏殊可人不复如何乃邀迓过关使客多于簇或挽柴车或高驾闲情我正绕剡溪吟思谁欤似清灞道逢轩盖何其都骏马雕鞍蒙锦帕银盆炽炭蜡光燃面面幨帷行酒䏑徒御缤纷意气麤错金剑具青丝靶行人不解说姓名但说无非国姻娅狐裘貂帽不知寒驰驱争入柳林射当时有意欲赋之计吏相煎嗟不暇莺花窈窕江南春风景依依在图画
  题张会稽扇
  鉴湖波暖欲生烟太守行春放画船皂盖朱幡穿柳去傍人指点是神仙
  题耕隐卷
  中岁脱尘缨田庐遂幽独灵雨春载阳繁霜秋始肃土屋自冬温练衣忌暑溽黾勉循所务焉知时运速翳翳桑麻阴稍稍梨枣熟扣门无追呼登场有嘉谷临深具网罟薙荒理松竹披帙欣自怡举觞念谁属俯仰复何愧逍遥遂忘俗御冦谈力命南华贵知足亦欲抽吾簪与尔为近局
  送金主簿赴吴江任五首
  美人结飞珰明月何皠皠闲之珊瑚枝其缫以五采此物曷致之锡贡自南海有材茍适用无幽不见采嗷嗷众赤子望望将告谁诗人咏岂弟奔命何可迟驭促马则疲水烦鱼不滋往者皆谓然来者能勿思西望姑苏台近临百花洲白露正为霜行人不可留但感鸿雁集不伤麋鹿游月明歌子夜民生庶其瘳远客京城中赖有之子并出处靡不俱岂异形与影俛仰忽不乐暌离生俄顷执手临路岐语语不知永眀明天上月既盈还复缺聚散谅如斯无为肠内热同气恒相求岂限吴与越精灵飒然合不见双巨阙
  送李丞赴堂邑
  堂邑古壮县地滨会通河我等游燕冀操舟河上过路逢两父老白髭鬓皤皤自言令斯邑前后知几何岂弟如父母张令良不多往者不可作来者谁同科吏治日芜秽民病日沉疴语罢还太息继以涕滂沱何况十年来无岁无干戈黄尘迷道路白骨被陂陀原田自膴膴孰种麦与禾遗黎转惸惸短褐不至腂念此丧乱际思治意则那今焉亦已幸得见羲与娥脱之涂炭中所重在抚摩视民有如伤圣徳无偏颇载粮往赈给下令蠲烦苛之子青云彦绿发颜如酡壮志在经济夙学崇丘轲一旦被推择职此非由他丈夫贵立事岁月如奔波丞乎岂负子行矣勿蹉跎赠以辛苦辞酌以金叵罗报政抑何日天门郁嵳峩
  流觞图同龙子高作
  薄言宦京国倏尔三四龄愧非轩冕姿实切邱壑情及兹揽图画振策欲遐征禊馆既宏敞崇山复峥嵘丹崖散春绮碧树含秋清芳辰良䜩会群贤俱合并列坐藉绿缛举觞泛清泠抚景趣已领染翰诗遽成穷彼一日欢垂此千载名谁能继芳躅睇望增屏营
  送饶彦材还旴江二首
  阿翁鬓发已星星游子何心更远征昨夜客窗风雨冷寒衣收拾寄行营
  塞上风尘晚不惊将军传令且休兵秫田收后多为酒早晚还家共太平
  送陈思可主簿赴进贤任
  一别十五年倏忽若昏旦相逢京城中幸脱戎马乱宦游我何成鬓发子已换留连一尊酒寂寞四门馆剪烛听寒雨话旧过夜半居然消百忧莞尔成一粲维子才且贤文采甚焕烂起从有道徴国光方纵观谓宜置馆阁鸿猷藉宣赞如何奉明命钩考亲吏案黎庶乃邦本疾痛资抑按要将远犹敷可以小邑翫心怀简书畏迹逐萍梗散席挂遇顺风潮生失远㟁昨夕簪云盍今朝袂还判后会复何时临岐重嗟叹
  长江送别图饯朱仲雅赴山西省墓
  班马款江渚日夕群山苍对酒不能御非念川途长朔南自一统鸿燕不同翔别长会日短载歌燕燕章中丞刘先生斋阁前山茶一枝并蒂因效柏梁体呈
  朔风剪水雨雪雱万木萧条冻且僵青蔾丈人铃阁傍山茶作花红锦香中有一枝并蒂芳苻彩烂若双鸳鸯嫣然占尽三春光皇英采自云中央赤旗翠节两作行阿母笑执瑶池觞仙童双双吹凤凰彩女齐绾珊瑚珰丽色照耀青霞裳芳气氤氲满中堂大君尺剑定八荒牛归桃林马华阳百度既贞四维张礼乐谁云谦未遑制作直欲追虞唐丈人今之杜与房主臣合徳真明良朝夕左右扶维纲馀子议论安敢当一朝嘉惠锡后皇乃是人文发祯祥玉局仙子喜欲狂更祝文人夀而康黼黻鸿猷焕天章山茶之瑞垂无疆
  陪诸公郊行kao
  忽忆儿童唱大堤便携僚友出金闺清溪绕郭穿鱼市瘦马寻芳踏燕泥酒美得辞花下醉诗成漫向竹间题始知游衍来应晚岸芷汀杨色已齐
  绝句
  幽花阵阵随风减芳草萋萋逐雨添闷倚琐窗听紫燕不知粉蝶过朱帘
  送王希旸编修使交趾
  历数归真主群方若缀旒外藩须嗣续当宁重怀柔芝检文弥盛茅封礼更优代言欣尔属将指副予求暂下层霄去真成万里游宫袍裁白纻廏马出骅骝望重皇华使名高好畤侯扬鞭随越鸟祖席赠吴钩自觉光辉远那知跋涉修几旬行岭峤何处是交州山拥鱼鳞集江分燕尾流堕鸢从跕跕驯鹿自呦呦绿认桄榔浦红看荔子洲马人偏好客蜑户总能舟日上扶桑表天垂瘴海头昔闻铜作柱今见蜃为楼槲叶时交坠沙䖝或暗投由来宣至徳直欲被遐陬除馆迎京使倾城拱道周陪臣侦伺谨膳宰往来稠乐作聆铜鼓衣更阅贝裘珍羞罗海错妙舞杂巴讴蕉实垂垂重椰浆盎盎浮括囊惩薏苡涩口却扶蒌事大无违礼新王实好修首陈皆睿训馀事及冥搜足使诚心服端非缓頬侔上方思子切谁敢为王留别袂逢梅雨归期指麦秋论思金马日颂献碧鸡不
  即日
  午门同出独归迟立断铜壶漏下时添得绿荷千万柄雨声强半在西池
  赠徐季子
  百金不惜市栀鞭两耳不解听朱弦人情如此亦何以我每见之独慨然夫君怀宝起浙右掉鞅观光来日边夙学人言破万卷新制我喜窥几编金茎玉露足秋爽林花涧草争春妍纷纷牛毛岂不多振振麟角尔固专摛藻词垣翻舎置采芹乡泮仍留连所好者竽鼓者瑟犹柄以方凿为圆陈平丰姿若冠玉郦生辩口如河悬礼意殷勤日三接华贯𫾻历岁九迁由来利钝系遭遇未必智愚殊天渊乐育菁莪亦已重况乃桑梓敢不䖍去国不赋北门什还家径上东吴船大材小试吾窃叹冷官不厌子乃贤謇予阅世倏四十守官太学垂五年包羞待问成倚席毕竟兀坐寒无毡勲业空期螘附骥俛仰却笑䕫怜蚿彼哉浮荣勿复道归与乐事言难宣会稽云门最幽绝鉴湖剡水交漪涟玄猿啸呼山近屋白鸟明灭江吞天云间往往得灵药月下时时闻采莲多暇应为曲水会乘闲便作东山眠村翁溪友总爱客蕨芽莼菜不计钱酒酣更斫银丝鲙章就还洒蝉翼笺并游只许鐡冠子同载应怀玉局仙愿言留榻以相待一曲拟乞君王前
