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斋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

虚斋集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集部六
  虚斋集       别集类五
  提要
  等谨案虚斋集五卷眀蔡清撰清字介夫晋江人成化甲辰进士官至江西提举副使以守正忤宁王宸濠将中以罪谢病归越数月起为南京国子监祭酒未及上而卒万历中赐谥文荘事迹具眀史儒林传清初学主于静后主于虚谓天下之理以虚而入亦以虚而应故自号虚斋成化间士大夫多空谈理学惟清䔍实力行能不为训诂支离所域所著易蒙引四书蒙引诸书皆别著录眀史艺文志载清所著虚斋文集五卷与此本合清为学以穷理为主平生笃守朱子之说其读蜀阜存稿私计中谓朱陆俱宗孔孟而门戸不同然陆学未尽符于大中至正之矩不免为偏安之业其宗旨所在可以槩见及其释周易时于朱子之解意有未安者又多所异同不为苟合是其识解通逹与诸儒之胶固执滞者不同故其文章亦纯厚朴质言皆有物虽不以藻彩见长而布帛菽粟之言殊非雕文刻镂者所可㡬及至本传称清在吏部因王恕访以时事清上二札一请振纪纲一荐刘大夏等三十馀人恕皆纳用检其文并不见集中盖编辑时巳有遗佚而今不可考矣乾隆四十二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虚斋集原序
  温陵蔡介夫虚斋饰躬砥行动凖古人其学以六经为正宗四书为嫡传四儒为真𣲖平生精力尽用之易四书蒙引之间阐发幽秘梓学宫而行天下其于易深矣究性命之原通幽微之故真有以见夫天下之赜象其物宜天下之动通其典礼四方学士师宗之曰虚斋说也守毋变扶衰振落温陵造就可谓易学一时矣经义趣深理到论䇿诸作畅达疏爽诗文别出体格掖人心而系名教卒泽于仁义道徳粹如也贞刚善晦而亦间取夫名者之忌在礼曹三原王端毅公引入为吏曹竟复为礼曹乞南又乞告特起按察副使督学江西宁庶人仇予因仇介夫介夫引而去逆瑾乱政起祭酒以镇压人望而介夫先没矣呜呼介夫之不为鼂错龟山非幸耶景尚遗徳姚英之诸君子为立祠葛石厓志贞为辑遗文梓之一时交与予在也序其可辞夫有造道之文有述事之文杨子云曰商书灏灏尔周书噩噩尔后世有作其雄视前人亦不为少矣卒之无足嗣往徽而歆来听又况移情役物越礼分而为者呜呼邪说也赘言也雅论也知斯三者可以定是文矣其不然文华作气质雅收声而去道远而昔后村序艾轩之文曰以言语文字行世非先生意也介夫言语文字间哉介夫初主于静既又主于虚杨月湖方正曰主于静是时理学中辍二公寗永贞丁王夫江朝东崛起于旷钩深索隐二公殆独得云正徳辛巳夏仲道友见素林俊书于云庄青野








  钦定四库全书
  虚斋集卷一       明 蔡清 撰诗
  自叹
  五十虽未老巳知非少年欲将心事道秪恐付空言
  题扇
  风本造化权却从手中得因思天下事也须著人力
  见武夷二首
  日日问山水今日见武夷点头一段意山灵知不知泰山孔子登武夷朱子寓吾想万山灵亦羡二山遇
  别邹汝愚谪雷州某所吏目五首
  识君未三月别君遽万里自疑非丈夫泪落不能止识君未三月别君遽万里终不为君恨天地有正气识君未三月别君遽万里应思生才难莫负乾坤意此行比游学十年观造诣炎荒无友生神交李伯纪慷慨出门去默与千秋期饱吃恵州饭少和渊明诗我观古丈夫挥手构寰区节士非得已矧彼章句儒六籍垂世意岂为崇简书心丹宜细炼为邦者如愚
  哀邹汝愚六首
  天地元无情汝愚信死矣举世嗤笑之吾独不如尔汝愚信死矣展转泪沾襟一死未光明为君恨转深年少心更赤竟以死遐荒英魂飘何许愿返托班行思君真益友过我拟十筹思君不可作缄恨付春秋君昔抗疏日计亦念至死正气由乾坤有怀莫能止有怀莫能止一死亦吾事
  君气盖一世君穷直至骨身死无所归妻孥无黔突遥遥万里道老父讶丧绋生子愿聪明为君长壹郁
  送黄邦瑞还广
  抱病日㷀㷀君今又远行斯文谅有味分手能无情柳色才沾白稍头又转青百年真转毂何以慰平生
  第一山和胡太守
  一登第一山自觉众山小日起海门腾云连边树杳物情随运迁元化无时了一事类登山怀哉愧不少
  月夜云谷室联句
  今夕复何夕青灯共片心联诗乘酒兴弄月傍花阴清趣伴光景闲谈断古今万年不尽意要在自家寻
  福州寄同志
  去家十五日始入福唐州宦心未汲汲乡思奈悠悠行亦诿双老用何能一筹途中每自问揩目看春秋
  白鹿洞书院武侯靖节祠二首
  洞中那得卧龙踪因石兴思盖世公当日何人撑国事洞中正尔卧真龙
  靖节当年更隐忧欲为诸葛势难筹眼中风物皆非旧惟有黄花共晩秋
  尹太守遗爱祠二首
  山自苍苍水自深贤侯遗爱可胜吟至今一个祠前月犹照当年抚字心
  饶他槖里有千金难买邱民一点心今日泉山一片石kao千年永作牧民箴
  题何子完孝感诗
  昊天罔极更何言此事惟堪心自怜满卷新诗传盛事孝心当日岂其然
  月梅
  冬里有春一味清不因风雪不知名问渠知己有谁在月在天心人在庭
  四一迂士卷
  造物无言露却真采真多是看花人傍花随柳前川乐数百年来几问津
  送唐给事两广盘粮三首
  使君自说未更事足认使君自老成年来颇讶当途客欲将矫拂辅升平
  钱谷元非吾分外握筭亦能助太平学术多君非口耳此行认取旧书生
  感君遇我特从容愧我踈庸百未通宇宙之间大有事烦君细问白沙翁
  题郑驿丞高冈九老图二首
  九老高冈恣胜游西来匹马正追求我今亦奉吾亲去紫帽山头境最幽紫帽吾泉名山也
  扰扰尘途二十秋归心今巳托东流披图喜见林间叟极目云山兴不收
  题画舟中昻首者
  闲棹扁舟出钓矶凉风掀动数茎髭江天一览清如许谁解昻头不语时
  建溪恋竹
  十月二十七日舟过建溪溪浒有竹数枝独秀出其伦类且近映溪流天光涵之上下玲珑其景妙甚为之停舟注玩不能去者久之舟中有王氏子自言能画因令图其像共载焉诗以咏之
  一见此君便有情况临浮碧涵虚清行边不忍抛君去敬写君真作伴行
  飞鹤窥汀
  一道风云次第经低徊有意在沙汀丁宁莫为缄鳞计且看沧浪清不清
  遣兴
  举天地间一正气谁能收之腔子里饶他身外无馀物可受用的满天地
  读书评寄郑仲平
  昨夜得一读书诀因风寄与吾人说此身跨在云霄上俯照人间了毫末
  又作文评
  最爱前人一语真豪华落尽见真淳我今特与梅花约桃李相逢各认春
  题周世祥员外又是一别卷
  丈夫出处亦何意遇流则行坎则止都门才喜接春风而今又是一别矣
  哀天台黄亚卿二首
  我入铨曹询故事心香一瓣属天台只今柱石庙堂者多自当年推毂来
  十年自占优闲地一札传来归夜台不惜官阶未极品胸中生意尚无涯
  挽温方伯
  一日盖棺万迹陈百年何事只忧贫输公勘破人间事独执一清见古人
  戏友人作墨鹤
  天下皆知鹤质白怪君何意墨其身应嫌皦皦者易污直将此意悟时人更愿无心待品物形形色色任天真
  登清源次马太守韵
  行行行上北山巅始信人间别有天红日当头真可捧白云著袖似相牵细思田土千般物何似清源一滴泉我欲便为栖隐计壮心未忍负青年
  同黄石二生游狮子岩和陈少参韵
  一上狮峯四望低恍然身蹑九霄梯风云何意俱来会虫鸟无心自在啼静对乾坤疑有话追思先哲愧留题携朋更向清源去去路相将莫遣迷
  寄张廷实四首
  夜窗谕虫有引在京
  六月初二夜青灯独对纸窗外有虫款扣欲入者久之颇闷其徒劳而不得其门也然茍纳之则彼决然赴死地矣不忍也口号以谕遣之云
  尔虫勿怆忙是乃灯灼光迷途殆尔福得路将自殃去去效尺蠖朝来朝太阳
  答林待用江湖念亦在京
  每见江湖靣便生霄汉心此心固未穏有病莫能任岂惟吾身病心亦久清阴未须论世事归去亦自鍼因见江湖靣转得天地心天地心如何玄默行古今大徳自敦化川流本静深百年等旦暮浮云浪自歆胸中无活水安得商家霖
  又和滕古甫见寄
  平居喜诵古人句男子要为天下奇却愧年来三十四正是濓溪作县时
  兴动时亦尝试吟一二诗第清于此段工夫甚缺因诗伯扣及以请教耳诗虽不足言然区区心事亦略见于此昨承出处之问即是为复矣
  题盛用阳师省卷
  我览师省字惕然中不宁悠悠老将至省身愧未能惟昔有曾氏三省日有恒惟今有盛氏乃能上师曾师曾固非难师曾亦岂易省身勿泥三随地安着己柔者思不随刚者思不厉操术必求精济人不谋利如此类推之一息不容己此心贯万端疑即一贯地人品夫何常希曾亦曾矣小子嗟后时羡君早立志从今创脚跟行远必自迩
  同年会
  爱我同年会会中皆俊英入同奉天殿出或各専城譬如一家子腑肺亲弟兄或内而侍养或外以经营戮力家事理所冀家和宁丈夫始读书便拟掇科名及其既登名岂徒娱一生高科一时事千载有汗青富贵无所树风花不百龄端居时独念宇宙事非轻皇天生我曹岂我私聪明民胞并物与此责在书生昔年窗下业一一皆典刑少者忌谋躁老者戒宦成愿言各自爱年弟复年兄
  题云谷室
  山矗矗水簇簇白云一片卧空谷卧空谷兮浑无心乘风起兮应为霖
  秋江送别
  我爱秋江水一清清彻底清波静涵万古心清流一泻直千里君今从此发修程我聊赠此淡中味
  和张大尹登最高峯每句上四字皆张诗
  身在翠微兮我意登泰山之仲尼眼空溟渤兮而亦收其吞天之势以助吾胸中之奇足蹑青云兮遂挥长风而直上手扶红日兮光光明明于宇宙间是曰男儿
  题商山四皓图
  邹鲁儒生落秦火诸公正在山中卧咸阳宫殿三月红诸公洞里自春风马上英雄饶善骂骂声不到商山下独怜帝子意来䖍一至汉廷力回天君不见李斯韩彭皆葅醢秦皇汉帝亦安在当年商山四老翁至今人间往往想丰采
  洛江行送业师
  我有先生学行独不群籍籍声华动八闽我窃绪馀尚一荐嗟吾先生兮始自贡途充国宾先生不见伊吕当年无科第自有功名万古新困龙若际风云便方潭勺水可腾身虽然先生早了环中趣否泰由来都是春此行如遇成都卜只问忠与孝不问屈与伸
  题严陵送别卷
  我未识江生而知生之名生年始十六文采动群英乃父严州守其学见之行承家今有子贤路拟相仍吾友阮君浩杨钦及其兄与生同笔砚临别莫为情千里驰书来祈我赠诗声诗以道情志不以供人事矧我非善鸣何以塞君意虽然仁者赠言古有之要之其言不必寄尝闻君子学为己请赠此语当篇诗
  画图景
  崇山巍巍矗天起根盘不知几十里万木群然山之巅其中大者挺然长干而繁枝明堂之栋应可拟远山其势浸微茫双峯直𥪡青云里丈人结庐擅山光闲来呼童携竹杖出门一徜徉翘然矫首青云上意欲乘风至帝旁一得至帝旁俯首瞰下方何处民穷何俗陋谁为奸恶谁善良便应奋起今日凭栏手为兹民胞物与一铺张铺张毕塞吾责然后归去来兮旧山阿千驷万锺奈尔何
  题洪氏慈节堂
  慈母人间非不多慈而节者能几何洪母之慈似亦少慈不徒爱爱而教一灯母子共分光母读子读影相吊若其操节果何如为念夫家世业儒我今傥若差一念万卷家藏弃无馀天地一逆旅百年能几许夫在则视夫夫亡则视子但愿子有立夫死犹不死妾身自分止于此吁嗟兮洪君君母之贤世罕伦君今莫计位高下只取胸中一物真我闻立身须以道善名是显亲汗青岂必皆达者未计眼前屈与伸我亦为人子年来已度三十春家贫自少事章句父祖力家百苦辛往年吾祖己捐弃临行犹愿孙成器而今一第市童怜痛哉吾祖安在矣祖母于今老色深念之中痛不能任双亲四目仅一子况复暮景仍骎骎平生学力尽虚耳世事颠迷无与比静中自笑复自悲授之以政将何以每览程朱性理书践履一意负心期古云三十骨骼成轻暴气质若未移颜渊三十徳行立邓禹三十功业毕我今三十何为哉少日已去老将来父祖教育良可哀为感洪君诉母苦客灯独对泪如雨濡毫不管诗家数为君草草传心语
  四哀诗
  成化辛丑予自京师南还以病少留严州严之士就予馆问所疑者二十人其中杨氏二子铣钦最敏而厉夜读书率至四鼓日不复就寝予固期其成而常戒其过也越数年钦领乡荐而铣以病卒其亲友皆曰是过于苦学所致噫死生有命固己独不曰守身为大父母惟其疾之忧乎知所以为学者正不当尔予今不得九原而责之矣独念其正身刑家之化有可言者铣病亟妻陈氏年二十四哭曰妇人丧夫其初谁不云守节但不保其终耳且后日守节与否死者亦安知其能悉哉遂潜入室自缢死既盖棺而夫目亦瞑遗一女钦育之未几亦死钦哀痛久甚而不能忘也因求大司空铁泉胡先生大司成双溪刘先生为序为歌以存兄之名以传嫂之节以伸巳之恨予素不能诗文适览二先生之作怀昔感今自讼其缺也不揆而续貂焉而乃追尤铣苦学之过者以钦此病犹或未尽祛也设有议予不宜用死者之事戒生者则岂知予与钦相与之情哉失言之咎吾宁任之四哀之目见胡先生序云
  一哀兄
  古有二宋与二苏我意二杨亦并驱铣也早逝钦也孤霜月哀哀孤雁呼铣也之逝何早乎旬日期尽万里途
  二哀兄即师
  昔日小苏与大苏对床旧约老不踈生今此愿不可摅青灯独对读遗书读书之意竟何如立徳立功泽八区显祖宗兮大门闾伸兄遗志无使孤
  三哀嫂死于贞烈
  一死人生所必有佐逆偷生多白首往往仍出儒绅胄到此昏颠不可究娟娟女儿闺中秀夫危未绝命先授所决夫目得亲觏青天白日九地透至性独能全所受宁知身名朽不朽嗟嗟末世多盗儒如此女儿真丈夫若夫昔也曾师吾吾今以若为师乎
  四哀侄女死于孩提
  兄嫂相从九地游独遗孩女哭啾啾丁宁内人勤恤收古有伯道若知否神理茫茫竟莫求掌中珠失竟莫留骨肉之恩竟莫酬此恨此恨百年何人瘳
  杂著
  管见上堂尊
  治病者必求其致病之由然后药力之施得其地而病可起不然药物千种所投泛漫无益于疾也近日彗星之异天道玄远固未可必知其果为人间何事而见然以目前之事计之或者外冦之势方张而吾所以御之之具潇然无一可仗天之意其为此耶愚谓此病⿴也非病源也数十年来上下玩安忽危纪纲日以废弛纪纲日废则士风日弊士风日弊则民力日屈民力日屈则国势之危隐然无形岁复一岁如种在地萌动有期政使无边场之警亦将有境内之忧故今日急务在朝廷之纪纲其次乃在边境纪纲既振朝廷既正疆场自固外冦自服矣何谓纪纲不振愚不能周知四方事姑以耳目所及者言之前岁清宁宫灾皇上躬自修省又诫论群臣各陈时务得失于是两京科道官请以皇上所得李广所受朝士贿赂簿籍按行黜罚而更贤共理此固亦修省之大节目也而中外臣僚徇情为己曲相弥缝竟使皆得无恙纵以人众为疑亦当去其太甚奈何公论所指曰某为奸之首而奸之首乃晏然朝端不动矣曰某为佞之魁而佞之魁乃亦晏然朝端不动矣至其所贬逐以应天变者仅言事御史胡献一人耳即此一事皇上所亲目而切齿者臣下犹能巧计弥缝如此况于其他之可以游词浪说眩惑于万里君门之外者哉愚虽不能悉举抑亦无待深言今日纪纲之废弛一至于此士大夫风俗安得而不坏乎故一波动万波随谓罪皆计免何用惴惴怀刑谓功皆可以权得何必孜孜从事茍可以利其身赤子之填委沟壑不暇恤也茍可以利其家君父之大事所系不暇顾也非但大奸大佞其实至愚至痴士风如此民力之屈尚忍言哉今士民之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宦官厕养至有宅舍拟于公侯金银动以万计此皆万民膏血所萃也朝廷锱铢而取于民以为士马之资者乃多充牣于庸将之家转运于权幸之门于是兵弱不能卫民敌骑一至而边人身家一扫空矣诸若此类愚亦不能尽言也意今日中国之虚实四裔亦当知之过半矣甚可惧也抑岂惟四裔为足虞前世草木间英雄往往乘间而起盖士风弊则人才乏民力屈则兵力弱今日天下大势皆然故谓备御之具无一可仗也其可不汲汲及时振吾纪纲以救药之乎夫贤者必用不肖者必去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此纪纲之大凡而朝廷之所以为朝廷者也尝怪周世宗以盖世之雄举中原百郡之兵而伐南唐宜若无事于再举者而乘舆三驾首尾四年仅得江北而无全功何则当时南唐仅能持其纪纲也如叛将朱元之妻枢密使查文徽之女也文徽以宠臣故表乞全其女命唐主批曰只诛朱元妻不杀查家女当时无有能以巧计弥缝之者故国虽弱小犹能支吾大敌焉况以今日堂堂天朝幅员馀万里万国无二尊曰兵曰财色色皆可办者惟纪纲朝振则国势夕张矣不然地大不足恃久安更可危也当宋元祐闲朝廷相司马光而黜章惇辈尽革熙丰弊政辽人闻之戒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母生事开边隙以此观之中国动息四裔无不知者其可自废吾所恃以为外域利哉更以周世宗高平之战观之才一按诛败将何晖樊爱能等而兵势遽赫然改观于俄顷之间自后百战百胜率如破竹之势则纪纲为国之命脉举四肢贯百骸至重而不轻也明矣若夫纪纲根本所在则又在于人主之一心故心正则百事可正理明而后其心可正讲学而后理可明学必正学母徇于文艺之末而后有明理之功其指要则皆不外乎真氏大学衍义一书所言矣呜呼此一书者真圣学之藏宝也人主不但当以日讲经筵凡深宫燕居之际终食造次之顷皆当时时诵服不少遗忘务使其言浸渍融化于一心之内而时出迭见于应物之间然后为有得而天下事皆可无俟多言矣不然安得事事而争之旦旦而正之也哉此虽书生之常谈其实不易之至理盖不患外域之不服而患朝廷之不治不患万事之不理而患君心之不明今日修省之计伏惟大臣为国家先谋其大者生之言粗踈繁絮非敢拟为尊者所采以献上也冀采其意而更为词以献上耳
  
  今日兵备废弛而边境为尤甚其当救为尤甚急盖朝廷养兵本以制敌而今多役于权要之门朝廷给财本以养兵而今多落于权要之手气势不振于未战之先威令不行于方战之际功罪不明于既战之后我之虚实既素为敌之所窥敌之虚声益足为我之所畏今欲救之粮赏宜遣朝官以颁给不必悉关由于将领私役宜専委官以防察无事则宁恣之逸游非亲得隽于矢石之间者不得冒功宜从兵部报效试中者乃遣之一或败事于旗鼓之下者不得逃罪宜委方正官员纪功者并察之然其要在于将帅之人品不凡人品不凡则无事于防察以妨其权其机在于朝廷之纪纲振举纪纲振举则自将帅以下无不用命昔侬智高屡败官军宋一用狄青为总帅而南方遂平于旬月之内周世宗始败于北汉立诛败将何晖樊爱能等而兵遂无敌于天下唐群帅讨淮西之兵不用宦官监军而用裴度临督一举而事定盖同此将领同此士卒同此器械同此粮赏亦在乎所以用之者何如耳此非经世之大本似亦救时之急务也谨具手启以备采择之万一
  自箴十四条
  夫礼者贤愚贵贱之相休戚存亡之几也
  四肢百体身之肤壳也愚恶者所均有也心术言行身之精也思齐贤者所致力也于此而不致其力焉是无身也所存者肤壳焉而已矣多言何为
  事理通达而心气和平故能言品节详明而徳性坚定故能立此语其谁不知诵之顾实得者难耳
  人之真常见于饮食言动之末因仍造次之间故君子慎独除邪之根也不然毕露矣
  善爱其身者能以一生为万载之业或一日而遗数百年之休不知自爱者以其聪明而际盛时操名器徒以就其一巳之私而已矣所谓如入宝山空手回者也斯须不离乎正大则俗所谓吉者亦自不我离于斯须矣虽或不吉犹吉也断乎必然也天地不能违者也虚而一尽矣
  最要静愈静愈灵
  步步是理即步步天堂
  盖闻天地所以长久者以其气运于内而不泄耳故仁者静而夀天下事断非浮躁者所能完也
  分阴不惜学力不充当事临疑口耳无所归手足无所措
  不学无术之弊至于赤族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一阴一阳也盖凡接一切人应一切事皆当以仁为主至于仁之行不去处便有义以裁之矣故不穷
       许多当避嫌  便以圣贤自拟王应韶云此鲁男子善学柳下恵之法也
  书戒五条
  吾置书亦甚难子孙宜念之善读之则忠臣孝子硕徳奇才之士皆自此出不负吾所以积书之意也不善读之或仅足谋禄利而已行业无闻物论不与书于汝竟何有哉吾墓土亦无辉矣
  读书贵乎以序而一一则可以致精精则有得而著己矣学不著已虽多何为
  前辈云皋䕫稷契何书可读盖此数公者虽未尝读书亦未尝不穷理也穷理力行以致用学之为道何以加此吾尝见有胸富万卷笔下如流而实于其身不得几字受用者则学其可不务择术哉使皋契辈生今世吾知其亦自不能已于读书但其读之得术耳
  每读书时辄有欲取而用之之心则亦何必多为也然既有是心则又自不容不多矣
  书籍视他物尤须爱䕶小学书载颜氏家训一段尽之矣其借人更须慎
  与郭文博书凡九段
  承文博书拳拳欲得京师中好文字议论以为进学之助吾自到京一向匆匆未有可以答来意唯天官冢宰王公举朝士大夫皆以为方今第一等人吾颇辱其教爱时召至书轩赐之谈论间及书史多有可发吾人志意者因忆数段录寄
  其一
  皇上一日御经筵公侍讲退召问予以大学心有所忿懥一章之旨予略述旧闻以对公颇然之因曰今日当讲先生于此数句各贴一先字谓事未至而心先有所忿懥则忿懥之行不得其正不知若无个事有以激其忿懥彼亦安得无端而生忿懥耶即是有所忿懥则忿懥即著于其事矣又安得谓之无事而先忿懥耶予意公此说尽精切茍非有得于体验者宜道不到此故录之公且微笑当讲先生未必有体验身心之学也
  其二
  中庸道不远人章自诗云伐柯伐柯至君子胡不慥慥耳公亦疑只是一串意谓忠恕贯天下之道如何只把作爱人一端之事吾故意朱子或先入于张子正蒙中所载之三言也
  其三
  论语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公不以予旧说为然曰朱子之说亦未当也忠恕不宜分贴一贯曾子本意是谓忠恕一理贯天下之道而无馀者也故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不知朱子若得闻此说以为何如亦可见此公之高也此方是真学问者乎
  其四
  孟子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公亦以为上句是以义制事方外之功也下句是以礼制心直内之功也且曰尽之矣故曰如此而已矣
  其五
  人之有徳慧术智者恒存乎疢疾公亦谓朱子所解恐未当盖孟子本言凡人之无智慧者心常安泰不知忧患甚者安其危而利其菑惟有智慧之人则心便常存夫忧患故独孤臣孽子身履乎逆境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能在邦必达在家必达行无不得也此说如何疑朱子解恒存为常由存字与由字义本相远此亦可备一说也
  其六
  易经仁以行之公亦欲主当理无私之说谓爱字狭但宽以居之欲作宽缓以区处之此说未能无疑
  其七
  系辞传之说亦多未能合公本治易然于各经亦皆涉猎尤熟于书诗常言我亦垂老方理会学问此亦可见学问之有益于人矣不然此老何以至今日尚拳拳也而公之徳之才垂老而不衰者其有得于学问之力益信矣公今年七十四
  其八
  有一给事中奏请求天下之异才者事下吏部议公偶问予曰此事当何如议处予谢以浅陋不足与此等言论公固令述所闻于朋友间议论云何予对言异才尤光岳所靳亘古不多得今日上之人虽未可绝望当世之无人然亦不可必求其人以实其科端教养精举察而己矣至于天下之人尤宜自量不可因上之有求而妄应其选以远大自励而巳矣况今天下人才大概以科目收尽矣此外所遗异才宜不可多得然清亦疑天下异才或不入于科目但恐亦须以试而知尧之于舜且历试之必若求之于林野亦当先求于庶官之已试者也
  其九
  公又问今学者满天下何故异才难得予对言是固有由也上之人所以养之者本未尽其道下之人又幸际时之升平而售之急耳以生所见言之如生稍知章句训诂人便举而进之于学宫矣未几作经义甫成篇便得补廪以为当然矣又未几作三场文字才可读便迫迫期中举中进士矣一中进士则官已到手或无暇于学或自以为无用学矣其仕而能学者无几耳又或有过时扞格之患盖识见既浅践履必薄规为必粗非所谓俟其熟而食之者也况自幼入小学而其所学者多非学做人之实事人才之不如古者以此故虽有异质者亦不能成异才生等躬坐此病今日虽知悔前之欠实蹈扞格之患矣公曰然吾儿子承裕今年二十三丙午年已中举然吾未欲其急于仕且令静览群书间阅世务冀他日得实用耳此一段似有益于吾辈故详录之
  自警诗
  自怪读书廿馀年于今始解书中意往闻世俗语津津总道读书万倍利吁嗟读书只为利是亦商人而已矣古昔圣贤所树立明并日月照天地非义一毫绝胸中方能充养浩然气方能做得人间事彼志美衣兮沐猴而冠耳司马相公何等人巍巍勲徳甘布被彼志美食兮多是啖同类人能饱徳膏粱薄簟瓢之中有馀味或志宫室事华居寇公楼台何地起丈夫以宇宙为家道义是安形骸鄙或志田宅遗子孙贤而多财亦损志关西所遗惟清白云仍百代荣其裔此外或为燕居娱帷薄之间尤所忌挺挺时贤杨继宗之官能不携其累吁嗟复吁嗟世上荣枯无百年人生芳秽有千祀静言思之吾将哀若复不坚须早逝经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今亟书此我拏诵之每旦出房用提吾耳庶几不至羞见尔
  寄张廷实书
  别吾廷实久矣得缉熙先生倾款连日私以为天饷也翌旦且复西东敬就灯下索笔附上愚见一二代靣论因便示正幸也向日所寄宋地官来华翰及次韵白沙老先生诸诗已领感佩感佩
  人之一身亦微矣而充其能事直至于与天地参者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且看圣人是甚么様下工夫我辈尚何以自诿乎
  每读书时辄有欲取而用之之心则亦何必多为也然既有此心则自不容不多矣
  天地人物⿰柄皆在静上
  道学乃造化元物也故灵
  透地穿天木石眼经邦济世水云身
  心当静处天机现气到完时鬼力随
  与姚徳辉
  古云三十年前好用工吾人年且三十矣将奈何昔项羽之救赵也既渡河沉船破釡持三日粮示士卒必死无还心一战胜之由此遂霸天下夫羽无足言也然能决志用勇直于死中求生如此是亦学者所当师其一节而未可以人废也漳浦姚徳辉从予游将归求予言以警其惰予始为借粗论之会见陈进忠其亦以是语之也
  赠郑温卿宰邹平
  虚心顺理毋激毋随凡弊事且先去其太甚者使爱孚于下而敬不失其上久之无不可为之事矣
  凡能为百姓立久大之利者类非作色于旦夕者所能也
  学者平居常患不得行道一旦得百里之邑而君之多有不乐就之意是皆欲一蹴到公卿者邪安在其为行道借曰今之作县实难然贤公卿由此而出者多矣谓非进徳之地其不可也夫
  自古卿相与草木同腐或遗臭于世者何限而卓鲁辈乃仅以一县令名万世其后来亦多至卿相盖其初心但知为县令而不知为卿相也
  辱误爱索赠言顾暗劣何以称求益之盛心适归来夜已深得恵东云发行在明早拙才匆遽不能成文草草如拾碎耳然何事于此吾温卿平昔所读书多矣
  庐墓文移一条
  钦差提督学校江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副使蔡为庐墓以终丧服事据饶州府呈据本府儒学申据本学廪膳生员周鸿呈有母董氏于弘治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病故至次年闰七月二十六日父又继故鸿居丧三十九个月母丧虽终父服尚缺一十五个月况庐墓未满二年痛哀之情不能自释云云如蒙呈乞姑容在外庐墓私补父服等因备呈到职参照先王制礼不容稍有过不及之差周鸿母丧几一载继丧父则父母之哀一时俱已作于其心而父母之服及一切丧事俱不容不并行于外矣今乃欲于母丧二十七个月之后复修父服如数则是方母服未满之先其哀父之念能且遏之使不行格之使有待乎宜无是理也盖虽过厚之意实非中正之行方今三重昭昭文轨攸同自用自専常刑罔赦吾所期于鸿者要在为善于独不求甚异于人使无名过其实乃为恰好不谓此举乃涉迂怪也故为直之使知所励
  答洪元达书凡十三段
  承元达书一通及问目三条览之知学识进步至喜也前二条所问虽关理致却容易剖析末一条只是度数之间然颇难分理自克忠到数日尚匆匆未暇序答兹遇人便且就末条所问述其管见其前二条稍暇亦当寄复以相质证有未安处便中希更不惜驳难如此往复最有益也
  其一
  按孟子注云周七八月夏五六月则周正月为夏十一月可知矣是乃所谓天正者也不然天正之正字何所安著商正义亦宜然但愧览阅未博不得其证耳
  其二
  易临卦本义云或曰八月谓夏正八月于卦为观其以或曰冠之者界前说也前说是谓八个月也非必以周正言也然周正于遁卦之六月亦适谓之八月但文王系辞时未有周正耳
  其三
  春秋胡氏传夏时冠周月之说虽非后学所敢轻议然每读之觉其曲折费力终未能惬然于心或意经所书王正月者盖谓时王之正月明其非夏时商时所谓正月耳为自夏商以前便已有三正迭用之事矣夏启声有扈之罪云怠弃三正可见矣故夫子于春秋有王正之文欤想王正二字亦有自来不必是孔子所立也
  其四
  夏时冠周月之说朱子当时又尝疑之其说见春秋大全注云文定春秋说夫子以夏时冠月以周正纪事谓如公即位依旧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据今周礼有正月有正岁则周寔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谓行夏之时只是为他不顺欲改从建寅耳愚谓据朱子说则周时之所谓春非夏时之所谓春亦明矣此说与今胡传不同
  其五
  正字既可推移而迭用春夏秋冬疑亦可随之而递迁矣设使今日乍以十一月为正月人必怪之然久之人亦必安然以为正月而不觉其异矣使今日乍以十一月为春人又必怪之然久之又必安然以为春而不觉其异矣试以他事试之便亦可见但周正终不如夏时之善故夫子私以授颜子曰行夏之时若夫春秋所载皆周之事其从周似无疑孔子平日以生今世反古道者为何如人顾于尊周之书乃自犯之乎其告颜渊云云者谓若得邦家而制治则云云也胡氏以为此见诸行事之验也愚未敢必其然傥如其说经文不用书王字矣而又何谓作春秋以尊王也
  其六
  胡氏所据有二说一曰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其书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是未知有三正迭用之故矣既改正便当改月数也又周诗七月篇亦有用夏正者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之类
  其七
  又其一曰后乎周者以亥为正其书始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则知时不易也不知秦百事不师古颠倒错缪何可殚言其以亥月为正已是不识正字为何说矣则又安知改月以从时乎纵使改十月为正月亦一槩颠错耳本无足深论也
  其八
  周以建子之月为岁首未尽善也孔子春秋不之改者据实而录也秦以建亥之月为岁首又全无谓也朱子纲目不之改者亦据实而录也周改正春秋于岁首则从而正月之秦无所谓改正者纲目于岁首则只从而十月之此亦可证春秋于周月数未尝改矣使胡氏修纲目亦将以夏时冠秦月而谓之春正月乎其曰冬十月者又秦之不知师古而偶存古之一节者也然皆无足深论
  其九
  又按庄二十八年冬经书大无麦禾胡传曰麦熟于夏禾成在秋而书于冬者有司于岁抄会计岁入之多寡虚实也此说亦觉曲折愚意经所书之冬即夏时之秋也其与夏麦并言省文例也若大无麦禾为指在仓廪者则大有年亦为指在仓廪者乎
  其十
  冬十月既云建亥则月数用夏正明矣此节无庸疑者自秦始皇二十六年以后至汉武帝太初元年以前俱用冬十月为岁首来问谓纲目于汉武未改朔之前一皆以夏正书之大槩然也但正月之正字为虚用耳
  其十一
  四时及各月数虽易而甲子未尝易也故夏正月建寅周三月亦建寅商正月建丑周二月亦建丑知此则知如今年辛亥须管到建亥之月然后今年岁君始满明年壬子亦须管到建亥之月然后满今俗以十二月交春时为满者非也所以千岁之日至必以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甲子时为历元云
  其十二
  大抵周时虽以建子月为正月然天下终有呼为十一月者馀仿此故左传载僖公五年卜偃言灭虢之期曰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箕鹑火中而下文即云冬十二月丙子朔灭虢林尧叟注云以星数推之乃夏之九月十月晦朔交会之日夏十月周之十二月也是周人固以周正纪事亦或有时用夏正矣盖公家纪事必用周正者时王之制也私家纪事或用夏正者以所自来者远也而亦可见夏时之正有非周正可及在人自有所不能置而不用者也予尝谓凡古圣贤所创法皆不可据今所便而任己见轻改之以周公之圣夜以继日之思其改夏正一节分明改得未尽善况他人乎
  其十三
  三正迭用之说似踈而通且亦有据其试思之前二条得暇更欲写出若他有疑尽可寄来商量此段可质恒谦亦可寄徳馨仲殷二友议之
  圣人心安于正论
  昔有问于程子者曰形貌怠惰而心不慢可乎程子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愚尝因是而得夫心迹相符之说今观鲁论记夫子席不正不坐而先儒谢氏以圣人心安于正释之呜呼心迹之相符也审矣盖知人之箕踞由于其心之慢则知圣人之席不正不坐由于其心之安于正此其心迹相符之理正可以相形观也愚故特举程子之言以发谢氏之意于以见学圣人者必自治心始也是为论
  刘项论
  或谓刘项虽成败不同要皆一时英雄也愚窃谓不然夫英雄以识见为先项氏当垓下之败曰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且羽既以其亡为非战之罪则自古之亡者如桀纣如幽厉可数也其果皆战之罪乎而帝王之兴也又果皆战之功乎此则项氏之识见也项氏无论矣高帝大风之歌曰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呜呼王者之守四方也猛士而已乎此则汉高之识见也虽其仁暴兴废不同要皆未到英雄本色也
  岳飞班师
  呜呼岳公报国之志所以终不酬者果天耶人耶彼高宗秦桧无复论矣愚独恨公之未知权也孝子之于亲也从治命不从乱命公向者亲受高宗肺腑之属曰中兴之事一以委卿矣今乃无故一日十二金字牌趣班师此非桧之为而谁桧为之而高宗听之则亦乱命之类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正谓此也茍利社稷専之可矣公亦素好左氏独不知断以此义耶且其时万世之悲愤既积吾胸中不世之机会又在吾目前朝廷乃无故入奸臣之言使我十年之功废于一旦将不复以宗社为意父兄为念果何说也吾为国臣子誓赤心报国者也矧有成命在又民遮道恸哭者声振野此亦天意也不以此时特出不得已之计脱然于㝷常法度之外而有所敢为则终为奸臣所制缚而君父大事自我去矣又何言哉夫权奸可畏高宗之不足倚吾亦知之矣独不见前日宗留守乎人臣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况污其身以善其君乎当日之事愚以为正当用权以济直驰表而南极陈时之难得易失不敢自坠于奸臣之计以负陛下肺腑之托而延吾国家万世之辱随举鞭而北灭此而后朝食可几也胡为乎竟以不得擅留一语自将哉夫徇君命之忠孰与为吾君报万世不共戴天之雠之为忠也且高宗之所以忍与金和而急召公者亦惟惧吾力之未足以克而反速来祸耳今吾自揆吾力必克无疑矣一举而克之以还报吾君以为如何也既克之日安集之馀人民府库籍上于朝将士卒伍亦约束以俟朝命吾特蓬头跣足步至国门上表自劾其违命进兵之罪藉稿以待粉身碎骨万死甘之吾赤心报国事毕矣傥必吾全则从此乞骸骨归田里终身布衣蔬食自处于除名不叙之数曰后有违君命者虽能成功如此律若是亦足以存王法而白此心于吾君与天下来世矣盖其辙行虽近类桓温而心迹则与温有间不害为同行异情也此乃所谓权也夫权出于不得已者也若果不得已而犹不用权虽圣人无以济事而圣人亦不立权之说以教天下万世矣况公当日之事尤非可以一夕安者乎易有之曰大过之时大矣哉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意大过之时必有大过人之才而敢为大过人之事不胶于㝷常故辙焉乃克有济也是故以天下与人上世未有也而尧始行之君无道而伐之上世未有也而汤始行之君覆典刑而放之自艾而复之上世未有也而伊尹始行之万世之下终不闻有以为名教罪人者使公当日而出此其要归于忠孝耳又非有改立放弑事也谁得而罪之嗟夫大丈夫建大事茍非利己安能为㝷常法度所制缚哉青天白日万世一日也所责备乎英雄者正在此耳今一解而归非惟前功尽弃其身之不免人固已豫知之矣呜呼公何不为赵氏九庙神主惜此去就乎此见可与权者之难也呜呼使公当日雪耻之志既酬而后为桧所害愚亦为公甘之矣
  皋陶执瞽瞍疑
  桃应问曰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孟子曰执之而已矣执之之说愚犹未能释然也夫舜君也皋陶臣也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也瞽瞍寔舜之父则亦皋陶之大父也不然亦非皋陶之属而为皋陶者乃但知有舜而不知有舜之父知有其父而不知有父之父执之而已矣愚恐皋陶于此或有所不安也非惟不能安其势必至于使舜窃负以逃而舜之逃实皋陶驱之也则一时之天地神人其将委之谁乎为匹夫复雠固义也以一匹夫之故而遂废天地神人所依归之圣主于权衡得乎孔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舜父杀人皋陶必执而戮之舜亦听其执而不禁焉如此乃得为直乎夫皋陶明刑以弼教也使天子之父杀人为之臣子者必执而甘心焉斯亦可以为教否乎凡此皆愚之所展转于心而未能寔得圣贤之意者也然则桃应之问也孟子答之当云何窃意孟子当时只可答云若舜为天子其父必无杀人之事也如此则绝不费辞而已足以倒桃应之问矣设桃应复曰瞽瞍向者尚欲杀舜矣何以谓其必无杀人之事也则将应之曰欲杀舜者未底豫之日也瞽瞍之未底豫也舜方如穷人之无所归其肯安受尧之天下乎既受尧之天下则瞽瞍底豫矣瞽瞍既底豫又安有杀人之事也设桃应复曰瞽瞍未底豫舜尝妻帝之二女而不告矣受尧之天下又安知其必底豫而后可也则将应之曰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孟子固有是说矣然无后与无亲其罪恐未易差等此又愚之所未能释然者也且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又可为天下君乎姑记其疑以俟达者
  卫武公孟子孰优
  邵国贤述某人问卫武公与孟子孰优清谓武公实践之学疑孟子无以过其入为王卿士信无瑕可指矣然不闻有大建立于天下后世也使孟子得君计其规模运用当有旋乾转坤张皇皇极之理不但如斯而已也抑六合之内上有天下有地中有人自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颜曾思孟及周程张朱之数圣贤则尽人道立皇极于中而上配天下配地更无所与让者也其馀群哲则槩似紫薇垣中诸有名大星宿环拱乎帝座者也曰然则诗谓睿圣武公又何得为孟子屈邪曰伯夷伊尹柳下恵独不谓之圣乎但谓有功徳于一时则可孟子则有功徳于万世愿学孔子而不为夷尹者也故宰我谓夫子贤于尧舜是亦可以例矣
  论诗
  诗学在程朱当为后世主张了奈何亦混众人作律诗夫诗以言志耳岂必用平侧对偶而后成其言哉既拘对偶则有当言者以不谐声律而已之又有不必言者姑以凑押声律矣是何趣味是何道理其始创为律诗者决非有大人之志有不俗之见者也不可复以导士
  廉生威铭
  廉则威伸清风先人茍举动得其当令之行也如神不然虽周公之才美与师尹之势位匹夫或能胜予也譬之神龙失水抑予非不能论理而徒论其利害也论其利害斯尤可畏是故君子静为本俭为贵李膺按部贪浊闻风而解佩亦自省事而无所系累矣
  静生明铭
  静则生明方寸之府天朗日晶坐照来物物无遁情毗女知废陵母知兴郭公知杞苏老知荆为蜀山人为董五经不可度思盖人心本天地之至精惟节欲定神以养之而不为物所斗则自还其虚灵不然云雾涨空虽泰山在前对之如蒙矧无形之至理与未来之事功呜呼我忆曹爽人固已禽之胸中矣驽马恋豆刍犹欲为富家翁










