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堂四书管见 (四库全书本)/卷13

卷十二 融堂四书管见 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三
  宋 钱时 撰
  中庸
  中者不偏之名庸者平常之号岂高深幽远荒忽诞漫而谓之道哉虞书曰典者此也禹曰彛伦者此也乾坤曰易简者此也斯道不明世教日坏为杨为墨而民性乱于兼爱为我为仪为衍而民性乱于朝纵暮衡为申为韩而民性乱于刑名为鞅为斯而民性乱于功利为黄为老而民性乱于槌提绝灭浮屠晚出其祸尤大三纲九法人道之所赖以立者一切断弃鼓雄诞之说以愚民幻众往往世俗安之若当然而先王教法生民日用之经反视之以为异矣中庸二字古所未命吾夫子揭而名之示万世大道之标凖而一书三十三章又幸成于子思之手此正后学之所宜汲汲也为吾圣人之徒者乃复支离传注转相荧惑然则中庸之徳民真鲜能矣夫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命犹赋与也率顺也天命者天之与我之谓也至善而无恶至灵而不昧所谓性也顺乎此性斯之谓道无所不在无所不通本何假于修哉惟夫昏于意念汨于情欲动于血气蔽于物我沦于习俗而拂乱其所固有者焉是故不可以不修也修之如何顺其固有而已成汤曰维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降衷即天命之性也若即顺也猷即道也非君师则不能绥之性何由若圣人之教所以阐斯道觉斯民而使之修以顺其性者也是教也大经大法之所由以立外是而曰修道云者君子不由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去声下同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音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隐者未露微者未著皆谓念虑方萌之始不睹不闻自心自知故曰独也三个其字皆指君子而言
  道者率性之谓才不率性即为非道安可须臾离乎此君子所以戒谨恐惧于不睹不闻之时也睹而后戒谨闻而后恐惧则已晚矣此正是做不可须臾离工夫一意之起一念之动便离了方其不睹也不闻也自以为隐也而不知莫见于此焉自以为微也而不知莫显于此焉隐即见微即显非二事也可不谨欤故又申之曰谨其独独即是心之隐微不睹不闻处舜之兢兢业业文王之小心翼翼吾夫子之颠沛造次必于是皆谨独之谓也所以修也所以为教者也所以率性而不离于道也
  喜怒哀乐音洛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去声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犹极也位者各安其位无愆伏薄蚀震荡之变是也育者遂其生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寂然不动者也故曰大本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也故曰达道中则和矣和则无非中矣非中之外别有所谓和也观大本二字岂是寻流逐末者所可知哉学者往往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先不知所以用力之地而但求中节于既发之后是犹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望其流行而畅茂无是理也人性本善本无非道其走作处往往全在喜怒哀乐上喜怒哀乐之发而偏焉是以不能顺耳戒谨恐惧而谨其独者所以保是中全是和而顺其固有之性者也顺固有之性则无所不通矣是达道也天地广大我实范围万物众多我实发育天地万物岂在吾性之外也哉
  右第一章一书之大旨也首论性道教之次序谨其独以明斯道之所以修次致中和则极言斯道之功用所谓中庸者如此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此后节节援引夫子之语故此章特书仲尼以表之时中者无时而不中也
  中庸平常初非奇异百姓日用匪高匪难君子者顺此者也小人者反此者也斯道也无所不在无所不通必达乎权而后无须臾离耳君子时中所以中庸而小人则以无忌惮为中庸者也犹言以妄为常也嗟夫小人之为不义不能自知其非庶几其或变焉宜然妄行自以为是是以终身而不悔也可胜叹哉异端邪说是无忌惮之尤者
  右第二章中庸二字不必独就中和上牵合说曰性曰道曰教曰中曰和名字虽不同皆所以为中庸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上声下同能久矣此章见论语多之为徳也四字无能字至极也无以复加之谓也
  世道衰微以无忌惮为中庸者皆是是以鲜能能者鲜愈见其为至耳三复久矣之叹可以想见三代之民
  右第三章与上章反中庸之意相承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去声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饮食喻中庸
  知者所见则失之过愚者又暗浅而无识其为不知一也道如何行贤者所行则失之过不肖者又暴弃而不为其为不行一也道如何明致知力行未始偏废愚不肖固不足道若大知则真知矣大贤则中行矣安得有过然则此章所论特世俗之所谓贤知守其偏见拘于俗学自以为是而实亦未尝知味也故曰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盖言斯道人人共由所谓谁能出不由户但日用而不知耳一知字甚重不知后安知道之不可须臾离哉此致知在格物大学所以先务也
  右第四章承上章鲜能中庸之叹而发鲜能知味之旨果知味则中庸矣或曰道不明故不行此章先以不行归咎于知愚而后以不明归咎于贤不肖何也曰不然人之于道必致其知而后能行不知不可行也故知之过愚之不及皆不知道者也必见于行而后大明不行无由明也故贤之过不肖之不及皆不行道者也行者行于一时明可明于万世其实则原于知知则行行则明矣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音扶
  知味者鲜道之所以不行夫子感时而叹也
  右第五章承上章不知味而言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平声舜好去声下同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察明照也迩言左右及宫庭至近之言两端即好问而又察迩言隐恶而又扬善也