  朱泽民画
  朝朝谋隐地忽见好山川雄丽皆衡霍幽深有涧瀍羊眠松下石虹挂屋头泉便欲抽簪去依崖结数椽
  方壶云山烂熳图同胡士恭博士赋
  我家海岳之画图乃是小米手所摹丹崖翠壁走云气北连恒碣南衡庐长风中来吹不断疑有鬼物阴卷舒石林倏开复冥漠雷雨欲至愁鼪鼯分张尚觉天地窄惨淡直与造化俱斯人一去三百载流传笔力到方壶旧闻仙岩二十四云窗雾牖仙者都锦溪朝朝玉气合琼林夜夜丹光嘘方壶挥毫托真趣生纸染出才尺馀天高不见青鸟下树老似有玄猿呼上清羽士欣入手珍重不减千明珠展观使我长太息如此云山何处无武陵桃花春正开淮南桂树秋不枯强颜笑傲金马署嗟我岂是东方徒乞归何幸优诏许远游便以云为车苍梧既酹虞帝墓会稽更探神禹书左攀东海若木枝右折西华青夫渠寻真径度弱水去飞行安用卭枝扶岂无清泠可洗耳亦有沆瀣堪充虚我自持杯酌阿母谁能搔痒招麻姑鬓发不受皓雪变日月任使跳丸如玄圃罗浮若解后拟出海岳相欢娱
  庚戌七月九日晡时钦奉御笔宣唤赋此
  玄霜湿露动龙香水殿书题爱晚凉虮虱小臣惟感愧姓名衣被五云章
  明日入见于奉天门有国史编摩之命口号
  圣代何曾有弃材选抡犹自及蒿莱玉阶俯伏聆天语金匮抽书亦许陪
  明日诣相府控辞述怀
  玉署高寒切玉清不材岂不恋恩荣只縁多病兼无似自合山林送此生
  越三日丞相以辞职归养闻钦蒙俞允志喜
  朝中久恋乘轩宠膝下深惭返哺私新荷君王赐骸骨家人须信有归期
  寻被留校雠元史
  圣主诏修前代史史官鳞萃总名流胸中不识杨雄字也向兰台学校雠
  寄吴文明宪副
  已过风雨节不得故人书目断千山外神交五夜初绣衣天下士白鹭使君车风采能廉懦知君独起予
  赠王彦和检校还北平四首
  拜表趋丹阙承恩宴紫宸羽仪江左彦簪绂幕中宾玉液金杯出璚筵锦瑟陈辕门思赞佐回辔敢逡巡提封开画省地势控全燕雪重阴山近星低瀚海连藩屏归付托画诺仗材贤扪虱家声旧应须有奏篇避地依先陇闲居隔短墙紫荆花下醉白纻水边凉午夜看华月中流放野航隐沦元自好谁遣缀鹓行乘传历长途齐封接鲁墟频年经战斗几处遂耕锄小市尊多酒贫家饭有鱼重来朝觐日为报玉阶除
  连雨杂书三首
  江雨殊未已江风生早寒今我悄不乐喟然起长叹决去胡不早无营尚盘桓徒贻父母愁岁宴衣裳单束发学为文志在秦汉上异彼经济具待此将安往自悲还自慨云胡常养养不见力田者宁复计荒穰郁郁苦无聊起坐读古书一篇未云毕感触增嗟吁仪秦为丈夫丘轲见谓迂是事古已然偃蹇欲何如
  史馆杂书
  蔓草寒烟汉苑秋书藏金匮更谁收礼亡乐缺无穷恨地老天荒有限愁笔削自从尼父后文章无过马迁优坐销官烛如何补丝络翻惭进庶羞
  东斋夕书
  幽居得自怡野性方惬素高枕一酣眠长廓独闲步白日谁云长青山忽已暮皓月照前阶凉风满高树偶随孤鹤行时见疏萤度即此有馀欢何况山中去
  绝句
  落叶满衡门萧萧风雨夕一灯溪上明何处独归客
  雪夜联句
  清夜群彦集孟肤虚馆一灯闪平仲白雪积更霏玄云瞑逾掩子坚幌薄绚琉璃瓦素侔琬琰克正珠跳闲投隙玉立每因厂平仲檐铎金琅珰壁水银潋滟克正庭柏冻不僵宫槐望逾俨伯渊皋禽夺娟娟屋鸟羞黯黯平仲觞举席既秩孟肤语永兴方渐孟兼芬郁杂桂椒圎方荐菱芡仲善酬酢肆驩嚣讴吟互褒贬居易炉嘘火盎盎篆袅烟冉冉克正岸帻极情真吮毫縁韵险伯渊思涌若有神文成不加点平仲癯然皤侵鬓酣已红上脸孟肤吻燥喜馈浆耳热思卧簟冰虀乃吾嗜池鳞念谁罨平仲青黄感木灾黑白悲丝染徳王振衣鹤蹁跹伯渊絮羮鱼喁噞画蛇肯添足待鳌不遗⿱平仲庶用乐羁幽焉能任拘捡子坚掀髯良已放拊捭讵云謟徳玉更移烛屡续坐久衽终敛孟肤小草汉张芝清谈宋王俭孟兼寒床晒卧袁克正夕艇拟泛剡伯渊公乎材总迈余也厕何忝假𥧌云小憩平仲梦噩恐成魇孟兼城柝或罢击风叶忽闻飐平仲虹光射斗牛伯渊妖气荡关陜居易行藏愧蹉跎岁月伤荏苒子坚起舞听窗鸡惊呼骇巷猃克正款洽既无荒留连复何慊相对总忘疲东方已睒睒平仲


  苏平仲文集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苏平仲文集卷十六   明 苏伯衡 撰别集
  空同子瞽说二十八首
  秦穆公使三帅袭郑及滑郑商人弦高过之以乘韦牛十二犒师且遽告于郑孟明谓郑有备灭滑而还皇武子言于郑穆公曰轻财之谓贤制胜之谓能其弦高之谓矣夫高将市于周遇秦师于滑知其包藏祸心求逞于我不爱其乘韦与牛十二用之犒师以息郑国可谓轻财既犒师矣遂夺其心三帅知我有备气沮计穷暴骨是惧敛兵而退可谓制胜不然秦师奄至谁其御之我之弗知何以能备孟明西乞白乙攻我于外杞子逄孙杨孙应之于内存亡之数未可知也今甲兵不试边鄙不耸勍敌远却社稷用宁高之力也功莫大焉举贤用能赏功所以为国也君请图之以劝来者穆公曰无遗于善而民知所适何以弗为遂召弦高肠焉高稽首曰臣草莽之臣未尝获齿君之舆隶惟是贸迁有无以利民用臣之职也方秦师之东也不虞相遇于滑不及以闻于执事辄致君之命有犒于其师出臣之位矫君之命死有馀罪君惠免之而不以戮为幸已甚何赐之敢觊觎先君桓武庄文勲在王室天鉴其忠祚我子孙恤其菑而捍其患秦师之不克逞志于我则由此故也臣何力之有而君归功于臣而赐焉使人谓君以臣之故而赏僭也无乃不可乎贪天之功以为已功犹窃人之物以为已物也罪又甚焉其敢幸秦师之退而自为功乎若曰不腆常牛臣之自输于是乎归焉臣虽贾竖又敢取之以犯不义乎臣闻为人子不敢私其财义也故虽子之财父寔有之子之道臣之道也如是自臣身至于妻孥私家孰非君之有哉寓于臣而已非君寔寓则臣焉取之牛韦在臣犹在君也输以共用固其所也若私君之有曰我之有而求归焉夫岂义乎获赐而亡义又焉用之且微社稷之灵先君主君之福秦师有进而无退傅于城下其谁获免于执干戈以事捍御乎臣将覆亡之不暇而况能有牛与韦乎今徼福于君不惟全其首领亦定其室家矣其为赐也不亦大乎岂独臣受赐虽国人皆受赐而臣重有赐焉人将谓臣无厌而惧且以为僇矣君无庸赐之是免臣于僇而纳之于义也请辞之穆公曰成子之名而教民以义何故不为遂许高君子于是谓郑穆公君矣皇武子臣矣弦高民矣闻善而能从明也见贤而能推忠也有功而不徳谦也明以抚众君之道也忠以事上臣之职也谦以自居民之行也君明臣忠民谦求国无治不可得也此郑之所以免于秦之师也