  虚斋集卷一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虚斋集>



  钦定四库全书
  虚斋集卷二       明 蔡清 撰书
  寓杭州上琼山邱祭酒先生书
  清自拜别而南再阅月矣念亲庭日近私心每以自喜而顾师门日远则此心又有不能不自惜者何也清生扵远方自其少小始解人言语即闻当今天下有老先生矣稍长颇识读书时时从长者求得老先生所为文章诵之虽浅陋不足以窥测其奥然窃见其词气老健理味悠长而光明闿爽正大无奇语无难字而亦无软态读其文者贤愚皆获其益意其胸中所守确然而表里洞达当以气节道徳名世者也扵时虽未由一挹春风而心则以为依归所在久矣顾踈贱俗子仰瞻天人何路请阍凡更㡬春秋乃今得至亰师群四方之士以观盛徳之光扵阛桥之下而又得在与进之列时赐教督以开发其愚昧凡平生大制作欲以订既往以垂将来者皆得而伏读之扵是向日之所慨想慕望以为可仰而不可亲者一朝为知己清自念亦幸矣用是深愿得留供洒扫以卒业焉而鄙人家宅之私竟有以夺之曽不逾时遂尔趣归百年之幸忽自弃之他日尚能必得其门而入耶顾彼四方山林之下稍有志者仰清誉而读雄文尚欲奔走门庭一领馀光而不可得而清也遭遇若此乃亦自弃而归然则是归也尚得如老先生者为之依归耶纵能私有所进而凿空杜撰其能㡬何耶此清之所以怏怏而自惜焉者也未审比日尊候如何清途次藉庇粗安第近南来天气弥热舟中不能常亲笔砚所命批点易经大全八册尚有一册未完负罪负罪清窃谓此一经者当时诸老纂修既不依古易编次如象曰彖曰等字至今不知何谓而所采诸家之说又或多咈扵义理而乖扵本义至朱子有向前未定之说明与本义不同者亦多搜掠以备成书使天下学者犹或纷扵多说而靡所适从似扵古人所以一道徳之意犹未也呜呼当时诸老何人也犹有此憾况区区浅生俗学安敢有所是非扵其间哉承命以来无任愧恐姑以本义为宗而以尊命为㩀自程传之外凡合扵本义者批之其非本义意者空之有虽扵本义不甚切而实有发扵义理者亦批之有虽切扵本义而一意错出者则惟批其一二而馀皆空之有本义意兼两三端而彼仅得其一二者则亦批之有文采甚烂似扵举业可用而实词胜理者则亦空之有数十句皆通而仅一二句未妥者则批其数十句而空其一二句有数十字皆通而仅一二字未妥者则批其数十字而空其一二字有连板数说无一切要者则皆空之有连板数说而无一不切要者则皆批之但主理胜不甚拘举业要用也然而亦在其中矣至扵训诂名义之间大体凡例之际虽非举业所急然切以为此等处乃入易门户学者尤不可不理会故亦从而批之若其中闲字稍有可略则皆略之矣所恨性质愚鲁工夫尤极麄踈殊不能得其精当以副尊意徒能用其一已井蛙之见而已窃料朋友间见之必多有不合而疵议非笑者然而区区选取之间盖亦未尝无说也惟老先生清暇时试一过目而加増损焉则幸也独系辞传一册义理最为微妙众说尤为纷拏闲尝取而读之乃有思量移日而竟不得其归一之说者故未敢下手也夫上下经义理非独易扵系辞传也经中一画一字中涵天人之秘亦乌可以易言但却自为条项可以逐一理会又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既曰材曰动则有迹可寻矣若夫大传则多取源头大道理发之动数十百言所言者或三才之道或鬼神之情状又或先天后天图意也此岂浅生俗学所能定其说哉政使有得扵万一亦岂能自信其必然哉故此须老先生自裁之或更命工夫深者理之乃庶㡬不误读者耳清固不敢非特以舟中天热不及为之故也遵命扵河道屡访海大尹舟欲以附之竟不遇今至杭州因以托张鸿胪云
  与孙九峯先生书
  清所以见怒扵宁王者一是贺王夀之旦不得已独去了朝服中蔽膝一件为嫌其服制与在朝行扵亲王者不同而与行扵皇上者无异也二是三司官旧用初一十五日朝王而扵初二十六日谒孔夫子清乃力请三司勿徇旧例俱用初一十五日行礼乃先谒孔夫子此乃以正礼处王王却疑清有他意扵其间也三是王素有憾扵林待用都宪䜛人因言清与待用颇厚王遂并怒清而力求清之短使人扵亰师传谤欲以并坏之不知清碌碌凡品岂敢望林公高致王亦待之过矣抑清在官尽有过失然亦皆可对人言者固不之恤也四是王素知清无学术一日扵宴侍间故设机械直讥其不能诗文清姑据理对之为稍咈其初意盖朝廷方面官岂容藩王轻易挫折也至扵奏讨䕶卫事清当时已知为王积怒而同僚又有挟术相倾者宁复敢一语及之王乃对三司道清独有后言明欲诬以非议诏旨之罪清故因同僚之谕亦明言王者不宜轻易发言朝廷按察司官藩王亦不宜轻易讪詈且王此语必得之人所传言若所传果真岂但可发之扵三司便应以闻扵朝而罪之然传言之人必得以为证固未可轻加诬也为此累不敢轻自屈以取容随其多方捃拾乍冷乍暖自信有道理在也特闻此王府中诸般左道俱有诚虑一旦死扵无名则非惟有孤朝廷任使及斯文责望之意而吾一身上关祖宗所传付下系族姓所籍赖者俱未有一毫成立亦可虞也故遂决意引疾致仕耳此其大略也馀不敢尽言想近日江西人士至亰传说不一或有失真而惑知旧之听者便中姑略及此盖清亦不得已而致仕耳岂是能高者况官任提学亦无用别索高名也若有意扵高则矫激矣清不为也但今得善其退亦幸之甚矣相见知无日造次琐琐代面心照可也自知而密之可也正徳三年正月日某再拜
  上天台谢祭酒先生书
  清家居时提学周时可先生尝为清道及盛徳云秉礼持义一时学士大夫所共推重清虽不肖心已知向往矣已而得赤城论諌录读之又得逊志斋集及赤城诗集读之三集者皆执事所订定表章其所关渉与近时人所刊行泛泛者迥不类执事所养扵是益昭然可辨私心益用勤向慕不能忘第愚下之资不能遂藉是以私淑为愧耳三集之中逊志一编则天地正气沉郁百年而㡬泯㓕者一旦遂得其全以显行扵当世执事与黄亚卿公及前学谕赵先生之功大矣噫如逊志者盖千载一人也天地幸生斯人而乃不终祐之使斯人得竟为人世用天地果有知乎哉痛言及此使人直有追憾天地之心柰之何哉使斯人当日得尽行其志愚以为伊周格天之业宜亦不远而竟止此谓之何哉吾知良工为之苦心甚矣篇为之收句为之订今日编集之劳不减昔日著述之功矣遂使其正学其义气今得与日月并垂光扵天壌之内人人得而仰之自当万古不磨即此亦可以见道理之外利害成败所较终不多古今真可以旦暮视也理长扵数亦明矣而执事之功亦扵是乎有不可磨矣始清得览是集时以为执事盖逊志知己也于时荜门私愿只欲得执事辈人当路为斯文宗主庶几得以幸斯人而今日执事所位实宗主斯文之任也岂非今日世道一机会哉清知执事自是得专为斯文出气力凡关系世道好事在所得为者皆不久次第见矣近之为国家生长人才远之为宇宙春秋是非进之而遂断国论赞皇猷以尽出其素蕴者盖皆自有其地如所闻近日条上六事亦其重节目也昔人只云仕宦当作执金吾执金吾趣味如国子祭酒其小大远近岂可以同年语哉此天下知执事者之所为共快固将大有期扵后来也清向得见执事扵刘时雍方伯所继遂进拜扵朝房以十数年之仰慕而幸得瞻望扵一旦乃又若淡乎其情而全无所云云者清自知固甚明恐执事过听未知清之愚下而与进或太早耳盖清蚤有慕贤之心然慕来慕去至今尚未得所慕到手今此之来碌碌何为秪是为升斗之禄从事簿书求免责而已故每见贤人君子谈吐间亦不欲多及好人好事有似乎厌言之者而亦不欲数数往来扵大人君子之门者以受教未有其地徒多往还无益或秪为贤者累也此岂有志慷慨旧励者之为哉诚有自知自处之一私见意执事或未之察也因便真吐其情云执事南行时清以贱疾在告不及拜送至负至负久欲奉书一谢以素拙扵翰墨尚未及也近者家叔父监生睿从御史刷卷复命来京言执事扵语次曽一齿及且又有所𠅤教直以行时势所拘制不及禀领为负耳生得此益増感愧昨因家叔父复监行迫简率奉谢未尽所言兹者人便特此少布悃素庶几执事亦得知生非自甘于外者云
  寄周黄门书
  南都别后执事之风神道履常耸然目睫中清自抵家忽忽六七载匆匆仅如数日其中忧故孔多百不如意分内可知不欲缕缕既而得睹执事扵壬戌登科录继闻两县卓异政迹虽音问两阔而中情相爱如春矣即今擢位黄门亦得行其道之地而大行所学使万物各得其所之阶也懋哉懋哉尊府老先生九月初遇此病中幸得奉侍半日辱所以䇿励不肖父子者深远备至铭心之感有难名言前此清有书托陈进士锡斋转奉渠未果行又有托陈克谨寅长渠又以中途得命留家不竟达只此片心郁郁莫展久矣其为负也清禀气既驳且弱年迈五十而扵分内曽未能一成立今兹冒名提学而实学不闻道力不副心自知有负兹任徒贻斯文羞况学政所关尽重岂容老病庸流久尸其位不即自引退哉已扵七月驰本乞致仕今只待报到即行傥吏部或更行勘镇巡有相留意亦当继有陈也适因丰城令朱君佐行奉此少申数年契阔之情病中不次不悉统祈心照外奉韩柳文一部备览又程文及文移各一册不为知己者自讳其丑也
  与陈时安宪副书
  自己酉岁七月都下一别抵今适周二岁敬慕之心未尝少忘去岁论裁减宦镇以靖地方一䟽堂老三位皆啧啧称当清亦私录一通近日为公借㸔亦皆以为切实精至之论也顾斯言之行不行其所关系岂细故哉然自公发之安知其不终行扵后日也且公节行政事色色出人他日将必有以慰民望者固辱爱小子之所愿见者也林待用今已长宪云南前在云南数年威恵甚著下民敬信如神明林廷玉先生在彼巡按每书来辄推重且曰所知乡邦中最出色者矣李贞伯储静夫在南都学行之重人无间言果符向日所谕近又有王鸿儒者字懋学南阳人年三十二三学识不减静夫而励志有为又皆可望但自以学未成尚韬蓄其锐他日当有见扵世者因并为吾人及之意皆所乐闻也懋学今为南京户部主事兹因提学周先生告行益注怀仰临纸初若无可言忽不觉缕缕又清友郑昇者侯官县人今为广东掲阳教谕其华藻似不甚出人而其学最正文亦自好行尤可重来岁广西若缺考试官此人某所任也亦周先生所知者公可恊赞然非其有属扵清也幸亮之如不缺人则已不宜固必也
  上东山刘先生书
  清戊午岁寓都下得拜送老先生致仕南归当是时老先生已绝念世途自分与赤松子为伴矣既而为先帝所简在士望所推戴幡然复起为国家担当大事无少趦趄前却之态此岂止如近世名流期以一节自高者所可论其涯量也哉且老先生数年在朝廷天下士夫人人知其不可一日无者况重以先帝之遗托去之一字在老先生岂忍⿺辶处出之口而形之辞哉彼人念不及天下大计识不剖破世间黒白而徒颠倒公论以效顺私门而老先生则因事见㡬欲以全一生之大节欲以全君父之大恩欲以立士夫之表则固宜决扵今日之一去也然老先生今日之去为老先生计固得之矣若为朝廷计为天下计则有大不然者不知谁当执其咎耳清自别去南都近二年家居又六年自知凡百有退无进自甘槁死扵下矣乃承老先生列位当道不弃使供今日之事真所谓以蚊负山者日夕战栗非可自知而令甥李学谕亦能察此意而相之庶几可不至甚得罪扵斯文清亦自揣矣果才弱不胜便当及早引身而退当不令重得罪扵大人君子辈也数年以在草野不能致书古云莫谓无心向门下也曽终夕望三台清之情正类此兹因令甥之便敬此少布其私莫尽愚悃惟俯赐道鉴幸万
  与内翰汪二先生书
  清不肖奉辱二位先生知遇及与进意良厚感佩何可当自南京归家仅数十日而家父丧百愿违心以故久不及修问吾府尊来承教帖益用感愧清今服阕已一年然先父母之葬仅得封圹而未成坟大父母葬失其地久未能迁亡妻亡儿尚寄浅土近日次儿年二十复丧百苦丛身家贫累重且志荒业废自顾益无可仗以自立者北上之期未敢卜也兹因吴公便病中裁素一伸情悃吴公真有古循良风居今世而肯如此做人如此做官者绝无㡬世道之薄可叹而信郡之多贤益可徴矣夏末惟二贤千万为国家为斯文顺时保重是祝
  寄李宗一书
  陈宪佥到承恵翰并香枕感感来翰谕及贫病一节词情颇切清亦适病中念宗一也久忽得此情悰何如也然此事自有宇宙来贤豪君子亦不知是多多少少屈受而无词矣柰之何哉义命二字正须扵此际有安著处耳清贱病已一十年非止今日宗一所素知而始终一贫债负辗转则虽宗一有未尽知者兹不欲多及也静言思之儒者致用尚欲经理一世康济群生而今数口之家生计乃常不办至数数仰资他人贻忧父母才之踈劣如此亦可自考虽然士之常也今少宰彭公自号从吾居士者素贫也贤者自结自解自爱其身以有待吾一身亦非止今日吾一家所取赖而已也大凡背疮多是内有愤郁不堪火气横出肉理所致昔人困此者见扵史传多矣吾宗一何縁有斯疾也何縁有斯疾也今虽穷不犹愈扵遂死乎自爱自爱清不能为子力也清亦尝有自解之法即今卧处自题云命好徳不好王侯同腐草徳好命不好颜渊任穷夭非敢以徳自居也用以自朂以见贫之外又有在所当念者耳衷情缕缕临便増切贵恙后气色果何如注想如在目前
  
  气体肥厚之人饮食常要甘平味多病后痩减亦然此又养生通法也清每年夏来一日之内常两餐用粥得免焦渇只此一节亦不知是省了多少药物耶冬亦一餐用之酒最能败肾且昏神宗一戒之气体厚者能戒之久后自有一段分外精神今人多不晓也李白王勃素嗜酒未必能助其兴然其本原正大聪眀为此汨没多矣陶元亮亦每自谓嗜酒然料其人决不肯饮至昏醉故能全其真而见之文章者若是其沉郁而光润不为酒困何有扵我哉此当知圣人之不得已处然自不及乱矣
  
  三代以降井牧之制不复又别是一乾坤矣天下之生纷纷董董上之人大槩都不甚照管他号照管者恐亦未尽其道只是任他自贫自富自有自无惟知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而已田连阡陌由他无卓锥之地亦由他也则夫今之士者上既未得有官者之禄下又不得为农工等事老者欲安少者欲怀如何得全不为一家数口计长远而徒坐守穷饿朝不谋夕哉许鲁斋先生固尝有言以教学者矣足下且有二弟可令事此但要戒令勤恪不华如清则孑然只身却有难者耳近日亦颇为此费心非是图货财滋植但得免债负能自给斯过望矣借人钱本令的当兄弟或义男营运生理此决不害义但营运要取利少而平穏者是长䇿耳亦恐欲速不达也因便寄去云云
  与黄徳馨石仲殷书
  进孙至承来翰及佳恵近所得如何闻㸔中庸序已毕亦见得与大学相表里乎盖所谓道统之传者即大学之道也所谓允执其中者亦止至善也仁义礼智之性道心之正也气质之禀不齐所以人心惟危也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者格物致知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者诚意正心修身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不过如此是乃所以齐家治国而平天下者也盖昔者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以是传之孔子孔子以是传曽子而及子思元无二物也区区近来贱体如旧偶阅孟子尽心下一篇才毕自别后多牵扵俗心绪董董虽曰㸔书得处无㡬大扺惟三十年前用工也二友勉旃
  复李宗一书
  自古凡未及一面而辄以襟期相付与者其气味类非人所知而执事以施之清拜赐厚矣然惜执事之误也清泉南一俗士耳凡百不如人执事不知清敢不自知往者年颇少志颇锐览古对圣之时容有分毫不自揆之意今则愧悔满胸怀矣此其故何也念之可哀领吾林先生手教及味来翰意知执事方击楫河洛间隐然有收功一原之想壮哉行矣百年易暮若眼前一切亦岂在所扫者离乎此又不足以言真矣盖其最𦂳处全在不言中言及此清惭负天地君亲惭负师友矣执事自爱不尽所怀一见何日附奉笔四枝墨一板表意耳
  与黄徳馨书
  累承来书知所以爱助我意甚厚益友之言岂可多得吾虽未能尽行之然不敢忘也渉世甚难蓄徳宜豫静之一字更须扵动中验之动而不失其静乃为得力反复体验又止是虚而已盖居常一念及静字犹觉有待扵扫去烦嚣之意唯念个虚字则自觉安便目前纵有许多劳扰而里面条路元自分眀无用多费力而亦自不至懈惰也且静亦须虚方是静本色不然形静而心骛扵外或入扵禅者何限人心本是万理之府惟虚则无障碍学问工夫大抵只是要去其障碍而已此言吾未能尽行之但仿佛似有一二时袭得此光景者或非意之来应之若颇闲暇至寤寐之际亦觉有甜趣故吾妄意虚之一字就是圣贤成始成终之道今且与足下一私讲之试订其是否人便可书复也此等言语足下只自知之盖吾平生行不掩其言甚多工力未到故态时发则此等言语秪为人作口实笑谑耳今岁科举不知足下与仲殷得了此否
  与周提学书
  久不觌模范昌胜翘仰兹赴礼闱道三山谓得领片时春风之赐用壮万里之行至莆乃闻旌斾自漳南返岂天啬其遇耶窃闻之有识者云仕宦当作提调学校何则以其得専为斯文出气力为国家生长人才又非其他官比也尤在持重为之耳生既不获一面𦕅以是一言献而狂率之嫌不敢避也途次不及致详幸察
  与陆宪长书
  清辱知爱最深感荷何可忘自甲子岁奉书山东后枯守家林莫能嗣音愧负愧负近至江西得邸报知擢宪吾闽海道一带千馀里自此当波恬浪静矣且八郡之人至今饱公向日徳政扵今继之信乎事半而功倍也清到任已数月秪是纷纷度日曽未有丝毫之力扵学校间视公向者一日了数十大公案犹绰乎有馀裕人材相远何如也愿益为国家为苍生自保重便中特此申意附奉小书数册手帕二方殊不能尽下情
  寓九江寄宗侍御书
  自执事以疾乞归生思仰不能已苦无人便莫知贵恙平复与未后得张元器先生及饶侍御言贵恙久已平复但意坚不欲起盖先生自有见也生非先生谬荐不得供事江西学校愧劣才不胜重任日夕凛凛如蹈春冰恐有孤朝廷任使及吾先生所以论荐之盛意矢心扵天不欲扵纸上缕缕惟先生便间有以教戒之又幸志同先生数时不惜教戒受其恩知同此感佩也适会辰州太守陈行且诸生试卷未定造次仅具大略不尽区区惟顺时加重将来当有大为国家宣力之日耳
  与畏庵朱先生书
  向者自浙江来知已擢湖广右方伯继又闻已转左公辅之拜想在旦夕正人得路国家之庆生民之福也何庸喋喋清幸不为君子所弃外辱收而置之教导之列铭心刻骨自不能忘奈庸下之资只今居闲犹不免与俗冗相还往且持不愿之心以酬酢乎其间得一失百而又力未能自拔而遂去私怀凛凛恐终有负扵大君子之门他日虽欲自新其路无由且大期已迫耳兴言及此甚自愧屈也向自南京归自以家父素康强少计之犹当得十年团圝之乐不意⿺辶处有今日之事复何言哉今则是永感之人矣又何所不可哉且进既不能有分寸禆益扵当世退又全无以自异扵流俗况且闲居图自逸扵势似便且易者而亦未能鄙拙之甚可知以此自知不敢复有厚望扵当世而仆仆为行计也闻吏部近日方严起复违限之例清亦不顾矣便中径述其私琐之直如在父兄前语实恃恩鉴不罪馀情陈通判当知其槩
  与曽侍御书
  伏在丧次諠寂殊路使节行留传闻不一自诿契会将复有日不欲琐琐扵书问间尘渎耳腊月廿一日已奉先祖母及先母之柩至二坟所本卜其日先葬祖母俟先母坟成之日则葬先母不意临期即有拘碍今改卜正月初五日葬祖母十一日乃葬先母也初三日在先母坟所承本府罗同知遣官至寒家送皂隶二名云察院所遗者讶未得详即以初五日葬事回家过府问故罗乃出院牌见示读未终竟惊愧汗浃不能已清一颛蒙庸俗人耳若曰颇知分不敢求称所欲不敢亏负扵人则或庶几若曰学行云云则岂不自知况本蓬戸荜门之子孱孱碌碌之人幸际明时得侧士大夫末尘自父母而下咸获霑被恩馀衣食之类视前加厚矣近虽有疾幸赖药力已就平复二丧且以次第举葬稍遣目前尽为过分抚心惴惴惟自待之不称而惭愧天地君亲惭愧贤士夫知己耳近者本府县以执事及诸公俯待之故益加意相遇颇出众人之上罗同知清慎自持当官绝不闻分毫有所取受而为仆措置治坟之费及分俸米见恵此礼罗历任七年未曽一施之他人者也隆意所向人情増光知感知自岂特仪物间哉噫仆之负执事多矣岂尽知仆之无所识知无足存录也哉今者院牌又复云云独自顾何人而敢当众人之所不能当受众人之所不能受者哉昔郑綮为相有自知之言后人以为郑五才实无取惟自知一节稍可赎愆仆窃是之抑思古人亦有直自担当者亦有径行不辞者大抵皆自觉其无沗乃能自安如执事此举诚非不肖者所能安也仆又非能矫激立名者庸劣之资求同众人尚惧不克况敢求异扵人哉万一中有矫意则为重负斯文知己骨肉之情神天当明诛之或暗坏之为人间矫激者作戒矣所以不敢安受者特以自知不任而却冒然利而受之以重伤贤者之明实所不可故同知虽屡遣送终不敢受亦庶几用此一节赎愆者也且来仪仆虽不受不凡之厚意则固有出扵物外者矣如或者以为执事施礼扵仆而仆却之则为全不知执事与仆相与之际者矣此意非可言尽惟知己虚心鉴谅当终收之度内也使斾北旋应在旬月内外续奉未由在途在朝幸加自玉为国之光为民之庇过苏郡会贵僚王先生乞为申再三意
  与碧川先生书
  生数年跧伏家林忧故孔多不敢陈渎然区区怀徳怀教之心虽在多故未能暂忘也恭惟先生硕徳宏望台阶在即而乃以微恙力求退休上为天子之所眷惜加恩下为中外士夫之所光荣叹慕令始令终光前振后门下生实不胜慰愿之至清去岁四月至江西供职向自揣孱庸况病疾素多自分槁死林下矣今乃复叨窃此职且此职乃人之所易者生屈扵才反以为难以此久稽奉问而负愧益深中情益切每一见惟德年兄便觉愧心勃勃且丁宁遇便见报者屡矣而至今乃得扵驿舟中薫沭拜此惶愧惶愧伏惟老先生台斗之明渊海之量必能俯照不肖清而未忍⿺辶处厌弃之也近者丰城丁监生到亦蒙鼎言存问感激感激向生求高祖墓表老先生犹惓惓垂念但以清所䟽事已失未及就请不日便当续录申请倘得赐贲尤不世之光也
  寄梅一之书
  相别忽一载馀怀仰殊深执事学正而行介区区窃所叹服企慕而未能及也然为贤者愿望未涯更望少济以中和阔远气象如何大凡气之所在理即随之而得夫浅深也恃知爱辄质所见区区凡下之资过悖尤多所兾便中痛指一二使得早救分毫如此往复吾人庶不为虚相遇者嗣续一事虽曰有命然固有大理存阴阳和而后雨泽降夫妇和而后家道成或阳亢阴怯则志意且不相属生理何从融结亦非造物者所授也区区此言渉鄙䙝知为君子所不韪然天地𬘡缊男女构精圣人扵易言之矣执事今日岂厌闻乎文献通考己承寄到至荷𡩋永贞得相闻否董汝淳储静夫王懋学想时相见诚人间乐事也
  寓九江上秦太宰先生书
  生自拜违来私门多故非所宜渎然拳拳恋徳之心未始暂忘也向恩门内艰生仅得拜一慰帖及小奠仪洎后遂不能嗣音罪负自知实赖台慈照宥生违教后亦只如旧日碌碌耳况齿益长学益荒兼才力素劣弱又以是永感之人自甘枯老林下与草木同腐矣乃辱老先生平时齿录当途绠汲使得供事江西学校间第此任甚不轻而不肖生甚弗克负荷旦夕凛凛正自不知将何以报塞朝廷任使之万分以不负我老先生教爱造就之盛徳耳生今年五十有四而早衰有甚扵六七十者虽曰不忘学然所进其能几何惟旦夕勉强自清其心自平其气凡扵学校一切事务一听扵道理之所役使耳所愿务其实而不徇其名要其成而不刻近效不敢以文章为人才之实事而必使学者反复思惟古先圣贤所以著书垂世之意与我国家之所以教人读书而以文章取之者究竟其意之所归宿果安在此则生今日之所以汲汲而未敢多语扵人者也老先生恩同父师故敢及之夫民至愚而神也况民间俊秀清敢欺之乎抑能欺之乎清之所以期不得罪扵朝廷期不得罪扵老先生期不得罪扵斯文者槩在此也生恃恩厚偶尔及此不觉繁絮惶恐时序寒煖数易惟吾老先生年尊任重当为国为苍生倍加保爱至祝
  与方石谢先生书
  生曩岁因叔父睿贡书后即奔母丧到家又遭祖母䘮虽非承重丧门未可即吉故在家日久既复京又失长儿寻改南京数年间忧患奔播少有宁日百事俱废故虽执事之门亦久失扵问候所恃大贤汪度有以亮之于形迹之外清今乞恩终养者诚以父老身单而子㓜此目前当由之路无容疑者顾发之迟矣发之迟者私心牵之也然虽牵于私而终不能安既而思之凡心之所不安便是天理之所不许不若听命扵理图得心安之为利也昔人所谓乐志云者疑亦文过之辞耳愚意但自身处置得是即是为亲也又清自知从学失其术垂老不得实用故数年素餐一绩不立使复迟一二载或得循资少进尤患所以立也自以公既不能有益扵时私又背弃其亲而图计其外不计其内虽复生世百岁秪益以负君亲故此举必求成而后已而亦不暇计亲之养与其身之已老也适得孙志同书谓执事闻清此举始有惜清去之意既而亦以归养为然盖执事之所以然清者非人所能尽知矣此即所以厚清也志同素厚清所厚必以正此举全赖其成就尤见其不肯俗清也清今既出汉西门心始少安自谓亦求以不负师友之一节也因便辄吐其情用申谢意外此斯文之责天下之事其属之执事者计自有本末有轻重既到手时必不放过矣小子何知述至人之望扵执事者如此耳
  与九峯孙先生书
  奉别益久仰徳益深闻令器从一已冠婚而志行不凡克守先生家法益用慰喜清家城市而心久驰扵溪山岩谷之间然困扵无力至今未能超脱以去自愧自悼百事无成计大期不远将怀羞入地终无以自白扵世可柰何哉人其亦柰之何哉适漳州进士石腆见过造次附拜因及不肖情事如此所谓贻知己羞者也向者从一加冠清恨不得观礼扵阼阶之下兹附小仪致贺乞勿外久负字说之命以尘心俗笔至今惶恐不能成文愧罪何可当尚期汪度未即加谴也清又念自弘治改元得官在职者七年而以事故家居者十年所见朝野之事虽醇疵不可一槩而独皇上圣徳凝然不动环海大纲万灵妥帖实有草茅书生一旦得富贵及自负才气志节之士安恬之久所不能持不能到者居常以告乡父老及子侄学生辈使知有圣眀之徳覆帱之恩而自庆其有生之幸盖谆谆缕缕言之至为或者所迂不自厌也比忽闻皇上为边情累勘夫实事乾纲独运电烁雷轰惊群蛰扵九地振王灵扵万国甚盛甚盛快哉快哉可以徴圣徳之涵负可以期生灵之永泰可以卜国祚之绵长鄙人数年所得喜事无此比者而乡人得扵传闻亦以信清向者之言为有以也所恨清腐劣之甚不能为眀时展效尺寸如得及早明白自退一意与村学生辈讲说人伦物理相勉相励相与服行而固守之以求不甚愧扵为人不甚负扵君亲师友亦庶㡬其可耳而格心赞治修废保丰事业则自有当世诸贤哲在便笔及此为爱我者尽不自知其孟浪也静夫希大进之尚质诸先生以造次俱未能致书然拳拳向仰无时忘之倘问及乞为道意否则不必也静夫先生近有书到随当修报矣清旧有读中庸私记一部甚冗秽近因诸生之求忙迫稍为涂去其太无谓者而出之名曰蒙引初稿明其未为定说也且今以寄从一目下备㸔正望先生公暇赐一裁教示下乃幸仍乞转致静夫先生同赐教示也大学亦已完语孟及易经俱有之以欠温故姑俟后图郑仲平先生李宗一先生各有子侄读书倘来取幸次第与之并乞达求教意
  与都宪吴先生书
  生自向者南都奉违不久即以侍养归家寻遭先父大故兼荆妇次儿继亡家寒而事冗地僻而交踈以故老先生之擢山西擢河南皆久后乃得报惟今都宪之擢四月即得之福州圣朝所倚以为西南一面长城而一方数千里生聚咸所仰哺取给焉其任亦重矣哉况庙廊梁栋需材有日平生所学所负将次第为斯世斯人尽出之此其为庆岂敢止以为乡邦之光姻戚之荣而已也哉更念盛徳不遗微末生家居尝两辱江右手教去冬博士张颙归自河南又得尊赐书仪感荷稠叠殊缺修谢至负至负兹有禀闻贵祖坟在晋江县三十二都与寒家石壁山祖坟同乡且相近二十年前便已承委查访全然无以复命今岁二月因附葬亡妻扵家祖坟之左暇以访之郷老遂得其的即挟与同按故迹令祖坟故址宛然盖有被堙没者亦有掘穵未尽灰土尚可认辨者其本都诸人能为证佐者尚多倘及今不追问恐人事参差岁久益漫耳清怀此欲陈有日意欲修书至云南不拟尚在南都谨特此报计老先生闻之当自有权度矣目今泉郡知府慈谿包民敬名溥亦南道中人似当移文托其用心勘处并立石标界以明大家水源木本所在如更得贵宅旧藏墓志谱记之类录附公文之末使得一一按实而处之侵者益无辞矣清近试省下三学诸生试卷方阅未毕又值同僚新任及他期会旁午造次奉状情不能尽言不中伦统祈台照海涵不宣
  谢梁叔厚编修寄恵陆宣公奏议书
  敝郷陈先生至张家湾承赐陛宣公奏议二册仰惟一代真佐其精神心术尽在此书微执事见爱清何从得此快睹也第愧不肖弗克负荷耳在京时屡欲假片时从容以请教而以疾见阻登途益用怃然便中敬此申意
  与柴墟储静夫书
  戴地官来承惠郷录并手教谆谆所以为不肖计虑者至周且切矣敢不敬佩坟宅一事亦有大理盖人物皆藉气以生亡者所蔵亦在大气之内故自坟而言则本骸得气遗体受䕃自宅而言则风气亏踈断无佳产寒家百馀年来世衰一世清虽忝士夫后然百病丛身百事不立子长成者连丧其二家计借助居半凛凛乎名节之倾门户之落疑亦坟宅气数之衰使然有非区区人事杯水之力所能支持者故不得已因祖坟之水湿及妻子卜葬之未定而仆仆乎风水之求也此情岂容自讳扵吾兄然清即今自断每成一坟除买地外仅费五七两之数茍且完固而已不肯同俗作好㸔事此又泉人所共鄙笑者清独不恤也执事扵此亦可知清用财之槩不然所犯必多异议将滚滚而至矣明年将如来谕受徒讲业并可删改旧日书说或有小益扵童蒙所恨只是文字上工夫耳今复何言哉草草申谢馀容续陈
  