  舜大知所以能用中安有所谓知者之过哉好问即所闻者广幽远无不上达矣而或迩言之不察则未免浸润肤受之蔽隐恶即所包容含覆者大矣而有善不能扬则未免遗逸厄穷之弊舜好问又察迩言既隐恶又扬善执其两端无或偏废于是乃权衡中道而用之于民焉此舜之所以为大知也故曰其斯以为舜乎见得知字甚重
  右第六章上章言道之不行病在不知于此特引舜事以明知故能行
  子曰人皆曰予知去声驱而纳诸罟音古胡化切陷阱疾郢切之中而莫之知辟与避同也人皆曰予知去声择乎中庸而不能期居之切月守也罟网也擭机槛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兽者择辨别之也期月周足一月也守即仁能守之之守
  人孰不自以为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则不知辟尚得谓之知乎颠倒冥迷反道败徳为血气是用为物欲是从所谓下愚不移者皆罟擭陷阱之徒也是固不足道至于择乎中庸若可喜矣则又不能期月守也所谓知者乃知此道之不行有以也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回颜渊名奉拳说文爱也不忘也服犹著也膺胸也
  颜子所谓择乎中庸而能守者择善而固执之谓也所以不迁怒不贰过而进于三月不违仁与不能期月而守者异矣
  右第八章承上章不能守而言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也
  不偏不倚日用平常自然是道何能之有一起能之之意即支即离去道远矣故曰中庸不可能自昔固有绝人之才超世之识天下种种难能之事无不能之而欲庶几于道而不可得其病果安在哉无他能故也凡倚聪明逞智巧皆道之祟也真知其所以不可能即能矣故又曰唯圣者能之
  右第九章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平声下同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子路仲由也而汝也宽柔以教者优裕以为教也不报无道者横逆之来受之而不报也衽衣系金兵戈也革甲胄之属也矫强貌塞者穷塞未通之时也
  子路好勇而问强其意可知矣夫子未遽答也逐一辨难而后条陈之所以委曲成就之意深矣谓今所问是南方之强是北方之强抑汝之所谓强若南方之强则理义以自胜君子之所居也其事如此北方之强则血气以为胜强者之所居也其事如彼于斯二者将安从乎强者非所尚也抑为君子之强而后为强耳于是推明四节以告之和易流也君子则不流中易倚也君子则不倚乐则行之而穷塞之所守者不变忧则违之虽至于死而所守者不变四者之下每以强哉矫称之犹云如此而后谓之强正汝今日之所当勉者也子路宜于此惕然深省而求其所以不流不倚不变者安在则知平时行行之气一无可恃而中庸之不可能者可能矣
  右第十章承上章中庸不可能而言
  子曰素隐行下孟切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素犹白也素隐言无可卷怀而慢隐也述称述也依不离也
  素隐行怪不能择乎中庸者也夫子所弗为半涂而废择乎中庸而不能守者也夫子所弗能直是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方是无须臾离然夫子于此则又不敢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
  右第十一章自君子中庸而下节节辨明至此收拾在依乎中庸一句上方结尽上十章之意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去声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余专切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费日用也诗大雅旱麓篇鸢䲭类戾至也察明也
  君子之道初无费隐之异初无至不至之分子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哀乐有形有声曷为不可见闻费而隐之谓也自其费者言之夫妇之愚可以知夫妇之不肖可以行自其隐者言之则虽圣人有不知有不能非不欲知也可知则止于知非至也非不欲能也可能则止于能非至也圣人所以不知不能者岂在愚夫愚妇日用之外也哉且非特圣人不能尽也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是天地之大亦有所不能尽所以极言斯道之妙也故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举凡天下之有形者无不载矣所以莫能载者何物举天下之有形者皆可破矣所以莫能破者何物于鸢之飞鱼之跃而有会焉则其说昭昭矣故曰上下察处处呈露焉可诬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明乎天地如斯而已右第十二章上章既言中庸不可能又言唯圣者能之于此又极言其至虽圣人亦有所不能呜呼微哉凡章首无子曰二字皆子思之言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研计切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为即为之不厌之为为道犹言为仁也诗豳风伐柯篇伐柯木枝也执柯斧柄也睨邪视也改改过也
  上章极言斯道之大如此恐人或遂求之高远而失之于是继发道不远人之旨子曰仁者人也明人之即道岂外乎吾身而他求乎学者求致其知而方支离乎事物之末正所谓为道而远人者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矣犹言可离非道也且如伐柯其则可谓不远然而执斧以伐之从旁邪视犹以为远者犹有假于外尔故君子之学惟以人所固有者还以治之吾之一身全体是道只为有过始昏始亏治之何如改过而已过改则本心本自无恙何他求之有也故曰改而止言改过之外无他道也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者不欺于心恕者不偏于己违去也
  上节既言改过此则又谓当自忠恕求之道本不远于人也惟不反求诸己是以自离于道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即道也于此用力则去道不远指初学者求道之方而言也非谓别是一物也苟忠恕矣何违之可言哉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即所以用力于忠恕者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七到切庸常也慥慥笃实貌说文言行相顾也