  鲁宣公税亩孟献子谏曰鲁诸侯之望也诸侯之望鲁也曰秉周礼也今税亩是弃周礼也以秉礼闻而弃之诸侯其谓我何先君隐公以我许田易郑之祊君子犹且非之曰有王制在王吏若以疆场为问将何以辞其大讨矧取民有制而可逞君之欲乎昔者先王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亩百为夫夫九为井井九为邑邑四为邱邱四为甸甸四为县县四为都以任地事而令贡赋凡税敛之制于是乎定焉大国食者半中参之一小四之一而其取民也皆什一焉什一制之谓也制所以律贪而禁暴也夫先王封建诸侯使治民而食其力以治民也岂厉民哉故为之制食于人者虽贪冒弗使过焉食人者虽鄙啬弗使不及焉是故制犹水之防焉防犹不可决而况先王之制乎上所以取乎下下所以奉乎上也不过什一为日久矣而君过取焉譬则决水之防也夫君人者上承天王下抚庶民而逾制敛财其无乃非义乎逾制蔑君敛财毒民蔑君君怒毒民民怨若怨怒并兴祸乱将至抑国家之不能安靖而君焉逞欲越自鲁公抚封于少皥之墟十九世矣土田是赋以给公室有自来矣载其俭徳百事攸共臣未闻其不足也而今不足焉庸非奇慝奢淫之日新乎四者所谓蠧也府库空虚则职此也不然夫岂不见税敛之时入则足用在三事而已一曰窒欲二曰节用三曰由礼三者之中礼为之体必由乎礼而后动焉非礼不欲非礼不用如是则什一无弗足也若动不由乎礼非礼亦用非礼亦欲则虽什二又何足之有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徳无亦鉴于先公而惟三事之是务焉用税亩诒怒速怨示贪臣恐所获不如所丧也君其图之弗从遂税亩君子曰鲁之不竞也宜哉浚民以从欲长国家者患无民不患无财纣有钜桥之粟鹿台之财而曰独夫无民之谓也若之何浚之古之人君知国本之在民是以用其贤能为其司牧授其田宅教其树畜开其衣食同其好恶恤其疾苦补其匮乏遂其庶富致其劝惩兴其孝悌忠信本既固矣而后邦宁三代异制厥道一也今纵不能损上益下而又瘠民以肥已自伐其本矣而鲁之不亡所谓一世无道国之未艾也
  成王问君奭以守成之道对曰恪遵成宪崇信耉老无取昔命令而纷更无陋旧规模而改作王曰其要何居对曰在诗有之如临深渊如履簿冰在书有之予临兆民若朽索之驭六马王曰不已惧乎对曰十围之木植之非二三百年不大及乎伐之也不累日而仆矣九成之台筑之非逾时阅岁不成及乎毁之也不累日而夷矣成之难而仆之易也如此成之难而毁之易也如此安得而不惧也周之天下后稷建之公刘笃之太王拓之王季勤之文王武王成之比十围之木也比九成之台也如之何其无惧也夏之民尝去桀而归汤矣商之民尝去纣而归周矣王不闻乎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如之何其无惧也
  魏文侯问李克曰国何贵李克对曰贵士文侯曰何贵于士李克曰兆民之庶君不能自抚也三军之众君不能自驭也百职之富君不能自修也万事之烦君不能自理也而士者君之所与抚兆民驭三军修百职理万事者也得士则兆民得其生三军得其所百职得其宜万事得其序而君得以安富尊荣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得士也狐偃曰仁亲以为宝贵士也士之贵也尚矣楚有子玉晋文侧席吴杀子胥句践进兵燕用乐毅齐不能支鲁亡季孙邾亦相侵士之用舍国势之强弱系焉何得而无贵乎三仁既去殷国遂墟二老来归周业攸成伊尹就桀夏社未亡百里奚至秦虞公以灭士之去就社稷之存亡系焉何得而无贵乎文侯曰焉得士而与之共国哉李克曰知之则用之用之则任之任之则信之信之则不以小人间之则士之在天下者皆将竭蹶而至矣知之而不用之用之而不任之任之而不信之信之而不免以小人间之则士之在国中者皆将治任而去矣文侯曰善于是师卜子夏田子方客段干木相魏成任翟璜西门豹以吴起乐羊为将用屈侯鲋为子击傅而魏之为国也天下莫强焉君子曰无竞维人信矣哉不然三晋地丑徳齐魏何以无敌于天下也
  楚王入于云泽若虎兕若玃若鹿豕若鸿雁若䴔鸬若𪃩鸧若鹔鹄见王无不恂然决起翔者奋飞走者遐窜高者入云霄下者伏灌莽有锦鸡焉方吐其绶而王适至收绶而后作王见其绶五彩竞明悦焉左右关弓再欲射之王再止之命虞人曰其生致之虞人得之已乃纵猎者凡鸟兽之属或殪于鹰犬或陨于锋刃或伤于网罗而鸡独免焉明日王谓宋玉曰之鸡也得全其生以绶见樊于笼亦以绶然则士将奚处宋玉对曰此鸡有绶藉使深藏矫乎其飞冥冥大王何见焉彼虞人且乌乎取哉故其无逃于樊笼之间非绶寔为之吐则使之也嗟乎士无以材自炫哉