  承示所著夏姜二女墓志铭摹写深至二公平生晔然在目虽老朽犹觉有懦夫立志之意感佩感佩清扵四书易经草说旧日只誊出大学中庸二部及易上经十卦然尚未得删定馀则芜秽尤甚未敢示人不意无识者盗抄并以付书肆刊行而差字讹句多不可读今欲就林下温𬊈整理又以诸故坟皆失地存亡两不安方请广信周姓者来为改张而贫窘独甚或有地而不能得或虽有地而不能成坟岌岌扵怀卒归于任运而已清北归他无所恨者平生负君亲罪万万今谓之何哉因得所示二铭益自悼其枉生耳
  
  病中遇故知某人考满行谨此奉通信问吾兄过部以来舆论甚服谓敬简二字俱得之仆得此寤寐亦慰喜也但闻贵体尚薄弱后嗣至今未充此亦当内自谋之要亦有大理也要皆当及时谋之先贤谓人谋孔臧亦可回天命大抵天扵天下善人君子决不能一一顾盼扶䕶得到而使休咎吉凶各得其所也故人当自尽人谋人谋者亦孔子所谓务民之义也人谋尽而终或不得乃归诸天耳推而言之此孔孟所以欲回三代扵春秋战国也此南容之不废盆成括之见祸所以不谓之命也朱子曰濂溪极力说个㡬字尽有警发人处近则公私邪正远则废兴存亡只扵此处㸔破便斡转此是日用第一亲切工夫精粗隐显一时穿透又曰食芹而美甚欲献之吾君也因便琐琐及此宋孔时已到莆仆约今冬行縁家父有祖母服未阕阕日将为小儿冠婚乃行耳
  寄林待用书
  阁下一举义声在宇宙清无庸赞惟阁下益为国自爱举一事量不至一日废也窃谓所以永终誉者实在此因张太常便率此奉渎所恨相去不二百里而不得遂一面引领壶公可胜怀仰之至令尊老先生暨贤昆仲不及别具希引贱名拜意阁下亦尚宜速行乎
  与畏庵朱先生书
  今春曽具素书附饶侍御榶便至临清王思徳宪副处托为申上老先生尊前计其时适有变故或不便扵申达然至今亦未得思徳报也生自去夏至今秋为考试事颇劳因而得疾自知庸才弱质难以应世成务七月初已恳䟽乞致仕今此待报矣生初未知老先生北行变故所由近得一士夫过南昌略道王太监事当时自巡按以下皆谓不必举闻惟老先生必欲行之却自多此劳攘云诸公共谈者亦多以为然生愚独不能无疑也夫人主春秋鼎盛岂可令手⿰氵⿱口肯扵罪状不明之人耶刑人扵市与众弃之今也不然设或出于左右者所矫虽巡抚大臣亦不敢问谁何亦竟不敢以闻此其弊将何所不至谓有忠爱之心者能漠然不为国一计念耶且他日或有究诘其事者守土之臣又将何辞耶窃谓老先生此举于理与法皆得之而闲邪杜渐忠爱恻怛之意尤可念故虽卒以此贾祸是亦理势宜然而老先生所以辨者也此外又何足计耶便中特此奉渎起居踈愚不识时忌惟老先生必能为慎之外附鄊录二册备览
  
  近者谢洞教谕至承教帖并日书墨刻感佩何量陈宁进士至亦能道尊意且感脚力之赐此清表妹夫也清去岁十二月葬先父扵南安先母旧坟水湿今徙合葬焉坟去城四十里恨太远也但其地颇有生气穴位八尺之内通是五色及黄紫细土牙关小石亦有五色者私心颇以为慰亡儿存畏亦别葬矣惟先祖考妣旧葬乃过龙之地当亟徙葬而力未能及也姑俟年终为之清今年亦不免教授生徒其富者束修礼亦受之以助目前之费但舍己田而芸人田其终两失之为愧耳杭州府学生员施恕者有士行其家甚贫能守分清十馀年知己也其身家履历与方寸事最与不肖清相类其制行严密清不如也与之处甚有益向遇杭时欲言之而未敢今与之别又二年益思其人不能忘便中因道其姓名惜郷举里选之法不行扵今而此子词藻之学又不逮人意其终穷矣便中特为好善君子及之渠固外外之求也
  与刘司空书
  生自去岁拜别来任以中途感疾就医七月稍痊自八月以后一向奔走东西在本司率不过十一二日或仅三五日即复出以此职事之外百凡俱废惟天下达尊动定安否则未能暂释扵下怀所恨者迹不及耳未审道体近来万福如何清谓如老先生者在朝廷多一日则多一日之重在郷邦多一日则多一日之光由此言之人心所祝愿扵老先生者宁有厌日乎此间学校事宜尽多生到此槩未能举行只有应酬目前文具及考试去取而已以少也学不得其术今则过时而扞格故此任虽众之所易而清乃独病其难也且病体益衰精神管摄多不及计数月后当别有奉问兹附奉新刊吴康斋先生文集一部备览外批点程文及学政文移附渎不敢扵所尊所亲而自讳其丑也惟矜其不能而无倦教尤荷
  寄碧川先生书
  向者得告以归自谓当得尽寸草之心扵慈父不意罪逆深重天实祸之竟乖所愿抵家仅六十日而家父弃世虽犹幸得亲汤药及殡殓等事然不孝忘亲图归不早之罪已万不可追矣久不得奉状恩门为负谅在情察前月生已释服方图奉状未发昨郷办事官归自南都送至尊赐家集一册绫帕二方椽笔题缄斗光下烛肃衣拜受岂胜惭感铭佩之至清今虽已释服但先坟未成亡妻未葬及祖坟患水湿而未能迁兼居宅敝坏之甚至无以蔽风雨亦姑用借力修治家寒身单实为劳瘁北上之计尚未有期知必以此招罪然势不得避也仰凭恩照故敢及此若不肖感德恋教之心久而滋切有不能自状者非敢文也至于明德日章大拜在目此乃海内善类及苍生之庆又无庸生喋喋也手帕二方香茶二帖奉表微忱高祖墓表尚乞留尊念更容申谢
  寄督学邵先生书
  先生横渠理窟序无一字虚下者向见姚秀夫先生浙西水利书引亦然天地间此等文字盖自有数也二篇清最知玩之使文皆如此何厌于文也又拟谒李旴江祠诗希古慕贤之念出扵肺腑之真者亦自与时文不类适有绊不能尽惟倍为吾道自爱便中更祈无惜教音
  与云室廷玉先生书
  先生三月十七日手书寄刘希范大人来者直至八月廿二日方到即今日也前此生屡拜书想多已达此书又承教诲感刻岂能尽述中有自道为人蠢直老实不能以言貌动人今士之所喜者皆区区之所无倘有议言宜早寄达窃谓先生之徳之学非惟生等亲炙日久者钦服恋慕之不暇而上下之知先生者亦自不为少矣且今士之所喜者固先生之所无然先生之所无者正先生之所以为高扵时人一等者也天下之理诚则形久则徴先生胸中固自有定见有定守而不为一时之士峣峣皦皦扵目前者所能动矣今又加之以勤克之以弘旦夕所到又岂生辈所能窥量云南行事声闻自好大抵是根本上发出英华有识者自能见得其用方林二君子尤见先生之高盖输诚用人而不尽用一己之长者此正惟有大地步者能之中才所得有限者决不能此此节生甚为先生慰愿也凡前书已及者今皆不赘
  复王希文宪愈书
  承华翰示及动履并新行榜例及臧先生节斾所向非至爱不同恒情鄙夷衰腐者曷由有此感认感认阁下宏才茂徳定价在朝野清不敢喋喋近日王徳华先生特有荐草如徳华实造地位阁下或未尽知也粹夫临别曽一问及清答云此公吾同榜中三百人似未有出其右者渠复问其详清又谓其气度宏远最锐志功业然必从本原上做出更详及其务本实而略华藻之意渠或未之信清不自知欺也因谢柬及此者正以徳华知公已深或者阁下未与相面恐知徳华者犹未尽耳徳华之荐公正所谓不求识面御史也此忘形率尔之言他更无所为也清初九日至吉安城已考吉安府学及庐陵安福吉水永新诸县馀犹未及也南赣二府已白臧公许吊考大约五月半间得回总司来人回促急笔弗端统恃情亮
  
  徳华宦业后进未见其比其学亦与时人不类虽在翰苑诸公渠恐亦未多让盖其正而简一而详未易当也
  复林居鲁书
  清前累拜书期至金华一会今则举为虚词矣知负知负其时且欲进拜章先生亦竟不及此殆行止非人所能者不尽述也执事不谅乃至以相外责之殆未得清本心耳清以正月二十一日至家前三日过莆得会令兄及令婿多荷厚雅自至家尘冗纷纷每神驰扵清源之麓紫帽之峯而力未能⿺辶处自拔以往又苦扵多累正恐来日无多而乞归之计亦徒然耳心事如此又何足为吾人道者承恵王文忠公文集清柰未得详览以究尊惠以复雅命偶阅及知学斋记则知此公非止为言语文字之学者视宋太史气味为真矣此固非后学浅生之所敢轻议然尝观宋太史文则觉其枝叶太盛面势太张波流太靡虽屡屡自辨其非文人静而味之则其骨气及步骤终似未脱文人之习者况其学亦杂遇老谈老遇佛谈佛胸中本无主张忒把文词及博洽当事了呜呼岂知天地间事尚有大扵区区文词博洽者夫学不博不能约言不文不能远固也但其中自有真伪之辨耳真者根扵性率扵道而符于教其伪者性道教外物也宇宙之所以立人物之所以生生不绝者以此性道教三者在耳凡在此三者之中则世所不可无亦自不能无者若出扵外类皆人之私智所为扵世无益而有损尽可一扫除之或摘其近正而实者姑存之而已管见如斯因得高明者一质焉而亦未能尽其说也
  与梅一之书
  戴地官来承华翰及厚惠㳟审太夫人万福令嗣亦挺挺有立甚慰甚慰清永感之人矣故今日进退无甚系恋者所恨尸素十年无毫发之效扵公家而平日师友相责望雅意今日悉为终身之愧矣复何言哉家贫时时假贷扵人三子力教以处约之道眀年将受徒自给儿女债今犹未了也清尝谓士夫当自办材料在国为国在家为家虽在天者不可必在我者固当自立大要只是养与教两事然纲纪之立为最先家国一也清今益衰病恐力不能终此愿耳所言大可笑惟知己者不讶逢便希不吝教幸甚
  与林允晔柬
  闻之古人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取诸人清以肤浅多累既无以补吾子之万一而顾辱厚仪焉揆之道义实所未安故敢辞且既以为不可受而辞之则决无复受之理也吾子幸予谅焉
  
  昨承来意勤甚足见吾子处心之厚处虽然亦不可使清处其薄也子如予谅则其所以见爱者尤深矣况君子如水之交初不系扵是也
  与杨君谦书
  去秋承教益最多敬仰敬仰别来所进取当益不可涯量异日断当为斯文増一光焰矣清尝窃谓学而主扵平实人固多以易视之然语其理之至当则又不论高深奇怪之与平实也或者平实之难转有甚扵高深奇怪者而难易亦非所论也惟其当而已抑今人之所目前人之高深奇怪者自理视之似亦一等平实也文章诚学者一事至理所在又非止可以才力就此意惟阁下意尝及之而愚扵今得因便风绎之以相证耳清今承乏祠祭司司事颇简念欲及公暇退修一二以豫当世末用者然气质老矣强力不前柰何柰何吾君谦可及时兼程矣
  与乔希大书
  别来又添许多过恶矣自念犬马齿三十有二去四十五十而无闻者㡬何而一善不进一识不长尚何以自诿扵天地间哉加之百病交攻气体萎弱正恐终为大明宇内之一弃物无复报恩宣力之日耳如吾希大天分高爽而信厚加以年富力强甚好学做人也清徒为歆羡而已偶得郷人一便舟次不得尽其所欲言惟清照是祈
  复杨方正书
  蜀阜存稿一书当时所存篇数似太多而写刻亦多讹字近方欲请诸徐公求删去其不甚切要者并正其讹字而重刻之故多用朱笔点记尚未就绪今如命奉去惟乞览阅之际随笔去留更批示大意以扶不肖之不逮则岂惟不肖之幸哉至恳至恳
  与严州诸友书
  自十一日与诸君江头一别吾从舟中望诸君诸君亦以岸上注目当是时吾以吾之情知诸君之情矣云云虽然离合亦常事耳吾自有欲言者大抵天下事无甚易亦无甚难凡圣贤所责人为者皆人之所当为亦人之所能为也况举业一事岂有専心致志于是而不得者盖有之矣是必其资质之甚下也以吾观诸君则资质又皆非人下者顾用工何如耳而用力节度则区区已常为诸君道之惟诸君力行更以性理大全中论学论科举篇观之则区区之言又陋矣江右袁先生倘会希为拜意天下读易者矣如袁先生甚少系辞傅所论教我多矣
  复储静夫书
  清是月初四日已徙张吉士所居赖叔鸣悉力其间事乃得谐连日修补扫除之役尚未毕承谕在途两梦仆貎遽丰硕者有其故矣非偶然也览书感泣此生不知果能不负公否耳
  与饶侍御书
  清至今犹未得觌执事一面而执事过听两以贱名厕荐书愧不肖何以克当今此供职日夕凛凛惟恐有负君亲有负知己为罪不容诛耳陈进士大人至清适有行役造次附谢莫尽下情是亦一负惟俯照不讶是祷令嗣大人他日必能大为国家宣力以践显扬之孝私心甚为老先生喜慰欲印一书寄送尚未能及怀仰怀仰
  与李宗一书
  郑典史来送到手书并䌷枣之恵祗受之后顿然若忘甚愧甚愧清向至江西未能有一毫树立报称而⿺辶处致仕人或以高目之可谓不知己者矣清此生永负君亲师友无可言者自到家三子令各读书认字家事不免自劳风俗益偷清宗族中表殊少可托者老色日深大期可量邵子所谓生扵太平年死扵太平日清亦幸一与焉旧有书说数册意欲温故而删之亦以力贫未暇且皆只是空言浮说何足道哉每见来风韵不凡意当远到末乃亦有休闲之想岂年来稍向衰邪令器未第想已近除官次者可继志中间或质不逮便可使力家亦足以怡晚景耳郑复行冗中援笔百不能一吾人此日通书扵千万里之外复能几度邪况清无力尤可念也惟各与诸子道毋忘世好各图远业
  
  向有兑粮典史回自南都道执事拳拳乘问意不数日赍书恵者亦到感喜无量清比欲奉书因典史言不久当自来取故迟之清六月间十三府小试已毕以不得与者数千人来镇巡各衙门求劝续考七月间复多考了三千三百人连日夜㸔卷颇疲劳旧疾复作况平时在此世事亦甚多端却不如在家林蔬食菜羮早眠晏𧺫朝经暮史朋聚友集为自在脱洒也且及物之功惟有考较文字一节得行馀根干上俱未能及而计亦未必能行也故扵七月初九日发一恳䟽乞致仕以远隔不得请裁姑据管见行耳期必得之乃穏若复为官所迷再一二年龙钟甚然后归所失多矣今在此亦颇为王府所怪怒然官可舍不可轻屈扵人也俟后续具臧瑞周绣衣在此极蒙其相爱信今龚公亦然知皆执事所吹嘘也然清不敢不谨江西人最易𧺫谤今始知之然浮言不久亦当自定累承指教知感知感今科所中举人清所取优等及案首者凡四十八名众颇以为难清亦以为一幸云
  淮上与周公载员外书
  所借来陈石斋先生乞终养䟽及彭方伯所寄来柬昨夕已扵灯下各录出一通盖清自南来所得今世文字未有若此者正气之英华自是与寻常藻绘者不同新学小生偶从执事得此知赐矣䟽中有云内无攻心之疾则外无从事之难清愚窃以为此语当不止为其一身之事发也意此老年来所以迟回顾惜此一进者其特以此耶然即此只语傥留圣心则其所关系补益似亦未可以计量也彭公之书谓国家无负臣下臣下当无负国家此真知念国家者之言抑可为凡百有位之通箴也至谓识得破时三公九卿山夫野老一也噫公惟有此挟负此其所以处进退利害恩怨之间脱洒自在凡百任之傍人窥视未见其隙也清因便聊一奉质扵高眀惟裁教乃幸唐李文公谓鸾凤之音自不得不铿扵燕雀今观二公之文若此然本二公之素所取重扵天下者元不以文也李公之言扵是益信客舟灯下抄读之馀掲篷一视惟北有斗其光烂然可仰而不可近也恃知及此不觉狂率
  寄王懋学书
  汝淳至备审近来𧺫居休裕无复违和极慰远想南都百务清简得以尚友古人之时多矧执事负出群拔俗之资济之以三五同志相与金兰丽泽焉造物者当此时为此布置宜真有意哉一时天地秀气畀之士类为浮华琐碎所耗散者大半矣今得诸君子意见如此他日担当应有在也心非木石宁不为宇宙元气一助喜耶闻之善自爱者能以数年而植千百年之业或一日而遗千百年之休傥非收拾得早树立得早则何以克致此惟爱日自强无若不肖清之蹈后时之悔哉因汝淳回便申此区区
  与司马张先生书
  生近得田嵓主事转达所赐尊翰𭹀帕并题二扇格言南向再拜又再拜卓然光霁之在目至感至愧之情寔不能自状生不肖之病惟老先生察之悉而忧之深故所药无不切中病原而养徳之理亦自备扵其中矣今二扇谨宝藏之而各录出三四通置之凡所坐卧之处庶几三年之艾犹得及扵七年之后也若宾客足迹所及之地则不敢以张之而所录者亦不题为某先生之𠅤诚惧惩艾不力秪为文具则益重吾老先生之愧也长儿存畏幸沗郷举将来会试又将各分一通与之期共努力耳云云
  寄邹汝愚书
  梁叔厚先生来知广中相知有刘时雍李若虚二公为慰令尊甫此时犹在广否义命之际量已洞然盖但愿其子得做好人便不得兼愿富贵矣近时吾辈中如懋学者仆窃心慕之其学识志量果不凡也天瑞在贵州至今闻问间犹未见其多进益处仆非喋喋方人者盖惜其以如此之才识如此之气力而独扵助长一病不能少减以其与执事夙相好也故及之执事盖亦好之而知其所未至者也傥书问中亦可自以意及之陈宪佥便奉此草草不尽所欲言
  与云室徳绪贤弟书
  清闰正月十九日自建昌归南昌又明日晡乃得徳绪贤弟讣告吾先生谢世痛楚柰何恸哭柰何清扵吾先生乃仅止于去岁之一见而已忆昔先生别不肖扵芋原登轿之时泫然涕下岂吾先生扵时殆亦自疑其不可必复相见邪扵今思之五内如割复可柰何哉清自供职扵此日不暇给小儿此回出于不期虽父子之别亦不得尽所言今日追至弋阳仅得草此与列位相问前日在南昌匆匆无柰姑附祭文稿见意耳再告徳绪贵溪教谕事方图为解释似未足深忧也老先生向亦垂教及此前书道粹夫事姑只自知勿泄扵他渠后来亦颇悔悟也
  与董遵道书
  稽勲孙志同文选黄汝修及太常王廷辅少卿亦旧考功也闻章先生动息皆以奏闻𧺫取为意清谓先生今决无意出矣其闻𧺫取其言非但不入其心亦不欲纳诸耳矣非但先生自有牢关意其弟子之略知其心者亦力谓当路者不必以此厚先生矣殆必有其说也又其向日同志一二比来复出者俱不得完璧而归今听先生一人坚卧林下保全令徳斯亦足壮士风淑士彚而为国家添一人物矣易所谓不变其所守乃所以益上者也况今既未能以不次柄用先生只将以纂修文墨事取用诚亦不必竟其事矣清又谓七八年前姜仁夫亦力为之辞皆先生所厚者谅非有他也诸公曰章先生之见信扵人如是哉叹息不已蔡清寓北京崇文门外奉寄董遵道贤契知之计诸君若到堂上地位当别有施行今则未敢望也
  与杨实夫书
  自南京一别抵家仅六十日而家父弃世自此百愿违心百事俱置念外矣高第尚未及贺亦得一慰亲心为喜也继闻以养病回家固知贤者所志有在扵一第一官之外者清怀贤之心自不敢遏但北上之计全未及办而力亦未能办也近以目病不出户已半年阅古人书颇觉有味而终得为家事世事所夺骎骎衰暮目前事既可自考后来事又未可自保故未敢果扵复进也贤者归已再年静中所得必多何日获聆至论以沃我焦枯为此生之快也贵郷杨判簿自南安来过翌早当远别灯下连写数书不能伸意心照是赖
  与江西黄提学书
  易解节要者生友举人新淦周同所述序之者曰刘曦永丰学生员也节要主扵发明理数无意文藻而刘生之序鉴评似乎端的词气似乎简雅意皆有沿流溯源之工夫者生窃慕之不知执事曽深知其人否因便录此一序申达盖其尝用心扵科举外亦今学者所难量必执事之所乐闻也
  与倪上舍书
  不意吾青谿老先生⿺辶处谢人世朝野衰悼况门下小子素受恩知痛悼可柰何哉以江山阻远不得躬至柩前一哭吊其负愧又如何兹特修香一瓣牲醴二项祭文一通帛一疋托为奉致于老先生尊灵前表此情深愧不能尽也又切以老先生之遗勲遗徳今皆在足下一身其所当保重者亦非一言可尽惟贤眀之资素出等夷更望千万念之勿替
  与徐方伯书
  文章在宇宙间支流日益衍矣三代无文士六经无文法者不以文为事也韩柳之徒天才本自挺出可以大有所立终不免扵以文立家者枝叶胜也诸葛公学不事章句当出师倥偬之际援笔上言乃得与伊训说命相表里而其梁甫一吟亦春秋笔也此其根本所在为何如哉嗟夫大易之序贲极而剥来中庸之至徳则尚䌹为之阶吾夫子是以乘除世道而有从先进之思也融堂先生生于苏黄秦晁文事盛行百巧竞出之后而其著述乃皆主扵发其胸中之所自得者而止初不拘拘扵一字一句之工而其道理所在神志所适亦自天然成趣力量百倍非专事文家者可望信乎其自大本大根中流出而可以唤醒学者崇本之念矣此其所关系岂细故也哉所谓可与知者道也云云
  复郑廷纲提学书
  累承顾恵感荷殊深昨行又辱华翰并厚仪益増感荷教条一编敬已披阅终卷清之愚扵是开益多矣翰中末段所谕自当体悉来指昨以纸笔不便故稽缓计在情照不备
  
  生清又言清近见士大夫往来书翰有以有道二字相褒称者清愚未尝不心为之骇惧或有误以此二字加清者虽其人甚的清谢书亦不敢以此复之先正尝谓愿士大夫有此名节不愿士大夫立此门户今或褒名饰字以相为重便是互相标门别户矣夫君子丰扵实俭于名者非但自待之法亦推心以厚知己之道也况如清者愚下最甚百短之中或得一二仅可处误爱者⿺辶处借之以美字语云将如后患何故今谢东亦自不欲出此二字回奉非敢略也固知老先生意在诱进后生辈然此意亦非所以为尊者复也惟希俯谅
  谢姜太守书
  清不佞知邻国有韩荆州旧矣尘泥心迹未敢辄以贱姓名通𧺫居之敬扵执事执事何从过听乃先辱引而置之度内萧通守公至承赐源流至论盖所以梯其进也而谕民善俗榜文两集皆凿凿乎儒者之实用凡有志经世之士所当预置一本者此其为赐又加厚矣夫儒者之效久不白扵世公独汲汲为斯文猛著气力如此公固自以为分内也公此心何心哉惟坚守此心而力行之不令少杂以他术以终其效扵此一方天果有意斯文当不令公之功用止显设扵一方而已也清泉南一俗士少蒙父师训诲偶扵时文常习中窥见一条正路若彷若彿自谓稍知趋向者夫何年来碌碌进则无以借手固未甘扵脱落夙心以茍且目前而退则尚系扵琐琐者乍雅乍俗如狂如痴曩时一点壮念几就消磨矣适阅来赐复觉竦然乃知世固自有典刑在也惟是鄙愚自治不勇他日或叨一命不自知果能执此以往否然长者之赐意岂泛泛者感佩殊深以贱疾去留稽扵布谢负罪未涯瞻拜伏冀为斯文加爱不具
  与侍御朱茂恭先生书
  生禀质极愚俗学俗心纒绕深矣向因𡩋永贞先生得睹颜范及闻盛徳之详私以为知所向往矣岁月蹉跎犹依然故物近复得拜见扵长安邸舍虽未得朝夕抠侍然辱所以警发而指摘之者甚厚乃知大人君子爱人之心无量也生无似窃以为今日诵孔孟程朱之书者满天下求如吾先生之宅心制行所以处家处郷立朝处官处上下真能发越孔孟程朱之言扵一身而不负其为后人开创之力者一世实未能有几人生辈心茍未即槁木孰能无所感动诚非以道盛徳扵尊前也一念仰止因事辄发而不及计其非盛徳者之所欲闻也生所愧正所谓徒羡人而甘自弃又曰二者无柰何徘徊岁将暮者自顾凛凛实恐终有负扵贤者之门也惟愿先生尚留之度内他日容更有请益而起废之日耳向承途中寄赐李忠定公行状及手教舆地图及昨者严办事送到道学传志同与生已同拜领増感増感志同亦同此渇仰之情数日以小疾在告故未遑修书生因廖外郎便附此致忱特乞节哀加饭重为吾道保爱斯人将大有赖耳𡩋先生已莅凤阳任必自有书达矣兹不及柳文肃公文集一部附奉备览
  寄周汝厚书
  数日欲作书而牵扵人事及今已迫南归又匆匆说不尽矣清此行本为应春闱行然静中自顾殊无可以应春闱者况孱弱之躯顾影只然子嗣一节犹未能上慰亲心岂宜切切扵功名富贵恨向日摇扵亲朋之议不能坚持夙心而虚此数百里之䟦渉耳故今断然而归非能轻功名富贵也鸿鹄之微岂能一日而忘其翘然外鹜之心而或渐于干止于棘者力有时而不足翅有时而当戢耳衷臆之私当为吾兄一布也科期迫矣京师之会姑且未及如有教恵可访吾泉人士之游扵京者授之傥便仍以属之庐𨹧周伯承兄转至吾提学先生处达焉则所以慰鄙怀者言弗能喻矣
  与徐大参书
  生以十三日发洪塘今日抵沧峡临行间极辱教爱感佩何量所歉者克治不勇恐他日见公犹复是故时人尔虽然敢不勉诸承教来途中稍把鄙怀放宽著亦觉有一二意会处大抵心固主思然思之太迫促亦反为逆其心天之本然而不免迷坠暓扵眼前矣郑仲平为人果士类中之难得者其志操刚刚故能有立而又安详不暴清不能及也今之科举之士志不在温饱而又不汲汲扵名者以生所见或未有过之者也此后又得老先生振作之将来必大段有成就矣又如汀州赖友先者清犹只见其文耳然因其文亦可以占其人品之大略天地间善类亦不可多得清故私拳拳云
  托焦侍讲书
  生向进谒不获遇自后阻病逮今且三月徒抱炯炯耳极知长者厚徳故敢忘踈贱径托林廷玉代诉养病一节盖生父母年皆六十仅有不肖一身而不肖近来病势转故万不得已为此决非敢有所矫亦决非能轻外物者伏望怜察此情傥荷仁人一言之利还家调治有瘳不出三二年当复奉颜范矣承命取鄙作不知先生安用此等臭腐哉岂将有意教之耶但知稿已多散亡此出他人所录字多讹缪欲俟录正则病冗未暇姑借此复命惟卒有以教之乃如所愿
  与刘咸栗书
  自甲寅别后尊府先生竟不及大用而谢世清亦失母南奔两情摧沮两地暌隔扵今八年偶会节判令兄知擢第后出宰辉县敬惟执事家学源远壮行自今万里壮图皎然在目所谓象贤济美之勲自可计日而待唯不忘清心治身为本是期清今年四十八矣碌碌悠悠无一事庶几可慰意者咎不在今而在壮年兹举似故人冀用清为戒耳官次扰扰不能尽所言情照是赖
  奉新淦周先生书
  生旧岁九月至京曽附书盛郡钱通守处转送生之行止事略具矣十月二十八日承乏礼部祠祭司主事百仭之䑓得渉其一级焉君亲师友之赐皆不能忘也但心酷嗜书史而气质已老精神积久病惫扵实事并无所得至扵吏事又尚懵然方以迂腐不堪为愧为恐兹因年友卢君便奉此并香帕表意而已不具
  寄莆田刘子贤书
  观先生所自待断断然实地根本工夫一扫却许多烦冗枝叶愚意今日大势如此匡治之计须是先生辈出身也然虽未即出易之益九二曰利贞弗损益之盖言虽未为时用然其弗损所守如此则所以益扵上者亦既多矣而况又有所谓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者乎小儿存畏今年九岁矣家父母留在膝下去先生才百馀里而未能即时遣诣门下以供洒扫途中徒为念之耳前在清湖遇海盐陆陈二友来莆欲附拜一书而目疾方重至今仅少愈得林待用便谨此属为转奉外小意有渎贤者然此在古之人皆用之幸勿外
  与周时霖大尹书
  贵县典史遣县吏送到贵瀚及厚恵贤友初履任四壁尚未完而⿺辶处及此区区受之殊觉愧悚天下惟县官最难做大抵一则欲仁以及物二则欲智以卫身惟仁上分数多则知上亦省力矣因来瀚云云故及适在家得亲见来吏后此恐难遇立报书不详
  寄郑仲平书
  一别再更寒暑凡百无进独有怀慕仁贤一念自觉未衰耳向得家书知往掲阳辱过寒舍存问老亲及召朂小儿辈感感掲阳与吾闽接壌尊府书问计常不绝又风土相类贵眷从宦当亦无不服习之患庶几心力清一陶成士类为国储材矣然久不接一书殊用悬悬黄徳馨曽到掲阳否此友志行近来当益有进仁兄幸更引而上之为斯文成就一个好人在世间大是好事亦吾辈夙心也第其家素贫正恐心欲来而力未能果傥既到日给之类得不全令费心又善也
  托周绍立推官书
  一别四年恒切怀想病懒相仍早不及书为负近因北上以疾留此有一切已事特托居鲁大人转递以渎切希留意天顺年间绍兴府山阴县或会稽县有郑姓者任泉州府晋安驿驿丞无子攘得泉州民王姓者㓜子为子本名翰今传者云名为郑麟或又传郑氏复姓萧氏未得其的只在绍兴城居乃清母舅之子扵清为兄不幸至此今清舅家人与业落尽矣清久欲物色表兄而以力孤未得丙申年曽寄一书去而不见答亦不知此书果达否甲辰年又属锺绣衣为访之终亦未见报兹幸年兄大人当道诚奇便也特此奉恳乞以斯文骨肉见念为清悉心询访期扵得之乃荷初间且宜设他词以来之未可⿺辶处露此指恐其见处不同有引而远之意则后难扵踪迹耳其生以庚午年二月十一日申时但钩得其生甲符合则的然矣便乞急字下报清当有以处之茍吾王氏一炉香火借此有奉而不遂绝则年兄之徳在清与王氏者岂言语所能叙哉且舅家元非军匠等籍又闻郑氏亦自有子此扵去就之间两为有词而无负者也书言有涯此恳实大清留此悬悬渇得一报
  
  清之表兄今名为郑伦向所传麟字盖音相近而误也在萧山县不在会稽山阴故前二姓皆不的一见细认与所闻无一不相符右手末二指伤痕宛然亦能道城邑里居之仿佛握手相慰恍若梦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悲遂使吾表兄无祖而有祖清也无表兄而一旦复得之扵数千里之外微执事之力不至此此其为厚讵容以恒情论哉谨遣家僮从隶人上报清表兄即同来谒谢昨家僮来多扰仍承恵方正学先生文集及佳纸重感重感表兄清终欲得其归故郷何者郑氏后来已有子而故宗乏嗣何乃浮寄他郷作个无根之人以自没其终身哉俟清至京后别具书奉今未能尽
  与㳺太守书
  清叨从郷国后尘耳熟执事盛徳有日矣以踈贱晩末兼迹寓彼此不相值末由一挹颜范为歉近敝县吴大使自绍兴来承执事远垂声问兼恵良茶祇领此意良深感荷绍兴东南大郡也以执事之盛徳而君长之清窃为绍兴之民喜得所怙恃矣会晤未期惟万加保重以阶远到为郷邦士类之光实所注望清辄凭郷爱及盛徳有一事禀渎今萧山县民郑伦者原泉州晋江人王姓清母舅子也扵清为兄外家不幸母舅中年得风疾落魄失心郑之父时为弊府晋安驿丞无子因诱得伦而子之时盖三岁矣无何郑即携去萧山而以入其籍然郑既归后亦自生有子其承家已有人而清之舅妗今皆已丧谢有二表弟亦相次夭亡又无亲伯叔王氏之鬼至今栖托傍支焉可念也清知有表兄在绍兴而托人询求者有年矣柰距其去时已将四十年声迹既阔至名字面貌之类在内外亲知亦皆茫然以是前此只泛然求之绍兴诸县之郑氏是以久未能得最后为弘治戊申乃荷吾年兄贵寅周大人为多方物色竟得之扵萧山吾年兄此恩此力在王氏与清者岂可以恒情论哉在清既得表兄以情以义便当挽归故郷以嗣其宗不容少缓矣但以目前之势处之外家今消落已尽而清家素寒儒亦朝暮仅给顾未有可以为吾表兄地者是以姑请表兄暂至故郷一酬先世坟墓而未敢遂强之挈家以回窃亦以为且得此一条血脉明白在清茍未先朝露后来尚有为之作计日耳此则又有甚不得已者今者表兄有女年已可议婚而彼间亲旧有求者表兄以清向日有言期必归配泉人以是莫之许而以书达清今以时决之以此言之则其归计似又不容久缓顾清今日力微且相去辽远实未知所以为之计也清闻人有所当为而力未能为者天每有以相之兹幸吾盛徳郷尊为之大父母扵其所寓之郡如表兄情事如此亦郡中赤子之未得其所者况郷邦之爱斯文骨肉之义皆君子所不废以是不自揣量私心过望愿得执事慨然施徳扵不报之地二三年内为主张成就之令归其所以续其绝如其未然则一二年间且令得因便至京与清一会然后就与图归计则斯恩也斯力也毋论生人王氏之鬼有知亦当思结草扵地下矣然清表兄既得谢郑氏以去则郑父所遗虽最微末亦不宜复有干取当悉以返诸郑氏不使至累执事之公道而表兄亦颇自解此意矣惟执事更有以教之善区处之恳祈莫尽因吴大使回便径布其私虽至亲前语亦不是过矣
  寄萧山嫂
  吾兄不幸忽至扵此清今无可说矣哀苦亦无可柰何矣但愿吾嫂片心常念亡者常念王氏祖宗保育㓜孤教训二女节衣节食避寒避暑勤勿至伤劳其筋骨俭勿至空乏其体肤内所凭恃有吾嫂之父母兄弟外所倚济有郑氏之老叔公及叔郎清来年或夏或秋或冬必得相见以图后事长侄女今年才十五岁古人二十而嫁在今世亦多其婚姻候清来年共到泉州议之未晩也深知嫂从前辛苦今又独抚孤㓜有不胜其艰难者然此实命也命乃天之所造无可逃移之理惟守志义㸔此子儿他日子儿成器则吾嫂之享福亦自然而cq=6然矣又筭命者皆谓侄子八字尽好可保养成他日亦必自能做人惟吾嫂保养之保养之王氏一𣲖在泉州者已绝今全靠吾嫂养成此子以继其绝也吾嫂傥或失顾䕶则王氏宗祀乃吾嫂负之而亡者有知亦不得宁扵地下矣此书幸托令亲张秀才为读说过清只因十年身家旧债未还故至今有欠而无馀然自今以后当益自节用随时附寄些少以助衣食之计今附来细丝银叁两备用切不可被人欺谎妄费分毫盖此银在清亦甚难得者前年兄在时有本银十两借人未知今已还未其回京时有本银五两借人今就须讨起已令克忠扵上司及府县告状务必本利追完然后𧺫身惟吾嫂以实告之此两家借银者量不是好人疑有欺孤弱寡之心当以官府公道断之也克忠正二月便欲回因清本身去就事未决不意迁延直至扵今有缺书信甚负甚负万乞情察外有香一束木绵布二疋祭文一帖奉祭兄灵牲酒银伍钱著克忠临时备用言不能尽矣惟内外诸亲列位前乞一一引名拜意匆间不能各具书礼
  寓徐州寄存畏
  近时浙江左布政何公宜福建福清人也方在娠父以商出公既生母独鞠育之甫七八岁自知力学至二十登进士后父子始相见其居在在以公廉著称若人者岂必皆有父日教督之始能成人哉况汝又幸自有汝父在惟勉之汝身虽不在我傍吾心则常在汝身也古男儿能自强者何限以非目及姑置之何公事则当今人人所知者故特书以寄汝吾且不久取汝来也
  送园地入县学柬
  丁忧南京吏部郎中蔡清系泉州府晋江县在城人有已置园地一所坐落本县儒学背后周围约有六十馀丈四至登载上手契书元有荔枝等果木在内因见本学生徒日众不足以容如欲増建亦苦无地此地幸与本学接连思得不肖元由本学教养出身基本之地愧无分毫补报情愿送入此地来历并无分毫不明日后子孙亦决不敢争执今特亲笔立此文契并粘带上手契书一纸敬送本学掌教林先生司训韩先生刘先生列位伏望采其微诚而不之却至愿