  此则又就人伦上发挥忠恕皆施于人之最大者此正圣人之能事而夫子曰未能虽是谦辞其实真有不能尽者若己能即止矣岂为之不厌之学也哉然其大要全在言行上此徳常徳也人皆有之不能行耳此言常言也人皆言之不能谨耳故徳曰行言曰谨至于有所不足则不敢不勉不足而不勉必不及非常也有馀则不敢尽有馀而尽必有过非常也直是言行相顾不使有一毫之可愧而道之不远人者庶乎其不须臾离也然则君子胡可不慥慥务笃实乎
  右第十三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去声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平声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音征工毒切反求诸其身素故素也位者其所居之地也陵陵慢也援攀援也易平易也徼求也幸兾其非所当得也画布曰正栖皮曰鹄皆侯之中射之的也
  此章当看一行字正是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处所以不愿乎其外者也若但碌碌苟安素分亦何足道直是随所遇而行焉方是自得孟子谓令闻广誉施于身不愿人之膏梁文绣所以不愿岂偶然哉故曰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以至患难夷狄处处皆然无入而不自得也才不自得便是不行然其要只在正己亦不陵下亦不援上但正己而不求于人则自然无怨无怨于天无尤于人故自得也正己如何居易而已洪范曰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本易也本无险阻艰难也所谓行者行此者也有纎毫意念便不是居易俟命犹言一任乎天非谓有所期待也小人反是长戚戚耳如何自得故又引正鹄之喻以明正己之意
  右第十四章
  君子之道辟与譬同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去声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音洛且耽诗作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诗小雅棠棣篇翕者翕然无异情也耽者和乐之至也帑谓子也
  天地位万物育只是一个顺而已妻子如此兄弟又如此以至室家妻帑皆如此一家之中都是和气于父母分上方始是顺下面有纎毫不尽分处上面和气便有所伤只为一家之心无非父母之心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骨肉之际安可纎毫不尽分乎琴瑟和方可鼓才一弦不和便不成声妻子好合虽云和乐而兄弟之情未能翕然则一家和气有亏多矣兄弟既翕不特和乐而且又至于耽焉此则极言人道必如此而后为顺也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全在这上故曰自卑自迩
  右第十五章自君子之道费而隐发挥至此辞旨方足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侧皆切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待洛切思矧可射音亦诗作斁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体物言变化万物而为之体不可遗言无物不具此妙也齐者齐戒也明犹洁也洋洋盛貌诗大雅抑篇格至也度犹测也射厌也思语辞此者指鬼神而言也
  武王曰惟人万物之灵夫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本心本圣本心本灵生而为人死为鬼神一也无形之可见者无声之可闻也而日月以此运行风霆以此鼓舞凡形色于两间者莫不以此发育物物皆体物物皆妙而不可遗焉使天下之人莫不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神之至也不可测也况可得而厌斁也非盛徳能尔乎理虽微而实显吾心之诚不闻不睹而其不可揜之妙亦如是矣本一故也
  右第十六章此后专提诚字发明中庸而首以鬼神之徳形容诚之不可揜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平声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诗作假音暇音洛君子宪宪诗作显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祐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徳者必受命子孙谓虞思陈胡公之属舜年百有十岁是得夀也材质也笃厚也栽植也诗大雅假乐篇假即嘉也言嘉乐君子之如此也显著也
  夫子论舜大孝不指言克谐之事而以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宗庙飨子孙保五事称之呜呼此孝之所以大欤曰位曰禄曰名曰孝非大徳不足以得之也天道福善祸淫栽则培倾则覆焉可诬哉假乐之咏可见矣故大徳者必受命此舜之大孝所以通于神明者也
  右第十七章承上章言舜之大孝以发明所谓诚之不可揜者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大音泰下同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去声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居之切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缵继也大王玉李之父也绪业也戎衣甲胄之属一戎衣言一著戎衣而遂克商也末犹晚年也追王者追尊之以王号也文王已受命称王故止追王大王王季先公组绀以上至后稷也祀以天子之礼者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此礼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一也犹言父虽庶人而子为天子亦以天子之礼祭之丧服自期以下诸侯绝大夫降而父母之丧则上下皆同也
  父作子述文王处人道之常何所忧乎若舜则不能无忧王季肇基父作也武王缵前王之绪周公成前王之徳子述也