  空同子曰陆贽之召为翰林学士在建中之初卢杞之相在二年至四年以李怀光论奏而贬杞新安司马杞之为人怀光犹知恶之贽与之同朝三年矣未尝显斥之第因奏议微示论刺而已及其既贬乃声言其奸邪致乱贽之擢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在贞元八年裴延龄之判度支在七月贽于时极言用延龄之非徳宗不听十年十一月犹上书历数其罪恶而贽竟罢为太子宾客使贽恶杞论杞如恶延龄论延龄则杞之贬当不在四年其恶亦当不至已稔又何自致朱泚之乱而有奉天之幸哉方杞在位也贽则不显斥其奸邪及杞去位也贽乃追咎其致乱而贽之于延龄也则始终言之不少置谓位不同也则学士号内相犹之为相也谓时不同邪则杞为相日贽谏非不行言非不听也此何为哉然观贽语所亲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他何所恤可谓不以得失为患者也而于此不能使人无间然余是以累叹而深惜焉
  辟闾氏蒲卢氏过义渠氏义渠氏举觞觞焉辟闾氏心若不快中酒屡兴叹义渠氏曰吾闻惟酒合欢今子中饮而叹无乃有隐忧乎辟闾氏曰吾闻危莫危于上下交征利时之人无有贤愚贵贱老弱惟利之是好以故私忧之耳蒲卢氏曰若好利则有之矣若谓老弱贵贱贤愚无不好则岂其然乎辟闾氏曰子以我为不信吾与子行试之乃怀金钱数十与蒲卢氏义渠氏俱出北关外遗其二道上而伏隐处窥焉少顷一樵夫负薪过见金钱俯拾以去辟闾氏走从隐处出复遗二金钱而伏有顷一童子驱羊过见金钱俯拾以去辟闾氏出遗金钱如初寻一媪行过不拾而去辟闾氏怪之追问媪曰何之媪曰家贫将入城从人乞贷耳曰媪且欲乞贷于人道上有遗金钱何不拾也媪曰耄矣恨不之见耳见之安得不拾而已乎遽问安在辟闾氏指以告之媪方俯拾一人骑而与从奴数人来见曰此我所遗也媪何得取命其从奴取之去辟闾氏曰媪非老者乎童子非弱者乎樵夫非愚且贱者乎骑者非贤且贵者乎而见金钱无弗取吾之言其弗信矣乎蒲卢氏曰然则奈何曰惟义可以治之义明则廉耻兴廉耻兴则取予不茍矣虽然义其具也非其要也曰何谓要曰上之人以身率之俭徳是操屏去淫侈取之以道无富之贪则其要也故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在上者徒训以义而不教之以身其曷由知所法也不夺不厌矣
  空同子过北邙山见丛冢焉喟然而叹曰人乎人乎其王侯将相乎其巨家富子乎其百工技艺乎其侠客释氏乎其驵侩乎其甿隶乎其操瓢者乎其人奴之类乎其卤簿鼓吹前挽后拥而归之斯乎其束缚而遗之斯乎其殣而埋之斯乎其殆将锢三泉而天文地理之毕具乎将便房缴道门阙罘罳之极其壮丽乎将秘器臣妾之备置乎将穿不及泉而丘垄之无处乎将不封而不树乎其中将珠襦玉匣黄肠题凑乎将铜木为棺葛藟为缄乎将厚衣以薪乎将倮而反其真乎呜呼噫嘻盖皆不可知矣况乎其主名邑里可得而稽乎但见华表摧折穹碑剥落草花燐斒牛羊砺角可悲也夫牧竖纵横汛扫不至漆灯已灭阴燐昭㫼可悲也夫蒿莱没垣麒麟欹侧翁仲无言白日自没可悲也夫衰草离离露冷风凄冈象出没狐狸啸啼可悲也夫言未卒傍有樵者曰唉又何足悲哉人龄逾百如电之流如驹之驰方其生存或穷或达或盛或衰而贵者贱者尊者卑者富者贫者智者愚者虽欢欣得失用舍夭寿参差不齐及大期之奄及倏长逝而莫追计如桑孔辩如秦仪雄如项藉巧如工倕腰悬章绶手执璧圭布视锦绣块视珠玑虽欲不同为蝼蚁之归得乎唉岁月荏苒寒暑推移则其骨毛齿爪亦将澌尽而尘飞颓然独存者第败冢之累累而已而四五世后不复能守则邱垅茔域又将尔耕而我犁苍然如故者特空山之巍巍而已而此理势之必然从振古其如兹夫子何乃不能忘情为之伫立而歔欷也虽然万物之间众人之中维贤维哲立徳立功坤翕干张蟠地极穹有生有死虽众攸同其英魂灵气则不随草木而腐坏其令闻广誉则长并天地以无穷茍能如是则善矣尚何彼之悲为唉宇宙有不朽而不务之方蝇营狙诈舞文用机竞浮荣于旦暮较强弱于锱铢俯有拾仰有取争势利计崇库将其肉未寒而名已泯何举世之没没蚩蚩也空同子曰善哉去其健羡脱其枚羁放乎山林弦琴诵诗进徳修业惟恐后时
  海贾谓渔者曰我之贾于江海也大舟如山后不见前樯高入云航广弥天奇货异宝填委其间真腊流求川蜀荆蛮乘风驾浪朝往夕还获利至速以博用力至逸以安尔何不操我之舟以利天下以济不通乃驾舴艋而浮游溪涧之中低桅短篷坎洼其容轻如浮梗迅若飞鸿倏依浅濑忽缘长谼桨荡乎浦溆之裔缆系乎蒲苇之丛举罾得虾投竿取鰅以给衣食以活妻孥抑何陋欤抑何愚欤渔者曰货宝者盗贼之饵也江海者风波之区也分薄而利厚未有不困者也力小而图大未有不危者也与其冒风波之险孰若即安于浦溆之有馀与其怀盗贼之忧孰若取足于鱼虾之无虞大舟之利吾岂不知顾力有所不足而分有所拘耳使吾舍渔又何觊觎乎乃歌曰我舟一叶兮可安居兮我鱼数寸兮可充虚兮利之丰兮忧之大兮我何以涉江海为尔毋我愚兮我宁尔随空同子闻之曰渔者其贤乎夫能量力者必守已能知分者必安命安命则不贪守已则不竞不贪近乎仁不竞近乎义义且仁渔者果贤乎使人皆尔也又何至冒利而黩货希宠而徇势轻性命而履危机昧廉耻而处污秽皇皇而不知老役役以至于毙也哉
  空同子行于河滨见渔者视其网则缯也观其所得之鱼宛转噞喁鳞鬛莫辨则其大者才如指而已顾谓门弟子曰先王发政网罟之目必四寸而鱼之鬻于市者必满尺何其仁也当是之时鱼鳖之类咸遂其生又何幸也今缯以为网而鱼之如指大者登鼎俎焉甚哉乎鱼之不幸也甚哉乎渔者之不仁也渔者曰嘻是何足怪古者取民率什一后世则大半矣古者役民岁三日后世则终岁矣古者山泽无禁关讥不征后世则以山泽关市之征为经费矣然则不幸岂直鱼哉不仁岂直渔者哉空同子乃歌曰冽彼下泉浸彼苞稂慨我窹叹念彼周京歌已而归归而颦蹙者累日