  虚斋集卷二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虚斋集>



  钦定四库全书
  虚斋集卷三       明 蔡清 撰序
  送梁先生使安南序
  大丈夫风度不凡虽其身不离乎几席寻丈之间而其心每行乎四方万里之外时或纵谈古今事则万里在目前千年犹旦暮其意气豪逸若不可制而徐考其行已操心则动有纪律其所以为功业本根之地者固自整然也若是者岂非出群拔萃之士足以重吾国而受寄托于境外者邪若今石溪梁先生其人矣先生戊戌春闱所举天下第一人也兹以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侍讲奉命充册封安南国使赐一品服以行人或有为先生难之者先生笑曰当今日一统之盛而仗上威徳以临夷服之邦此特折枝之任耳夫何难者吾思昔者富文忠公使北当呼吸成败之际而能以刚大之气理到之言折强敌而安中华无负丈夫七尺躯也顾今日无所事此矣清闻其言益壮之盖其所自处者愈卑而其自负之意愈远要其胸中之所包罗运用当不计其㡬安南也以是而观上之所以简命廷议之所推扬岂偶然哉是行也以一谈吐而为安南千百年之名言者在先生以一步趋而为安南千百年之矩度者在先生以一从容进退辞受予夺间而使安南知朝廷有人而益笃其严事上国之心者皆在先生矣岂谓今日非富文忠公时而使命不足为国轻重耶然以先生所素养计之当不止假一使节以重国也且先生所慕在文忠文忠所以震当时而光来世者亦不止使北一事其终身事业先生所悉矣四方士友得从先生游者共图所以赠先生之行而责言于清清也愚请以先生所慕者之终身事业还以为先生赠而于先生使归之后次第徴之如何
  赠厐公陞河南右布政使序
  吾福建右参政天台厐公原化比奉简命陞河南右布政使将行客有接公于三山而过泉者以语清云厐公自得报澹然不色喜而自镇巡三司以下无不惜公之去而之他者清公同年友颇相知也因复于客曰吾固知公之未暇以此一擢为喜也公向在谏垣屡言人所不敢言其视一身之得失何如也既参大藩位亦高矣而其心恒凛凛然汲汲然若自见其不足者今位益高而其心益小也固宜且公尝言卓茂鲁恭仅以一邑之令长而树百世之功名在当时若张禹孔光辈其名位非不高绝百僚也而今也物论以为何如其视二子何如味斯言也则公岂暇以此一擢为得意哉盖内自有所重于此者而不必扬诸颊舌间也若夫诸公之惜其去而之他斯又以见公之在吾福建其所以宜于上下者可徴已然而有不必泥者盖公之不能久于河南殆犹今之于福建也行且见公正色朝端以主张善类而溥其泽于元元则四方人士皆将如家至而日见之矣此其为情顾不尤永乎哉清方以是复于客适公书来告别爰次其言以为公行赠盖前之说所以申公远大之志而后之说亦以自慰其别离之私也
  送兴化守王君存敬考绩序
  天地生人之权其寄于守令者最近而守得兼乎令盖守贤矣他虽有不良者亦难乎其为容矣故自一郡言但一守得人则一郡无复事自天下言但列郡各得一贤守则天下无复事此皆实理也非虚谈也兴化非惟为南闽剧郡实天下文献邦也生齿之繁姑无论缙绅之布列中外者常以数十百计至于英俊待用之士则所在成林人负一识见家树一议论官于此者治行之美未必便满人意少有瑕颣有能洞然而疵议我者矣为兴化守者亦难哉弘治庚戌故大司寇彭公兴化人也以少司寇进为天官少宰值兴化守缺告于冢宰王公曰刑部员外郎王某可王公从之即以请于上夫知官属者莫若其长况以鉴衡名公而为父母之邦数千万生人注意于一世断非偶然者王君人物于是乎可知矣君之莅郡于今五年闻其终日端坐𠫊事剸裁百务率据理以应了无疑滞大狱隐情一讯立辨吏不得与其案良民核得其实者书一乡善士四字以旌其门或躬率同列访之才既不容奸而又风以徳礼于是其民益劝监司行部时或无讼可听不停车而过尝修治木兰陂石堤若干丈其工甚钜是陂阖郡所食之天也举此一端可以概其悉心民事厚恤无告之民而更徙恶疾者所居使不溷于齐民举此一端可以概其仁而知义馀不尽叙也况其律已素严而学不为虚文真足以厌服兴化人士之心兴化于吾泉接壌也清得而与闻焉适兴化耆老及义民林淑孟林茂春辈谒文以赠君三年考绩之行君在郡已五年而方以考三年绩行者前此上司为地方计留君故今始行也清谓君今日官阶虽未甚崇而其学已颇行矣君今日于彭公亦庶㡬为不负知己矣君既能有以厌服兴化人士之心则将来大事庶㡬无不可为矣是行也圣明远见万里傥遂以君都方面之任或以参秉枢轴于中朝夫何慊者不然则更借冦君于河内他日亦未必不纪纲于云台也然君之胸次岂暇计此者吾知君有日矣君之凛凛然奉持其心而唯恐失之者盖未有巳时也
  送郡守吴公述职序
  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哉此吾夫子为万世为人上者立言也而周公亦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夫二圣人者有经天纬地之规模有存神过化之运用其论治岂不能为高世超俗之说以耸动天下后世者而乃一则曰宽一则曰平易若故为庸庸之谈者何哉二圣人者殆亦见之审矣盖凡职子民者本所以抚字而安辑之必不得已然后威加焉非专使挟威以鞭笞赤子为事也彼专事威治者其心曲底里所在或不过期于合上意集已事而已宁暇顾小民之利病哉故其民畏之至如神鬼之不可近虽有至情郁莫敢吐此其令行禁止虽可取快目前然国家之元气则有为之潜亏暗削于可快之中而不及觉者伊欲仗以感召天和使斯民共跻富夀之域其亦难矣若吾泉郡守弋阳吴公之所以为治者在今日固未宜以历举而备颂之然大要居之以宽行之以平易务以安利吾民而不为矫饰之政以此质之人凡有耳目心知者当万口一词也於乎居今世为牧守而肯如是把握者㡬何人哉至于梗化之徒公固未尝不厉威以痛惩之况清慎勤三事在公无一之不至而其宇量又自有过人者兹其所以能上安下顺纳我七邑之民物于度内而安全生息之也惟世之知徳者希不能一一皆知公之为今世不俗人物耳然下人之戴其徳者则谈不容口矣公兹有述职之行父老以告吾二令周君某辈蕲得清之言以为公赠顾公之行何需于父老之赠而清之言又何足为公轻重哉以其情不可已也因为道公之所以安利吾民者如此以其见世固自有能知公者抑因可以谂夫周君辈之凡有子民之责者耳嗟乎彼世之为民牧者皆公其人黎民尚亦有利哉其于我国家之气岂曰小补之哉
  赠节推葛侯报政之京序
  吾泉素称民淳讼简昔人至以佛国为之号夫概以佛待泉人固有未然者然即是亦可以谅吾泉旧俗之果厚矣比年以来谁生厉阶旧俗浸改讼牒动以数百计或上司行部环遮马首而噪者络绎也于是为郡县者转苦其难而为节推专刑名者益不得辞其劳矣大抵风俗与时升降虽邹鲁圣贤之乡不能保其常如昔日之厚要之视难如易反浇为淳则亦存乎其人耳吾观吾节推葛侯廷锡之治吾郡狱也殆若易易然者旦升堂门内外听理者雾滃而云集越数刻视之听者消释过半矣且人无后言盖其造理精世故熟故明足以察持已廉故威足以断宅心慈仁故虽穷乡妇人孺子不通正音语者亦得以达其情抑不独下人怙恃之上之人亦蓍龟之矣值守贰位虚则七邑事悉丛委于其身外郡事有重且难者亦多以属侯之才具何如也而其识度亦自有过人者未尝以刑罚佐私怒未尝甘于䛕词而偏其听讼本以理怨也侯意多在释之或骨肉相讼则故缓于考讯曰尔曹曲直悉在我心亦悉在尔心其亟自省自改吾将使尔有和好于而家也侯之以刑弼教多此类是岂徒任精神以效一官者所为哉用是阖郡向化清声四达侍御陆公遂采公议以请于上而旌之嗟夫大丈夫出应世用而能以其名实升闻于朝旦夕沐天书之宠褒且光荣及其亲此其视籝金槖帛以归饰田庐饱妻子之欲者所得何如也侯兹以满三载当北上报政泉士夫谓侯之徳在吾泉人者深图所以赠侯行者而责言于清清惟赠言仁者事也顾不肖何言之足为侯赠哉无已则有一焉盖侯于政暇尝与清论学而有味于畏之一字请得而绎之夫畏者心之防也惟大贤以上无所用其防其次概不能无赖于此曾子之所以战战兢兢至于启手足而后知免者也自侯言之三载之前所以能成其令名者殆由此畏心也三载之后所以图全此名者庸非此畏心乎近而用之一郡者此畏心也他日或进而用于一方以至用于天下者又非此畏心乎夫才行既出人数等而又能守之以畏心焉斯无遗憾矣清故绎侯之言还以赠之行盖所致意者乃终身事业所系非止为此一行而已也然是行也山川万里寒暄异宜保重之术亦无出于畏之一字者斯又吾泉人士闻侯车马之音而愿侯庶㡬无疾病之心也况畏之为用无适不宜因并以赠
  送县尹邓侯述职序
  吾晋江以为难治乎古称民淳讼简素事诗礼矣以为易治乎今之词讼一日或投数十百纸民间机事有终莫可究诘其端者矣大抵晋江俗固厚但泰宁日久生聚益繁而浸失旧闻者此虽邹鲁有不能免况晋江独负郭郡日夕相临凡百皆所需办他六县事又多所经从朝使及监司行部者时或二三或多至五六呼召旁午县官走集策应无常期而不敢以时寝食者其常事也门𫔶之内吏之雁行而待判民之林立而禀决者又日不知其㡬为晋江尹者果不可谓之易也宽则事不集急则民离心或得上欢而贾下怨或下无诅而上多忤自非有其识有其才有其守者鲜不终谓之难清江邓侯光徳江右之杰也弱冠领乡荐入太学甚有声登选之日为冢宰公暨选曹诸君所属目清时参部属诸君皆以得贤尹为贺自莅任抵今将二载向之所谓难者侯固亦兢兢焉自以为难然人之视之则若易然者夫人谓侯易之而侯实自难之兹其所以得易之称于人也与盖侯学饱经史洞视古今其识固自不凡而其当官制事也规模先定节目详明而信以一之有善必嘉有不善必惩故令出而民趋之刑举而民畏之其才实有非寻常可拟伦者且其独持冰蘖之操万事一公此又其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侯具此数长以宰吾一县其果难乎哉实徳既周芳誉四达上官信之重之民事多所咨定郡之城垣楼橹岁前值灾倾圮者十八九方岳诸公谋修之而督理之任独难其人环顾庶官惟以属侯此岂可以力致者又境内有永丰庄畜水斗门所畜灌溉六里之田数千顷颓坏岁久无能修复者侯一举不数月而就此非有庶民子来之遗意者不能略举一二可见侯作县二载间而声实之孚上下者已如此继此政绩又可量乎兹以述职将行冠带义民李碧辈请予言为行赠前此十数日民喧传方岳以侯有修城之托奏免其行盖乐侯之不果行也今侯既卒行碧辈固宜有不忍别其父母之情也抑此亦暂别耳侯之满腹民情将俟归日沛然若决江河以尽其泽者尚可跂而待也
  送惠安张尹述职序
  意气磊落之士更事多非其所优其优于此者又往往于大家风韵有欠焉清尝以是而旁窥今之从政君子其有能越是范围之外者盖亦有数也已惠安为吾泉剧县上按藩省而下引郡治及漳汀诸要郡寔公车使节所必经之地外此庶务又不可胜举然而编民之以里计者才三十有五而止以三十五里之民而供是公私种种之务诚亦有未易办者矣浮梁张侯徳威以辛丑名进士出宰是县至未及期公私庶务了办如响一县精神为之焕然一新下至公宇邮舍桥梁道路之类亦皆以次兴举无遗而又知兴学校表先哲重人材迄今四载之内成续彬彬焉暇则与二三名胜相与周旋于诗书俎豆之间或登高眺远把酒雅歌潇然若在事外者且夫侯之进士从文字议论间得耳况素磊落若不屑世务者一旦作县乃绰有馀力若此稚腐书生诚不识其何术也其岂非以磊落之资而兼夫实用之才者邪以故守镇按节及藩宪诸公每至其境目其规为咸啧啧慰喜遇以殊礼而参会考论一时作县人物辄以侯居最焉是岂偶然哉今兹当述职北上清辱知素深方将䇿款段往饯之行以疾未果而泉中诸缙绅与侯交雅者顾命清言以为侯行赠精神忽忽固谢弗获嗟呼侯于作县办矣清兹所言赘矣独有一说可以为侯是行赠者我国家治平百年万品滋阜是以上下之间不觉其日趋于巧便侈靡夫巧便侈靡之风行而天下民力将弊此亦君侯辈之忧也以吾徳威之才行器业其骎骎当路而非久为惠安人士所借留者众举知之矣病蹇寒生正未知后会果在何日惟侯益加自爱尚思以其所以振一县之治者进而与天下士大夫审图之今日要务毋亦在于培养天下富厚之力而于文物之近末者姑少缓乎哉夫天下者一县之积也卿相事业惟优于作县者最办吾知侯将自是升矣故为此赠
  送南安陈尹入觐序
  前三年清领荐上京师道闻建徳陈侯以太学生授吾泉之南安令私以为近岁朝家于县令一选最重率多用进士充侯乃以太学生得授令是侯非进士执政者固以进士待之矣时则已卜其当有过人者既而行经建徳试询侯为人则知其为前广东宪长某公之子学识素优长又操履刚方不茍于是始信宰物之地其所以畀任于人者非偶然也洎清归自京师侯莅任已岁馀南安人士时有相过从者道及侯辄啧啧称服以为侯之力量才猷春生秋杀偃然百里诸侯也又清慎而不阿前此寔所未有第谓其稍过严难犯耳虽清亦以此一节为侯疑逮今且三年矣适丁入觐之期南安父兄相率来桐城丐清文以送侯行者转颂侯之徳惠不置惟恐侯之无意复来也问犹伤严乎则皆曰否以告者过也我侯性仁不严呜呼严岂病仁者哉以清观之侯果严也然其严者亦所以为仁耳今夫风雪之厉寔开阳春天道也昔子产相郑政尚猛舆人曰孰杀子产吾其与之三年更颂之曰子产而死谁其嗣之何者盖其乘人情废弛之馀非先以严无以为宽张本也及子太叔不用子产言惟从宽也治遂不竞后乃悔云吾早从夫子不及此且夫子产之严始也若厉民矣而卒来舆人之颂太叔改而宽宜其于民永便矣而卒贻后日之悔辨治体者于此亦可以寻其故哉故为政者宅心当一以爱人为主而立法则有时乎尚严非终始于严也譬之治地然始也芟乂其草莽挥斥其瓦砾继则当沃以清泠之泽滋以粪壌之利俾遂其生植之天矣吾南安俗固厚民固淳然泰宁日久人情流于懈弛而或玩视其上者虽在邹鲁不能免此侯之治所以始得严名而今乃浸以为惠也继自今规模既定民志既一吾知侯虽欲复严亦当无所用其严矣述职来归鸣琴而治可也清故曰风雪之厉实开阳春诸父兄其以是言质之侯侯必欣意会于此此则清之所以为父兄赠侯行者也若夫侯之徳政之实则章章在人耳目且有舆人之颂及诸先生之述作在矣故不赘
  送按察司杨照磨考满序
  至今谈我朝清明之治者尚啧啧三杨公时之云三杨公者我太宗暨英庙累朝所倚任腹心辅臣也其一为吾闽文敏公荣一为江右文贞公士奇又一为湖南文定公溥三公者俱以学术器业厌服一世而文贞之精粹温密及所以润色太平者或又谓其最优清每景仰高风且念欲一见其子孙而扣之以尽其平生行业之素而末由曩以诸生举于乡获接今按察司照磨泰和杨君明之于三山时予虽颇得君为人犹未知其为文贞公之孙也兹予得告南归适君秩满之期某人因以书币至泉征言为赠且曰此文贞公之孙也其居官清慎惠爱最得上下心先生宜无靳焉清尝得文贞公文章读之见其当时所施之士大夫者往往皆规以公清自靖仁惠及下之言盖非独当时受其言者以为终身之规今其言播之天下凡得而览之者大抵皆因之有所感励而作其自树之志而况于亲为其孙者乎君以清慎惠爱得上下心理固宜然也君行且去此以上绩于天曹位任将有加焉则君之所思以绍厥祖之休者当又如何也公昔尝序送族孙明远训导云吾家自元至今殆二百年内自朝著外至郡县百司之职无不有焉而无一人以不职失其官者明远必克继之而后为贤子孙也又曰吾犹冀吾杨氏之子孙皆贤也呜呼尽之矣若君者其岂不为杨氏贤子孙也乎哉朂其终焉可也
  送郑仲平教谕掲阳序
  吾与仲平相识者二十年相知者十年矣吾之学不如仲平之正吾之行不如仲平之坚吾之制事处家族处乡党上下不如仲平之刚以信凡兹数大节目吾皆不如仲平乃仅有中进士作京官一节为先仲平耳吾之所得视仲平不亦末矣哉吾以是自知不可一日无仲平也方幸其举进士来京师而图为相依之计冀或藉以少进焉而仲平今乃以乙榜例授教官得广之掲阳教谕以去吾甚恨失之然仲平之授是职初未尝自以为少也吾意仲平所得者其将于是乎昌哉掲阳士风其将自是益进于昔日之所谓盛者哉是盖人事一机会也文选郎吴公敬昆掲阳人也既得仲平以主其乡邑之教间以稽诸众众多知仲平者盛称其贤吴公乃喜曰吾庶㡬能为乡邦得贤师儒矣乎凡吾之为是言者岂固以张吾仲平哉吾诚欲掲阳人士知吾仲平之大概庶㡬其不以寻常为禄仕者见目而当有气求声应于举子常业之外以备吾国家异日为栋梁柱石之用者也吾又欲掲阳人士知吾文选之所为乡邦模范计者有若此之拳拳庶㡬其感励之心益有不容少缓焉者也更欲吾仲平自是恒念文选及众人厚望之意益加凛凛其心期他日大有以慰于文选及众人者也行矣仲平丈夫生不为将相得为师儒亦可矣且善自待之如安定胡先生之在苏湖亦止一州学教授耳而教泽被当时馀芳流万载其不能自爱者虽黒头公长乐老其浮云富贵今竟何如哉吾仲平于此固知辨之早矣此则朋友相知之言也
  送觧元林汝宣赴春闱序
  乡举里选之法既远有国者取士率专以文艺一科为正途士生斯世茍不能自甘于草木俱腐而欲以功业见者必先以其天所厚我之聪明而费之于此然后于功业之地有阶而可致故自唐以来名公钜人不能舍是以进身所谓豪杰之士由此而出也然谓豪杰出于此则可谓必出于此而后为豪杰则不可谓既得于此而遂为豪杰尤不可也言及此则吾人之责其亦重矣吾泉同安林君汝宣少予一岁而天资敏甚器宇老成学问之力尤出人㡬倍众期之高第也久而屡不得与主司者遇逮丙午秋果举福建乡闱第一人且前此数与其同侪较试于郡邑及藩臬诸公汝宣名往往在第一则汝宣之素负可知而是举也允惬公论有不待赘者矣然则汝宣遂持是以取第春闱而致身于通显也抑又何嫌何疑而汝宣方且自视若有所未足者爰就所居之傍构书楼一所日夜藏修息游于其上如是者又三年盖其所得视前益厚矣乃始治装辞二亲为赴春闱之行其友某书来请予言以赠之予于汝宣故相知其始之未捷也予期之久而未得也予讶之其既得也予喜之然喜其得于秋闱者又未若以其迟于赴春闱而喜之之深也何则三年学不志于糓昔夫子时犹难之况今汝宣文学既成于工夫积久之日而且魁荐于其乡者乎予意汝宣胸中必有处矣其自待必非以一得于此而遂为豪杰者矣必将由是以进而自臻于豪杰之实地者矣明楼静舎左图右史披卷历历可法可师予不能为汝宣言之而汝宣亦何假于予言哉盖常思之矣我朝自开科以来会元状元且不能悉数况于解元乎就解元言之在吾闽亦不为少以今而观其声迹尚昭昭烛烛于人耳目中者能㡬哉予才不汝宣若也而举于乡时名适相同今兹所言草茅所用以私自警省焉者也故于汝宣此行为诵其略计当无以其词采之不华而病之乎
  送凃君体常司训汤溪序
  予尝窃以为丈夫生不为将相得为师儒其可矣何乐乎为将相也夫为将相者茍其道术素具行之以时呼吸进退之间危可安安可久乱可治治可大治以数十年之身而遗数千百年之休何负乎为丈夫也时乎有事将数百万之众运筹决机坐使梗化干纪之徒冰消风靡脱吾民于锋镝之下又何快也是故君子乐之然古人之名将相可数也其学大抵皆有所受则师儒者凡百人才之所自出是又未可以亚于将相论也宋安定先生亦一学官耳而当时所造士足以供国家数十年之用向令及门者有房杜英卫其人则将相之业虽不及身为之固亦有所遗矣谓师儒所就者狭可乎哉今世师儒之官自国子先生及督学宪臣之外多有不乐就者意者道不足以自尊而世情冷暖之间或不能无所择耶至于其间有乐又往往出于日暮途远之计其志未必皆为人才谋也若是者盖视师儒为易为而不知师儒之难为也不知其难为而为之则固未敢以深望矣吾友凃君体常与予相知二十年其徳性最良其在学每上官按试率常居第一予始望其大就也乃竟不得典一第今以贡来试于殿庭及铨曹皆高等遂受浙之汤溪训导以行或曰其年犹少盍少待君曰吾自乐之也或曰惜官小不称其才君曰吾固甚难之不敢小视吾官也吁今之训导无知童子犹小之不敢自视以为小者仅见吾体常一人士别三日当刮目吾友比来所得者其深乎兹行其将有意于汤溪之人才哉予故首以自古名贤之出于师儒者为言之非以侈君之观也所以壮君设教之规模也不知君竟以为何如耳
  送判簿杨君之京序
  吾泉郡属有七南安号最难治盖晋江虽巨县附郭多供应然地稍裕粮稍轻民犹易于趋事自惠安以至永春则县浸狭民且淳而事益简惟南安多深山峻岭或行数十里不闻鸡犬声地可耕者不能三之一而从昔科粮独重视他县率一再倍以是其民多贫民多贫则势屈于有力者往往以不得其平而鸣于上如是则事益繁俗益偷而官之者益难矣虽县令号得专制犹或难之而况于佐令者乎太兴杨君宗震由太学生来主县簿三年得人和而事无不治且职专财赋民之输者自以时而退罔有后言此可不谓之才哉才名既著上官之委重于君者益多君常戴星出入或野宿不得归廨舍者连旬日事之上报者往过而来续无不了办然则君之才不止优于一簿也今以满三年将考绩之京上官又以阖郡折色粮价万两当贡之天府而督运之官实难其人乃因其考绩之行而俾督运之京先公而后私亦以重其人也滨行耆民洪文传环辈相与叙君之绩谒清文以为赠顾清岂足以知文哉姑据所叙而道其略如此盖民素沐君之惠而不忍君之别故为是赠以重君之行而期君之速归以终其惠于吾南安之民也抑清又有致意者君至京师傥当道故人有问及民俗者幸为言今天下大势如壮盛之人饮食起居自如也而善医者察其脉而危之以为病在腹心焉何者民伪日滋也民伪日滋者官为之也官为之者上官之察治不精而刑赏或失经也噫民之病也久矣苍鹰乳虎日餍膏肉顾得赏而无后灾如之何民其不趋于伪哉伪之害其有涯哉此当道者之责也烦为语次一及之
  贺典幕蔡君承上官奖励序
  天下之官惟作县最难而典县幕者为尤难作县而得上官之奖励者固难至于县幕而得奖励者为尤难或莅任二三年而得之者已难至于莅任甫及一年而遂得之者岂不又为益难哉斯可以见人才之优劣矣安溪典幕蔡君某以去岁十月终抵任今岁九月郡守吴公即移文于县俾率所属官吏耆庶用鼓吹花绶牲酒之类自学宫导送君抵其𪠘舍以奖励之此安溪百年所仅见者也盖君某邑名家子少颖敏而好学既而以为养故不得就其志乃从事曹掾而得此幕职树此政声也闻吴公文移大意若曰某官自抵任以来节操既坚规为又当了积年之逋负于视篆数月之间佐一县之纪纲于刁风屡作之后此盖摭实之言而奖励之礼所由举也盖非蔡君之贤明无以来吴公之奖励非吴公之奖励无以显蔡君之贤明且奖者奖之于既往励者励之于将来斯盖期其始终一节而绩效益隆也况其所奖励虽施之于蔡君之一人而其所励实行于七属之庶官此为政之所以不可无赏罚也此赏罚之所以为鼔舞人才之具也此蔡君之被上官奖励所以不可以无术也此安溪士民之所以请予文以为贺而予之所以不辞也
  赠锦田驿宰丁本茂摄县事竣序
  清江丁玉川天下之名画史也惟其以是一艺名天下故凡人之遇其子若孙者犹有加于寻常之无闻者焉则人岂可不有以自重乎哉玉川之孙本茂为吾泉惠安之锦田驿宰自其始至惠安人士概知其为玉川孙矣其宰锦田也公车使节往来无虚日君处之绰绰焉用是当道者可之檄兼盐场事夫盐之与驿其冗均也君以一身莅二冗间初若不觉其冗者君于辈行中亦可谓能乎哉比者县尹浮梁张候适欲白事于省时县事未有所属顾僚佐咸无在者惟丁君可乃以县事属之丁君果能一遵张候约束且秋毫无扰焉凡执役于县者甚安之迨张候既归君乃退复厥位夫驿宰天下多矣以他官摄县事者天下亦多矣盖未有以驿宰而摄县者而今乃于丁君见之君其果有过人哉试近取譬论之天下事大概亦如画然何者物有象善画者惟鉴其象而肖之至于浓淡踈密之间则在乎布置得其位事有理善处者惟肖其理而行之至于损益轻重之际则在乎措置得其宜审能是以宰驿可也以摄盐事可也以摄县亦可也又推而广之则有不止于治县者丁君盖亦有得于此乎丁君得玉川家之传者也其平居亦尝推类及此乎乡老陈肃辈介予友孙君恒谦请予言为赠予虽未深知丁君之为人然以其为张侯所属用又孙君为之请知其果非庸众人也卧病间为秉烛书之
  送邵君廷瑞归淳安序
  吾邑二尹方侯某造予具道其外叔父廷瑞之贤且曰吾家食时君之遇我厚君兹之来也又与恒情不类盖闻吾为𡝭嫉者所仇事在有司而傍无强近之亲恐缓急无能任吾事者故不远数千里以来既至而吾事幸得直吾事既直而君不可留矣自始至今才浃旬耳而行期确不可缓吾诚不能为情也顾其平日所重惟徳行文章傥先生幸惠一言以表其行亦少塞主人之缺也嗟夫凡士夫官于他乡其亲戚故人之来官所者大抵非以情即以利耳以利者多见其欣而来怏怏而归主人则或以怏怏于其来而欣欣于其归以情者庶㡬反是然始以情来中或迁于利诱而终至于失欢者亦多故士夫当官而患不得于其亲戚故人者往往也是岂士夫一得官之日而遂恝然于其亲戚故人哉亲戚故人之知义者寡矣如邵君于吾二尹其所以处夫去来迟速间者利固不足言而情之说亦未足以尽之盖一于义者也故其来也有戚戚焉而其归也欣欣焉主人于其来也欣欣有甚焉而于其归也则恋恋不能释焉无他一义之所终始也故曰以利交者有时而离以势交者有时而叛惟以义则自结发以至白首或穷达夷险之异途皆不失其金兰风味也如邵君者斯可为薄俗劝矣于是乎书
  送郭徳孚归增城序
  增城郭君徳孚吾郡通守廖公祖母氏之孙于公为兄弟行云夫论兄弟之亲固有倍蓰于此者而或相视犹人人也而公之于君乃千里驰书邀必至官所风雨对床无间同胞久之犹不听其去兹固可以知君为人之素而公于亲亲贤贤之义亦可即是以占其馀矣适广中有盗弄兵于潢池者君用是急于归䕶其家族而公亦有是托于君也君遂行公馆秀才杨裕卿辈因请予言为赠人有恒言皆曰亲戚云亲戚云然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者亦多盖亲爱也戚忧也人情惟相亲爱则相忧戚矣相亲于无事之时而相戚于有事之日此亲戚之言所由立也或者当无事时各能以亲自名酒食相徴言笑欢洽自以终始无间然矣及夫一贵一贱中情乃见至有不得其门而入者又或少有忧虞则相视如途人计利害以为趋就绝不可托矣斯岂亲戚之谓哉若公之于君也亲虽不甚切而情则甚亲盖其畴昔相与道通气合有在于亲戚之外者故今日有此眷恋有此付托耳且公之始邀君也将以同其乐而君今辞之归也乃有以分其忧是其于道义又各得之矣予闻以势合者势衰则离以利合者利尽则疏惟以道义合者亘始终历夷险而如一日其公与君之谓乎君今归止罄所心力使两家门户咸得保全无恙报音至泉公心以慰而吾泉阖郡民庶士夫亦为公而慰心焉则予之言益中矣是为赠
  永宁卫送别序
  永宁卫儒者张士昭为予言其卫知事陈君用之之贤曰吾卫中弦诵声素希自吾二三子者始私习焉用之独善之而病其孤也访诸贵胄及戎籍子弟之秀者悉劝使就学或步诣其门谕之曰古人虽在军旅不忘道艺人间惟此一种味最不可少者且为敦请兴化乡进士陈愈为之师使传其学既三年得可进者三十人为申白当道乞得如民间俊秀例附充泉州府学以均教育备选举格于时制不克尽如志然永宁自是文风稍进学者徳之又曰君有学有守在卫幕获上而信友也凡卫之宿弊巨奸以白当道而诛革之殆尽皆他人所蓄缩不敢任者其事固昭昭然远近耳目中也今其职满九载行有日矣吾侪其能恝然乎爰各赋一诗以写其不忍别之情而未有序之者惟先生念其有劳于吾人也而有以贲之嗟夫今天下事涉斯文者何预于武家虽公侯之尊都阃之重亦无有能任其责者而人亦无得而责之况于卫乎况于卫幕者乎用之之所用意于是乎为不凡矣夫佐卫幕而能慎操履赞筹画严泉货之出入公狱讼之是非得无咎怨于上下斯亦足矣何暇筹及斯文于畴昔所乏之地哉用之分外事业有如此则于慎操履赞筹画诛奸革弊之类又何有哉使不制于命位任稍隆得従事于士民之间则其所建立又当何如哉吾是以意天下之尚多遗材也用之今秩满例得陞矣然吾犹为用之惜也盖平世既用资格鲜有不次之擢固未知掌铨衡者其知用之能如吾辈之悉否也以理揆之兹行或可得令长乎昔卓茂鲁恭仅以一令长而树百世之功名斯亦足伸丈夫之志矣如止以长卫幕耶虽不得其志亦其一卫之幸也盖世有位尊而才不称者谓之鳏官旷职有材优而位不称者谓之徳浮于位二者孰得而孰失孰荣而孰辱必有能辨之者用之行矣毋取必于在人者而惟尽其在已者善其终以全其始可也是为序
  送爱菊轩归临川序
  临川爱菊轩先生吾郡侯陈公之伯兄也公起布衣擢甲科跻显宦外忠于国事而内不失其亲之养者正以有先生为之兄也先生孝友之行脍炙人人又雅意高洁不为势利羁爱菊之号亦可以知先生之概矣某近自京师归先生适奉高堂之命来泉视公相遇于逆旅初未知也雍容数语乃知公之有贤兄焉以为从容且有日及抵家不数日而先生已戒道言归公不能止也晋庠诸先生及士友因命某言以饯夫宇宙间凡百皆外物唯天伦之乐最真先生以卓荦之器而潜徳邱园偕诸仲季上奉百岁之亲使公得以一其心力于为国为民而无内顾之忧今兹之行又非为名利役也其来也念常棣之爱其归也急椿萱之奉则先生之所以为人子为人兄者于此又可概见矣自古忠臣孝子常苦于不能两全岂惟以君臣之分殊彼此之情隔盖亦无良昆弟以任其门内之忧耳今公以双旌五马之贵二千石禄之富而二亲适皆遐龄康豫光膺天宠于华堂之上又得先生为之伯氏以纲纪其一家之政时一往返以通安否此其为乐人间能有㡬哉孟子曰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若公者得之已有馀矣虽然此犹未足以尽公之乐也公方欲推其乐以及于人使吾泉阖郡赤子咸得以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又欲进而广之使天下人人亲其亲长其长寰宇之内同一家人父子之天而后公之愿始塞矣乎此则所谓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非止一身一家之事者也故因序先生之别而及之先生其必有以赞于公矣
  夀蔡孺人九十序
  友人文选员外郎黄君汝修尝为清言其外祖母蔡孺人王氏之贤且曰凡妇人识见所不及者独超诣焉当吾外祖蔡陶公之尹巴东也未及三年且无他介累一旦欲乞致仕归祖母不色难且赞决焉自是相与周旋林下教子育孙者又三十年外祖夀终九十祖母今亦年九十矣幸尚康强无恙也清为之叹曰兹乃所谓配徳者乎抑其夀亦相配殆天相也兹岂非盛世之人瑞哉未㡬汝修示清以其所作庆夀图及其所得于诸缙绅君子所为夀诗曰六月六日吾祖母生辰也将以是申吾情焉愿为一言引其端顾清实寡陋不敢当而有不得终辞者嗟夫夀者天之所甚靳者也王公钜人力能拔山智能竭海而万方不能攘一夀盖尝以耳目所及考之一乡数十家或数百家中求年七十者指已不可多屈信人生七十者稀矣若八十者或连数乡仅一二见至九十者则或阖一邑一郡所无间有之又往往气息奄奄其无害者又或衣食之不裕或足衣食而乏子孙焉或子孙无良焉又或徳不称其夀虽夀无足深取焉其在女妇则苦乐由人不能尽如意者尤多曽如孺人者配徳贤大夫耄期偕老孙曾成行况子克世其家物而婿位少司空女封淑人孙行有职天曹者哉司空淑人者汝修父母也然则孺人之夀之可庆也为何如耶盖不特汝修之所喜跃有事凡与汝修有一日之雅者亦皆为之啧啧称庆也况孺人尚康强其夀又未可涯哉虽然孺人之得高夀固有大道矣洪惟我圣祖再造华夏列圣相承熙洽已百三十年和气充乎寰宇万物概得其所故今日往往有高夀老人在人间为其子孙所慰𩓑焉不然中外多故生人皇皇石壕至有应役备晨炊者其能九十耶吾以是念我国家之徳之在吾民物者深矣此汝修之所当知也然而天下之太平无事也久矣此又吾辈之所当知者也
  洛阳送别卷后序
  右洛阳送别图一幅诗十数首序文一篇吾晋江士夫为令尹邓侯子执方归清江而作者其于斯文骨肉之情天涯南北之感致身青云之望概尽之矣乡先辈香山尹刘侯又命清厕一言于其后且曰邓侯谓蔡子知我者傥于此能不吝鞭䇿驽骀之言又何幸也顾邓生自是千里良驹而区区百病丛身方自谒医之不暇而敢以芸人田自许哉然知己之意长者之命皆不可虚辱也尝慨昔人好学而困于贫至或偷邻光囊萤火或借书以读犹汲汲于其志之就闻邓氏清江巨室也生席润屋之馀泽兼禄入之馀赀书籍膏火之类计无有不如意者矣矧富年英质远到可期此而不好学焉真负此生哉真负乃父师之教育哉亦为负今日诸士友之所以握手丁宁于洛江之上者之雅意哉抑后世之所谓好学与古之所谓学者有不同此又在所当早辨者尝记紫阳夫子之训云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更无著力处凡今之贪禄利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者皆是也直须一跃跃出此关不仗作此等人方始有长进处又曰尽读圣贤之书而不通于心不有于身不能推于人此与书肆何异清之诵味此言久矣噫非知之艰也非知之艰也兹为生及之戚戚若芒刺在背耳意吾邓侯之所以厚其子者亦当无出此道故以缀于洛阳送别卷之末庶㡬高材疾足者远到之一助也系之歌曰送子于洛之阳兮洛水泱泱孔子曰逝者如斯夫兹味一何长愿言咀嚼兮当百倍于别酒之尝洛江浩浩兮无远弗到孟子曰有本者如是兮应知实道之可靠吾病枝叶诵说之误吾半生兮不知此于世道也何补于君亲兮何效
  洛阳送别图诗序
  顺天府秀才武进毕君朝用今亲君某卫指挥使公介子而吾泉贰守公同高祖从弟也朝用从父家京师吾贰守公自始贡至登第之日皆就而家焉故与君恩义之笃一如亲昆弟也朝用以去冬来省公公留之不听其去者数月兹将去既自为诗送之公之馆宾郑世用暨凡与君交雅者亦不能释然于其去也爰命工绘为洛江送别图而各诗其下以识意且属清序之盖洛桥在泉城东二十里许送别而必以是入图者泉之人凡送别者必至是也盖取其景真事真而诗之发兴有以矣嗟夫昔太史公世居西河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乡射邹峄暨过梁楚以归收拾其所得得一部史记焉则大丈夫不可不志四方也明矣今君居京师在天之北而吾泉邈在天南相去八千里君之迢逓而来也所居名山大川多矣所得奇闻壮观众矣岂无以触于耳遇于目而会于心者乎吾泉人物虽非齐鲁邹峄之比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又岂无足以助君之见闻者乎况贰守公文章政事蔚为一时所雅重君于公之入也可以学问其出也可与观政所得又不既多乎君兹行信又不为徒行矣虽然子长一部史记固得之于四方而苏老泉杜门读书不出户者六年亦卒以成其业予谓君之来也既有类于子长之游既役役无所得今骎骎入老矣又以百累所牵欲为老泉之守而不能甚矣青春之不再可念也兹固为君拳拳焉若夫区区别离感慨之情则有不暇喋喋者且诸君之倡咏尽矣