  右第十八章此文王诚之不可揜者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音扶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如字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去声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达通变之谓也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赤刀大训天球河图之类也裳衣先祖之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也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也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也序爵者公侯卿大夫各以爵为差事者宗祝有司之职事高下各以其所能任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于下下亦得献于上也逮及也燕毛祭毕而燕乃序齿尊老毛发白位于上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曰死既葬而反曰亡
  达孝当就继志述事上看志不易继也事不易述也若以无改父道为孝则武王不宜伐商若以友于兄弟为孝则周公不当诛管蔡未可与权者未足与议也故以达孝称之是其伐也其诛也乃其所以善继志述事者也使武王忍于商而不伐周公忍于管蔡而不诛虽欲践位行礼如下文所述可得乎所以盛言祖庙之修宗庙之礼而申言孝之至在继志述事之后也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上节既言宗庙之礼于此又兼言郊社之礼孝经称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其礼至周公而备所以极继志述事之形容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非特文物度数之末而已所谓微之显诚之不可揜者果可以外求乎明乎此则推之天下国家无他道也与论语指其掌正同一章之旨归宿在此右第十九章此武王周公诚之不可揜者三章皆承鬼神之徳而发明圣人所以感通鬼神一贯之妙天下国家由是而达之尔故此章终之以治国下章继之以问政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音扶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去声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先儒谓此句在下误重在此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哀公鲁君名蒋方版也䇿简也息止也敏速也蒲卢蒲苇也杀隆杀之杀等等级也
  政其具也人者有其具者也文武之政未尝泯没人存则举人亡则息耳人道之敏于政犹地道之敏于树草木不自树也一元之气运而不息其生也勃然政犹蒲卢草之尤易生者也为政在人焉可诬哉然尽一人字则甚不易也取人者求人之所以为人者也人之为人非可外求反诸身而已身何以修曰道而已道何以修曰仁而已本心洞然常觉常明略无纎毫微累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此情昏意蔽冥冥罔觉则其与禽兽相近者几希于人何有故曰仁者人也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二者未尝偏废故又曰义者宜也仁莫大于亲亲义莫大于尊贤亲亲而得隆杀之宜尊贤而有等级之辨此礼之所由生也政安有不举者乎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孟子谓知性则知天是也非人之外别有所谓天也我固有之有此者也格物者格此者也先觉者觉此者也下文所谓明善者明此者也知所以为天则知所以为人矣知所以为人则知所以事亲而身亦修矣圣人论为政在人推而至于仁又推而至于知天方尽得一人字若文武则真其人也呜呼政哉岂偶然也哉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去声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上声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此节承上文知天而推明修身之旨也五者天下达道而所以行之者三三者何知仁勇是也三者天下之达徳而所以行之者一一者何天是也我固有之非外铄也父子之有亲者此也君臣之有义者此也夫妇之有别者此也长幼之有序者此也朋友之有信者此也名曰达道非我所私有也知此则谓之知全此则谓之仁勉勉乎此自强而不息则谓之勇名曰达徳非我所独得也无间于知愚无间于贵贱无间于古今此心同也此理同也但囿于形体蔽于意念是以日用而不知耳不能知安能行然知有三等焉有生而知者有学而知者有困而后学乃始知者三者虽不同及到知处则一而已既知之而行亦有三等焉有安而行者有利而行者有勉强而行者三者虽不同及到成功处则一而已矣知即是知行即是仁其所以能行即是勇知而不行犹不知也行而不至于成功犹不行也呜呼尧舜性之不可及己人皆可以为尧舜岂欺我哉
  子曰好学近乎知去声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此节又承上文推明知仁勇用力之地也知不自明也由学而明好学虽未便知然近乎知矣仁不自至也行之则至力行虽未便能尽仁然近乎仁矣勇不自勇也知耻则果决凡甘心于穿窬狗彘之行而不知反者只是不知耻知耻虽未便谓之勇然近于勇矣近字与违道不远语意正相似三者同用阙一不可知斯三者方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所以治人所以治天下国家亦若是而已我之心即人之心安有身不修而别有所谓治人之道也哉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侧皆切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上声谗远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