  于陵生问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信乎曰信曰自黄帝尧舜以来居其位未有不服其服者而天下之隆平何以弗若唐虞曰大哉问矣衣裳之制始于黄皇而备于尧舜其绘于上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焉其绣于下裳有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焉所以象徳也夫岂为身之章以起人之美观乎是故明目达聪无远不烛日月星辰之照临也恭已无为万国咸宁山之镇也圣神文武之难名睿哲温恭之不测龙之变也命九官以熙庶绩而礼乐刑政粲然华虫之文也宗庙享之子孙保之宗彝之孝也惟精惟一藻之洁也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火之明也十二牧之畴咨六府三事之允治烝民之粒食米之养也诛四凶而不疑举十六相而不惑黼之㫁也定天下五服十二州立牧而建长内华而外夷黻之辨也然则圣王之为衣裳也所以象徳也非圣徳之有似乎十二章由十二章而圣徳为之昭焉故也服cq=361其服而有其徳此乃天下之所以隆平也服之在身徳之不足而垂拱焉殆与被偶人以文绣而坐之岩廊之上无异矣欲天下隆平岂可得乎居尧舜之位服尧舜之服备尧舜之徳而治不唐虞之若吾未之信也于陵子曰服以象徳徳欲称服夫子之言至矣非独天子为然公侯卿大夫皆当然也不然几何其不为彼其之子也哉
  空同子曰三代之后取天下不必皆由仁义其才智高出于天下则取之矣至于维持天下系乎风俗维持风俗系乎政教则无古今一也故政教之得失风俗之美恶乃天下安危存亡之所系而国势之强弱弗与焉何以知其然耶西汉十有二君而其六君者贤君也成哀虽失徳然祸不及民其国势可谓强固难动而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材不下堂而取之所以然者由高帝自谓得之马上安事诗书其政教不修其风俗不美也东汉自安顺以下日入于衰乱而桓灵之虐与三季之主无大相远宜其势之易动而董卓吕布袁绍袁术皆有绝人之略曹操功盖当世而才百倍于莽此数人者莫不竭其智力而终莫能得焉所以然者由世祖敦尚学术兴厉名节以表正之明帝开设学校尊礼师傅以作新之政教修于上风俗美于下也然则政教风俗之于天下岂细故哉时君世主之务宜莫此之急矣或者乃以为取天下既无难则保天下宜亦易易然而于凡大闲漠乎其不留意也可乎哉可乎哉
  空同子过锺离氏锺离氏方以油和松脂为膏涂竹枝凡盘盂几席帘幕窗戸间无不树之空同子曰何为曰吾以除蝇也油香而松脂粘蝇逐香群集焉无得脱者曰蝇螫子手足乎曰否曰蝇嘬子血肉乎曰否曰然则子何疾之甚而务除之至于此极也曰彼虽不善螫人嘬人而善眩人衣之白也涅之而黒生焉冠之黒也点之而白形焉吾疾其黒白而白黒也以故誓不尽除之不止也曰子知蝇蝇之善眩而不知人蝇之善眩尤甚也曰何谓人蝇曰属耳于垣阴伺言语非人蝇而何巧言如簧离间骨肉非人蝇而何以佞为贤以诈为忠非人蝇而何以正直为回邪以刚方为専恣非人蝇而何子奈何不务除之也曰蝇吾知所以除之矣人蝇遇焉将何以除之哉曰公以存心徳以为听好恶之不作情伪之灼知是非之莫惑凡人貌而蝇行者不信之而怒之不恕之而诛之则彼虽欲白吾黒而白无得而加焉矣虽欲黒吾白而黒无得而措焉矣巧言之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耻乱庶遄已巷伯之诗曰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空同子掩书而起曳杖而歌曰黜吾知任吾真佚吾形抱吾神两耳之存六用之泯人乎天乎天乎人乎吃者阙翁闻之蹷然谓空同子曰夫子殆非故夫子矣何今之歌者异乎昔之歌者也空同子曰今者造物补我一窍吾遂与含聪氏为友乘无形之龙以适无象之野而游乎无闻之乡处乎无声之境息乎无情之庭吹万变作而吾窅兮无知疾雷破山而吾寂焉无觉况乎毁誉吁俞笑歌呻吟足感吾之心乎夫我一窍之完也而我适吾适也若此庸讵知吾之七窍而造物不皆吾补乎我其为玄同乎子将求我于空同之上乎吃者阙翁曰予游心于墨墨也久矣愿执鞭而从夫子之后也尉迟楚好为文谒空同子曰敢问文有体乎曰何体之有易有似诗者诗有似书者书有似礼者何体之有有法乎曰初何法典谟训诰国风雅颂初何法难乎易乎曰吾将言其难也则古诗三百篇多出于小夫妇人吾将言其易也则成一家言者一代不数人宜繁宜简曰不在繁不在简状情写物在辞达辞达则二三言而非不足辞未达则千百言而非有馀宜何如曰如江河何也曰有本也如键之于管如枢之于戸如将之于三军如腰领之于衣裳何也曰有统摄也如置陈如构居第如建国都何也曰谨布置也如草木焉根而干干而枝枝而叶而葩何也曰条理精畅而皆有附丽也如手足之十二脉焉各有起有出有循有注有会何也曰支分派别而荣卫流通也如天地焉包涵六合而不见端倪何也曰气象沈郁也如涨海焉波涛涌而鱼龙张何也曰浩汗诡怪也如日月焉朝夕见而令人喜何也曰光景常新也如烟雾舒而云霞布何也曰动荡而变化也如风霆流而雨雹集何也曰神聚而冥会也如重林如邃谷何也曰深远也如秋空如寒冰何也曰洁净也如太羮如玄酒何也曰隽永也如濑之旋如马之奔何也曰回复驰骋也如羊肠如鸟道何也曰萦迂曲折也如孙吴之兵何也曰奇正相生也如常山之蛇何也曰首尾相应也如父师之临子弟如孝子仁人之处亲侧如元夫硕士端冕而立乎宗庙朝廷何也曰端严也温雅也正大也如楚庄王之怒如杞良妻之泣如昆阳城之战如公孙大娘之舞剑何也曰激切也雄壮也顿挫也如菽粟如布帛如精金如美玉如出水芙蓉何也曰有补于世也不假磨礲雕琢也将乌乎以及此也曰易诗书三礼春秋所载邱明高赤所传孟荀庄老之徒所著朝焉夕焉讽焉味焉习焉斯得之矣虽然非力之可为也圣贤道徳之光积于中而发乎外故其言不文而文譬犹天地之化雨露之润物之魂魄以生华萼毛羽极人力所不能为孰非自然哉故学于圣人之道则圣人之言莫之致而致之矣学于圣人之言非惟不得其道并其所谓言亦且不能至矣尉迟楚出以告公乘邱者楚之于文也其犹在山径之间欤微空同子导吾出也吾不知大道之恢恢于是尽心焉将于文𢢀焉无难能者矣