  赠医士童君某序
  自愧齿益长学益荒行业益颓落四方故人尚有不忘我者而我之负故人则多矣尝闻宇宙间三不朽立徳也立功也立言也然是三者固有轻重自古未有能立其徳而无其功与言者虽颜子之穷固自有功于名教零落数语万世锺吕设不幸不传在当时亦必以善言徳行归之若有功者虽无其言亦自为不虚过一生矣惟能言者最不足恃桞州金陵至今为天下口实况不敢望桞州金陵之万一者乎是故言不足恃也盖言必出于躬行心得之馀然后其言有味而可珍庶㡬足以信今而传后不然言者与受其言者俱不足为有无也愚以是深自愧省不欲事此无益之劳久矣曩从都下归过浙同行二十人病者十有七予疾势尤殆藩臬为致某县童君某医之次第无不起者愚之徳君何如也薄有所酬则不受曰盍赠我以言乎不容卒辞也诺之今四年矣而未克偿人之无信如之何哉夫仆非敢忘君也诚以其言之不足为君重耳然而终不可无以偿于既诺之馀也抑古之所谓赠言者匪止扬其善而已固将有以进之也是故有请赠之义君两浙名医也予也懵于此道其将何以进君哉闲尝道听一二似有至理聊为故人晤语及之或有得意外喜而风者遍诸医历诸方不效有国医者直绐之曰趣办后事不可复为矣于是病者以为必死悲甚而病顿愈盖以忧药其喜也此岂有方可传哉又有痢下者一良医多方疗之不止一日偶见作字者持水器注砚指按其上窍则水不下放之乃下因悟曰吾得方矣遂炙其百会穴而痢止此又岂但能传古方者哉夫医者意也固此类之谓与凡古方所载计君皆已洞然矣若此之类盖亦君所乐闻而或足以印证君之所得乎君颖悟过人通书史又重义轻利平生活人之迹盖不可胜计古之所谓立徳立功者固不止如君所就而君之所就要亦不可不谓之徳也要亦不可不谓之功也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愚固于君有愧也
  贺欧阳生冠带序
  南安兴贤里欧阳生镐㓜丧父继丧其大父且伯叔期功之亲亦以次沦谢独生只身孑然依大母以为生其天资聪敏仁厚有过人者未弱冠能奋自树立孝养其大母抚其家人而敦睦其姻戚人皆贤之既而所治赀产日益丰裕非惟先世门阀悉还旧观而其堂构之功乃有功于前烈人益贤之比者朝家以边防事重令民有能出粟助边者与冠带荣身生复如例得冠带焉于是其姻友谢芳辈荣其事而谒予文以为之贺予昔乃交生之大父元之及叔父秩二君皆好学重义有声士林转盼数载则皆已隔冥途盖尝访其后事而为之怆然今乃闻有生之振励能中兴其家世故人情云胡不喜闻而乐道也夫物理有盈虚而振作存乎其人以曹翰氏元勲之家而子孙一仆不复起以希文少从母外适矣乃克振范氏之宗而昌大之盖善人宜有后而人力可回天非偶然也生今年才二十有六而所立出人已如此茍能如是益衍其先世诗礼之泽律身而教子亲亲而爱人表里合一诚壮老坚一心则欧阳氏之祚宜未有涯虽范氏家世之盛理或可㡬也岂止今日亲朋所贺者而已哉予虽肤浅犹或能泚笔记之以为为人后者劝也
  书欧阳行周先生文集序
  闽人登进士第自欧阳詹始此昌黎韩公之言也夫以一第倡一方此其人物似亦未足多者何至动韩公之纪录也盖闽自汉武帝徙其民于江淮间而虚其地至唐中世民之生聚犹且无㡬而况于文物乎独欧阳先生秀出凡民之中早知从事乎周公孔子之道文行蔚然观察使常公深奨异之至京师受荐陆宣公与韩公及李观李绛崔群诸公聫第皆天下之选时称龙虎榜焉则其视寻常一第者固有间矣谓非一时之豪杰不可也自是闽士始知所向慕儒风日以振起相师不绝迤逦至于杨龟山李延平辈分河洛之𣲖授之朱子而正学大明道统有归吾闽遂称海滨邹鲁矣是正有类夫瓜瓞之势其蔓不绝至末而益大者谓非先生实为之根柢又不可也先生故有文集十卷行世前辈称其精于理而切于情可知其非止工于辞者而近世无传焉今冢宰福郡林先生始自内阁录出以传吾师信丰尹荘世平先生得而刻之于梓力未克成吾郡守弋阳吴公克明闻之曰是兹郡中文献也吾当有以表章之遂捐俸以卒其工而属清一言顾先生家世履历行业详载唐书本传及李公贻孙之序者已刻其卷端无庸清小子之赘矣兹特揭其所系于斯文一脉者如此使后之人知先生之功在吾闽者不止为进士第破天荒而已也
  蜀阜存稿序
  融堂钱先生生丁宋日之暮盖不能改废绳墨以投时好者闲尝小试仕途不旋踵辄卷而去之往往栖托于宽闲寂寞之境日与圣贤相宾主与其徒相倡和与风月溪山禽鱼花木相朝暮而其神之所适盖自东极之东西极之西南极之南北极之北千万载之上千万载之下皆在其所鞭驾览历之内也呜呼亦振世之人豪哉其言曰人间之乐动中见之天地自然之乐静中见之又曰坐阅群经观其规模制作如四时错行如日月代明无一不与我心相应者又曰大包宇宙元无际微起藩篱即未纯呜呼先生之所自得者如此以此而见于诗见于文又岂区区愚生俗子所庸置其品题也哉惜其遗稿今不尽传是编名蜀阜存稿则今吾闽右布政使梅轩徐公所收集于散落之馀而校定焉者也公将行之梓命门生蔡清覆校而序之且曰其诗文皆自大本大根中流出与寻常枝叶者不同清因以此意求之而得其大致若此呜呼先生没于淳祐间去今二百馀年而其遗稿乃始得吾徐公表章之是大类昌黎集之见认于二百年后之欧阳公者矣斯文之显晦岂自有其时哉先生名时字子是其学得之慈湖杨先生简敬仲行业详载宋史浙之淳安人也徐公名贯字原一亦淳安人
  中州音韵序
  尽六合所有者既莫不各有其字矣然生民之初未有其字先有其声声虽出于人之口其实皆气机之自动天籁之自鸣究其微有毫发非人所能为者后之哲人乃用六法以制其字而舍其声故声本于气气有阴阳五行声有清浊五音天人一也惟气之界分不同故五方殊禀而声亦随之然天然自有之中则不容有二也盖天地之中气在中国中国之中气在中州气得其中则声得其正而四方皆当以是为的焉此元高安周徳清先生之中州音韵所以为人间不可无之书也思昔先王之世书必同文文同则声同其必有以中天下之不中者矣秦汉而下王者不考文及江左音倡而天下无正声因循千有馀载而我太祖高皇帝始命儒臣大厘正之名曰洪武正韵信有以追先王考文之典而为万世不刊之书矣然人知正韵出于当时儒臣承诏之所编定而不知其有得于中州音韵之书者宜多也何以言之虞文靖公一代名儒也尝爱徳清先生之书而序之深许其得音之正而序中所谓吴楚伤于轻浮燕苏失于重浊云云者今正韵凡例中纯用之则是当时诸儒之采用其书初无损于诸儒之自得而适足以见其能集众美以成一代之盛典为可嘉而徳清先生之功亦于是乎为不可掩矣顾其书虽为识者所赏而未及显行于世况更物以来蠧蚀湮晦复百馀年吴兴王文璧先生隐居乐道沉潜书史而不废音韵之学今年九十矣乃能取家藏故本大加订正视故本为益精且详以吾闽宪佥张公某其甥也属为梓行之适漳守罗侯某及龙溪尹姚君某获见其书遂请于公以成其事俾清识一言于其端嗟乎是固天地间之中气正声所在而我朝一代盛典所开先者也充其用则被之弦歌可使大乐与天地同和而天下化中者亦未必不于此有取也其可使无传乎文璧先生以九十之老而留情于此其庶㡬汉伏生之风乎而张公辈乐成之是皆能为斯文出一气力者也
  题蒙引初稿序
  国家以经术造士其法正矣第士之所以自求于经者浅也盖不务实造于理而徒务取给于文文虽工术不正而行与业随之矣举子业之关于世道也有如此清之始业是也承父师之教指自谓颇知所用心者故有三年不作课而无三日不㸔书间以其所窥见一二语诸同侪要亦未能脱时文气味也然或已讶为迂远而厌听之矣清乃多笔之以备切磋久之积成卷帙庚子赴京已收置于行囊既而因冗翻自遗之逮至京检觅不得意其失之途中矣时方温故辄复有录更三阅岁故录乃复得之家中参会前后所录词意重复者过半又有前后异见至一句而三其说者皆无暇删次也禄仕多年故纸宛然而比日后生辈求之颇切欲终弃置则一得之见或有资于童蒙欲俟删正则温故之功又非旬时可办姑略会而次之先𡍼去其最冗秽无谓者其诸凡近似有理之言皆且存之以俟他日温故之馀得加汰削乃就有道而正焉名曰蒙引初稿明非定说也四书及易经诸卷皆有之今已誊出大学中庸二部及乾坤二卦张国信辈借抄因为之道其故以引其端云
  刊精选程文序
  今之举业之文非古也而其理则犹古也惟其所求于理者有未莹故其命于词者不能发夫理而反以障夫理于是其文之去古也益远矣夫举业在今不可废也欲变举业而古之在今亦未易也孔子之论治道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夫孔子独不欲齐之一变至于道哉势有所不可躐也此虽非所宜援然其理有相仿佛者予释褐时乡子弟有从予请业是者予弗暇也乃为选取四书程文中之优等者数十篇略加批点以指示之使其不至于纯乎架屋叠床浮花浪蕋之习也其亦进于古之一阶乎嗟乎古云古云文词云乎哉而况于举业之文云乎哉予之亡是有年矣乃今奉命视学江右见士子之业是而不得其方者多因检出此以为之式诸生遂录布诸梓予适见之为书此以道其故尚欲遍选诸经及论表䇿判等文之优者而批点之使各有所式而时文悉趋于正亦清今日分内一细事也
  古文苑后序
  右古文苑一编相传以为唐人得之一佛寺经龛中盖皆昭明文选所不录者然不录于彼而悉集之于此则其取舍之间亦不能无辨也宋章升道为之考订训注遂以行世逮更世以来其传在人间者㡬绝矣今侍御宝应张公世用得抄本焉按节吾闽暇日因出以示清且曰吾尝以历代文章气韵求之及参以前辈二三君子之论是编虽未及纯乎古固亦近乎古者而世之学者之不及见亦久矣吾今将以播之梓盍为我识一言邪清以肤浅固辞不得于戏斯文一脉至我朝盛矣自六籍四书而下诸子百氏及诸传记凡人间昔所未有者往往以次而出至于文章之集若文选及文粹文鉴文类之属所以供学者之玩者又不知其㡬然犹未得见古文苑也今张公复为梓行之使学者复得增许多见闻学者之生斯世何其幸哉故是编之传愚以为益足以徴我朝文物之盛也然公于是编特以其近古而好之耳近古者犹好之而况于纯乎其古者乎文辞之古者公犹且好之如此而况于古之所以为古者乎故是编之传愚又窃以为公喜而其所以喜者则又在于刊书之外也
  江湖胜览后序
  清漳杨氏文修性警敏而慷慨不羁常遨游江湖间历览江湖之胜以自适且所至辄访名胜士而从之游以求闻所未闻用是士林诸公多奇之有江湖胜览之诗赠焉积而成帙因来泉介吾友吴君士际携之以诣予予不容无一言也姑掇诸公所未及者而为之告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有在外之游有在内之游水行地中流为江潴为湖蓬于是楫于是挹月露之清光盼水天之一色者在外之江湖也固胜览也然人心自有源头活水积之则为鉴湖之万顷放之则为长江之浩流其中风景仰接天光俯罗万象以遨以游不事外求而乐在其中者此在内之江湖也尤胜览也文修于在外之江湖则览之熟矣且诸公为文修道之悉矣第未审于在内之江湖亦尝有闻乎否亦尝经游乎否故予之说将使文修自是反其在外之游而为在内之游内外交修则天地间不可限量好人物任吾子为之矣岂止江湖一游人而已哉孟子曰子归而求之有馀师君子之告人固如此愿吾子其思之幸毋谓予儒者类多迂谈阔论也
  清玩册序
  予适有行役过杭而疾新淦周君某时客杭念其为伯氏虚白先生门人也屡为谒医视之疾赖以瘳乃邀予游西湖予以病加于小愈辞君从之既而挈其所集古今名画一册题曰清玩者示予曰阅此殆亦不游之游而其中景物又有非西湖所能尽者予笑曰是名清玩固清之所宜玩也次第而阅之有升空之日漾波之月夏峯之云冬岭之雪而观夫竹树离披掀动之势又可以知风之所在也则天之文于此而可玩者矣或连峯叠嶂如五老九疑或一碧万顷如洞庭彭蠡又或峭壁幽岩平原曲涧清泉白石草亭钓矶在在成趣斯又地理之可玩者也其间庶物则草木花果以至羽毛鳞介之属随地而见种种不乏茍能观其妙则戾天之鸢跃渊之鱼濓溪之窗草横渠之鸣驴概皆不外乎是至于人品则携琴者执卷者渔者樵者牧者行者坐者或在竹林或在松阴或在山隈水涯又或坦腹跌坐而神驰于云物之表或张帆鼓棹方泛泛乎涛浪之间而又或乌纱在首金带在腰而清坐泉石潇然若在事外者兹又不知其为何人也呜呼予于是乎有感矣彼泛泛乎涛浪之间者其意趣所在固未可知而其驰神于云物之表者殆能超世累以为高者乎然或徒以此为高而不屑意世务亦非中庸之道也若夫以轩冕之贵而得兼夫林泉之乐者兹毋乃昔尝奔走王事而今也功成名遂而身退盖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者乎所谓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者乎兹岂非吾人之至愿者哉然而必有其具焉非可以幸致也而亦有命焉不可以必得也命虽不可以必得而其具则固在我之所当修者也凡集中人品皆惟人之所为而吾之所慕者在是则又愧于其具之不称也披阅之馀感慨兴焉因为之序以归于君君有二子方读书励行有用世之志其阅是也将无同予所慕乎尚勉之哉宜毋同予之愧也
  凌云叶氏族谱序
  叶之先本楚同姓春秋时沈诸梁其后也食采于叶号叶公子孙因以为氏今其字同而音异者犹韩移为何邾讹为朱之类也叶之得姓始此自是支流散漫四方不能悉究其巅末已吾泉南安凌云叶氏其先唐时有讳谌者居雍州谌七世孙孜宋盛时徙光州孜子炎曽官至光禄大夫以渡江之变徙处州丽水之感徳乡孜曽孙清为兴化军之莆田县尉因徙仙游之古瀬又十四世至学谕迅始徙南安之龙卧山未㡬徙凌云迄今传十有九世上溯谌为四十世凡千四百四十三人登仕版者百五十五人其出于凌云者三十人中间显者或史传所载或郡志所书或功业昭于国家或节行重于里闾既皆灿然炳然于谱传中矣先是其谱之著于荆湖緫干明矣仅托始于学谕公而不得其上世所自盖其去仙游之日既远一时未遑于旁询或询之而不得故也至是明之八世孙真保乃追而求之得其同姓仙游公美所藏先世国学生雍及徽猷大监棠所著谱而印证之学谕公之讳字及生卒甲子彼此不会而同君以为水木本源的然在此无庸复疑即命其子邑庠生昭按其本而录以足之分其帙为四类一序引之文举大端也而先世之诰敕事状诗记等附之文之属也次宗支图以著其世亲亲之序也又次仕宦总目亲亲之中有贤贤贵贵之义也终之以谱传归于亲亲也无间贤否贵贱一也既成以求予序夫家之有谱犹国之有史也是盖人之所以为人者也何以言之人生天地间有聚焉聚之大者为国小者为家虽与群物同一生育于天地之间同一归尽于大化之内然迹往而声存事过而情系自有不至与群物类者此国之所以有史家之所以有谱也国有史则可以昭监戒维世道家有谱则可以序昭穆厚人伦小大虽殊理则一也况夫家人之聚也世更一世有不能常其聚者以不能常其聚之故而思所以系属之使不至于遂畔涣无统以相忘如路人者微谱则何以哉此固人之所以为异于群物者也此先民于宗法既废之后所以倡为谱牒之制于以扶植人道于不坠者夫人道之所立既有在于此今或蠢然而生荒然而死一身之外漫不复省念则夫所以上承乎其先中遇乎其属而下启乎其后者皆不言可知而又果何以为人而异于群物也哉呜呼薄于其亲者一身之外若有馀笃于其亲者心游乎累世之上而不足如真保之所存所谓心游乎累世之上而不足者非邪推是心以往所谓一孝立而万善从之矣为叶氏之族人以及其子孙茍能体是心而勿替引之吾见叶氏之泽其将弥远弥光而未可涯也
  新淦周氏重修族谱序
  吾虚白先生既致陜西宪副事家居取故族谱重修之首凡例次图志次先茔表又次文翰卷数不一视故族谱详且密矣于是板而传之凡族人无老少各畀一册使藏之又寓一册于其门下生清而使之缀一言于后嗟乎清之负先生甚矣先生犹不忍外而猥使有事于其门内之谱哉清念始为弟子员时先生适佥宪吾闽邂逅考试闵其愚昧而乏师授也指引之使学于云室林先生之门又以其贫而助之薪米笔扎之类既又进之家塾使与其子共席砚而朝夕躬指授课督之犹其子也嗟乎世宁复有斯人哉抑先生𫾻历中外二十馀年其他徳善播在人人者何限顾非今者所宜缕缕耳大抵先生心事真所谓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而况于所谓其初一人之身者乎君子善推其所为必自亲者始此先生于族谱之修所以愈加详密而不容已也先生此心使得进而广之可以泽天下壮皇猷而限于其位年才五十二而乞休用未究其蕴此朝野之知先生者之所为深惜者也然以其馀力用之一家如是谱之修以至祖茔之究祭田之复家传之著宗法之举可以尊祖焉可以睦族焉可以贻后焉可以敦俗焉固所谓是亦为政者也使先生之子孙及族人能引是心而不替则随其穷达崇卑仁孝之泽皆有不可胜用者矣清自得遇先生以来已三十矣犬马齿四十又八矣仅能藉乎先生之赐以改其身外之物色而已外此则皆三十年前故物也仰惟先生徳业在世足以重周氏之谱而老门生树立不类不能为寒族之重而徒以贻师门之愧故因先生之谱及之以告周之后人盖一劝而一戒也若周氏世徳之深厚支𣲖之繁衍与其迁徙始末见于前人所序及先生父子之所自述者悉矣皆不赘
  安平柯氏族谱序
  吾晋江八都安平里有柯氏清少时往往闻乡人道柯富户名者盖自洪武永乐间柯氏以赀雄一县有司举富戸实京师至今其子孙世丁富戸役清圵游时尝主于其家且宿与其族之彦曰纲字朝举者同习举子业于县庠朝举今以年过五十弃举子业不事清虽阶此得禄仕然亦五十无闻矣朝举兹以其族谱序为属清愧无闻而义不克终辞也盖亦阅其谱故有乡耆序之曰柯姓本吴仲雍八世孙柯庐之后远孙述宋时居县之水沟头登刘辉榜进士历官龙图阁学士卒祀于学宫述之孙翰字国材绍兴间徙安平此言若有徴者而继之曰兵革后失其谱牒今不敢追溯其上惟断自十郎始按谱所称十郎者距朝举仅五世其上已莫考则所谓柯庐之后及龙图之居水沟头者概莫之详矣惟柯氏实安平大姓而柯西埭之田至今尚有属柯氏则国材之为其远祖理为近之然其世数亦已不可以梦卜而知矣大抵谱之设特以系亲而已若先代之显晦世次之远近门族之盛衰皆所不论也抑亦有不足论者颜子渊箪瓢陋巷而有轻万乘之良贵存焉袁氏四世五公非不贤且贵也而绍与术终不得借以盖其不忠不孝之罪禹以圣徳神功为天子则郊祀鲧以配天矣亲之所在岂可择贤邪信矣夫谱之不必名人华胄之援也一有所援则罪不容诛矣清是以不敢袭前序之文也及阅朝举所自撰次则浑无他意其世首十郎次致政其名字尚缺以不可强也又次曰长孙曰天乞辈乃有名字详其所可知也传至朝举一行计存役凡若干人朝举今且见孙矣其孙行上距十郎为七世夀妖不一又得若干人而皆未有显者然要之亦皆不失为太平之良民也且其图列明备昭穆秩系亲亲之义具存已为得谱之本指矣况有祠堂图有世系緫图有大宗图有先茔图有先世画像前后本传各以类又有凡例数条冠其端家范二篇殿其末其所以衍先泽而垂后规者尤为切实恳至家范最后引唐柳玭戒子孙之言曰惟孝慈友弟忠信笃敬此乃食之酰醤不可以一日无者呜呼尽之矣使柯氏子孙信能是虽无龙图学士等名公为之远祖不为缺典抑又安知如学士等名公者不自此而有作乎是朝举之所谱初无过于今人而其所谱之意固自不后于古人也吾以是取之
  恩命褒崇诗后序
  恩命褒崇诗一册吾福建宪佥吴兴张公拜受其知荆门州时旌异诰命而藩臬诸公及士林诸先生为之志其喜者也间属清缀一言于其后清惟我国家之所以励臣工而劝忠孝者至厚且周矣京官七品以上三载考称则锡诰敕封其身而又推恩封赠其父母及妻有差若外官则必至于九载秩满考称然后授以是恩焉盖重内也然使一拘此制则外官之治行超等者其将何以别之故于其超等者惟核其实则三载之馀即以授之谓之旌异此则公今日之所得者也公由戊戌进士知宝应县服阕改上高已而陞荆门寻升同知福州府进拜宪佥佥宪之日旌异诰命始至盖自入仕迄今二十馀年然后二亲室家始得被恩易号公之喜可知己夫一身之贵名犹未足为甚喜惟二亲及室家皆以吾善名故得被天语之褒命服之锡此于臣子之心何如哉清闻公自入仕廉明谨慎视民如子视官事如家事而始终如一日当其为县日巡抚大臣及观风使者以其政绩卓异请旌于朝者凡四次为州之日又得二次至于凡当道之以缯帛牲酒奨劝者不计焉积其后迹效以有今日之恩命亦可谓之难哉况外官之得恩命难于京官而外官之以旌异得之尤难于寻常之仅以称职故而得之者也夫惟其得之甚难故在已为可喜而在人之声其喜以贺之也良宜向使公为州之日所操或少变于为县或为郡之日少损于为州则功亏一篑而此事或参差矣由是言之公今日之得此其亦良可自慰哉矧今既位方岳之重而其治行方益隆望实方益大将来所得恩命又宜有进进于此者矣所恨者太宜人早世先大夫亦仅及见其登仕而不得一享今日之光在公之心殆不免于悲喜之交集耳然及亲而仕而忠孝之得兼致其力者此人之愿也亦人之幸也其不幸而岵屺之望已绝所谓虽欲孝谁为孝则惟毕力于忠即所以为笃于孝矣此固公今日之所以夙兴夜寐者乎呜呼忠孝之途远矣哉载玩诸公之作其所以致望于公者亦皆未有涯也
  题宠褒录后序
  右封赠诰敕凡十道今福建左参议泰和徐公积其向为南京兵部主事及署郎中时所得者也盖赠其二亲者诰敕各二道封其身及妻并赠前妻者各三道公之积而录之岂徒然哉岂徒以荣君恩而已哉盖迹虽类于荣君恩者而意则实在于不忘乎君恩而思益有以贻亲之光也嗟夫臣子心事于是乎有可以自知而不能以语人者矣清公之同年友且同事于南都者有日自谓颇知公者然公固自有定价于当世而无俟于清之缕缕也故太子少保南京兵部尚书华亭张公道徳功业名一世于人物最少许可其所荐南都缙绅士凡三人而公居其一未知公者亦可以得公为人之概矣惜其当日荐扬之语今不能详惟往岁巡按御史陆公疏公治行于朝而请旌之其词可记者云清慎立心而贪者惧公勤处事而废者兴斯实录也然亦自其宦业一端而言耳若公学识之精明志气之坚正宇量之宏博则皆有未暇及者然则公他日事业之所至其可量哉故诰辞有之云尚加毖慎以俟登庸夫以公之实徳升闻至蒙天语之褒许有如此夫安得不念念不忘羮墙如见益有味于毖慎之旨而为是录以自随以自规而自䇿励也哉信非徒以荣君恩而已也清以是又知公后日所得恩命之有进进于此者矣
  夀王太夫人序
  今秋当大比而兴化守王君存敬当以夏考绩之京师按节及藩臬诸公以君学行才猷之优也留使参纪纲于场屋间俟讫事而行君以二亲俱垂白在堂久拟便道以省而七月七日又太夫人初度之晨计日数程形留而心往矣固请如期行诸公重违其情也竟许之既戒日贰守朱君某辈以书抵清曰吾王君虽委质明时而常得伸所愿于其亲其始尹溧水也父确斋先生判和州相去仅数舍问安之使源源视在膝下不相远逮确斋致仕君以刑部副郎援例归省者嬴一年既有兴化之命复得便道以拜家庆值确斋年登七十时与君相好者咸有述作以为夀日称觞之侑今兹之行太夫人年六十有九俟既上绩过家亦适七十矣吾辈亦愿假子一言以侑太夫人夀日之觞不可乎呜呼尝读诗至王事靡盬不遑将父又曰不遑将母而知人子一委质于国则不得兼伸所愿于亲者自古然也如王君之于其亲屡得幸会如此岂其独多得适然之便耶抑其孝心独至自有潜孚默祐之理耶是所谓人所深愿而不可必得者信可贺也已然清谓君之善养其亲者又自有在也君起家进士历官中外凡四转阶所在皆盛有声称故一时士大夫语学识者必及王存敬语操行者亦必及存敬语才具之可大任者亦必及存敬焉是君之所以致养于其亲者视他人固自加一等矣岂止夫二千石之禄养与夫间时乘便之一省侍而已哉是重可为高堂夀也已抑又有当为君尽其说者清尝谓天地炉炭也古今旦暮也人子心非木石其谁无椿萱同春不老之愿耶而默计理数之将然则知昔人所谓爱日者其味良苦盖有未深经咀嚼者而今之所谓具庆上夀云者有时而境变于外情变于内矣呜呼其可奈何哉其可奈何哉吾窃羡夫自古贤哲之能立大功名于天下者至今其亲得与之俱不死或不幸事功不大就而名节之克完者亦为有以不死其亲而同归于仁孝之域则是人子夀亲之计于万不可奈何之中又自有可以深长思者耳呜呼言及此清益为惭负天地君亲矣然此亦岂宜与不知者道哉自不知者观之将谓吾以夀亲行而彼以吾亲之不讳日为计何左耶王君当不谓然而独有味于吾言也
  送柯节推考满序
  成化辛丑冬十二月吾泉节推潮阳柯公以九载秩满先是吾泉士民计公秩且满不得以久其惠也相率诣当道者乞转以闻之于上而留之而格于法不克至是公且行矣士民咸依依不忍其去念无以致其意者乃相与谒诸缙绅先生或为序或为颂又或为诗为歌以道其行而乡之致政诸公亦皆恋恋于其去也复命清小子序之嗟乎清于是有感矣何则世之吏于土者某见亦多矣方其始至之时大率人皆欢迎而谨事之无不敬且爱者然久之或左所望则退有后言其心惟欲其速去一旦去则路人视之甚者排而去之则路人之不如矣此岂惟在人之不厚要亦其有以取之耳由是而言则公之徳在人者不言可知况公之为政素非有厚于诸公而诸公亦非有利于公者而其所以恋恋于公之去何哉某以是益知徳之感人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故凡以智御物者物终不亲以力制人者人终不服以利自厚者利终以贾祸大抵天下惟好人好做而愚也稽之古徴之今断断乎其未有不然者也故特因是发之以告夫世之吏于土者若夫公之盛徳之实与其世徳所自发身所由及上下属望之意已见于诸先生所述者则皆不赘
  八桂联芳诗序
  盈天地间皆气也盈天地间人物皆气之凝而成焉者也气有精有粗粗者勿论矣其精者大概亦有两端一鲜明一沉笃鲜明者文胜文胜者其美外扬在人如子张子华王褒刘柳之徒在物则为鸟之鹖雀兽之文豹花之牡丹芍药木之嫩柳夭桃之类是也沉笃者质胜质胜而积之厚则美充于中畅于外韵于远文在其中矣在人如回之愚而足发参之鲁而传道黯之戆而社稷臣在物则为兽之麝如鸟之鹤如花之兰𮎼木之桂与柏之属是也然柏之属虽与桂类而不能花桂则又能于风霜揺落之馀而发其英华清芬所被远不可御至有香闻十里之号是尤所谓充于中畅于外而韵于远者矣乎自有科目以来每以文场得隽为折桂枝香者予犹未得究其所以意者其有取诸此乎夫果取诸此于桂无憾也抑未尽取诸此欤桂之潜徳似亦欠发挥哉嗟夫郄林之一枝乃竟落莫于伪朝燕山之五枝始稍昌明于宋室故求桂之桂则深岩茂岭时可一遇求人中之桂则士林文苑厥惟艰哉洪惟我朝列圣相承凡所取办以整顿宇宙者率于学校焉养之而于科目乎收之于是广西苍梧李氏一门父子昆弟相继登桂籍者至八人焉八人之中曰棨字某者今以赐进士出宰龙溪清始未知其为人近侍御某公少参某公巡历自漳返吾泉咸为清道侯之美且曰使凡作县者皆若人焉庶事其康哉黎民尚亦有利哉而吾友乡进士龙溪陈朝佩亦亟称之盖实大者声宏理自然也兹非所谓充于中畅于外而韵于远者乎然则是固亦人中之一桂矣其馀七人者清未及识也然一本连枝意其风味亦当不相远矣适故上龙溪掌教曾某先生驰书介至泉属予为作诸缙绅所咏八桂联芳诗序且疏八人名字履历之详俾志之清以为此在诸公之赋咏述作已详可无用赘为也独桂之所以为桂其精实所在则有不容以不白者故略发管见如此盖将使凡李氏联芳之士咸取类比徳于终身而非仅以文场之一捷为便足尚友于桂也呜呼自有天地即有菊至晋陶渊明出而后菊之名始彰自有天地即有莲至宋子周子出而后莲之徳始显物固以人重也且自古人才之出于一门者在唐虞有八元八恺在周有八士在汉有八龙既皆树实徳于当世流馀芳于来代矣区区之意尚兾李氏八桂有以上接夫荀氏之八龙俾载籍自此添一故事而非徒寄声价于一时士夫之唱咏而已耳惟李氏联芳之士尚采其意而略其辞之不华哉是为序
  龙江吴氏族谱序
  谱牒亦近世人间一故纸耳而天地生物之心与人之所以异于物者皆在焉何者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其在人则为仁固人之所以为人而贵于物者也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亲亲祖宗亲之至尊者也族属亲之至近者也夫上戴天下履地中含心而为人而于其亲之至尊至近血脉精神实相贯通者乃或迷于时局于势而不得以展其情焉天地精英之在斯人者其能终无介然者乎是以虽当王政既熄宗法久废之后而谱牒之制创出于近代仁贤胸中之天理不能自已者遂为来世永永不刊之成宪呜呼兹岂独人为之巧所及哉人心之所以不死者天也故凡知祖前贤以谱其族者要皆仁人孝子之徒而或尚不知为此者则未免于其天者犹为有蔽也吾泉南安之吴氏自其始祖三十五府君肇基于黄龙江南历今八世环江之南北连檐接栋皆吴氏其子孙盖二百人矣且夫此二百人者其初一人之身也夫自一人之身分而至于为二百人枝干益繁而去本根日益远则谱其可以缓且略乎哉缓且略焉将或至于忘其身之所自出而视其同宗为路人者矣谱其可以缓且略乎哉先是其五世有曰继祖者肇为之谱至六世信宜教谕爵者继修之然缺略尚多至是爵之从弟睿乃命其二子凤鹍旁搜远访于凡其有可考者悉采而录之以足夫前人之欠至于其终莫可考者则仍旧缺之盖其缺者所以传疑而其所及详以足夫前人之欠者大抵皆实录也呜呼天地生物之心与人之所以异于物者宁不于吴氏有徴也哉余故本其出于人心之不容已与其不可已者告之庶吴氏之后人及凡得观吾文者其于亲亲之情亦皆有所不能自已者焉耳
  送陈大和先生撤馆归莆序
  人非学不得其所以为人学非师不得其所以为学师也者导之学而造其所以为人者也自有生人以来不容一日无焉者也第今之学者其所请业于师者不能一一与古人同虽然今所业者本经四书及诸子史古圣神及诸贤哲之精蕴在焉天地人之道悉备虽使古人复生亦不能舍此以为学彼识之不逮者其穷年矻矻固不免仅资之以为应举之用文具之需中间有识之士固将于今世法度之内探溯古人用意所在而取其精蕴以自淑而亦以淑夫人初亦不害于科举也莆中陈大和先生有声莆庠旧矣今年春南安庠生黄天保辈礼致于九日山而设帐焉予以多病故少所接遇尚未及一挹其丰采然闻之士友皆言其学素博以诗经名家而识精行修凡与诸生讲议文字间往往必求古人精意所在不至浅浅然徒渉其流而已用是诸生咸有所启发劝勉勃勃乎其有生意焉兹将撤馆以归黄生辈徳之介吾徒傅浚请言为赠予故为道今时之学犹可以不戾于古人而大和之教有得于古人之意者如此呜呼古学之不讲久矣盖学之名是而学之实则非也使为师者皆知所以教为弟子者皆知所以学则何患今日之无圣贤世之不唐虞三代也哉甚可慨也
  送邱教谕任满启行序
  丈夫生不为将相其为守令乎不为守令为师儒可矣古之闻人其为将相者发谋出虑动为天下回生起废或折冲千万里之外不负男儿七尺身也是故君子欲之然位甚高责甚重才亦甚难于负荷守令虽位望少卑据其职守得以子其所部之民民亦从而父母之如龚黄卓鲁政使位不至公卿财不供旦夕然死有馀荣矣守令视古邦君其位亦未易至也茍学问充备操履端方得后生俊秀而以其所得者分之如胡安定诸老先生其所养育造就可以供国家累世栋梁榱桷之用此其视为将相者抑亦何歉乎哉今之欲为守令者既不可必致至于师儒之职又往往有不愿为而出于强抑者嗟乎师儒古君子之所乐为也今使持其不愿为之心以为之则其所以为教者概可知而当路之人固强抑之亦独何哉岂以教之所系者末乎且其所以不愿为者或者以有司多不之重而与之相响应耶则亦势使之然耳此又有可论者也海阳邱某先生成化丁酉举广东乡闱戊戌试春官居乙榜授吾泉之惠安掌教方是时先生春秋尚富使复少待后举未为滞也而先生一举即就盖其所乐为也故其至之日教条一新士类向服又得浮梁张侯徳威为之尹动辄响应政教相为流通以是学校精神视昔加数倍丙午乡闱一荐得三人焉惠安前此所未有也谓出于偶然可乎由是言之先生之教惠安亦既有成绩矣兹先生秩满将奏绩之京惠安人士咸不能释然于其去张侯因合诸人士之意使来桐城属清言为之别清故首为举师儒之可为者论之于以见师儒之职本无负于士夫惟士夫当求所以无负于师儒如邱先生者乃庶乎其可然则先生自此升矣
  仙游张氏族谱序
  甚哉谱系之有关于人伦不细也今夫一人之身分而至于为途人而喜不庆忧不吊甚而相凌相夺之恬不相恤者亦无怪其然矣源远𣲖别世复一世懵不知其有骨肉之连而亲爱之心无自生耳又安得人人皆长者能溥其同胞一视之仁也哉予客京师无日不与人接也忽其间有云某乡人也则欣然迎揖而与之语矣又或云某即某之某于子有㜕则又加敬爱而礼际行焉或缓急为之奔走不辞矣向使初不知其为谁则亦泛然遇之而已耳夫人情不甚相远也况同宗之亲天性之爱谁则无之世固亦有视其至亲如途人者是又非可以人道之常论也故曰谱系有关于人伦不细为能使人各知其所亲故也而谱系之修不修则又存乎其人焉吾闽仙游之张氏其先广之惠州人宋绍兴间有曰升者为仙游县丞卒于官子孙不能归因葬之枫溪岭而家于蜈虹山前又传六世号谨斋者亡其名迁澄沧又三世曰记者与其兄某弟某凡三人改卜象峯下至于今三支之子孙若干咸不改旧观记之孙定有文学而重行谓先泽寝远子孙分徙不一且前乎此者以无谱故欲详考既不可得失今不为后之视今将复有如今之视昔者乃远考旁询于凡可知者生卒娶葬之类悉就修纂各以行第相从其有远而不可知者则以传疑之义而缺焉间以贡来京师会予于旅邸因求序之呜呼据定之所修者如是后之子孙其将凭是得以老其老㓜其㓜昭尔昭穆尔穆而不至相视为途人矣若定者其可谓能世其先者乎呜呼凡为张之后人者其尚思所以世定之为乎抑子孙之所以世其先者又不止修谱一事张氏世居文献之邦当有所从受矣兹不喋喋聊举其端云
  送庄先生尹信丰序
  清受业师曰遁庵庄先生有宋少师藻斋公为之远祖有国朝广西佥事松崖公为之父有徳庆州判官世范公为之兄又诸父有为兵科给事中者有为雷州知府者可谓阀阅之门矣而家则素贫用则素约盖不独未仕时为然前此既尹于陆川六年矣而贫约如故也则吾先生之所以为人者可知兹以考绩至京改任信丰信丰江西小邑也而吾先生大才也以大才任小邑当道者独无所用其鉴衡乎盖先生始以例授远方任得广西之陆川今九年之秩未满也故改任例仅得此当道者不欲以伸一人故而改令固势然也夫才与命不能相谋自古豪杰负有为之志而展转下僚不得大伸其志者何限吾先生于是乎可以命自遣矣且命在天者也而又有在我者存吾先生博学高志少年声光驰八闽阅世益深抱负益壮所养益不凡其所施为不以官之崇卑地之广狭限者又岂区区门下小子所容喙哉出崇文门而南望天高日朗万里极目无障于是而拜送吾先生之别先生之意气何如哉老当益壮穷当益坚汉伏波之言吾先生之素志也