去声去声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许气切力锦切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经常也治天下国家之常道也体者以身体之子者视之如子也柔者和柔之也眩乱也报报上也劝勉也忠信待之以诚重禄养之者厚也既读曰饩饩禀稍食也称事量其事功而上下其食也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也善者嘉之不能者矜之备见忠厚乐易之意不矜即慢忽失其心矣朝谓诸侯朝于天子聘谓诸侯使大夫来献厚往薄来谓燕赐厚而纳贡薄也此节又承上文治天下国家而发明九经之旨终其所以治之之说也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九者以修身为首即所谓知修身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者也修身也而下言其目也修身则道立而下言其效也齐明盛服而下言其事也齐明盛服非礼不动道自然立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徳心无所蔽自然不惑尊位重禄同其好恶亲亲之义笃矣安得怨官盛任使大臣无不以之怨而朝廷之权一矣安得眩忠信重禄以体群臣则手足腹心相视一体故报礼重时使薄敛则养生丧死可以无憾故百姓劝一人之身百工之所为备无以来之则财用不足矣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来也远人不服修文徳以来之无以柔之则四方不归矣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也建国亲侯所以比天下诸侯不怀则天下不畏矣绝废乱危之有所赖朝聘往来之有其节所以怀也虽然其事则九也所以行之者非九也天下国家如此其大如此其广且众所以感之而应唱之而和者孰使之然哉一而已上言达徳所以行者一而先之曰知天此言九经所以行者一而继之曰明善明善即知天也所谓一也不知不明安知一之为何物哉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其劫切事前定则不困行去声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几事者申言以发下文之义豫者先事而为之即所谓前定也跲踬也犹言蹉跌也疚病也
  此节推原其所谓一也曰言曰事曰行不前定皆有病况道乎道无穷也端绪不明大本不立人自穷之耳是故贵于前定也且以在下位者言之未有不获乎上而能治民者朋友而信是获上之道前定也不顺乎亲则朋友不信事亲而顺是信朋友之道前定也不诚乎身则亲不顺反身而诚是顺亲之道前定也不明乎善则身不诚固有之善洞然无蔽是诚身之道前定也是善也大学所谓止于至善者也人自二三人至十百千万此无十百千万所谓一也天也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者所以诚此者也不明乎善而曰诚者未之有也此正曾子子思相传之旨茫茫千载不著不察惜哉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去声下同不思而得从七容切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此节又承明善诚身而分别二者言之诚者自然无妄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生知安行之事纯乎天也故曰天之道诚之者必勉必思而后至焉学知困知之事其用工则由乎人也故曰人之道道一而已初无天人之间择善固执方是做明善诚身工夫苟明矣无待于择矣诚矣无待于固矣何天道人道之可言哉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此节则择善固执之事也博学审问是讲求于人慎思明辨是精研于己皆所以择善也虽然不学不问固无以思辨为也学之徒博问之徒审而不能反求诸己谨思而明辨之则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善如之何而可择哉异端邪说固不必论盖有终身学问汨没乎章句文义之末而于此事终不明白者职此之由也是故学不可以不问问不可以不思思不可以不辨四者次序工夫相承性至于明而止耳若笃行则既明后事所以固执之也虽然岂悠悠泛泛苟焉之谓乎不学则已学则的然立志必期于能不能不止也不问则已问则的然究心必期于知不知不止也不思则已思必期于得不辨则已辨必期于明不行则已行必期于笃不得不明不笃不止也直是用功常百倍于人焉凡学间思辨而不明气馁志腐而行之无力者非果能故也断断乎果能此道则蔽解惑去虽愚必明矣况非愚者乎矢去川决虽柔必强矣况非柔者乎明即所择者善强即所执者固择善固执而身修矣不失斯所以为人而文武之政可举矣若乃悠悠泛泛不自鞭勉虽刚明之资亦末如之何也三复果能二字令人悚然
  右第二十章第十六章自鬼神之徳发明诚字继之以舜之大孝又继之以武王周公之达孝然后继之以夫子之论政广大周流无非此诚之运而其大本则不外乎善此人与天地鬼神一而不二者也呜呼至哉孩提之童知爱其亲善端方萌真实无伪其证莫明于此其事莫大于此故论仁必说亲亲论知天必说事亲论明善必说顺亲以至达道九经往往而是此大孝达孝之所以通乎神明而此章之所以承乎其后者欤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
  诚无妄也固有之善自然无蔽生而知之者也故曰性其次必须知至方能意诚学而知之者也故曰教诚则自明矣明则进于诚矣质虽不同及其知之一也曰性曰教正合首章之旨
  右第二十一章承上章诚者诚之者而发此义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赞犹助也参者与之参合而无间也
  言诚足矣又曰至诚非于诚上更有加也所以极言之也天命之性人人所同虚灵湛然本无欠阙情伪相感意蔽欲昏是以冥冥妄行不能全其所固有尔至诚无妄纯徳孔明自然无所亏损故曰能尽其性尽者洞彻底蕴略无纎毫欠阙非谓有加于其所固有也譬之日月而或蚀焉有一分之未复即有一分之未尽复之如故全体全明所谓能尽如斯而已贤者觉其本性虽己明彻然未到知天命末到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地也犹是工夫有欠皆未可谓之能尽也必圣人而后可也我之性即人之性即物之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矣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矣有生之类同具此理鸢飞鱼跃昭然灼然不加揣量不劳拟议岂待逐一思索而后得哉本心不明处处窒碍人物与我了不相通或者方嚣嚣然驰鹜于外曰将尽物之性而后可以尽吾之性也不既倒置乎天地万物皆我性也能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则发育自我而天地在范围中矣此致中和之极功也曰赞曰参殊不为过尽字上六个能字赞字下两个可以字宜细玩