  东郭氏之猫群聚于庭首以相枕足以相拊尾以相戏舌以相咶甚相狎也投之腐鼠皆挺而起得者驰而去不得者或逐其后或据其前或号其右或玃其左相与斗且噬矣空同子曰利之善移心术也如此夫物交于前欲炎于中恐已不得而人得之也虽腐鼠之微甚狎之猫斗而噬弗顾矣而况有大于鼠者乎今之人平居相与握手附耳以致欢欣洽爱自谓骨肉良不过是及乎势位一接幸于得而忘其所以为义丑诋而深排阴挤而阳夺不得之不已心术之移于利也如是则与东郭氏之猫何异哉
  空同子曰贤者谋道而不谋食故贤者难进而易退也其君知之至然后起礼之恭然后留信之笃然后用故君得之而君以正国得之而国以安天下得之而天下以平或遇之不以其道则纳履去不终日矣盖君子出非茍进也道合则出也处非茍退也道不合则处也吾知谋道而已吾庸知富与贵哉至贵不待爵至富不待禄待禄而富待爵而贵外也非内也道徳以为贵仁义以为富斯内也非外也古之贤者明乎内外之分是以难进而易退也世之所谓贤者知之不至幡然而起礼之不恭恬然而留信之不笃乐然而用而遇之不以其道不去也夫岂非以外者为足重欤吾见其患得患失之不暇而暇图谋国家利安百姓哉倏焉而辞职忽焉而拜官暮而处朝而出屡进而屡退其于道何如也空同子曰君子不以卑贱而耻教人亦不以尊贵而耻教于人故君子能成已而成人也人由教而成徳犹器以范模而成器也吾之徳诚足以成乎人也则吾之位虽卑且贱固教人者也吾之徳诚待乎人而后成也则吾之位虽尊且贵固教于人者也是故教人者存心于成人也夫庸计其位之尊贵于吾乎教于人者存心于成已也夫庸计其位之卑贱于吾乎唐尧也虞舜也夏禹也商汤也文王也武王也齐桓也魏文也可谓尊贵矣而教于君畴务成昭西王国成子伯时子思虢叔管仲卜商曽无难色君畴也务成昭也西王国也成子伯也时子思也虢叔也管仲也卜商也可谓卑贱矣而教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武齐桓魏文曽无赧容岂非存心于成已成人也哉之八君者不耻教于人故不贤者以贤而贤者以圣之八士者不耻教人故能圣其贤而贤其不贤是故教人者其重已守道必若古之为教者然后能成人教于人者其心下礼恭必若古之受教者然后能成已今也在下位而为教则歉然不安而人且以为倨在上位而受教则阉然不屑而人且以为辱不中者终于不中不材者终于不材不贤者不至于贤贤者不至于圣不知卑贱者耻教人之过耶不知尊贵者耻教于人之过也
  空同子曰土苴易得之物也在天地之间庸讵知其限乎然使一人聚之而十人取之乌有不尽者哉以无限之物聚之者寡而取之者众然且尽焉况乎粟米布帛出于人力而有限乎今所在耕者织者恒不满数百家而食者衣者恒数万家物力安得而不屈乎人之力多者莫如乌获数百人之中力如乌获者不能二三人若使二三有力人而代数百人者服奔走转移之劳未有不惫者也多田之家譬则多力之人也大抵一邑之间一乡之内数百戸之中田多者初不过三四戸今也服役于官惟多田之家而已其馀或贾于市或商于途或执百工技艺虽积蓄有馀以其无田也役未尝及焉则与使二三有力人服数百人奔走转移之劳无异矣欲巨室无困其可得乎何如则物力不屈曰贵农何如则巨室不困曰均役不然南亩之民且相率逐末田多之家且胥为窭人国将奈之何哉
  空同子曰休征咎征天之所以祸福国家者也五福六极天之所以祸福人民者也而莫不有以致之国家之政人民之行非有以致福也而福至盖有隐徳也国家之政人民之行非有以致祸也而祸至盖有隐恶也人不念福本于隐徳而见其得福也则以为无妄之福焉人不念祸基于隐恶而见其得祸也则以为无妄之祸焉是徒知有形之恶而不知无形之恶也徒知有名之善而不知无名之善也无名之善隐徳是也无形之恶隐恶是也皆萌乎念虑两常存乎心者也而政之臧否行之诚伪莫不由之一心之微贯彻三极自万乘至于匹夫无贵贱一也善恶之萌迹虽未著念则甚烈已知之人莫知也人莫之知天未尝不知也天知之是以天得而祸福之也故天之福隐徳祸隐恶犹圣人之诛心也善观人者惟观其所得所得福也则其以善存心必矣所得祸也则其以恶存心必矣善格天者惟慎其所存心存乎善则福应之必矣心存乎恶则祸应之必矣天非穹然苍然之谓也理而已矣理无不在故天无不体逆乎理逆乎天也顺乎理顺乎天也逆顺者善恶之机也善恶者祸福之门也而祸福未有无妄者也故隐徳之报不自其身则自其祖父隐恶之报不在其身则在其子孙而况万乘为天之子居天之位用天之道执天之行其感应又当何如故汉高祖心乎宽仁唐太宗心乎仁义而吕后武后不能移其祚秦始皇心乎残暴汉武帝心乎兵刑而扶苏据罹其殃所谓出乎尔者返乎尔者岂独雨旸燠寒风见于岁月日时之间而已善恶之机不可以弗之慎也是以唐虞三代之圣人莫不兢兢业业孜孜栗栗翼翼舋舋不能一息宁也皆所以顺乎天也是故君子不必求福也不必禳祸也夫亦顺天而已矣诗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而顺天则在慎独也行乎人之所不见犹人之所见发乎已之所独知犹人之所知敬义以自持诚一而毋贰身之所履无弗顺心之所存无非善斯君子之所以免祸也斯君子之所以受福也