  虚斋集卷三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虚斋集>



  钦定四库全书
  虚斋集卷四       明 蔡清 撰字说
  静之字说
  周王仪宾开封黄侯澄朝京师将归其舅河南解元李君宗一吾友也以其未字属为字而说之曰将借子之言以寄予意也宗一之意我知之矣殆不止区区一别间也盖侯本开封儒生以才俊学行选授兹宠自常情计之侯自是皆贵艶光景儒生故味势恐不能不浸薄矣故宗一之为此意者使侯定其心源而不汨于时波虽贵为皇家懿亲而常敦孔氏家法也宗一之意其在是哉是其意真得亲爱之道哉吾闻之水以澄而清夫水本清也初何浊之可澄惟动而挠之或自流动而所之者非其地于是乎有浊耳然使浊者复得片时之静则浊滓自沈而还归于清矣用是而观澄之之方其无出于静之者乎故字之曰静之呜呼静之时义大矣哉贯三才皆主于静也水特附于地者之一物耳在人则方寸之间亦有源头活水焉茍失于主静则势利之来自外者既得以动而挠之而情欲之发于中者又自动而失其所之于是乎源头浊矣源头既浊尚何有清流之可味也哉我思古人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事物变故虽千态万状交至遝来于吾前而吾之本真莹然者处之常有馀地应之常有馀味殊若不见其孰为可喜孰为可悲孰为可厌孰为可慕者无他静而已矣此则所谓孔氏家法而侯所当益读书亲友以求焉者也或曰动静相生若子之说将遂无动矣乎曰非也以静而动动而主于静焉夫主于静而动则动而无动矣是说也吾得诸易然吾愧吾言多矣何日从容尚与吾宗一共说尽其所以然
  宗序宗一字说
  清一日谒吾约轩洪先生先生曰吾方念一见子若有侄曰伦曰朔者俱冠而未字子其为我裁之承命沈思久之未能得先生曰伦可字宗序朔可字宗一乎于是清及同侍者咸应声赞善二字遂以定先生曰然则子其以吾命字之意载之文吾将寓归俾二子朝夕省焉亦庶几成人之一助也清素肤浅且属有行事匆匆固谢而不得命乃退而以先生所谓命字之意求之大抵盈天地间皆物也人亦物也夫人亦物也而乃独有以贵于凡物而充其量则至于与天地参而凡万物又皆在其度内者独何也呜呼岂非以其有伦也与哉夫伦也者序也序恶在举其大父子以亲序君臣以义序夫妇以别序长幼以礼序朋友以信序此则人之所以为人者也故人必得其所谓序者而后可称为人不然鹿豕共聚马牛而衿裾耳人也哉伦乎伦乎其可不知所宗乎先生之所以字伦为宗序意者其出于此耶政使其不出于此然而成人之道毋亦不外乎此耶若夫朔也者一月之最初一日也故取义于一呜呼一之时义大矣哉天向一中分造化天此一也人従心上起经纶人心亦此一也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一也一所以成已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又所以成物也自古圣贤论学其要不出乎敬之一字而究其所以为敬者无他亦惟主一而已耳书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而人鬼之关于是乎判矣朔乎朔乎其又可不知所宗乎先生之所以字朔为宗一愚又意其出于此也政使其不出于此然而成人之道毋亦不外乎此耶间以质之先生先生曰得之矣盍为我书之嗟夫天下之道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言之非难行之惟难如何而为序如何而为一如何而为人如何而为非人清也窗下十载亦既知之矣亦既能言之矣然反而考之吾一身之间则其所谓序所谓一者竟何如矣噫尚何以信于二子哉其不为负吾先生哉昔人谓诚自不妄语人而不妄语三字力行之直至七年而始成顾清也力行之功能几而乃时时剽取古人之道德仁义云者于纸笔间玩弄之谓非妄语吾谁欺故兹虽以先生之命不敢终辞而实笔下之言皆胸中之愧也故既书其大意而复缀此以识吾愧且因以警夫二子者庶几顾名思义敏行践言而无或蹈不肖清之愧则于成人之道自不待清赘矣
  林潮字履信说
  潮天地间之最信者也余襄公以为月临卯酉则水张乎东西月临子午则潮平乎南北盖月与水皆阴也从其类也故今滨海三尺童子亦能指日刻期而得潮汐之候者以其最信也嗟夫潮天地间之最信者也信人道中之最要者也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𫐐小车无𫐄其何以行之哉夫人而无信则无往而可行如其信则将无往而不可行矣然则信之于人道其亦所谓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而成人之道槩在此矣且人道不外乎四端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仁不得信则仁非其仁义不得信则义非其义礼智皆然愚故曰信之于人道其亦所谓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也故友乡进士林顺吉之従弟曰潮既冠字之者曰履信履信二字出易大传于此取之者以潮之信而期林生之履其信也昔唐福建观察使王潮亦字信夫盖一理所在古今举莫之能易也抑予于此又有所附说云始顺吉既孤其家用之需京师往来之费皆出生父孟恺甫随取而给有人情所难能者亦可谓信于义之士矣闻林生质美且知学诚使能近取善于其父而远取善于古人推而充之则于成人理似可期者其友黄时达郭文博为请其字说于予予多病与笔砚疏久矣勉为草草
  詹宝字世重说
  世之所重者宝也而其所谓宝者大抵皆指金玉之类言嗟乎金玉信宝矣予亦恶得以金玉为非宝也哉顾天下之宝有重于金玉万万者世或未之知耳我思古人莫贫于颜渊莫困于齐夷陋巷四壁之中首阳荒山之下箪瓢薇蕨之外无馀物金玉安在哉然计其所得则有尘视金玉薄一切势利而不屑者矣故去之千岁之下一闻夷齐子渊之名者虽庸人孺子亦知耸慕兴起焉至于王公钜人家累万金而日食万钱者盖不知其几千万计自非其勲德才猷有足与其名位相当者则皆与春花朝露同一泯灭澌尽而无闻矣其有闻者又或秽名在世人所指骂而唾詈焉者也用是论之世人所重者果安在哉果安在哉安溪詹生宝信厚而知所向者昔尝从清游近以事至三山谒见吾云室林先生先生因锡之字曰世重而命清为绎其意先生之意清窃有以知其在此而不在彼矣敬如命为生发之惟生思之思而得之则虽贫如颜渊困如夷齐亦且乐为之矣而况未必皆贫且困乎
  士器字说
  清溪谢生弘兴国贰守公之子也性敏而能用其敏于学公以是爱之予亦以是器之门请予为之字及其说焉予谓士以器识为先而曽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是则士之器贵乎弘而弘乃士器也宜以士器字然而士之器岂易言哉夫士之器非寻常器也其本然之量敛之则不盈一掬放之则包乎六合自外而实之则累千万不见其有馀自内而出之则累千万不见其不足大哉器也顾人或自小之耳是故有斗筲之器有瑚琏之器而又有不器之器生也将安居乎且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氏以盖世之功名固已自许于伊周之右而俯视乎百世之下矣而其器乃为夫子所小何哉是必有说矣生敏者也其思之思而得之则不待予说之竟而所以自居其器者自不容以不大矣嗟夫士君子以藐然之躯而欲磊磊落落于天地间不把第一等事让与他人做者直以有是器耳而乃自小其器则其所就能几许哉予常以是自励以生可与言也兹欲为生言之生也尚其朂哉珍重哉女器也
  王生泰字士亨说
  世治曰泰乱曰否易以干下坤上之卦为泰者天位乎上者也而下交于地地位乎下者也而上交于天天地交二气通而世道随之所以为泰也泰则内君子外小人小人道消而君子道长士之亨固然矣否则反是故文王系泰之彖曰小往大来吉亨正主士君子言也某部某官某君之子泰冠宾字之曰士亨而某君请予为之说予故为本诸易以复之如此盖古人之成说实不易之定论也抑予又有所附说焉孔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故士不患其不亨患无可亨之具耳使其无可亨之具则虽值世之泰可以亨而何以为亨也故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苟其有可亨之具矣设不幸而时与我违其具固在我也则身虽否而道亨矣夫泰亦亨否亦亨泰则物我俱亨否则我亦不自失其为亨所谓由来豪杰士世世皆时雍者也信可以为士矣亦可以为成人矣惟士亨图之哉
  凤崘字瑞周说
  百鸟并生育于两间也而惟凤为世之瑞百王并宰制乎六合也而惟周为得是瑞周以前仅一见于轩辕氏之和鸣再见于有虞氏之来仪周以下则绝无闻矣汉宣帝所得者鹖雀耳由此观之凤之为瑞至周而止可不谓之重哉周诗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此之谓也安溪高氏实其邑之名族某字甫之子曰凤崘崘亦冈类也而宾者字之曰瑞周其従兄凤峑仪叔为请其说于予予因为解凤崘之所以字瑞周者如此虽然凤之瑞以其声容人之瑞以其才行才行果不群于众人则庶几所谓凤凰之于飞鸟者实与声符也如徒名曰凤字曰瑞而考其实乃仅与碌碌庸庸者伍而已则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又何有于瑞哉顾名思义此在瑞周正不可忽
  李愉字顺夫说
  司吾泉安溪之教事博罗李先生之子愉字顺夫者今年以易学句读来证于予其将归也求予为绎其字之义以为终身规予不得辞大抵人子之顺乎其亲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生名愉而字顺夫命字者之意吾以是会之当不远矣然而顺云顺云色愉云乎哉谓色愉非顺者非也谓顺止于色愉者亦非也噫凡为人子者言及此不觉惭负天地尚能强颜为生𫍢𫍢耶虽然生且归矣不得不为生一言然亦不暇详也惟昔者夫子之告曽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只此二语顺亲之道无馀蕴矣而顺夫之义亦无馀说矣顺夫归其以予言质之尊甫先生以为何如
  惠夫字说
  惠夫东广博罗李生𢜮字也生之尊甫某先生为吾泉安溪司训而其兄顺夫于予亦尝有相切磨之义其冠而字也其友某辈因请予为之说焉按韵书𢜮爱也抚也夫爱而抚之非惠而何此𢜮之所以字惠夫也嗟夫天下之道仁而已仁之用爱而已爱之行惠而已君子学道则爱人惠则足以使人故自亲亲而仁民自仁民而爱物者一皆此惠之流行而贯通也惠云惠云片善云乎哉充惠之一字亦可以为成人矣虽然惠者仁之用也天下未有体不立而用独行者故昔者朱子解仁之义云仁者心之德爱之理心之德以体言爱之理以用言必先言心之德而后言爱之理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也则惠夫于此其又可不知所先务乎哉此虽亦昔人之成论然理之所在万古不易理既如此予之笔亦不能不惟理之命矣惟惠夫勉旃是为说
  宋子绍字说
  宋子绍名传字之者其外舅吾泉掌教马某先生也子绍始成童従马先生来泉予数接之于先生所爱其惇信恭谨视瞻颙然知其必名家子也询诸其友又知其能隆于师友而志学不怠心窃器之洎至京师其尊甫今刑部主事景旸君时适与予同事南省一见莫逆遂定交焉又四年予复自京师归则子绍已魁然成人且抱子矣呜呼人生真能几何彼之少者日以壮则吾之壮者日以老又将何疑诗曰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予于子绍有感矣子绍之友柳廷信林思正皆予旧知为请解其字之义夫开道名义以奖进后生者亦父执事也予闻子绍世家浙之开化开化宋氏最为名族其先有曰某者为兵部侍郎曰某者为刑科给事中又前后之为郡守者二人为县令者三人典教郡县者五六人方今领荐书及游胶序者又八人而主事君又方显用于时骎骎高位是其簪缨世美科第联芳一门之盛环浙江东西盖亦鲜有其俪者而为之后人者正宜思以继绍传述于不替也语云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马先生所以命字之意与主事君所以命名之初意或者其皆在此矣此亦所谓三字符者也子绍其念之哉虽然予又有说焉昔在东京袁杨二族皆累世公卿论门地者盖莫得而轩轾然袁氏清德不及后竟以奢僭坠惟杨氏能守其家风四世如一日为海内所宗仰远非袁比夫论衣冠之盛则袁杨并称兼论世德之懿则独归杨氏此可以见宇宙间所贵又自有出乎轩冕阀阅之外者诚不以富亦祇以异不其然哉推此义也夫茍能种学励行无忝尔所生则虽终身不沾一命亦足为克绍前休而况子绍又方著鞭云路期以益昌其家世者哉予不及识宋氏之先及其他父兄子侄所知者主事君为人守文执义垂老而弥坚其言行气象酷与吾马先生类而子绍之德性可爱又如此能致隆师友以进所业又如此然则子绍子绍子宜知所绍也已矣
  傅浚字汝源说
  南安傅生名浚字汝源盖取诸恒言所谓浚其源者乎此其尊甫地官员外郎时举公所自裁者也生之冠也公属予为阅文公冠礼行之予因用其字以命之漳郡黄伯馨吾郡田景瞻郭文博辈咸在会既而请予为发其字之义惟生之才质可爱可期人多能道之者然予之所期于生者又不止学问文章一技耳学问文章亦流也亦源也夫源在汝汝而源之斯汝源矣不然源非汝源且并其流而失之矣孟子云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此之为汝源朱子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惟有源头活水来亦所谓汝源也顾二夫子之言皆引而不发予也何人又安能为喋喋聊为生一举旧闻诵之耳况生素志非止涉其流者乃父所以命名拟字之意噫当毋负矣
  杂说
  解友人
  汉太傅卓茂初为密令上下皆嗤其不能河南郡至为置守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治行大著寻迁京部丞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光武即位首访求茂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遂以为太傅愚谓良贾深藏若虚发迟者声宏一茂之身始而上下皆嗤其不能者此人也终而名冠天下以明天子为知己者亦此人也则吾徒亦勉其在我者而已又何必计区区者于旦夕间哉
  警念
  天下未有无根之木未有无源之水未有无祖宗父母之人人身不能顷刻而离乎祖宗父母人心不可顷刻而忘乎祖宗父母心而忘乎祖宗父母是木之断其根水之绝其源者也縦不旦夕死灭亦禽兽中之顽贼者矣天下未有忘祖宗父母而能趋生路者也未有不忘祖宗父母而肯置其身不善者也
  自箴
  昔之君子能使人之未见也有翘然愿见之心其既见也有恋然愿留之心至其不可留而去也则有怃然恨失之心是果何修而得此哉大抵才既充行又高而一将之以至诚而已矣呜呼李膺黄宪明道温公一时人望万载高风
  床顶铭
  寡欲之人德业日新气正而神全故也多欲之子婴疾必死神荒而内槁故也
  施勉仁赠画梅
  友人古杭施恕勉仁所赠其词云此花风操先生以之更愿先生大行所学如此花之实为用于鼎鼐也自愧凡品不足当勉仁之赠然良友勉进之意其何可忘爰笔其意张之坐隅
  题画龙
  天地间阳物皆健龙其纯阳至健者乎纯阳至健则轻清之极矣惟轻清之极则神盛而有以举其形故能伸缩变化于天渊之间而莫之或测也然吾意其未也神亦当微神微则形重而不能举矣故今山谷中往往有死龙骨本草亦具载之盖终是数内物也近见学士才人题龙者多赞其灵而不及发其所以灵其有画龙一轴索予题因及此嗟夫龙虽灵不灵于人心人心之灵也可以雨八荒而泽万世不穷也此人所以为万物之灵而龙犹不免囿于禽兽之类也夫
  题林谨夫吴江雪舟卷
  父未有不慈者知教者难知所以教者尤难子未有不欲孝者知立身以显亲者难知所以立身显亲者尤难近者从郑君仲平游仲平每为清提撕此意适观石湖先生示子之诗与其子谨夫之自叙而益信其然因书以识其大意
  题王时用思亲卷
  仁人孝子白头终养且犹终身慕而不能置时用少小失怙恃今有妻子之奉田庐园林之乐矣而无所致其孝诚焉如之何而不思如之何而不思嗟夫往者不可作矣思之且奈何昔人云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将为不善思贻父母羞辱必不果斯又庶乎所谓事死如事生者使九原有知又何啻坐享一日三牲之养也
  题双挽卷后
  侍御张君廷用裒其二亲出葬时所得诸名士夫哀挽之诗为一帙而属清一言于其后惟人子之于亲也生则欲致其养焉没则欲致其思焉既久而又欲有以传其名行于来者庶几其不朽焉嗟乎人子爱亲之心夫岂有穷己哉清闻侍御君律己严待人恕牧民有惠爱而侍宪有风采循是而进其所以思贻父母令名者又绰绰乎有馀地矣因书此以赞之盖其所致力固有在于文字之外者也
  为史少参题朝贵送行手卷
  清自退休家林所接缙绅士夫能以道心相照映且实能以所学推之有政者得今少参史公文鉴一人因记前十年会今都宪储公静夫宪副王公懋学于京师二公天下士也皆尝为清道史之贤时清己心倾向而以宦迹西东未及有请乃今得偿所愿其慰藉何如也倾盖之馀因得睹其初出参四川日诸朝绅所赠诗一卷并外卷文数首又知世之名德知公者固多也嗟夫天下惟知己为最难遇惟受人之知为最难任谢安早为王茂弘所器许他日淝水之役宗社实赖焉富彦国为范希文识拔于释褐之初卒能与戮力辅成庆历之治丈夫之不负知己有如此清观诸公之所以期许于公者皆不凡事业也诸公岂虚施哉计公之所以期报于诸公者又岂当居古人下哉如清不肖平日负知己良多今则杜门待尽之人矣复何言哉责人则明尚于斯卷有感也
  题方正思萱册叶
  呜呼慈母之恩无穷而慈母之年有限孝子之养有限而孝子之思无穷然借此无穷之思可以为不朽之计焉可以为不死其亲之地焉呜呼斯其无穷之理又未可以有限之言尽也惟吾方正悉之矣不肖清亦尝辱方正为引其端矣又何言哉顾不肖清亦丧母之人也中所惭愧可胜言哉惟方正尚有以教之
  题松滋王世子静庵卷
  三才一太极也太极一动静也而动又主于静者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主静而能善其动者也呜呼静之时义大矣哉松滋世子以此名庵庵之取义大矣哉然主静必由寡欲而入此皆清所得于先贤绪论而众之所以袭闻者也然卒无以易于此也载观诸彦所述大旨要亦不出乎此
  题乌情卷
  乌之为物以色不如鹇以音不如百舌得人之喜不如鹊得人之奇爱不如鹦鹉而其所以得重名于人间至使白乐天旌表之以为鸟中之曽参者无他以其返哺哀慕之情有不群于凡鸟者耳予友邑博范某自丧其大父某斋公三十馀年而其哀哀追慕之心恨不能少延以致其禄养之愿者此其视慈乌亦可谓之异类而同情也已推是心亦可不愧于为人师也已故吾廷玉先生为题乌情二字而乡士夫又多为咏歌之盖欲以永其所思而充大之非许其所己能而已也
  题林世祥教授及古十咏卷后
  呜呼自公卿至于庶职其地可以恩德人者何限然卒能使人恩之德之至于生而祠之者甚鲜矣而吾世祥先生有焉又以其所为得罪于人心之天至不见容于时人者亦有之矣而吾世祥先生乃致有及古十咏之评焉且闻之者不为疑与之者不为过先生何以得此于人哉呜呼先生縦复终老寒毡亦不为不达矣由是言之世固有都高爵厚禄而反为穷者顾人未之察耶
  跋月湖集
  月湖先生诗文纯正而精切其于雅道譬如齐人之必为齐语君子虽醉寐讹言不作市井声气也尤善鉴别物情含弘委曲以规人于正盖诚之不可掩如此此岂可以寻常文章家例待哉清此行后期不论矣惟得此而时展玩之如先生日提其耳而教戒之也抑先生之所以与进清又有在于文字之外者思之惴惴若不自容耳
  读爱莲说
  菊曰隐逸所谓隐者为高也牡丹曰富贵所谓仕者为通也莲曰君子则所谓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者也后贤注此皆未有得周子命辞之意者故特发之
  格言有跋
  慎言语以养其德节饮食以养其体不以脾胃熟生物煖冷物
  欲心一萌当思义理以胜之斯可矣
  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以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思过半矣惟省思虑屏嗜欲时起居调饮食使不至过甚则可矣
  能于病中移其心如对君父畏之谨之静久自愈病后服药不若预防
  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将心自医心境静时身亦静心生还是病生时
  此清旧堂尊南京大司马华亭张先生惠扇所题右格言以药清之病者也呜呼先生盛德君子也其爱人之无已有如此清于是宝藏其扇而别录出此词置之室中常所坐卧之处而不敢以揭于外人耳目所及之地者诚惧惩艾不力不能副先生之教而饰文具为益重不肖之罪也
  跋月孤子会通四教论
  老氏一端也佛氏一端也如月孤子所従又一端也且抑儒为四而会通之是又一端也夫道一而已矣羲黄尧舜所树正派所谓继天者也天亦一而已矣试近取譬之万古此天地万古此生灵使天下生灵尽衣服尽礼乐父子则真父子夫妇则正夫妇如今日诸伦理之类者万古不能易也如使天下生灵尽削发而秃颠尽槁形而灰心尽灭夫妇尽赝父子尽裸体而亲土以葬可能一日安乎虽百秦皇吾知其不能遏天下之不心非矣其有自外而安之者所谓末如之何耳夫理义人心所同然至于人心之所不安者天之所不与也而犹以为吾将以事天何哉然则亦安在其为与儒会也若要其立体之清虚处则容有与儒类者此非月孤子亦识不到此但曰贯体用合内外则不敢知耳月孤子最名好道持此论请评订者再阅年矣未有以复之而其请益勤令人起敬心焉属有行草草大略月孤子试更思之以为如何尚有以见复可也
  题一路到白头画有张芳洲先生跋
  右跋出吴兴张宁盖芳洲先生也所谓佥宪宋公则不知谁何此为杭士翁谦所得以惠予嗟夫何哉世所谓一路到白头者昔卫武公年至九十犹怀抑戒不愧屋漏颜鲁公自入仕忠义震天下屡斥屡废卒以八十之年为国死难如此辈人真可谓之一路到白头者也若夫为汉帝师患夫诡言误其国以保其身之宠禄将相累朝名义不顾自号长乐老而世亦荣之者止可谓之富贵到白头耳遽谓之一生暗昧到白头亦可其于千载尤不明因私识之且以谕吾后人
  探符之妄
  更始时赤眉樊崇等拥众百万病无称号恐不能久乃求汉家子孙在军中者得三人曰茂曰盆子一曰孝为三札置笥中令以年次探符盆子最后得之众遂称臣环拜立以为帝盆子时年十五敝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其兄也谓曰善藏符盆子即啮拆弃之犹朝夕拜其故牧主刘侠卿时欲出従牧儿戏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愚谓崇等欲建大功而议所立不先尽人谋别贤否而一听诸神谓探符为至公如此者万无不败之理今人用探札定嫌疑者尚多此其监矣噫光武按赤伏符以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䜟文用孙咸行大司马亦曰殆哉
  草书
  愚谓草书正起于真书之欲急而已故法欲近真而可认辨近世工草者多恣笔势以为奇或袭前人之缪而不知反诡怪百出至今日弊极矣愚虽有意反正而笔力不及也奈何
  隐帖
  士必有卷舒风云之志包括宇宙之学默会神圣之识然后造化为徒百事可做处俗而不累于俗脱俗而不绝俗矣
  答友人
  近时东垣十书出识者以为医家之王道有志当世者宜识此意
  题三教一图
  三人者一曰孔子一曰老子一曰释迦其邂逅徜徉事之有无无庸论矣然观其画意亦似有二三其趋而不尽同者岂画之有意乎开元僧某持此图请题为举吾书中所有者应之云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従之孟子曰自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示儿
  同里某人有五男其四皆于夏月急症死术者多言其宅地不善劝徙之后有识者曰此地法不败何以有四子之厄也盖君屋太矮而门前有池清澈又有乔木十数章当暑月君之子必常浴于池而风于树之下故其死先后同症也其父哭曰是已是已乃填其池以杜其害云噫快心事过必为殃岂惟池树之能杀人哉孝子以类推之可也因笔之以示儿曹
  答不筭命
  论命我也信一半我命也自知一半更有一半不可知在人为人事舛兮天机微人力至兮天意回我非强不信命兮信所当信疑所当疑
  题白岩卷后
  自有天地即有太行自有太行即有白岩白岩之名晦于始而显于今者以吾希大也然则能使白岩之名终古常新而不泯者又不在希大邪吾尝思之天地一洪炉万形俱有弊惟山岳岩岫之属能阅世长存而不老实天地间之最寿者也然山岳能自寿而不能自显五岳诸镇山之外大槩皆以人显如傅岩以说显首阳以夷齐显之类若人虽不能得数外之寿而能有以自显茍有以自显则虽亡而有不亡者存寿亦无涯矣故得志如说辈不得志如夷齐辈至今历数千百年声实未尝一日绝于人之口耳其生气常赫然浩然于天地之间虽谓之真不死可也使神仙度世之说果不妄吾知其不能以彼易此矣希大今日西北之第一流人物也其学其识其行业其风度断未可以一时功名之士待之也吾谓希大今日之借名白岩犹以为人而附于山也他日希大事成则白岩又将永有附于希大矣此理在吾辈皆所当深味而及时以自䇿励焉者也王应韶之赞希大云学以古为的仕以道为事虽不求名而名随之噫尽之矣清也不类无能为役聊引此意而期相与默识之不敢向多人呶呶也
  民情四条答当路
  一福建多山路山路多险隘如今浦城县仙霞等岭及福清县常思岭上官常所经行犹或诧为险峻抑不知此犹通衢大路也其险甚处上有悬崖峭壁百十仞下则有不测之坑谷泉㵼其中声如震雷而仅以盈尺之板或半腐木枝架其上以度甚可危也又或林木蒙翳披一罅而入数十百步不见天日与探虎穴无异其出也木叶草刺粘带满襟裳当时平无事行者无讙呼追迫之声犹若未甚害不幸如去年漳贼温文进倡乱不三四日抵安溪县县民匆卒委弃赀产奔入泉城欲従陆行则恐贼伺其隘万无一生姑投溪舟而人众利先溪舟小不足多任载胥及溺皆无辜之民也可胜痛哉夫桥梁道路亦王政一事诸葛公仓皇立国于蜀日不暇给犹以此为务今职方内地皇风清穆百馀年而此等事有司犹视为度外设使温文进辈稍有黠䑕之智不离穴以即平地则官军虽数十万其如不得方轨不得成列之径路何恐亦未能剿绝如此之易也况虽幸无虞而行旅之出于其路者犯涉艰危亦有官君子所当留心者窃意可于岁事稍丰之日令有司督谕当地大姓或照里甲图分相地势所便以次分治之非必大动工力大抵皆有成蹊如傍崖之径元用木度则去其腐且小者易以坚且阔者或架方桥于其上又善矣其木石则取之左右无穷也若林木丛翳处则刊之焚之使兽蹄稍远行人不至卒与虎狼遇也今之大姓家有馀资而滥费于淫祀何限此等在在有之若令舍彼为此督谕有方盖未必不幡然乐趋也未必皆劳鞭棰也如民力不足虽佐以官钱亦可也其于有事之日兵民尤为大助
  一福建僻在海隅去京师近万里民间所贡方物如白糖樟脑荔枝龙眼之类是其本土所有近京去处所无者有司科民当地买办贡上天府自是不易之制也亦有如牛皮杂皮生铁肥猪鹅之类若悉办本色则路费靡矣是以有司例科银两佥付解户入京买办远方之民乍一到京四无知识莫知所从于是京中有一种名揽户者就而与交其主家铺家亦皆通情有素欺其单弱多方诱误将银权买货物稽期图利者有之货物失意或酒色荡尽却转诱他人那补此负重复诳误者有之甚至有诓逃无所追究者解户之害或破家或亡身更贻累亲属仍及有司耳目所及可以指数愿为申请诸朝改立定规自今但近京所有色物只令所在有司科解银两交纳内府此等物民既可以就京买办官有见银亦不难为措置矣庶几奸民无所滋其恶良民不至受其害有司亦易以了公事且省无名之费増备有用之需以此法斟酌通行之天下或者其可
  一福建属郡人民自永乐宣德以后多有田巳尽丁巳绝而其粮犹在者名为无征洒派小民夫何故时事推移田产潜入于豪右上下欺蔽有司莫为之分明岁复一岁遂不可柰何又有一种恒产奸民元田不失一段顾乘造册之势买嘱里书飞入绝户妄指无征又在洒派富家则厚享无名之利贫民则虚受不根之害此何理哉又有自倾坠其先业者妄减元田粮数冀以粮轻易售逮其渐次卖尽寸土无存而虚粮在户多者不下数十石此其人固不足恤为其子孙者亦云艰哉至于生存无计挈家逃亡里书又作实无征造报矣如此等弊蒂固根连若不大为芟正民俗实无由清愚意丈量田亩之法终在所宜行也但得人为难耳抑闻此弊今日在在有之天下岂有终不可清之敝事哉
  一天下僧田之多福建为最举福建又以泉州为最多者数千亩少者不下数百以无君无父之人兼饱食煖衣之奉何所不至而吾良民旦夕疲筋骨曽无卓锥之产者何限各处无征田粮洒派贫民者又何限其僧田为豪右巧计僭据者又何限经云君子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若以今富僧与贫民较之可谓不均之甚矣且古有限民名田之议况于僧道今日当道君子盍请诸朝量减寺院多馀田亩分给贫民为业亦古者授民以田之意或以补貱无征粮田亦所谓截长补短之意此其所大利者民也官也其谓不利者特僧道耳而终莫决意举行不知其所顾惜者何居其馀已尝面论者兹不及
  