  右第二十二章又言诚者之事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其次谓至诚之次致者所以用工也曲委曲也前明则诚明其本心也此著则明诚之不可揜也
  诚者自然而然无待于致曲致曲者用功委曲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学之博问之审思之慎辨之明行之笃以至不能不止百倍其功致曲之谓也如此乃能有诚诚则形矣形则著矣著则明矣微之显诚之不可揜自然发越焉可强哉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人心到此自然感动感动者转移变化之机变而至于能化则功用与至诚等矣所谓及其成功一也故继之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右第二十三章又言诚之者之事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音现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先儒谓执玉高卑其容俯仰之类神鬼神也
  天下之至灵者莫如心惟弗用灵是以愚尔今人稍稍虚静是非利害便能了了况至诚乎然所谓前知者不过于朕兆之萌见微而知著国家兴亡必有祯祥妖孽见乎蓍龟四体之间故其祸福将至善与不善必先知之既曰必有又曰必先知惟其有是以知非别有一种灵怪如后世妖妄之说也鬼神之徳只是至诚圣人亦只是至诚故曰至诚如神而易亦曰知几其神
  右第二十四章又言诚者之事至诚前知是明之极处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去声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物对自而言事物之物也与下文成己成物正相应
  孟子曰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诚者已分当然之事岂为人而诚哉有一毫为人之心即非诚矣故诚乃自成而其道乃自道也非有假于外也我固有之也虽然举天下事事物物所以能有终有始者诚而已一念不诚随即间断何有于物只每日交际应酬之间便可见故君子必贵于诚之也然则诚固自成也非自成己而已也感动变化于是乎在是成己者即所以成物也修身而家齐而国治而天下平非两事也于是就成己成物上发明仁知最宜深玩仁者不失其本心之谓苟诚矣则纯明融一无所蔽亏而已成矣故曰仁成己固所以成物也然非通乎人情达乎世变周乎物理权乎事宜妙用不穷泛应曲当则物亦未易成也故曰知子曰知及之仁能守之知则进于仁矣仁则无不知矣苟谓之仁而知未足以成物则是仁上犹有欠也仁才成己知便成物性之徳则然通物与己一而不二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指之而无不宜也时措不宜何以为道此异端之学所以谬于经世而为万世大法之罪人欤
  右第二十五章又言诚之者之事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音现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音扶下同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平声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去声兴焉今夫水一勺市若切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维天之命于音乌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上音乌下音呼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征验也悠亦远也悠久即悠远也见犹示也不测者莫知其所以然也昭昭明也以一撮之旨类推之则亦当是言其小耳振撼也卷区也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远也不显犹言不见也纯无间断也
  心之隐微有罅隙渗漏便间断至诚则纯明融一自然无息不息则自然可久久则自然发露故有征征非若爝火之光暂作而遽辍也有征而且悠远也非有徴之能悠远也不息之运也到此则自然博矣厚矣博厚则自然高矣明矣本无形之可度也以其无不载不谓之博厚不可也故配地本无象之可睹也以其无不覆不谓之高明不可也故配天然而化育之功参乎天地又非悠久不可也所谓悠久无疆界之限焉夫如是者岂有纎毫作用于其间哉如万象参错于澄潭明鉴之上人见其章也而实不见也人见其变态万状也而实不动也人见其无所不成也而实未尝有所为也舜受尧禅庶务众职从头整顿若不胜其烦矣而曰无为禹乘四载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若不胜其多事矣而曰行其所无事文王受命伐犬戎伐密须败耆国伐䢴伐崇而又作邑迁都若不胜其扰矣而曰不识不知呜呼此岂囿形泥象者所可知哉虽然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亦曰其为物不贰而已是物也天之为天者此也地之为地者此也人之为人者此也万物之为万物此也自清浊未分以至无穷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无声之可闻也无形之可见也即所以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也是谓太极是之谓一夫是以生物而不测若可测即贰矣天自天地自地了无干涉而不足以为道矣以是而论则博厚不必曰地高明不必曰天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一也本无贰也仰观于天此昭昭之多尔及其无穷而万物无不覆焉俯察于地一撮土之多尔及其广厚而万物无不载焉人知其无穷也不知其不贰者所以无穷也人知其广厚也不知其不贰者所以广厚也天地虽大在此不贰中特蕞尔之形象以至卷石勺水所以生物不测者莫不皆然故于章末始发明之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文王之所以为文也两个所以字指得极清切天之命不已文王之徳亦不已此圣人与天地之所以一而不贰者也然则配天地而无疆非至诚无息孰能与于此哉