  空同子曰古之所谓贵者不待爵命而贵也道徳有诸已而已矣古之所谓富者不待货财而富也道徳有诸已而已矣贵不待爵命故虽处畎亩为齐民而贵莫加焉富不待货财故虽衣不完食不足而富莫加焉处畎亩为齐民而贵无以加此之谓天贵衣不完食不足而富无以加此之谓天富天贵天富富贵之在内者也其得之自我其失之自我人不得而与之亦不得而夺之故贵富以天者通不荣而穷不丑有不骄而无不戚今之所谓贵者非道徳之谓也爵命而已矣今之所谓富者非道徳之谓也货财而已矣爵命以为贵故朝居位而暮去位则暮得而贱之矣货财以为富故朝有馀而暮不足则暮得而贫之矣暮去位而暮以为贱此之谓人贵暮不足而暮以为贫此之谓人富人贵人富富贵之在外者也其得之非我其失之非我人可得而与之亦可得而夺之故富贵以人者通则荣而穷则丑有则骄而无则戚君子也者天之贵富人之贵富兼焉者有之矣小人也者天之贵富人之贵富兼焉者未之有也是故君子有人贵而无天贵无宁有天贵而无人贵有人富而无天富无宁有天富而无人富有天之富贵无害为圣贤孔颜之徒是已有人之富贵无救于狂愚桀纣之徒是已於戏吾身有至贵富者存而世之人乃舍而求之外悲夫
  空同子曰有求于人而不加亲无求于人而不加疏此其人君子也有求于人而惟恐不亲无求于人而惟恐不疏此其人小人也其人诚君子也其友也必不加亲于人得时之际而加疏于人失时之后亦不加疏于已得志之日而加亲于已失志之时其人诚小人也其友也必加亲于人得时之际而加疏于人失时之后亦必加疏于已得志之日而加亲于已失志之时是故君子之友谓之真小人之友谓之伪伪友者常多有也真友者常鲜有也鲜真友是以友而有始终者十不能一二也多伪友是以友而无始终者十常有八九也盖君子友以道义而道义无隆无替者也与道义俱无隆替则君子之心也小人友以势利而势利有隆有替者也与势利俱有隆替则小人之心也此小人之存心所以无恒而君子存心所以有恒也以有恒之心而与人友虽祸福死生而不能亲疏之也况小者乎以无恒之心而与人友虽箪食豆羮而能亲疏之也况大者乎是故君子不苟友人亦不苟友于人友人必察其所以友也友于人必慎其所以友也慎友在始察友在微察友不于微则不能得其心之所存也慎友不于始则不能得其身之所宗也夫自古及今终不相忮相轧相毁相竞相倾相仇相残者皆始而相求相推相下相比相济相依相许者相求相推相下相比相济相依相许于其始而相忮相轧相毁相竞相倾相仇相残于其终伪友者则为之也真友者固不为之也故君子察之慎之友焉而出于真者则内友焉而邻于伪者则绝绝伪友所以率天下薄势利也内真友所以率天下敦道义也敦道义薄势利民徳其有不厚乎友道其有不终乎
  士𫇭以晋献公患桓庄之族偪谋去群公子乃与群公子谋使谮富子其一公子谓群公子曰不可诈慝鬼蜮何可信也宗族骨肉何可疏也信鬼蜮不智疏骨肉不仁仁智不足祸患将至枤杜之风角弓之雅乃所知也不假渎告敢以细事开于左右曲沃之奥有神丛丛大木也茑与女萝附焉神患茑萝之滋蔓也欲去之乃谓茑萝古人有言曰大木之下无美草伤于阴之多也今木之干且数围而尔之蔓不满寸则其枝叶寔尔蔽也茑与女萝亦自见其蔓不如木之硕也疾之见梦于里人曰灾祥非神之为惟木之怪里人遂伐木木之既伐茑萝莫傅是以亦瘁富子者大木也吾侪者茑萝也岂可去哉富子苟去我亦何所利焉群公子不听遂谮富子而去之士𫇭又与之谋使杀游氏之二子其一公子又曰不可人之为寝其中列楹其四阿复列楹以相夹辅也撼其一楹栋必挠去其一楹寝必隳如是寝之所恃固在楹之众矣我之有族犹人之有寝也而吾与游氏楹之谓也昔者之谮富子一楹去矣去其一也且惧压焉况可再乎而又欲杀二子将吾族之不支岂惟二子而不改图可乎群公子不听遂杀二子既士𫇭使尽杀游氏之族其一公子又曰不可耳目手足之于身一体也目视耳听患生故能知手捍足防难至故能备此身之所由全也若四者亡焉语所谓绝物也何能为哉身之全者鲜矣今譬之一体游氏之族在吾族吾族之手足耳目也富子之去而吾手亡矣二子之杀而吾足亡矣今又欲合其族而尽杀之是并吾耳目亡矣游族亡吾族必从之盍释之以图存乎不然悔无及矣群公子不听遂尽杀游氏之族士𫇭乃城聚而处群公子献公果围聚尽杀群公子君子曰强宗翰也同姓城也其可自坏之乎故曰大宗维翰又曰宗子维城又曰无俾城坏无独斯畏群公子纵不是思一人托物而致意三焉言切而利害昭矣亦易悟也哉而终不听以及于难群公子所谓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徳俾民大棘者矣此计所以为事之本听所以为存亡之机而贵乎哲也诗曰其为哲人告之话言顺徳之行
  齐王问陈轸曰大臣窃权重以作威福何自知之轸曰此非小臣之所知也虽然臣乃者过淄水淄水上有两丛祠水东之祠人持酒脯飨之者终日不绝水西之祠终日未尝见一人飨之以酒脯者问其故其一神能为祸福其一神不能为福亦不能为祸今夫大臣者神丛也大臣之门神祠也持酒脯者趋势利者也王欲知权重之所在亦惟观酒脯之所在而已矣王曰善明日朝群臣问曰淄水上有两祠有诸对曰有之其一徼福者如市其一无一人徼福者有诸对曰有之此何以故对曰由其能降灾降祥与不能降灾降祥故也今公门可罗雀而诸大夫门车毂常击其无乃似之乎群臣咸伏而莫敢对君子曰陈轸之取譬也善矣而齐王之诘群臣也则过矣夫亦自强而已矣汤武之朝不闻主柄下移伊周之佐不闻执国之命已不自强而惟患政不自已出授人以太阿而欲无其割得乎