  读蜀阜存稿私记
  窃惟先天地而始后天地而终一道耳道一则其说不容有二宋理学大明至朱子与陆子俱祖孔孟而其门户乃不尽同先生之学则出自慈湖杨先生敬仲而宗陆氏者也其议论有曰毫分缕析较便宜若个便宜总不知总是自家家里事十分明白十分疑此先生之学也正所谓尊德性工夫居多者也故其论诗曰诗成正自不因题看取风人发兴时语到口头无可柰未须搜扰苦吟诗则先生之诗可知其高矣其论文则曰不为世态酣濡不受古人绳束卷舒出没如朝霏暮云始笔下有自然风味则先生之文可知其高矣呜呼亦一世之人豪哉盖其在万山中玩心高明有日是以其言论槩以六经为吾心注脚每有引而不发之意而其兴之所适轩然霄汉之上俯视万有若无一足婴其怀者此可以见陆学之未尽符于大中至正之矩使当日得究其用恐于开物成务之实终必有疏处茍其疏也则其所自受用亦恐其不觉而近于佛老此朱子之于陆氏所以每欲周旋以补其欠而不得苟同焉者也噫千圣相传家法类皆自博之约而一敬以成其始终陆学固不可谓不主敬者而稍坠于径约既失之径约则其心宜不周于细微而其弊容可遏乎自古高明之士往往有此在孔门则曽点之徒是已夫子所以欲归而裁之也载观集中亦屡屡以夫子欲无言之类为说先生固亦知夫子斯言为子贡多言设矣然愚以为又安知其非发于子贡多学而识之后学将有得之日乎故尝谓自其次致曲以下无仰钻瞻忽之劳则卓尔之见或非真无随事精察力行之功则一贯之命必不泛及考之先生所自叙亦未始不自博中得之也夫道也者万世无弊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平平正正使高明者不得以独骛而其下者可以企及然后为中庸而可以主张乎皇极讵容一毫有我于其间哉故曰圣人之言远如天近如地远如天远之至也近如地近之至也能远者不能近能近者不能远能远而又能近能近而又能远此所以为中也此所以为极也此吾道正统所以卒独归之朱子而陆氏所就犹未免为偏安之业也细推其故陆氏母亦有激于朱氏门下一二之支离文义而不知反躬以践其实者邪第激于此坠于彼而或者为之危其流之乱真耳呜呼天地有常经万世有定论一蜀阜存稿而其关涉得失有如此者窃惧高明之士或又激于文义之弊耽其味而殉之并其所长而失之也故不得不一私记之
  御史吴公利民一事记
  御史吴公利民一事云者吴公之巡按吾福建其利民之事固多也利民之事多而此独记其一事者吾渔民也自记其所利于吾渔民者之一事耳他非所能悉也盖自弘治五年以前渔民课米每石本色五斗揆本府所属入仓所费用银五钱折色五斗则征银三钱五分类解本布政司入库岁有定额也然江海之利无常而人事之变不一间有死绝者有逃者有孤寡而贫难者有业去而产存者而故额之征于官者固不容有毫厘之杀也不免以敷派同甲之人分偿之而渔民之赡足者正无几既竭其脂膏以输已之课矣乃复令代偿他人之课甚者称贷于人至尽货所有或弃妻鬻子以求免于棰楚囚禁之害亦可哀矣哉吴公深悉其病也乃因省灾陈言以请于上乞更其制凡渔民课米每石通征折色银三钱五分解库更不复征本色又乞令通省十年一次攒造渔课册如庶民黄册例其死绝逃移等无征者得以开除新造船网之未及报与夫旧有漏报者皆得以公道举收而补之通融消息务使上不亏国课而下不亏民力焉上以其言下户部户部行布按二司核得其实遂请旨悉依行之于今永为定制矣计吾澚中请申所免陪貱之数已若干则举吾同安一县若干澚中所免者能几何举吾泉一府七县所免又当几何以至福建一省八府一州五十三县所免又何知其几何矣吾渔民之受惠可胜计哉此实吴公利民一事也吴公其真能仰体吾圣皇仁恤小民之意哉吾属年来自输已课外所以能无他征扰而得于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安居而乐业者皆我吴公达下情宣上德之赐也夫食人之赐而忘之此与草木之有生而无知禽兽之有知而无义者等也非民之秉彛也故共立此石刻以传之后人使世世无忘吴公之赐云吴公名一贯字道夫广东潮州海阳县人
  具庆堂记
  今云南宪副云室林先生成化初以进士家居八闽士慕先生德学执经艺而就正于门墙下者甚众清与焉先生同气七人次为廷美先生又次为廷重廷圭廷玉廷瓒廷温先生时廷瓒廷温已不禄廷圭领乡荐亦蚤世清仅得其声闻所及亲侍者惟廷美以下三先生无何廷美亦下世今所存惟廷重廷玉而廷玉继登进士为御史近奉敕督学政于南畿将行语清云吾兄弟今止三人吾与伯兄俱系官于外其在故里守先祀支撑门户使吾二人无内顾忧者独廷重家兄一人耳诸子文焕辈尝别构一堂于故居之左以便侍养扁曰具庆吾适奉使过家见诸子妇曰侍吾兄吾嫂于是堂而乐之斯文故相知者又皆以诗贺之吾尚欲得子一言以记之吾兄初度之晨在迩吾将顺南便附归子弟之情庶皆于此乎有寓也清承命不敢辞清忆在门下日方总角见四先生皆盛年五色和气蔼然虽已不得为兄弟无故犹为乐兄弟之有人也岁月如流存没复间有异清已四十无闻而云室先生音问时至已不觉有林泉之思今廷重先生行年亦已五十有六子妇群然能孝能敬孙行亦皆森然辈立少者壮壮者老老又见壮与少者之衮衮迫人后在师友间感旧昔时之情每有怛然于中而不能自已者而况于文焕辈人子爱日之心乎此具庆堂之所以有作也此廷玉先生之所拳拳然有为文焕辈助庆之心也清因是窃念之天地炉炭古今旦暮人子心非木石谁无椿萱不老之愿而默计理数终不能免一朝不讳之忧则所谓爱日者其味良苦盖有未深经咀嚼者而所谓具庆者虑不可长矣然则人子寿亲之计又将何出而始为长筭哉自古贤哲以勲业名世者至今其亲得与之俱不死间有隐德不禄仕先正亦谓其能以善为养俱馨闻百世同归于仁孝之道清盖尝中夜兴思及此而不肖负教力莫能与也如之何哉吾先生一门德星攸聚文焕辈于此义闻之当熟矣惟温旧闻长新知笃践履出则励青云之操以绳前休处者亦务循理安分以无改夫德门之习使吾先生家学永永有光在文焕诸君勉之耳而寿亲之术宜无有远且大于此者此其馀庆无涯又岂特今日具庆之乐而已哉是或可以充吾文焕爱日之心而进之也敬以复于廷玉先生而敬请教焉
  逸乐会记
  志书载吾泉风俗淳厚人乐为善自昔谓之佛国夫以佛国号吾泉其指固有未尽然者然即是亦可占吾泉之风俗果趋于善矣宋时人物最盛其出而树勲业播声实于当世者固已班班可考其在林泉意亦当有高人逸士志节风流之可以表世而范俗者而未之有纪也入我朝百馀年来治教休明人物复炽然以盛矣然前此之仕而归休与夫不仕而既老者率亦多匆匆竟日扰扰卒岁而已鲜有能自取乐于逸者间有之而尤未能倡为是会以同于众也孟子告齐宣云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此今日逸乐之所以有会也其曰逸乐者以逸而乐耳盖视九老耆英之遗意而不敢尽同也在会凡十七人以齿序则家君为之长爵尊而兼齿者通政使致仕张公也次则封主事黄公暨循斋黄先生怡斋贺先生三陈先生史吴包翁留顾董林杨列位先生皆乡之望也文行表表出等夷而悉萃为一会於戏亦盛矣哉其亦吾泉之一胜事哉会之言曰凡我在会之人幸际升平之世得入桑榆之乡或赋归来辞或玩盘谷序慨浮生之能几宜逸乐之及时登高眺远赏花玩月酌酒赋诗今日分内事也又曰朋友者五伦之一道义者百行之根凡我在会之人有善相劝有过相规有疑事则相质其有忧患亦相与为力也岂徒逸乐云乎哉又曰会之位惟尚齿会之仪不尚丰月必再会不疏不数也或于所居或于所游之地惟其所宜也盖始于弘治辛亥四月望至于今十有一年矣而未尝有一会之旷惟值水旱或凶歉则暂辍此又与众庶同其忧而不胶于逸乐也迩者家君以谂诸公曰古人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又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又曰明年此会知谁健此言盖虽未能释然于始终之际而实造物消息之感于人情者也则吾人之会又安得长如今日之整然乎日月不居世事陵谷行且人陈迹陈并姓名亦或不复有记忆而子孙或不相知其为昔日之通家者矣然则其终付之莫可如何耶夫人可陈迹可陈而此情终无有已时也况吾人之会所以叙天伦之乐事而亦有三益之遗规存焉不可无以传之后生辈也乃合众议请张公记之将各录一通置之座隅以遗之后人而张公辞曰此正后生辈所宜用心者适清以侍养归在京师张公乃属家君命清为之家君遂授清以其事意如此噫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王右军之言盖千古如一日也清小子其何知家君与诸公之意永矢弗谖并列诸公名字于左张公名苗字世英黄公名齐字钦齐黄先生名续字永连贺先生名腾字仕高陈先生一位名政字懋德一位名袭字孔𦙍一位名淮字茂济史先生名隲字茂仁吴先生名珤字显德包先生名哲字舜华翁先生名裕字惟钦留先生名昆字茂明顾先生名美字孟玺董先生名凤仪字秉仪林先生名泽字仕悦杨先生名溥字细行家君名观慧字允元亦封主事云
  掬清轩记
  清姑夫掬清居士洪公世居南安英溪之上笃尚诗礼而备尝世味尝以为尽人间所有皆不如吾溪中一味之清之耐于咀嚼也故其轩居名掬清而人亦遂以掬清居士目之公游京师留数月将南旋语清云京尘亦觉厌人吾且归而掬清矣子昔者许吾为轩之记今盍以赠吾行清早有溪山之癖虽家居阛阓而心每驰于泉石间向以计偕道建溪溪之傍多磊磈巨石时季秋日既夕乃令舟者停棹登石一趺坐仰观天宇空阔无际光映溪流溪流泱泱其源远其派长而其清彻底独默焉有思巢由洗耳之高既非所敢慕曽点浴沂之乐又非所敢同目送逝者之如斯心怀水哉之有负徘徊眷恋不能舍去而益起敬心焉濯足不可也濯缨不暇也聊取数掬而行亦自觉清入肌骨矣自入仕来世故纷纷伤岁月之如流所立之未就回念向日掬清时光景又有非今日可得者则于公之索记其将何以为词然尝闻之心迹异境清浊殊味世有混迹世俗之中而其心超越乎尘埃之表者亦有著迹幽闲之境而心未免役于声利之场者顾其趣味之所在何如未可泥其迹而论也惟公诗礼在躬故虽久居京尘何损于清况四海英贤之所萃声名文物之所都皆乾坤清气之所寓也旬月之内其得于见闻者宜多岂无足増吾胸中之浩浩者乎于是而归就掬清焉菽粟饮水尽亲之欢则和靖母之所谓以善为养者其清也何如诗礼一派贻孙翼子则厐德公之所谓遗子以安韦长孺之所谓教子一经者其清又何如推之其他但不失吾道揆之正则虽日与纷纷者相应酬其清不溷也异时子孙中有英俊者出举是一掬之泽尚可以霖雨苍生汛扫海宇又将不嫌其隐显之异致而体用之一源亦庶几可验矣是为记
  独善山房记
  予少有山水之癖虽家居阛阓而心未尝不日往来于泉石间尝一栖云谷矣未几以累挽归念之辄怅然每登高以望云谷隐隐在东山之隈旧日之松竹杳霭犹依有迎人意北顾清源巍乎高哉先民之景行犹在目睫也南瞻紫帽金粟飞仙之事不知有无西望九日山庶几犹有秦隐君子乎恨不得载琴书而从之游既而静言思之是亦隘也已丈夫生世盖自有许多分内事在所当经营者柰何直踽踽然山间水涯自诿为宇宙一闲人而已哉彼海滨之老商山之翁大抵皆非其夙心之所期者此何时也而可引以自况耶用是不自揆其愚不肖犹时与一二士友窃论当世事适友人武荣欧阳时察来致其尊甫元之君之命属予为作独善山房记噫嘻予方读岳阳楼记而有味也君乃索子盘谷序何哉世有登山而采玉者亦有入海而采珠者予以是又私喜向日之好又有与予同者则亦未为全非也且古之君子达则兼善于人穷则独善其身二者固不同矣然兼善善也独善亦善也君子亦善而已何必同洪君汝言武荣之望也予往见其所为寿君一序备述君隐居豊山之下孝友而善教又能推其馀以赈人之乏者大为士论所归则君之善固已章章在人耳目而于独善之义果不负矣予复何言故于此独详予区区衷臆之见始与君同而终则有不尽同者非惟以广君之意亦因以为时察告而相与勉之也王晋公不云乎吾虽不做吾子二郎必做以予观君之种德如此而时察又颖敏出群而忠信仁厚能不失其世守然则欧阳氏岂终独善者哉是为记至若山房之形胜规模则时察当自能记之矣予之记姑借以寄其意也
  辋川桥记
  辋川海之一支也在惠安县治东三十里岸川而居者数百家皆业海之利以其利之所在也远近足迹于是辐辏焉且为某所某社之要冲而岸行有一水之隔旧因循以舟渡值风暴水涨或人众争先则常有覆溺之虞成化癸卯秋某月县尹张侯适以公事至其地见争渡者而病之因相其隘处东有盘石其西积土如阜不受水啮势可桥也乃召耆老何迪易等谕之咸曰民有此愿久矣事苟有主当悉力以趋命侯归即呼匠计工约其费银千两自捐俸以为之倡而令其里之人验丁出银四百两又为疏引俾僧福旺耆老陈思逊蔡廷敬等八人分募钱谷以佐之始工于是年之冬十二月某日间因岁歉中辍未就逮岁颇稔复令柯宏珍者往督其成遂以丁未之春三月某日落焉由基及梁皆石为之长三十有二丈广丈有四尺为间十有五各卫以栏坦夷端直坚固完好凡迹斯地者去舟之危即桥之安皆知为侯德所济矣迪易等乃相率来泉城请予为之记其实焉嗟夫自有此水未有此桥也利旷于昔而兴于今旷于昔者不知其几千百年而兴于今者从容为之不过三二年而已利之兴于今者才三二年而其垂于后则又不知其当几何年矣甚矣侯之知所以劳其民也知所以逸其民也昔人有言天地之雷电草木人不能为之人之陶冶车舟天地亦不能为之于此见人事之功用有可以补助化工之不及者桥梁之利视陶冶舟车尤为不动而及物一成而永赖自孟子谈王道则既以是为为政者之首务矣诸葛公一时王佐于此实汲汲焉柰何世或至弊精于簿书期会之间以仅得免责为能事至视此等利民之举槩以为非朝令所征上司所督而置之得己之地于是民间之利病往往以有付之无可柰何者耳目所及感慨随之于是侯之贤为不可掩而是记之作为不可已矣侯名桓字德威江西浮梁人由辛丑进士授今职他绩业尚多盖各自有记存兹不及
  修海岸长桥记
  出泉城南许折而东行二十里曰陈江由陈江复东历玉澜波至于龟湖盖又十五六里此海滨地也海滨之地咸流浸润不可田昔人因筑大堤以止其流而内畜涧水以溉田殆千馀顷傍堤之边驾石以便行者计七百七十馀间通名海岸长桥中有亭有庵以为憩息祈赛之所其工最钜其利最博矣据故老遗文所传桥成于宋乾道间主其事者曰陈君亢今亦未详何许人也是后修治之功莫考入本朝成化间桥有圮者弘治乙卯莲江林孔彰仑后吴怀荆桐城吴则敬王田詹勤立承天寺僧智镜各舍银两合而修之督工者吴茂实蔡成端也于是圮者以完至弘治乙丑值洪水冲决之圮视前为甚而前人之乐善事者多已沦谢久不克修行者病焉时惟怀荆在顾无与共功者而孔彰之子时学力独裕怀荆劝时学继先志戮力以底功复各舍银一十两以为众倡于是则敬及余某王某吴某张某姚某灵源室僧体照或助以力或督以工而余某所助独厚与怀荆时学等于是桥复完而功视昔为固矣时正德丁卯也诸里人无长少咸壮其功不可无纪载以示来者遂相率诣予请记惟古人有言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此一事也使有乾道之创而无弘治之修则先功将自成化末年而隳矣有弘治之修而无正德之续则前功又将自今日而隳矣今日之修者岁久不能无圮设当其时而莫之修则并今日之功举隳矣且修之贵乎及其时或小圮不修驯至于圮之甚然后图之则为害已多而亦难乎其为功矣此皆所谓莫为之后者也此皆后人之所当念也然则是记之作岂但以既往之续亦将以为来者之规也
  介庵记
  太子太保吏部尚书三原王公家食时尝命其所居为介庵以见所志及其第进士历官内外所在为麟为凤为长城为底柱者四十年其于介之一字盖未始顷步而不与之相周旋也既以南京兵部尚书致仕家居矣天下之望终不舍也今天子连诏起之复居今位则仍用是以命其燕居之所适清观政吏部也命之记清庸士也其何足以窥公盛德之所至而发越所以命庵之意哉顾方今人物在清素所思慕而喜谈者独于公为甚则于公之是属也其敢虚辱乎哉清窃尝思之矣自古之有大建立于天下国家者其人物类皆雄浑阔达吞吐不凡往往身不离乎斋轩几席间而心常行于四方万里之远其意度若是乎其远且大也夫常志乎远大则宜于其近者容有疏略而不能拘拘屑屑者矣此固中人以上者所或不免而今也并考其细行所在乃又皆辨别明白把握坚固其介截然有不可混者是独何也论者咸谓其出于资禀之高加以学力之精到自有非可以庸众人之情而测量之者是固然矣然以理言之志于万里者必不肯略于跬步亘古未有耽利肥已茍且摸棱之人而能为天下国家计者盖有之矣必不为君子所满而其所建立必亦有所不完也往迹班班皆不待称引而可知己由此言之则其致谨于细微者乃正所以为远大之器也故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盖非独其穷之所养可以占其达之所施如其达之日一变塞焉则为达而离道矣又将何以立事功而慰人望哉故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者非薄乎三公也以介一移焉虽三公亦无用之虚器也愚意介之一字公所以愿终身守之而不间于穷达老壮者此也虽然介之为字从人从行行形两岐意盖以象人事之判然两端而不容以相混焉者也此意所该自广惜六书之法今不尽传无以证愚言耳盖天下无无对之物凡物理所仗皆有两岐如是非善恶得失吉凶之类虽一动息一语默之微皆有之其大则如人才之一消一长纪纲之一弛一张家国天下之一理一乱一安一危两者盖常对立焉于是两者之间诚皆知所决择取舍而不使或昧之毫厘以致千里之谬焉则介之在我者无不得而天下之能事毕矣所以光明吾君阜成吾民而巩固吾皇图者又岂假求之一介之外也哉是为记若夫是庵之建置规模之类非大义所关亦非公意所重也皆不书
  永春县重修文庙记
  道原于天赋于物具于人尽于圣人而集大成于夫子夫子之功不见于治而见于教教行而治举矣是故六经未作之前一世得一圣人而仅足六经既作之后万世得一圣人而有馀此后世之教者所以一宗乎夫子而天下学校所以通祀乎夫子而无间也吾泉永春邑于万山间其朴俗可爱秀民可教者多考志宋世登进士第及特奏名者七十馀人不可谓其地不生材矣中间如留公正庄公夏黄公伟辈其所树立又不止一邑之望也而二百年来寥哉阔焉岂其气运之往而未复欤抑亦司教者与学者之未尽其道也学宫故在县治西五里之官田市其兴修因改始末前志备矣历年既久挠败殊甚间或时有所修治者又仅知急于师生之所居止至于大圣人及群贤所栖神之地吾人所日夜瞻依以萃其敬心者顾乃视以为后焉呜呼是独可后也乎哉弘治某年武进周侯鲁以名进士来为宰顾庙貌敝甚慨然曰夫子者吾人所天也其不严如是何以耸风教耶亟捐俸以倡其士民为更新之计士民戴侯之仁而乐趋之选延耆老颜朝督其工遂改建大成殿五间高深各四十尺而广倍之建两庑各五间视殿制高减十尺深减十五尺而广减其四十有一尺㦸门高广与两庑并棂星门高二十尺而广与㦸门并殿中从俗塑夫子像四配十哲次于傍各以其封爵之服两庑诸贤止置木主自夫子以下主皆侯盥洁亲书之殿下堦庭甃以石中为正道棂星门外辟旧小道而广之门之内东建景贤堂三间以祀乡先生及名宦西建省牲所及庖厨亦三间自殿及堂咸彰五采焉又改制神案及香炉各十有五笾豆簠簋牲匣帛箱之类各如数爵以铜铸凡百三十有八众手偕作始于甲寅岁之五月至乙卯岁腊月而成侯乃盛礼乐以落之永春文庙之规模于是乎一新噐数于是乎大备观听于是乎改严圣道于是乎増辉士心于是乎益振起而周侯之所以崇圣道作人士之志亦于是乎其少伸矣教谕吴君某等以书嘱清为之记且述侯之言曰此吾职分内一事耳然吾之所以得就是者实督学宪副韦公分守少参熊公郡太守李公主张维持力也不然軄所当为心所欲为而以掣肘不得为者天下何限也噫当为欲为而不得为者诿之人可矣若夫学者之事则有欲为而必得为且上之人常悬赏以劝其为者而顾或不为焉亦何以学圣人为哉此盖周侯所以拳拳庙学之本指归趣所在也并以谂吾乡诸俊彦云