  右第二十六章又言诚者之事始论圣人如此中论天地如此终论天与圣人所以配合者如此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与背同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平声峻高大也优优有馀之意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其人者指上文圣人而言凝聚也不失之名也道由也兴者兴邦之兴诗大雅烝民之篇
  圣人于干屡赞大哉惟尧则之亦赞大哉论圣人之道而以大哉称之极矣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则天地万物皆此道之变化矣犹未尽也复申之以优优大哉其大无外又不止于发育峻极矣经礼曲礼皆道之用必得斯人者而后行苟非其人不虚行也是故苟不至徳至道不凝道非外物我固有之放失于情伪驰散于物欲是以不凝尔徳者得也得其所固有则优优大哉非外此而他有所谓大也尊徳性而下是做至徳工夫徳性即其所固有也天爵良贵尊无与并人自贱之人自污之于徳性而知所尊大本立矣然而非道问学则不知其所以尊也是物也范围天地非广大乎而其实则精微也运行日月非高明乎而其实则中庸也曰致曰尽曰极皆问学之功也始由乎问学终由乎中庸道之所以凝也温故而知新日新又新新所以不已也敦厚以崇礼经礼曲礼庶乎其可行也夫如是则不骄不倍或语或默何往而非道哉明哲保身是言其默足以容礼非浮薄者之事故敦厚以崇之
  右第二十七章又言诚之者之事
  子曰愚而好去声下同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古灾字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反者与之相反也今指当时而言轨车辙也伦人文也杞夏之后征证也宋殷之后也
  议礼制度考文三者天子之事况今天下车同轨则度无用制也书同文则文无用考也行同伦则礼无用议也虽有位无徳不敢作礼乐焉愚而自用可乎虽有徳无位不敢作礼乐焉贱而自専可乎考三代之礼惟周制之从吾圣人未尝敢违乎今也生今之世而反古可乎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乐礼而言
  去声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去声在此无射叶丁故切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三重三代之礼也王天下以此三者为重故曰三重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建立也法法度也则凖则也诗周颂振鹭篇射厌也此指无恶无射也上焉者圣人之有位而已远者也虽善而其事无证无证则民不信故弗从下焉者圣人之无位而在下者也虽善而其位不尊不尊则民不信亦弗从惟三代之王去今不远典章文物有证而尊于斯三者而知所重焉则可以寡过也虽然上自羲农下逮周孔先圣后圣其揆则一也事虽无证而道未尝泯位虽不尊而道未尝卑所以必贵于三重者取其证于民而信从尔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本诸身非外假也征诸庶民信从之谓也考诸三王而果不谬则建诸天地而不悖矣质诸鬼神而无疑矣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矣于何而建也天地即我也非外于此而有所谓不悖也于何而质也鬼神即我也非外此而有所谓无疑也于何而俟也百世圣人即我也非外此而有所谓不惑也于鬼神之无疑系之曰知天于圣人之不惑系之曰知人呜呼此岂区区文义所可求哉如是则动而为道行而为法言而为则远之有望近之不厌特先得我心之同然而天下之心自有不期然而然者耳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奈之何违道而可以干誉也知天知人与问政章同义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三代之礼而言或曰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此章所论上焉者虽善无征疑此之谓今谓三代而上已远之事安所据乎曰以三重而知之也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则虽善无征之非三代无疑也果无征矣安所重乎安所考而知其不谬乎然则无征非不足征之谓也夏殷之不足征特文献不足不能备耳而君臣礼义之大经典章文物之大体固未始无也不然则殷因于夏周因于殷而所谓损益者又如之何而可知耶或曰三重固矣夫子曷为而独从周曰非天子不议礼三重王天下者之事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夫子不为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音譬下同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徒报切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祖者宗之也宪章法度也律法也齐也袭因也错参错也悖犹背也
  祖述尧舜道统传也宪章文武治其备也上律天时健也下袭水土顺也是故与天地合其徳与四时合其序与日月合其明广大无疆万物同体自然不相害变通不穷无非大顺自然不相悖小徳大徳非徳之有二也自其日用言之则如百川之分流自其大原言之则如造化之醇厚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岂二物哉持载而下皆天地之所以为大吾夫子实似之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此中庸之极效也呜呼盛哉