  空同子曰天下之物本方圆乌用规矩哉皆平直乌用准绳哉木也有直有不直不有绳焉其不直者则何以直乎欲直其不直是以绳生焉地也有平有不平不有准焉其不平者则何以平乎欲平其不平是以准生焉舆不自方以矩而成方盖不自圆以规而成圆故绳之设因木之不直也准之设因地之不平也规矩之设因舆盖之不方圆也规矩准绳设则天下无物弗方圆平直矣是故圣人之治天下盖莫不因而为之制也因民之不皆信也于是乎为之权衡度量因民之不皆善也于是乎为之礼乐政教因民之不皆从也于是乎为之赏罚因民之不皆治也于是乎为之兵刑使天下无人而不信有权衡度量哉无人而不善有礼乐政教哉无人而不从有赏罚哉无人而不治有兵刑哉之数者设焉而后天下无不信不善不从不治之民然则权衡度量之立礼乐政教之修赏罚之用兵刑之施可一日少乎虽然不出于结绳之前结绳之后斯出焉吾固知圣人甚不得已也虽不得已亦岂外人心而有为哉是故赏因其好善之心而劝之云耳罚因其恶恶之心而惩之云耳礼乐刑政之类罔不皆然亦犹马之性行也而乘之乘之而羁靮作焉牛之性耕也而服之服之而福衡作焉而曲学者乃谓圣人之治天下削物之性侵物之徳是乌足与论圣人
  或曰言之立也于世何与焉而论其不朽乃与立徳立功者等不既过焉乎哉空同子曰孔孟以空言配禹吾先祖尝论之矣不敢剿取以渎告姑言史氏之设其为言也何敢望孔孟之万一然要其极也使徳备于身功加于时者而不有史氏焉述其终始发其精微见于论著书于简册传之当世垂之后来亦焉能不朽而永存哉是故唐虞三代远矣其圣君贤相之盛徳大业仁人君子之微言茂行与夫治天下之大经大法昭乎如日月之丽天更千万世而弥显者则亦赖诗书史记之存也不然流风遗韵之犹存宏规远矩之无征虽欲宪章祖述之夫安得而宪章祖述之此孔子欲言夏殷之礼而有文献不足之叹也而况春秋战国秦汉以来其功徳不及唐虞三代远甚其遗爱何足以起人之思慕而遂不至于无闻者讵非以史哉由其史之存也故宇宙之分合国家之理乱政事之得失习俗之美恶道术之邪正人材之贤否学士大夫得以讨论而时君世佐得以鉴戒焉然则文史之职其为重而非轻也明矣其为要而非冗也审矣汉武帝乃以戏弄倡优畜之谓之不知务可也矧道明徳立之士不获见之行事而托空言以立教者奚可少之哉奚可少之哉
  公乘生问于空同子曰何以处忧患也曰听其所为曰何谓听其所为曰不动吾心曰心何以能不动曰物我皆丧吾尝自安东浮海至于昆山三遇飓风再遇浅一遇冦吾自分必死已视吾身如无焉飓也浅也冦也亦视之如无焉故吾起居食饮言笑与平时无异焉舟中之人皆凌兢战栗如露立冰雪间齿上下作声无复人色吾曰四面皆水矣无所往矣葬于鱼腹血于兵刃命矣死无时矣不必惧矣惧亦死不惧亦死孰若不惧哉孰若安坐饱食哉众乃少安比登岸吾问同舟之人方冦贼礁浅飓风时公等皆惧我不惧公等皆不食饮我食饮今日公等登岸我亦登岸则吾向云云岂不信矣乎相视一笑吾以是信处忧患惟听其所为而已矣听其所为则不知忧患之为忧患而自然安焉岂惟忧患哉处富贵亦然是以得失不患也世之人皆有所顾故皆有所慕有所畏畏慕交于中此其临财则义不明临阵则战不力而不思夫穷达得丧死生祸福莫非命也又何必临事皇皇然计其美恶而就避哉祗足以乱方寸焉耳公乘生曰余闻处忧患而得行已之道其殆所谓可以终身行之者乎请书诸绅
  申屠生问空同子曰学何务曰治心曰心何以治曰养之曰有道乎曰有曰道何如曰少思寡欲主敬少思则静寡欲则明主敬则一静其本也明其体也一其要也今夫水其一人挠之而其一人不之挠若苟一挠一不挠则针遗芥堕而可指取也必于其不挠者焉茍自不挠者可指取则是以静为本矣今夫镜其一尘翳之而其一尘不之翳若苟一翳一不翳则妍丑并照而无遁形也必于其不翳者焉茍自其不翳者无遁形则是以明为体矣今夫路其东多岐而其西无岐则牧竖过之而亡其羊也必于其岐多者焉茍自其岐多者亡羊则是以一为要矣一故静静故明静明一学之务毕矣是故少思未遽静也少思则欲不动而无思可至焉寡欲未遽明也寡欲则情不胜而无欲可至焉主敬未遽一也主敬则有主而无贰可至焉无思则静矣无欲则明矣无贰则一矣而学之务毕矣故曰其道在少思寡欲主敬此非余言也先民之训也力行则存乎人
  右瞽说若干篇空同子之所作也空同子习于六艺之学天子选为太学官居太学六年诸生从之授经皆曰空同子诚吾师也东西行者至京师欲求当世文章必于其门京师之学士大夫亦多推之皆曰空同子吾畏友也而空同子退然若不及人视之呫毕一儒者耳天子知之亲擢翰林国史院编修得告而归金华奉其父母处于兄弟之间愉愉然间读书为文矻矻如也余于是得其瞽说读之托物以造端比事以寓意缘情以见义明于国家之体达于人情之变如钩探物连牵不绝其出不穷原其敝之所始要其势之所必至戚戚然思以杜之拯之以上承天子圣化而措之乎太平之治余乃叹曰美哉乎空同子也人之所不及知者余知之矣单襄公曰忠文之实也知文之舆也仁文之爱也义文之制也瞽说者本乎仁发乎义有进戒之忠有虑远之智非若世之郁悒悲愤不平而鸣者比也盖其先世之遗风于是而存焉若昔长公少公之事宋知无不言言必中天下之过空同子似之矣苏氏之秀岂惟在廷哉惜不令黄鲁直见之而余深为之击节云洪武八年五月十日金华胡翰书
  右太史苏先生平生所著诗文凡一十六卷前蒙阴县簿林公与直编类镂板郡庠传世既久朽失过半别驾曹侯下车之初寻访旧本缮写绣梓以补其缺然旧存者率多昏翳讹谬恐误后学谅于是不揣芜陋公暇躬自校正乃命郡人叶景森缮写成书谋诸郡守武公挥使牛公贰守曹公通判黄公各捐已俸重夀诸梓遣吏蒋处育以董其事经始于壬戌春二月朔毕工是岁秋八月望凡七阅月而书成灿然一新编卷目录悉依其旧中间字义脱落无可引据者则不敢强而质之姑虚以俟后之君子为考订焉幸鉴处州府推官章贡黎谅谨识









  苏平仲文集卷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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