  虚斋集卷四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虚斋集>



  钦定四库全书
  虚斋集卷五       明 蔡清 撰哀辞
  哀詹鼎
  辛丑之秋予自京师归以疾留严陵严陵之士有就予馆问所疑者詹生鼎与焉生颖悟不甚出人而重厚信义视他人或过之别来三数年常往来予怀也兹过严陵问之则死矣
  呜呼我爱詹生厚我念詹生深生无出群才生有不俗心方今重文学俊才动成林岂乏铿锵韵所希古淡音詹生永已矣吾独抚吾琴
  哀林生允昱辞有序
  允昱为人恳笃而周慎其居家最得父兄心与人交初不甚欢久而有味其问学亦骎骎有近里著已意其质虽若稍不逮其所志则固不随人后也其言若不能出诸口其中则自有条理至义所当为者卒亦未易以利害回也予尝辱其以一日之长见推爱其为人以为假以岁月涵养有成当必有见于世者今年春遭其父及祖母丧其居去城馀五十里不得数相见六月二十二日始以丧事至城过予艾庵不半日辞去期以阅月复相见至二十九日则已为古人矣噫人生之不可期如此哉天乎如允昱者胡不遂其成而夺之亟也其配蔡于其将殡也哭谓其诸兄云渠生平于丧事最重棺敛今日亦宜以此待之已而独抚其小弱女而泣语言间微有属家人意家人方匆匆莫觉也允昱盖棺蔡即入室自缢嗟乎其死之之早予且未暇论然予年三十矣人间此事始一见之吾允昱之得此岂偶然哉此非惟可以风女儿曹凡予辈于允昱亦当有感耳予久厌纸笔于此不能以无辞
  呜呼允昱兮吾意子之必将为天地间磊磊落落之丈夫何五日之不见兮遽幽明之殊途已乎允昱兮命矣夫已乎允昱兮其犹可以自慰夫虽百未一就兮刑于之化已孚呜呼感此女儿兮乃知冯道范质辈皆弱妇人也此真丈夫此真丈夫
  哀洪良伟
  汝以去年十月别我南归吾讶其久无书也今年正月以疾报四月竟以死闻呜呼复安得性资朴厚志学恳笃如吾良伟者哉病与冗相仍久不得申一哀负吾良伟矣兹将有远行南望挥涕寄此一瓣香也良伟汝有知其鉴之
  题三凤林氏太安人挽诗册叶后
  周有八士兮宣父所奇闽中三凤兮近古其稀吁嗟三凤兮此母产之今其逝矣凡百君子夫乌得不为之哀悼而寄声诗
  题人求父母挽诗卷后
  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将为不善思贻父母羞辱必不果此则父没观其行事死如事生孝之至者也若夫墓表挽诗之类冀以善其亲于身后者抑其次矣
  祭文
  白鹿洞书院告夫子文
  维正德丙寅八月二十四日巡视学校江西按察司副使蔡清兹诣白鹿洞书院敬谒先圣孔夫子之灵而不能已于言曰未有夫子之前则有太极而后有天地有人物有群圣贤也既有夫子之后则有夫子而后有天地有人物有群圣贤也夫子之道塞乎两间兹山有庙亦固宜然惟夫子之灵兮远而求之六合之内六合之外近而求之随求而在即其所在圣灵惟真呜呼圆颅方趾夫孰非人夫孰非知有吾夫子之人尚飨
  白鹿洞书院告周朱二先生文
  有天地万物矣可无群圣人乎有群圣人矣可无吾孔子乎自孔子没千有馀年之后又可无吾周子乎吾周子程子之后又可无吾朱子乎鸣呼有周以降元数潜移时生圣哲间必有亏故我二夫子辈皆不得一伸其志乃泄其蕴以贻来世以衍孔子之泽以寿生民之纪非必造化之有心其亦所遭之定理呜呼不肖清乃今吾知二夫子在天之灵兮盖有以洞易道之始终而信浑沌之不死尚飨
  谒白鹿主李先生告文
  兹洞之胜惟公所基基则厚矣风节是仪前王褒锡曰惟好德聿来真儒有事人极大发山灵光辉无射譬彼瓜瓞未大而昌根柢所在其何可忘有祠翼翼来今永式群彦从之悉饮公泽尚飨有从祀诸贤
  告祠堂文
  维成化某年月日孝玄孙蔡观慧谨以牲醴庶品告祭于高祖考妣某称号曽祖考妣某称号祖考妣某称号考妣某称号之神曰惟我列世考妣缔造积累艰难劳瘁以有今日儿孙罔极之恩夫奚容言今皆以次谢去人世虽曰神聚于堂而遗形则各相依于荒山野水之间儿孙省扫岁能几度生人此痛亦宁可言兹惟中元节序所临寔増感怆且慧将以岁贡赴京清亦以进士病痊将赴部听用当暂违去坟墓慧是用昭告于列位先神即以明日至十六日率诸弟侄以序而有事于各墓域间就令睿与清辞焉呜呼不去坟墓者孝也去坟墓而能成名于身效忠于国宜上宜下以有光于祖宗而归拜于坟墓者亦孝也此我先世之遗训儿孙所当佩服而勿坠者因敬申之以诏行者尚飨
  告墓域土地文
  维成化某年月日泉城西隅民人蔡观慧敢昭告于某山土地之神曰慧之某考妣遗骸托蔵兹山有年矣仰资神祐不敢有虞凡我生人慰感无量兹以中元节临有事松楸敬专牲酒茶果祗荐于神且报且祈惟永佑是赖下情不胜恳恻之至尚飨
  祭朱都宪文代三司作
  惟公山川间气文武兼资天下之望学者之师夙教蒲庠文化覃敷士曰休哉安定在湖继司风纪烈烈有声人曰伟哉李勉在廷按节湖南爰及岭表浊者以清秋风一扫擢参晋藩寻掌政要寒者以温春风一道惟彼北敌牧马我疆边吏夜呼边民皇皇公承阃寄徐而驱之廼逾木叶廼越燕支惟彼雁关西门锁钥任匪其人尘起沙漠公一指挥境内贴然如虎在山如龙在渊事定功成功成名遂明哲保身急流勇退角巾私第优游馀龄桑榆日霁松菊风清呜呼自光岳气分士罕全节方者易员员者易缺惟公不然大而用之则大其效小而用之效亦不少呜呼自太极既判人品不同隐者为高仕者为通惟公不然进希三杰退希二疏进退时耳吾何心乎呜呼茫茫宇内如公者几八十八春了一梦耳国亡元老乡丧达尊辉失山岳哀动缙绅讣音上闻帝亦咨嗟曰葬曰祭恩宠有加生荣死哀何修而得惟帝念功惟公种德某等生后饫公德音九原不作悠悠我心有郁佳城庆云之里合诚一酬高山仰止
  遣祭傅文穆公文
  维正德某年月日门下生江西按察司副使晋江蔡清适有事于临江恭怀故太宗伯傅文穆公之德教而不得至新喻谒公家庙一展下情乃敬具牲醴蔬果属临江府儒学教授谢理为致祭于公神位前曰惟公名德在天下事业在史官文章在士林而其行义之著于家庭族里间者至今临江之人亦翕然颂之无间言呜呼若公者真可谓之有学有德有体有用有华有实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者矣岂非一世之伟人而后学之师表也哉不肖清昔侍春官虽仅弥月而德教在怀十年如渴乃今迹名贤之故邦慨亲依之路绝宰木何如寸心徒切驰瓣香以写吾怀兮恍台仪之形于目睫尚飨
  祭邱国老文
  维弘治某年月日门生晋江蔡清谨具香币牲醴南向哭祭于故恩师琼台邱先生之灵呜呼先生之学博极群书如巨海之吞吐百川含弘无际矣先生之才华国名世者四十年晚际圣明登之台辅付之𬬻锤且取其所著书于大内用以广益聪明权衡百度矣先生之道尊为国师门生学子遍天下天下人诵其文家有其书虽庸人孺子亦皆知其名而仰其下风矣先生之业其亦非常矣哉盖自有琼厓以来其所钟人物未有如今日先生之盛者呜呼其不为虚生也已清闽泉凡子也先生之教国学清得厕四方之士以沾教泽于科条之下辱闵其暗而与进策励之颇出众人之上此恩之重曷克副之徒守空言于世无补惭负师门岁益云迈方以母丧在殡而闻先生之讣曰亲曰师痛割交惨不得抚柩一恸瓣香遥致寸心附焉呜呼想琼山之巍峩与南海之浩波怀先生兮不可复见嗟门生亦老矣向之所受云何尚飨
  祭三原王先生文
  维正德某年月日门下生致仕江西按察司副使晋江蔡清闻宫保太宰介庵先生三原王公之丧谨就家为位哭奠而告以文曰公自三十登仕至八十而致政所在为麟为凤为长城为砥柱者盖五十年其望实之在天下后世者举无庸门下生小子之喋喋矣况小子无状尝辱恩教而尸素十载全无一毫树立于世今则杜门待尽之人矣虽有言亦奚足为公重轻哉然由前所言则哲人之萎固可为天下恸由后所言则不肖愧负恩教又不胜师门永诀之痛也呜呼噫嘻尚飨
  祭万国老文代作
  呜呼昔之君子有负致君康国之术者或𣡸于下僚困于疑沮而终不得以一施又有以忠义结知于人主者众方望其将有大庇于斯人而天乃折而夺之又有当功名垂满之际忽飞蝇之点染而赵璧遂不得以完归此有志之士所以为之失声而太息饮恨而深悲者也惟公亶英秀之资际熙洽之时一举而近天子之清光于以备顾问軄论思自是出入馆阁历膺柄用卒致位夫帝师盖昔人所谓朝廷清明天下无事享其荣名禄位者若干年谓非公之才德果有过于人则何以臻兹与而况昼锦焜燿于无恙之日天恩频仍于盖棺之馀兹诚人臣之极宠而今古之几希者也呜呼公之遭遇何如哉某等哀故老之云谢想峨眉之失辉爰合词以侑奠嗟人生兮真薤露之易晞尚飨
  祭吏部尚书耿公文
  呜呼清始为进士观政吏曹公位少宰即辱与进吹嘘若以为可教者逮清备员礼曹公位宗伯承事左右自当竭胼胝之力乃于有事太庙之日误事获罪惟公俯谅其情于罪之之中而有培之植之之意用能不失旧物今日犹得有词以白于吾亲也此其恩真所谓与生我者等矣顾不肖岂知所以为报哉洎清改官吏曹公亦旋位冢宰犹以昔尝受教之故所以勉进而提撕之者益至益周清失所怙南奔公哀之慰之且命诸僚友有数外之待顾不肖又曷足以当我公之厚此意亦所谓浅九渊而轻九鼎者不肖清又岂知所以为报哉呜呼公之事业在朝廷德学在斯文声名在天下而其恩cq=7之在清一人之微者亦不可限量如此公之骑箕其关系国家与士民者夫岂细故哉北向一恸形留神往何日见公宇宙茫茫尚飨
  祭倪冢宰文
  呜呼清昔供事公之门下自揆不肖仅得不见斥辱于公足矣及公北莅铨衡则闻之北来士夫公时有器我之言既而过古杭见一长者云太宰公最知子者而子乃急于归养何哉然公竟从子志斯又以见公之知子有非寻常相知者伦矣呜呼向使公当时不即从清之请清之归不及吾父之存则公平日之厚清者果谓何哉故尝谓清乞归之迟其罪在清而犹得及吾父之存则其恩在公公之恩我者如此今公云亡悠悠千古无复见公日矣清之痛何如哉清之痛何如哉况我公之宏才博识厚德雅量真足以壮观天朝而镇压海内者求之公卿间恐亦无几而乃年甫过五十掌铨衡亦仅一载其所蕴未克究于上下而遽云亡斯其为痛又岂可胜言哉呜呼如清之不肖真为负公矣顾世之伟人能如公之纳不肖清于度内者能几哉面东一恸公之恩不能忘也尚飨
  祭杨侍郎文代九卿作
  惟公英敏之资声发自幼奋自贤科在帝左右东观石渠吾不知其几书收入胸中不见有馀盈箱累牍吾不知其几作流出胸中不见不足呜呼文哉可以名家可以华国岂惟华国行亦拔俗有义有仁爱君爱亲爱及姻友笃于弟昆垂老翰林退然如遁或讽之少通则曰嫠妇皱矣焉事脂粉晚值圣门擢赞铨衡或小不如意则曰臣不能事事矣闲局是荣呜呼公之请闲才几何日倏焉告终殆其先识惟帝念哉锡葬与祭洎加以谥是曰文懿呜呼公位三品未为贵寿邻七十未为希惟文懿之名千载有辉千载有辉曰惟明主之知而况生前之撰述议论往往可以订既往而开后人而其所造就之子弟门生又群然不替于青云有生如此亦何憾云所可哀者在吾斯文呜呼公事毕矣归葬有日合辞矢哀此情惟一尚飨
  祭彭司寇文
  维弘治某年月日乡生蔡清谨以香帛牲醴致祭于故大司寇从吾彭先生之灵呜呼先生德行风节政事文章后生軰难乎其为继也已矣呜呼亦可为天下恸也已矣呜呼仁者必有后此则责之天也已矣尚飨
  祭福州林侍御文
  呜呼清早得以不肖之身托之吾云室先生陶冶中惟先生云室爱弟也克体云室之心申云室之教循循善诱使不肖于理道亦获窥见一二至于江山万里之跋涉京国十年之游寓凡百动止槩惟吾二先生是依今云室先生副宪云南方有名遂身退之请咸谓先生年冨望重廷议尝有公辅之荐意将得以大行所学为斯人斯文之庆者岂谓遽止于今日也哉呜呼此讣一至云南吾云室先生之痛惨当何如哉清自奔母丧南来一别四年先生适亦有行过家相望三百里省问之心旦夜东驰而以疾患纒绵阻未获遂方闻九月初三日发程北上不知以何日至浦城而奄有此事矣呜呼痛哉痛哉清实苦哉苦哉惟先生之学之行修于家浃于乡信于士林闻于四方而见重于朝廷肆奉命为江南北学者之宗主大为士类所依归生既无愧没亦何亏唯是门下小子衔恩深重依戴未涯而天遽夺其庇痛苦何堪东向号哭形在心荒呜呼茫茫宇内知我者几人肯我怜而教斥我者又能几人而先生则既作古人矣顾此不肖之身曾莫能自为主宰所谓芝兰种不荣荆棘剪不去二者无奈何徘徊岁将暮者不自知毕竟当作何等人耳呜呼吾思吾先生之心岂能以语言尽哉报德有道未能自信瓣香樽酒人情之常来春上道乃当一哭柩前或墓所也尚飨
  祭龙溪吴侍御文
  惟子怀奋迹孤寒致身贤路分符佐郡者五阅载进而峩豸冠握王度而考其所以自待及所以待人者曾不少改其儒生之素此固众之所共知而非吾乡邦之所私誉者也呜呼吾闻贵而不易其素者远到之器也而谓子怀乃仅止于是乎而况无父无母无子无侄无伯叔之亲无姑姊之戚所遗者仅一寡室及一㓜族弟形影凄凄吾犹忧其孤弱贫悴之无以自植也天之于善人其果能一一顾视而为之力乎哀哉哀哉某等哀子怀不幸之甚而无以寄其哀为赙为赠力有限而情无涯合一觞而致诀慨天道之莫猜尚飨
  祭陈都运文
  呜呼先生起家进士主秋官事历副郎正郎而擢守吾郡改福郡寻擢河东都运在在皆有声光而在吾泉则其施于人者久且博固吾泉人之所详也呜呼先生之心端正平易先生之政慈祥恺悌至其操法之际则凛乎风霜之厉凡所施为类不求悦于众人一时之耳目而常有久后去思之利盖明而不察宽而有制兹诚为民牧者之表仪而吾泉人之所以怀感于没世者也天之福善亦既不渝凤雏双飞高拂天衢闻馀子姓亦敦诗书种而食之其可涯欤清实庸愚早辱知遇冀公百年以永终誉忽幽明之永隔羁官守之莫赴聊寄一哀用表𠂻素尚飨
  祭新淦周虚白宪副公文
  维正德某年月日门生蔡清闻恩师虚白先生周公之讣以身羁于官不得奔赴丧次谨就官舍为位哭奠而告以文曰呜呼先生昔佥宪吾闽清年十七先生实与进而教督之至年二十而别先生阅三十四年清年已五十有四乃得复见先生于新淦之里第见未竟日而别又十日再见移时而别未一日而先生不起矣呜呼清于先生也何其幸而犹得两见于一别三十四年之后何其不幸而于三十四年之后仅得两见而已也痛哉痛哉不意旬浃之间幽明永隔门生职分旷若罔闻西向长号形留神往谓之何哉谓之何哉惟先生学识之精博德行之深纯才猷器识之卓伟一一足为吾人轨范其宪副陜西也年五十三以念母老恳疏致仕兵民至挥涕乞留而不可得今太宰马公之为夏官常采公论奏起之而格于例厥后以去就光明恩诏自中顺大夫进而为亚中大夫再进而为嘉议大夫皆致仕之日也斯亦可见公论之不可诬也先生之贤为何如哉清比以上命供事先生之乡意得时时供杖屦于先生之厕以终其承教之愿而今也无及矣痛哉痛哉忆庚戌之冬清如官于朝尝绘庆寿图属朝绅赋诗以为先生寿计明年先生寿登八十亦方豫为此图而属藩臬群僚诗之以再致其祝愿之意而今也亦无及矣痛哉痛哉呜呼西江之水渺渺无涯我怀先生实与之俱惟古之怀德者期于必报而清之所以期报于先生者亦自有在而未敢言也然亦未易与时人言也瓣香樽酒姑寄此怀而附以此词英爽如在尚克祐之呜呼尚飨
  祭戴少参文
  维正德某年月日门生晋江蔡清寓南昌闻座主致政少参万安戴公之丧既为位哭临乃具香帛牲醴属万安县儒学教谕王谧代诣灵柩前一奠而侑以辞云惟公才识之雄富风节之刚方政治之优长博观斯世要岂可以多得哉方成化丁酉公以侍御出按吾闽也适大比取士之秋如清不肖实蒙奖拔念公当日之所期待与清之所自期待者云何去今三十馀年公既已作古人矣如清于向所期待者犹皆杳然如寄稍改于其旧者仅身外之物色而已呜呼何足道哉兹闻公讣中益惭负而疾弗及侍棺未及抚既负公生又负公死呜呼如之何哉如之何哉尚飨
  祭秦太宰太夫人文
  惟清生平无由一望吾太夫人懿范而受吾太宰公之德受吾太宰公之教恩同父师则视吾太夫人其大母行也太夫人之丧乃不得匍匐一赴哭焉其为哀且愧何如也呜呼吾太宰公为国柱石为世凤麟北堂有变回我陶钧斯其为戚又岂惟一人一家之故而已哉然而风霜凄切元阳不灭吾太宰公之所以为其亲不朽图者盖未涯也又何莫而非吾太夫人之遗哉北望凄怆惟可自谕伏惟尚飨
  祭林都宪尊甫文
  维正德某年月日晋江蔡清道过莆田谨具牲醴致祭于诏加中顺大夫菊庄先生林公之灵曰公平生行善徴于令子以都宪内艰服阕朝命徴起者再玺书特起者又再而竞不起至以疾乞致仕海内方讶都宪之介也然不数月而公之讣闻乃知终天之恨虽所不免而爱日之诚已获庶几都宪向之所以坚不起者良有其道而孝子之门果有忠臣在焉岂止区区成就一节之士而已哉公有子如此所以报国之勲绰有馀地而其累被宠命之褒加也亦冝矣况诸子或以文雅克家或以儒官典教皆森然拔俗之英公为善之报又不于是乎可徴哉清获登德门侍颜范已三十年忽闻兹讣悲怆不胜适道所经谨具瓣香牲醴少致鄙情呜呼哀哉尚飨
  祭朱侍御母文
  弘治某年月日通家子吏部员外郎晋江蔡清谨具香币牲醴东向四拜奉祭于邵武朱母太夫人之灵呜呼清仰令子宪副先生学行而受教爱也有日矣视太夫人犹母也登堂之拜素切于怀而未获遂忽闻谢世之讣痛如之何乃以身病道阻不克躬赴哭吊负愧又何如也特修薄仪奉荐灵筵言不能文意不能达伏惟尊灵鉴飨呜呼痛哉
  祭丁指挥文
  呜呼清窃尝评人物于一时如公者真不易得哉其武也文其文也质孰谓武弁中乃有此人物哉呜呼今其已矣春秋仅四十计其平生英雄慷慨奔走王事曾不遑启居而卒以不夀内无期功强近之亲诸子又方茕茕在幼天之所以报公者一何其薄也念之使人失声直欲上诘老天而无由哀哉然而德在军士功在边陲名在缙绅公虽不夀而有夀者存矣况后事又得所托刘子羽刘勉之岂负韦斋翁者哉九泉之下计应可以少慰也顾清无似辱知有素兹闻公讣相去不二百里而属有采薪之忧不得匍匐一吊死生之际负公多矣临风一涕端为正人洒也区区鄙辞何足以达意哀哉尚飨
  祭陈提学亮之文
  呜呼先生何其才之富行之笃器业之臧也而何其寿之啬也岭南之士沐教方新又何其不幸而弗克卒所业也国家得一硕才焉方骎骎而进之冀收其效而又何其竞不得㡳于大用也此吾人于先生之丧所以不能已于哀也抑以颜路之暮龄而哭子渊之丧以子由之至性而状子瞻之行此情又何可堪也此吾人于先生之丧所以尤不能已于哀也尚飨
  祭林云室师母文
  呜呼唯吾师云室先生之所以成其学成其德成其功名者固出于所自树而吾师母内助之力亦不可诬也且吾师敭历中外二十年去家或数千里或万里家众数十口家事且如毛而悉以付吾师母曾不以一毫萦于念虑者谓非藉吾师母之贤固不可也吾师近以动勇退之志门下小子辈咸意齐眉偕老教子弄孙为日方长而吾师母忽尔讣至呜呼痛哉痛哉某以羁官守于数千里外独不得匍匐至门下一哭南向涕零可胜怆情一樽远致聊荐微诚伏惟尚飨
  祭都台林太夫人文
  呜呼孰不有子而贵子亦岂少哉惟夫人之子名节重天下声光壮本朝计其所就贵足道也有子如此母之贤又岂庸云云哉令子方受长城之寄于大江之右期奠江右之民以宽圣皇南顾之忧而忽以夫人之故辍玺书所付者而奔就苫块焉斯其为戚又岂惟一人一家之事哉清早辱令子教爱尝获展登堂之拜而今而后请拜无期矣凡为人子者于此其能无所感伤乎噫清实人子之不肖者也于夫人之卒也重有感焉而不能言也伤哉尚飨
  祭朱侍御乃尊文
  某等在令子交游中远者十七八年近者五六年矣斯文相与之至情既等之骨肉则于公虽未获一接平生而其倾想颂愿之心实有不能自己者往者令子杖节二广得便道以拜家庆某辈亦为之一乐焉迨还期之伊迩盖方引领闽峤之云而屈指于亲庭之日而公则已不待矣人子之痛可奈何哉可奈何哉某等相哀之心其又能以自已哉虽然公之生也有善名在里闾而公之子又有贤名在朝野人孰无死有如公之所得者能几哉呜呼论至此公之死所以益使人不能漠然者也薄奠寄哀聊以伸吾人之怀尚飨
  祭兰谿章先生乃尊文
  昔者令子暗斋佥宪吾闽清为诸生实得观感竦动于治教之下于时固已知庆门种德之有自也无何暗斋以公垂白在堂早乞归休侍养寂然与世不相闻者垂三十年天伦之乐道腴之甘盖有未易窥者虽朝命及门数四而确不可夺斯又以见公之能安于善养而所责望其子者有不在区区功名富贵间也夫有是父有是子宜乎天下士之为暗斋致私愿于公者无异于其亲戚故人或有类孙曾之于王父者也此岂不足以验在人好德之同心也哉而公今则已弃孝养长逝矣凡昔之为暗斋喜慰者今其能不为痛恨哉清适乞归便道仁里方期一展床下之拜退将次第有请于暗斋而入门之际公之像设已在堂暗斋已扶杖在傍矣我之生也何事之与心期乖者之独多耶且清已五十无闻矣此行又不得遇于公之门则其所以哭公者岂特寻常知识之情而已哉生刍一束盖不得及公之生以展其诚犹愿冥冥之中有以鉴其来意之非泛泛也呜呼尚飨
  祭王府经文
  呜呼君吾太宰介庵公之适嗣也介庵公著勲绩于朝野者四十馀年而在公常有忘家之适私门绝无毫发之牵者此固盛德刑家之化而亦主器得人之克相其完也洎沐国恩两赞元戎清声四达益慎以恭上下啧啧庶几肖公夫何一疾俄倾云终呜呼直床下春秋高矣此痛其何可言况儿女之成行者多未了之债而清白吏之子孙固乏负郭之田也灵车北引遥遥三千善人之报然乎不然清出公门下且辱君知慨幽明之永隔重念公而增悲一觞薄酹不禁涕洟尚飨
  祭王侍御尊甫文
  呜呼清数从吴中过得公之乡行于吴中贤士大夫稔矣既而获与令子御史君同朝窃见御史君器业表表班行中观风所至凛然如秋霜霈然如时雨上下敬叹畏爱无间言信为能行公之教者于是始信公种德之报而有子之庆又不止寻常之以子贵故得一推封之荣者而已也清既有慕于公而又辱知令子兹行借便计程谓当得一遂登堂之拜矣逮至近郊访之则公近者已作古人矣呜呼未见君子忧心冲冲我之谓矣既见君子我心则降我无日矣惜哉伤哉况闻令子广南之节将旋盖方屈指于亲庭之日近而公已不待人子之痛又可奈何哉令子之痛吾辈尤为痛之也行边觞豆草草莫尽予情尚飨
  祭洪氏姑母文
  吾家族庶不一惟吾姑之父与吾祖同胞至亲且同德相与之日最久吾姑之少也又尝学女事于吾母动止相依更岁年犹记吾姑德性醇厚幽静或半日不出一语而勤慎弗懈又大有度量一归英溪逮四十年清父子以地远力薄虽信介时驰而音仪希接十数年来吾祖吾父母暨吾祖叔父母俱已相继而归冥途甫葬吾父未十日而遽哭吾姑呜呼昔之少者壮矣壮者老矣老者死矣亦有未老而已死者感今怀昔人生骨肉之间恩义之际其相与欢然者能几日而会少别多会短别长其将如之何哉清今始迹英溪而不能及吾姑之存其痛又可奈何哉吾姑夫吾表弟清固无辞以解其哀也尚飨
  祭表弟黄于鼎文
  吾年十有九子年仅十有五即从予游予领郷荐未行子复从予或栖岩谷寓招提而不相舍者又数年予既登进士官于朝子亦领荐上京师游太学无何亦登第而同朝矣计其在家乡在京国相聚之日恒多间或相远率不历岁移时即复聚世之亲友从事功名之途得如吾二人相从之久而相聚之密者盖不能什一也而今也一别则万万斯年不可复聚矣呜呼痛哉载念吾二人者之自少力贫读书同也其学有不逐时好其言行不敢越常度不能为世之能人又同也自登第入官至今或十年或二十年而其贫犹昔其内乃皆若他有所慕而未克酬者又同也然予亦衰矣抑予虽衰而残喘尚少延子犹少且壮乃倏尔而先终身事业仅止于此亲老子幼皆不能恤矣呜呼吾其如之何哉痛哉痛哉尚飨
  祭黄汝亨文
  成化某年月日友生晋江蔡清谨用只鸡樽酒告祭于故友行人司行人莆田黄君汝亨之灵曰呜呼始海上之报至道路汹汹朋旧歔欷予心独迷且惊且疑盖以为有则于理若在所无然以为无则于数又有所不可知者用是含哀展转者凡历几旬时呜呼今果然矣谓之何哉愧予与君总角相闻逮君既壮而登第予始得一见于君之门自是信问不绝情谊弥敦或同榻夜话于金台之客邸或合席聚论于吾晋江之𣸣远摭帝霸之遗事而近究程朱之绪言盖有我之所是而君以为非亦有君之所道即我之所云者言议虽未必尽合意趣亦近于同群静言思之犹历历昨日事耳岂谓桐城南十里亭之别乃遂为此生之永诀也哉呜呼当十里亭之别也予举酒属君曰壮哉兹行得以游司马子长之所不能游者矣抑又岂知胸中之壮气尚未及收于史记而鱼腹之英魂遽已同归于汨罗者哉哀哉痛哉孤弱子之失怙负慈亲于暮龄况又与爱弟而偕行使贤季父増倍其怆情者哉哀哉痛哉虽然君以王事行也凡事之以义行而卒与祸会者谓之命儒者平生谈论曰有义有命矣今日又何言哉又何言哉呜呼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吾弗及兮来者吾弗闻已而已而尚飨
  祭外父母文
  成化某年月日女婿蔡清始祇谒吾外父义民胡公外母李氏之墓爰具牲醴庶品以祭而叙其情曰清念我外父外母钟爱厥女不以与所亲近之冨家郎而独以属之疏远贫寒之孺子此其待我者不为近且浅矣清之感德何如也奈清不才年来力困于一经翅垂于两举上不能显其亲下不能荣䕃其家之人孤我外父母所望其负愧又何如也乃今幸藉神明之祐叨居郷荐之首丈夫万里程仅得一举武而外父母则既谢世矣呜呼清之得举也其亦幸而祖父母及父母之俱存其亦不幸而外父母之俱亡也兴言及此莫写我悲然受人之德妻人之女既负其生忍忘其死兹具一奠之仪少叙久负之意而追报之效百未能一二也念哉痛哉尚飨
  祭王表兄文
  维弘治某年月日表弟蔡清寓京师谨具香帛牲醴遣义子克忠奉祭于亡表兄萧山寓士王君之灵呜呼吾兄生三岁而寄身于郑氏六岁而永辞坟墓从郑氏于浙矣清生五六岁始知有兄在外二十三岁始能求之多方不遇至兄三十有九清年三十六始縁周侍御之力物色而得之于萧山水滨之行人杭城一会恍若夣中呜呼我外祖之嗣歇矣遗脉一线飘零仅在誓将奉挈还归故乡庶以嘘一炉香火之寒灰而燃之不至遂陨其先世煌煌奕叶之门户耳呜呼岂知吾兄之年乃仅止于四十有三而已哉苦事哉苦事哉茫昧者天曽岂知人间有恩义大愿而哀念成全之也哉去夏别京邸期以明年秋会萧山即同归泉南而今也寄骨于何人之地矣想吾兄埀绝之际亦将谓清莫可奈何矣然吾兄之姓氏今则分明矣吾兄后事今在清矣清之贫窘固兄所知抑谚云一饭两分可饱二人此清之心也明年夏秋清得以例归省便当过萧山一哭吾兄而吊吾嫂与孤侄并举兄之遗骨以偕南清且有父有母有子当不令兄之后事失所矣或者剥后见复我祖一脉又将由是而复昌也呜呼客灯之下涙与笔俱我此微身半自王氏茍无王氏安有我母茍无我母又安有我今王氏衰落至此我其不思为王氏一筹哉兄如有知宜悉此情而勿忧后事也尚飨
  代庄某祭翁义民
  呜呼无好人三字信非所冝道矣然世变既降好人固不可多得尔嗟惟翁公六行悉备内无间言外无异议求之今人诚鲜公比谓之义民真义民矣天胡不信六袠而上呜呼自公之丧我痛弗置父子受知实铭肝肺一隔冥途再期何地无以报公惟有清涕呜呼如此好人世复能几尚飨
  墓志铭
  钦进亚中大夫云南按察司副使致仕云室先生林公墓志铭
  吾云室先生以云南按察司副使致仕家居八年卒卒之明年子文中等将奉柩葬于某县某山之原先期遣人以书状授清于江右官所而属之志清先生门人也始自丱角以临江周虚白先生教命得登先生之门而受业焉抵今盖三十有馀年矣念先生之所以教育而造就我者自始至终恩同罔极而疾不得侍敛不得亲今其葬也又不能如古人之负土以成其役东望挥涕此情何如则于是志之属也其将何辞惟是荒落负教之甚今且骎骎晚暮矣于分内实事曽无一毫成立是岂足以知吾先生者勉强执笔亦仅能得粗迹而已先生讳某字廷珍姓林氏世家福州之候官以所居之乡名云程别号云室山人而学者称为云室先生云高祖比元时为某衙门镇抚红巾之乱抗敌而死举家就戮遗曾祖阳文身避获全生祖某茕茕自立故居在城西关至是始迁云程考秀号质斋性厚朴而心向道礼延名师以教子侄不计赀力故先生兄弟七人先生既以魁天下为显官曰瑭亦登进士第为御史提学南畿曰玠与侄某□俱郷贡进士第孙文瓒亦继登第他子侄负经术有名士林者又数十人一门之盛有由然也妣周氏称合德焉七子皆其所生而先生为之长自幼颖敏出群而沉笃嗜学夜读率至夜分又能以身体之以心验之最得圣贤意趣其䌷绎遗言衬贴之义以开发学者则清平日所见知少有其似者也自闽中及两京以至浙江之士及门受业者殆不可数计而领荐登第位列中外者常不乏人其始荐于乡也以景泰癸酉年才十有九至天顺丁丑会试不第入太学癸未会闱灾移试八月揭榜居第三为易经魁甲申三月殿试赐同进士出身观政戸部是年秋以疾乞恩归治时方具庆先生侍奉不稍离天伦之乐盖优优乎其自足而无所慕于外也四方来学者此时尤众里舍至不能容今闽中易学独盛于东南视他经倍蓰焉盖先生倡明之功居多也成化甲午大比江西聘主文衡辞不赴以进士侍亲家居十有七年既终大事辛丑乃至京除南京刑部山西司主事先生律己素严其谳狱明恕而有执司寇金陵张公亟称之且语人曰如吾林主事学行要当居春坊軄辅导乃称耳乙巳考三年满敕加承德郎赠考如其官妣及正室薛氏为安人继室朱氏封安人丙午陞本部某司署员外郎丁未陞浙江按察司佥事奉敕提督银场弘治庚戌景宁贼吴大儿啸聚千馀徒恣摽掠傍及福建政和浦城诸县两省患之敕浙江镇巡等官剿捕诸公以事属先生先生发诸属县兵快先分据要害以防其奔逸乃以精锐千二百人进临其穴贼出拒破之贼弃穴横奔至福建松溪之渠口据高险隘我众难之先生曰贼势已蹙前途皆非道我严其令攻之必克一鼓遂获其渠魁戮数百人馀走庆元及从间道窜景宁先生复节制诸巡捕官就取之戮死外又获三百馀人支党散匿山谷官属请乘殱之先生曰彼无能为也恐滥及无辜亟出告示令早出降两省以安时又有遂昌黄岩贼某聚众且至万各伏所穴未发将观变而动其势叵测至是闻景宁贼破胆寒先生又豫为形势以拟之诸贼遂自解散去镇守张公喜曰兹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矣巡按御史陈公金上其考语于台部云文有名而士类咸服武有备而贼徒知惧者此也辛亥陞云南按察副使盖佥事甫三年得陞者数十年仅三五见亦殊恩也在云南风操愈励威惠益振其地民夷杂处官府政多仍其俗未免茍简或有所改张尤恐动众心先生独曰此地既入华即当以华治奈何犹以夷待之乃多别名分重礼教又创分司以便官督造永安桥数十间以便民劾都司之冒功陞赏者数十人皆谪戍穷边他所施为多类是众咸安之政俗有改观者矣在浙江尝监己酉乡试在云南连监壬子乙卯戊午乡试所取士咸称得人试录诸文多出其手笔盖先生非惟文学素优其行谊政治亦自过人故所至上下翕然归重之巡抚云南都御史张公诰巡按御史张公泰金公献民余公本实清戎御史徐公纪交章论荐众方以大用期之而先生以年及恳疏乞休时己未之春也初冡宰三原王公守备南京得先生名于张司冦公而心识之故在吏部日先生得以三年佥事举陞副使及王公去位而当路无深知先生者故先生名位事业仅止是先生既归休日杜门教子孙读书足迹不及公门乙丑今天子即位推恩臣下进阶亚中大夫先生善理家人人各有分业不得自暇逸常切切告戒使循理安分不得席势凌物故子弟人人能勤约隐忍无一毫浮艳气习尝试以他宦门子姓较视之多觉别是一种风味矣先生遇士大夫礼度甚谨而一出于诚其待姻族恩意切至不以贫富贵贱而差异与乡人处善薫之以和于有过者尤能以宇量包容之故卒之日自有位以及乡士庶稍相知识者无不痛惜而奔赴焉寿七十三男四长文明薛出次文中朱出文英文昻侧室王氏出女七淑适陈浚皓适刘模洪适陈汶渊适许绎济适张□次澄源未行孙男四玺县学生次璺坤某皆文中子某则嗣文明者也孙女二模适杨镠梓幼会孙女一先生生于宣德甲寅十月十一日卒于正德丙寅十一月十六日葬以丁卯某月某日清惟昔人尝有承其师之子属表其师之墓者自谓始不敢辞而又不敢不辞卒之不敢终辞焉若清今日之情殆有仿佛于此者故略次所见闻用塞来属计恩门内外尚当有知吾先生深者别有所录以尽吾先生德业之详而盖不肖清之负焉耳其铭曰峩峩云室云山是宅清源一派流注洋溢钦德者所居成聚是惟居间之绩施于有政弥漙其泽既文且武厥声载赫岂伊腐者用之斯进难于先迟迟廿年退勇于后了无所牵始终大节视履其旋嗟嗟云室有学有德有为有识实我人之则不肖门生怀惭当笔尚俟来者扬幽不极
  晋江县知县吴公墓志铭
  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哉此吾夫子为万世为人上者立言也而周公亦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嗟乎二圣人者以其规天条地之规模过化存神之运用其论治岂不能为高世异俗之谈以耸动天下后世者而乃一则曰宽一则曰平易若固为卑之之论何哉二圣人者殆亦虑之熟矣盖凡軄子民者本所以抚摩而乳哺之必不得已然后威加焉非专以督责为事也彼专事督责之治者民惟见威而不见德其法令精神虽若可快一时而国家之元气则有潜亏暗削于可快之中而有不及觉者矣呜呼此清于吾县尹吴公之卒所以不能不为吾民惜也公状貌雄伟望之若不可迫视而性度夷旷即之温然岂弟君子也作县三年清以所见及所闻考之大抵居之以宽行之以平易要在有实惠于民而不为一切之政以徼名希世者故久而民益戴之卒之日民无老少远近咸咨嗟痛悼以为天之不相我民也呜呼惜哉使世之为天子吏牧小民者皆公其人黎民尚亦有利哉而公之不寿不得以终其惠于吾民则天也谓之何哉公讳云字民望世家松江之华亭祖轸冨平县丞父礼义官母丁氏公生十三年而入邑庠又十五年而入太学在太学十六年而官在官三年而卒卒之日成化壬寅二月某日也距所生正綂丙辰正月某日享年四十有七娶俞氏先卒子男三长缙次绅次缨女二长适谢奎次适杨缵皆俞出也继娶王氏公之病革也与母及家人诀曰吾二亲俱垂白在堂且无他昆弟即入地目不瞑矣为吾妻孥者念哉呜呼良可哀夫缙将奉公柩归葬先期诣清泣请文以贲诸幽清非知文者然雅爱公之宽大平易有出于一时诸君子故不辞而辄详于宽大平易之说非惟以彰公之善亦因以告夫世之凡有子民者之责耳铭云乐只君子其心孔仁而惠弗克终于民孝弗克终于亲虽然其弗终者在天而其弗可忘者在人
  留夫人黄氏墓志铭
  夫人黄氏今南雄通判留君汝砺之妻也随君之官卒于官其子志淑方以春闱中选在京师闻讣辍廷试事奔南雄将扶柩归葬而通守君已先归其柩于家志淑既抵家则奉通守君命以请于大父处士茂明择地晋江三十二都之文昌山卜某年某月某日葬而请志于予志淑之言曰吾母性颖悟通物理人情而敦厚有器度虽不多读书其所为之符合于古义者常多也事吾大父母及吾父二十年孝敬勤慎如一日于吾兄弟固所甚爱而教督之尤严志淑始得举戒之曰尔毋遽以此一得自幸男子分内所当为者计尚未能万一也此吾母性识大略也乂曰吾母讳某有元南安达鲁花赤某公之几世孙父曰曲江尹某公母曰孺人杨氏年二十归我留氏生子五人长即志淑次志及志宏志业志宪殇孙男一曰宜让又曰吾母生于天顺辛巳正月十五日卒于弘治辛酉十月初七日年仅四十天乎何其与年之促而不令少得享不肖子之养也惟先生素教爱志淑者其尚哀而为之铭乎铭曰问夫人之所生南安黄氏接武𬖂缨问夫人之所适晋江留氏将相馀泽夫君伊何别驾南垂声名有辉厥子伊何丱弱高第书香继继惟夫人之得于天兮亦岂云薄惟夫人之遗其子兮风树为虐噫理数有穷亲年有终慨吾徒之烱烱兮追所愿之无从惟贤母之远志兮子奉以躬铭莫此固兮以畀尔封
  坦夷居士林公墓志铭
  陈江林珤及弟宁国府推官珹将葬其父坦夷居士公于本邑二十八都之象山先期状公行属清为之铭珤与珹皆清所素知而公之畴昔又人所共知者故虽不知文而不容辞也公讳昱字曦明世居陈江之坞高祖讳天福公因号江坞隐翁有风操郷人重之曾祖宗敬祖伯亨父仕齐皆不仕母吴氏公有兄而殇且无弟甫弱冠即能苦志立身以支撑门戸父母安其孝焉性仁厚而果于义姻族多能之二姊一蚤世一蚤丧所天公维持其家抚诸甥而长之立之有人所难者与人交淡而信终始如一日恭而有礼暴慢者处之夷然或数见侵侮而后以理直之卒皆愧屈无词平居恂恂若无所区别至其临事则矩度整如也轩几有微尘必命扫除之曰人之治心亦冨如是耳喜植花卉庭除间朝夕玩赏之其治园圃界限分明而脉络贯通若得经界遗意者时或杖屦其间清风霁色昻首伸眉萧然有出世外之趣年六十郡守李公哲张公濂贰守罗公憓陈公旦皆知公名值乡饮酒礼则前期具启遣生员诣门请置焉启词称公立心坦夷制行诚确公曰诚确未易也坦夷则吾其庶乎因摘坦夷二字自号弘治庚申六月初九日考终于正寝去所生正綂丁巳九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四娶蔡氏子三珤其长次曰□继卒珹其季也由丙辰进士出身女一适侯林吴轮孙男四良猷良材良器良儒孙女四葬用壬戌之十二月二十八日其地背干面巽云铭曰吾泉诸姓莫盛于林林莫盛于陈江之一乡维江坞公称林之良厥世绳绳坦夷有光自身而家而乡所履咸率厥常天锡之逸春意洋洋心尘是拂益使我愧悚而彷徨上下向风德音载扬有子克家或耀其章分帝之符将履周行其在陈江寔破天荒呜呼兹因坦夷公积德之报兮抑亦可以占江坞公馀庆之未央
  义民简斋顾公墓志铭
  先君尝与郷之名胜通政使张公及简斋顾公辈凡十有四人约为逸乐会时相与登高晀远赏花玩月以相娱也适清得恩归养诸公属先君命清为记先君命记时有感于杜子美明年此会知谁健之句而讽焉时清虽为之戚然犹未意其言之必符也逮记成不数月而先君奄尔弃养又未几而某斋陈公某斋翁公某斋包公洎顾公相继谢世者至七人于是信人生之如寄聚会之无常而先君当日所举子美之言今日适为荼毒肠腑之味矣顾公卒于弘治癸亥正月二日享年六十有五其生于正綂己未十一月八日讳美字孟玺其为人明白坦夷意气清旷颀然长者也平生无分外干取而才具俱优自其先世以赀产偿逋负于官而家已落至公能观时烛物伸缩以树有家而家始复振且重义轻利亲故之匮乏者周之贷而不能偿者毁其劵弘治癸丑山东饥公奉诏入粟赈饥得赐冠带称义民焉弘治己未公甲子适一周叹曰凡人愿望不可过远礼六十而岁制今其时矣况吾仲子已幸科名而季子亦颇闲家务吾何日扰扰为乃豫治诸送终具而委家于子惟与逸乐会诸公相从游焉至癸亥而卒呜呼其可谓知义命之士哉其先莆田人宋崇宁中有讳建中者由国史院编修官出判泉州因家泉城而籍晋江曾大父讳敬大父讳长祖父讳鸾母某氏娶魏氏子凡四长曰珊早世次珀由进士知虹县又次瓒次㻾孙五原清原淑原淳原瀞原洌珊兹卜以乙丑某月某日葬公某县某都某里之某山而珀述事状以属清铭呜呼先友之丧通家之事也某何敢终以鄙陋辞铭曰嗟吾简斋兮莹乎其中旷乎其外虽不自异于俗而中有不俗者在惟德不孤名胜为徒惟善有后冠裳之秀所就未涯推恩有阶小子志之有俟将来
  吉水县丞韦君墓志铭
  韦君讳廷辅字尚辅广西浔州府平南县劳莫里人仕为江西吉安府之吉水县县丞致仕别号水竹居士君之在吉水也绩用甚著江西盗罗颛侃号满天星尝破一县贼良民无筭且善妖幻其众云聚鸟散逋诛数载巡抚檄君偕诸督捕官理之君独获其嫂廉其踪戮之于同江以报县有陂塘通于江溉田千顷值水潦江涨堤辄决君承藩檄修之越旧堤外数尺深植木桩内蔽以板板内累茅土合旧堤增筑之既又治水闸视时旱潦而启闭其流民至今食其利尝出傍郡按事县忽大水漂民居数千民号舟以济舟人乘时邀厚利贫者莫得济而君家人亦苍惶借栖民楼水不及楼板者寸许值君终事归严督渔舟五百馀分济之先民而后及家人曰民在水吾家人固在楼也君之治行如此类甚多上官甚倚用之每遇部内事重且难者多以属君巡按御史张公某分巡佥事罗公九鼎分守参政张公琳相继请旌于朝而巡抚佥都御史闵公某又遣官自公所以旗鼓导送归馆劳以羊酒且亲题其彩旗云万民竞睹无双士九邑咸推第一官九邑者吉安属邑有九也众方谓其擢用有期而君以劳瘁得微疾乞休于当道者皆勉留不许乃遣其弟走疏于朝得致仕时年五十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虚斋集,卷五>六也君少颖敏重厚其学务实行一言一动皆不妄孝友笃至遇姻族故旧厚从弟言侄表皆少失怙恃君实抚育之既长各授室焉族人多贫者曰用曰柱辈皆无以为家君曰吾固有馀也忍坐视其不足乎割己田以分给之临事必辨别是非不肯雷同义所不可辞避引去茍所当为慷慨直前不计难易平南经冦乱多闲田远近流徙及逋迯者据耕之既不输赋又恣暴良民且僭乱识者忧之君为太学生独上疏陈其利害请改武靖州治于其地事下兵部及巡抚等官议卒从之自是民有所庇又益戸口若干而积年无征之赋亦有所归遂为乡邦百世利盖君之表表者固无待于既登仕之日而后见也其先世谱莫考国初有讳五嗣者始自庆远府之宜山县而迁平南祖讳以明父讳弁任广东广州府经历母陈氏生子三长邦宪府学生次邦相郷进士次邦吉女四长适冯名世次适梁国用次适李鹏三婿皆县学生次未行孙男三应韶应龙应凤君生于宣德乙卯五月十九日卒于弘治己未十月二十一日享年六十有五邦宪卜以年月日奉葬于某山之某以书驰讣邦相尝从予游君之行予固已得其槩矣及阅邦相所状词多摭实益信君之为表表也乃节其词为序而糸之以铭云峩峩在位有公有卿声华振动谁齿县丞县丞乃克有所树公卿或无得而称置位较德孰辱孰荣我观韦君有仁有义有礼有智一丞效官贤名在世使天少丰其位黎民尚亦有利呜呼穷之所养达之所施计君治行之懿固已占于家食之时士不厚其养而欲功业见于世者云胡不思呜呼知德者宜毋以其官之小而小之
  王讷庵处士墓志铭
  往时清讲业于云室林先生之门值𢇻作荷先生罔极之恩百方图全之又属同舍生王君泰视䕶疾以获瘳故清与君交谊最笃尝登拜其尊甫处士讷庵公见其古貌厐然古心泊然家事田圃而室中有书满儿谈论间往往及之清以是知公之贤而时方有行不得久留侍又三年再谒云室因过讷庵而公卒矣哭吊而返越二月泰以书致其兄惠所状行实来徴铭以葬且曰吾父备尝辛苦以有诸孤而不肖碌碌持敝帚欲售人以千金而未得竟使吾父泯焉沦丧悲夫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丧惟君子其畀之铭呜呼公善人也是固当铭不铭何以伸吾情且何以塞吾友之悲按状公为人孝友而慈亲在时出而课耕入而问膳日孜孜焉亲没而丧祭必问礼弟叔义屡空辄分所有周之尝谕家人云范文正公义均九族况吾亲昆弟耶吾力虽非范比尺布斗粟犹可及吾弟也郑氏女兄无子不得于其夫氏公迎归以养终身不见忤已没而礼葬之族孙宥孤且穷寄食于治家公闻之曰彼虽属疏自吾祖宗视之则皆子孙也亟反之且为之婚而筹其所以衣食焉凡此皆公之大节章章于人之耳目者也呜呼公之大者如此其他清虽未及悉也信其为善人矣而况昔者一尝及公之丰采已乎公讳隐字叔仁世为闽县之永福里人曾祖拾父完母梁氏娶萧氏生男三长某早卒次惠次泰女某适陈某继娶余氏生女某未行公生于永乐庚子十一月十五日卒于成化某年七月十三日其葬卜以壬寅年某月某日其⿱穴之 -- 窆则樟林山之原背丁面癸铭曰吁嗟公兮螺江之滨芒鞋布衣清世一民然孔怀其义孝慈其仁能不丧其真书香有继寒谷自春噫视彼之烜烜赫赫而一行无足录者一日盖棺万迹俱尘所得竟孰屈而孰伸吁嗟公兮我思古人
  凃室戴氏墓志铭
  笋江凃处士贤宾将葬其室戴氏于南安三十二都之⿰埔山令其侄郡学生经以状徴予铭按状戴氏讳尽娘大父某父某世为南安诗溪巨族少有淑行年十八归于凃事姑余氏孝姑有疾旦夜侍左右奉汤药久而不懈处士弟贤俊始尚幼衣服饮食类出戴氏供具无少后时者处士与其弟笃相友爱一钱尺帛不以归私帑戴氏能终始顺承其意处妯娌和翕然无闲言故其家庭雍睦至于今不分异而处士亦以此受旌于有司矣无子一女嫁南安欧阳冬初尝力赞处士置侧室亦无子后有抱养子出陈氏甚爱之既冠且婚矣晚乃与处士议以为竟非我族恐负祖宗地下即厚遣之归其宗而立其次侄为后嗟夫家人离必起于妇人戴氏始孝于姑勤于其叔氏此犹人所可能至于相成夫子之美终其身兄弟相好不分异此则未易能也况妇人之仁多失之小不忍戴氏取陈氏子于孩提襁褓之中而子育成就之又无他乃一旦觉前之为非是毅然赞其夫使别而正之不以淆夫氏宗祀此则又若非妇人之智所及者予少时尝闻经之母家万石刘氏谓凃氏伯父母钟爱其侄若己子迥与庸俗情不类吾母尤喜谈之最后寓开元寺读书适与经同馆见其伯父时时从童仆携薪米蔬果来视之使内非其人则此事容有掣其肘者矣以予昔所闻所见证之经今日所状戴氏之贤殆不为诬是故乐为之书也某生于永乐癸卯十二月初三日卒于成化辛丑年十一月十七日葬以己巳十二月初八日其墓背丙面壬虚右为处士寿蔵也铭曰夫以善名是维其内辅之贞嗣以侄继是亦其恊正之义呜呼虽不读书行则几矣吾以是知豆箕所刺虽丈夫为不识友字㓕鄫以莒者虽丈夫为不识仁字而在女妇又不必皆如曹大家李易安者然后足为知书耳
  
  陈节妇传孙炖附
  陈节妇福州闽县南台人福城张某女也年二十六其夫某死官事家且落茕茕无助矢志独立一子慈时在娠甫两月既就乳以育以教长为娶妇生孙二曰炖曰𤍞一节自老八十一而终未及葬炖继亡呜呼炖可念也炖思光祖母之德而犹未能也哀哉其父子世味清苦既无以终其祖母之丧又无以为自终之具垂绝独恳恳嘱其友王泰求清为传其祖母以遗其后人顾居相远炖又举于颠沛末由得其节之详而备书之仅得其槩如此哀哉炖之志可念也清质炖为人于其友益使人追向之不能忘呜呼岂独其祖母可传哉炖字文眀敏而悫于学也专深于理味发之言尤雄赡剀切与清俱云室先生门人独游不同时耳逮后一见即情亲如故吾先生素爱炖常馆之家塾以子侄托之同门诸友及凡与交游者皆信重之无间其祖母殁以父有疾翌力成礼悲哀倍常其卒以此伤生乎年才三十五无子哀哉炖不死其将有立于时乎炖之死也同郡友车文昌李濬曾枢萧宁叶性何珪袁昇邱琚及泰诸人以义相倡为理其丧并举其祖母丧共葬且为筑生圹三二以待其父母一待其妻蔡氏庸以盖其遗恨于冥冥也呜呼卧病呻吟之中览泰所为求传事意怆恻伤泣为感数端顾碌碌何足任吾文明之意哉聊以寄吾哀耳泰之为求传也盛夏涉三百八十里而来值清疾间愈复作负之久矣
  静庵先生传
  静庵先生姓林氏讳玠字廷珪福州府候官县云程里人吾云室先生之弟也少颖敏出伦类读书一过目辄记其大半为文章下笔立就而天性孝友慷慨又有大局量深得云室先生家法天顺壬午年二十领乡荐至乙酉弟瑭廷玉亦领荐相与北赴会试至鹅湖驿得疾廷玉亟扶以归甫及门而卒其魂𣡸不散家人每接之梦寐有时仿佛闻其声迹所设灵儿间器物或自动家人乃如待紫姑神法置箕布灰于儿箕辄自举遂令人扶之箕之运衮衮不休就视之则皆诗文也其别父母诗有云如今我已终天别何计能酬寸草心别兄弟云鸿雁层云怜只影池塘芳草忆残春又曰本期接武青云路谁料身先入九泉别妻云寄言与尔无他故节义冰霜不可虚别儿云幸吾尚有连枝树□道孤根无所终于是亲戚朋友闻者或相与诣几前访之亦皆有诗与叙别其别苑时清云最羡君家縂俊英奈愚不幸弃云程其别王秉中云黄卷悠悠谁切琢平生空负一经纶又为牟勤夫赋书楼极目云清风揺动砚池云飞鸿点破江山影又自赋书暇观莲云呼童泛美酒对此红芳倾又曰若人已先去此花空自馨又父母将祭先祖则豫为作祭文远方朋友来告别则为作送别序以赠之诸体凡七十馀首家人次以成编则又自名之曰静庵遗玉而自序之有曰玉之体虽蔵于山而其德自弗泯焉盖以自况也初箕动成文之时亲友临者无不毛发竦竖久之则与答问如平生矣赵余二友至与联句焉如是者盖馀一年然后其魂始反而归耳呜呼异哉先生之死而不死也自有载籍以来凡哲士文章之传世者皆著自生前而垂之身后未有其身既死而其魂归与生者相响答如此之异者也岂非先生之所禀与其所养独有不类于常人者卒得暴疾弗遇良医死于所不当死故身虽死而魂不与之俱耶抑自古之身死而魂不散如伯有之类亦多矣然往往皆疠属如先生者非彛伦不亲非法语不道盖始终一正道生死一文儒也古人以女子既嫁而孝不衰于父母为贤若夫既死而犹恋恋于孝友之恩斯文之爱者则始于先生见之且幽魂滞魂自古有之槩皆不能免于怨怼如先生者虽亦以早世自悼然其所自悼实众人之所共悼者也其可以怨怼目之邪其言盖合于诗之怨而不怒者斯亦可以占其德矣自名曰遗玉其有以哉向使先生得永其年以大其所就设不偶而当变故之冲其能如古人之处生死而不乱为疠鬼以杀贼也可期矣而乃以弱冠之年举子之身遽丧其身而殒其志是吾闽失一杰士国家失一俊才不但林氏一门失一贤子之为可悼而已也得命仅二十有五父某斋先生封南京刑部主事母某氏封安人兄弟三人云室先生其长也以云南按察司副使致仕廷玉后任御史奉敕提督南畿学校卒配某氏果能不虚冰霜之戒云子二长文禄敦诗礼而克家次文缵领弘治乙卯郷荐孤根有托亦先生所已知者矣先生以成化丙戌年卒清以庚寅年始得游云室先生之门颇闻先生遗事而未能详间者文禄兄弟出示遗玉编而泣因属言以记其事清故得详焉盖程子所谓别是一个道理者释氏谓地水先散而火风尚迟者正不谓无理是虽怪而不怪也清今传之殆不终于语怪也况在文禄兄弟之情其不容已于不传乎
  高祖为人大略
  公性沉静好读书有高行又精地理之学其手泽犹存桃山之蔵寔公所自卜山势大金盖小金青龙三顾白虎四卫坟前印浮水面乃岛屿也水外群山垣䕶天清日朗时历数之得百馀峯焉地家以为出泉城东诸坟鲜有其比此非所宜琐琐以公所自卜地故及之先祖尝言当时造墓规制并岁月日辰之类亦皆公病中所自裁墓铭吴靖司训所撰惜不能详公之平生故都宪朱公鉴公友也尝语清云吾及识乃高祖世安公实一时善士也若翁貌颇类之清后登金粟洞中别室有祀像一位神牌曰檀越主纯斋处士蔡公其貌果与家君类盖公画像大小二轴蔵于长房者已毁于火清以是召工就洞祠传其像以归公晚岁委家于子游神物外穷年山居不复问世事去城市贸迁至穷年绝荤膻进士周太初挽诗所谓处士素乐善晚年长蔬食大儿能克家小儿乡进士者也洞在郡城西南紫帽山之巅自山麓至洞约十里许公于诸山多所游寓而居此山独久道流相传公用己银若干两造屋若干间以与道流居故道流祀之至今云
  
  陈府尊赞
  清自成童读公文而慕公又十年乃得登公堂而拜公今公殁且十有八年矣仲子漳以遗像属赞赞曰
  十八载之前公貌泽然我心怿然十八载之后遗像恍然我心怆然呜呼公有韦布之行履有锦绣之心胸及进而握皇家之宪度则凛乎有铁石肝肠之风至其黜而令也擢而守也则又惠泽之沛乎其广被而宇量之恢乎其有容若夫勇退于未衰之年高卧于田里之间桑榆景霁风月晴闲斯又其风节之高挺然于岁寒之天者也呜呼公断断兮其德孔多我思公兮闽山峩峩
  童廷式赞
  少而思奋老而益坚胸有杜氏之库手弄尧夫之丸其志之所期直欲经邦而济世其神之所适往往入地而升天奈之何光久韬于壮日颖方脱于耆年虽然使有能越常资以待度外之士则马伏波之矍铄功名成者其庶几焉
  高孝子先生像赞
  𬖂缨文献之家规矩凖绳之士眼前有景明月清风三百篇胸次无涯往古来今十九史善名早著于乡邦孝行晚旌于天子今年七十又八矣而犹黎明深衣夜深细字盖一味乎道腴殆忘情于势利夫如是而终老于布韦兮岂不犹贤于世之心蒿莱而身朱紫者欤
  林母赞
  吾闻林氏有贤母焉实继母也夫继母之以贤闻者天下鲜矣其子启迪请予为之赞呜呼闵子单衣薛包分异伯奇履霜于中野王祥失爱于朱氏继母之为家病也古今盖莫可胜计猗嗟林母其貌吾未及一识其行吾不能周知而悉纪但见里邻多叹其慈惠姻戚咸称其德义谓母之遇子也厚而真谓子之事母也诚而至母今皤然儿亦暮矣蔼天伦之无间谅感孚之常理繄是家风端可励世吾为之赞非赞之体
  陈处士赞
  因公之子见公之真魁梧萧散恍乎神人吾以是卜其平生自非卓荦不群之士殆亦葛天无怀之民
  黄乐易先生赞
  望之肃肃即之雍雍其志刚果其气舂容能游心乎紫陌黄尘之外能纳物于春风和气之中能四十馀里不一侵于孩童能七十馀年不一罹于刑宪呜呼乐易哉是翁乐易哉是翁
  郭司训兰谷先生赞
  平心如砥直气如矢行重三族才优多士闭戸徒勤孙敬之功题柱莫酬相如之志白首青毡吾事已矣呜呼世或口蜜腹剑而位公孤或玉表石中而身朱紫公岂宜然抑亦命耳嗟夫问之舆人孰为君子






  虚斋集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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