  右第三十章前此论中庸之徳无所不备于此独盛称仲尼以明之此所谓集大成而子思之所以传道也故孟子亦曰乃所愿则学孔子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去声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侧皆切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彼列切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音现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音恱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去声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音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临临下也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密也察明辨也溥大也渊泉澄彻也
  此足以形容集大成之妙矣溥博如天大无不包也渊泉如渊澄然不动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先安有许多名号溥博而已渊泉而已及其时出之则曰有临曰有容曰有执曰有敬曰有别互见迭出变化无方参错纵横自然中节非是聪明睿知而下五者临时逐项安排出来也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惟至于圣方尽此妙所谓配天于是乎在非待到莫不尊亲处方谓之配天也下面是其效自如此
  右第三十一章此章之首言惟天下至圣为能云云下章之首又言惟天下至诚为能云云二章实与上章相承皆仲尼之能事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于䖍切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经纶治丝之名经常也大经言人伦也知干知大始之知肫肫纯一也渊渊深澄也浩浩广大也固犹实也大经即和者天下之达道也大本即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天地之化育即天地位万物育也此正中庸之至徳唯至诚而后能经纶能立能知夫焉有所偏倚也哉亦曰肫肫其仁而已肫肫其仁日用纯一虗明变化无体无方澄然不动渊渊其渊矣殆不止于如渊也大无不包浩浩其天矣殆不止于如天也此至诚之妙也一有偏倚便失其仁必不渊渊必不浩浩何以立大本经大经知化育也惟觉知觉惟圣知圣非聪明圣知达乎天徳乌足以知此
  右第三十二章中庸之书自十六章发明诚字于此复以至诚之道终焉呜呼尽之矣上章言至圣此章言至诚非圣自圣诚自诚也诚而无息则圣矣且安有圣而不诚者哉故上章以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言至圣之事此章以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言至诚之功
  诗曰衣去声锦尚䌹口迥切去声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于感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诗卫风硕人篇郑丰篇䌹皆作褧与䌹同襌衣也尚加也
  君子务晦藏其道日章小人事表襮其道日亡无他务内与驰外之异耳此衣锦尚䌹所以恶其文之著也是故曰淡曰简曰温文若不著若易厌也若不文且理也而其淡则不厌虽简而有文虽温而实理此君子之道所以暗然而日章者也学者有味乎此而知远之由近知风之所自出知微之所以自显则反诸吾身而不假乎其外矣此正明善第一节工夫故曰可与入徳语入徳之始而首严尚䌹之戒甚有味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诗作灼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去声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小雅正月篇疚病也无恶于志者不使其志有可恶之萌也
  既知之矣却要谨独曰疚曰恶皆心之害也省于内用力于志正是人所不见所谓毋自欺也
  诗云相去声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大雅抑之篇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
  敬信于不动不言之时则自然无疚恶矣两节工夫相承
  诗曰奏诗作鬷与格同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音夫诗商颂烈祖篇奏进也假感格也靡争和平也威畏也𫓧莝斫刀也钺斧也
  惟不言而信故奏假无言时靡有争信孚于民而有不赏不怒之效也
  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篇不显所以明不动之义刑仪刑也
  惟不动而敬故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敬达于诸侯而有笃恭天下之效也
  诗云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𬨎由酉二音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诗大雅皇矣篇又徳𬨎下二句烝民篇𬨎轻也又上天下二句文王篇载事也
  上两节既言不动不言之效于是又引三诗以形容之如曰不大声以色虽不大是犹有声非不言也犹有色非不动也不若徳𬨎如毛庶乎其可也然毛虽极细犹是有物之可比也又不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后为至也所以极赞不动不言之妙而不可以形容尽者也右第三十三章前章既极言至圣至诚之功用所谓中庸之徳无以复加于此矣至于篇末复自入徳之始谨独之功推不动不言之化而极于无声无臭之妙与首章修道之教不可须臾离之旨实相发挥所以指万世之迷途续先圣之绝学至深至切矣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呜呼其果不知味也哉





  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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