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六

卷第三十五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 卷第三十六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图书馆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三十七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第三十六

 题跋

  䟦陈正献公诗集

韩忠献公不以诗名而咏雪之句屹焉有扶九

庙奠八极气象司马文正公自谓平生于诗尤

拙而归田花庵等作至今想见其深衣独乐之

风流然则谓二公不能诗固不可谓二公有意

于诗亦不可也丞相正献陈公道徳风烈为

阜陵名相第一高文大𠕋固巳流布华裔而娱

戏翰墨亦皆蔼然仁义之言积中形外自不可

揜信乎有二公之风也旧传公筑第既成有讶

其门太庳者公曰异时使灶婢乳媪可䦕廼佳

尔荐绅传诵以配太祝斋郎厅事语今观其示

二子诗曰兴来文字三杯酒老去生涯万卷书

遗女子孙清白在不湏厦屋太渠渠此正落成

时所赋也太史公有言使晏子而在予虽为之

执鞭所忻慕焉仆之于公亦云

  䟦黄瀛甫拟陶诗

子闻近世之评诗者曰渊明之辞甚高而其指

则出于荘老康节之辞若卑而其指则原于六

经以余观之渊明之学正自经术中来故形之

于诗有不可掩荣木之忧逝川之叹也贫士之

咏箪瓢之乐也饮酒末章有曰羲农去我久举

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渊明之智

及此是岂玄虚之士所可望邪虽其遗宠辱一

得䘮真有旷逹之风细玩其词时亦悲倞感慨

非无意世事者或者徒知义熙以后不著年𭈹

为耻事二姓之验而不知其眷眷王室盖有乃

祖长沙公之心独以力不得为故肥遁以自绝

薇饮水之言衘木填海之喻至深痛切顾读

者弗之察尔渊明之志若是又岂毁彛伦外名

教者可同白语乎三山黄君瀛甫拟作陶诗优

繇澹泊味出言外盖所谓亹亹迫真者予尝病

世之论者于渊明之蕴有所未究故以是质之

而未知其当与否也瀛甫其有以𧺫予㢤

  䟦包敏道讲义

绍定巳丑之孟夏旴江包君敏道过予粤山之

麓县尹宋侯闻其名延致庠校发挥孟氏要指

予亦陪末坐焉是日邑官洎学子会于堂上者

凡百数十人闻君讲说莫不𮋹动叹未尝有越

翼日予复屈致家塾君首以夫子之志学孟子

之尚志为儿軰言之次论人性之善所以可为

尧舜者明白切至听者䜣然忘倦盖君蚤従

陆二先生游得诸传授者既甚的而家庭伯仲

自相师友切劘讲贯壮老如一故其所造益以

超诣今年七十有八矣浩然之气略不少衰稠

人广坐音吐清畅随问响答往往破的昔晦庵

先生尝讲于玉山县学发明四端之旨幸恵学

者至深象山先生亦尝讲于庐山白鹿之书堂

分别义利闻者或至流涕某生晩不及拜二先

生而𫉬闻君之名论亦𠯁以识其师传之所自

矣学长吴千兕等将以君讲义刻于学俾书其

后不得辞君名逊敏道字也

  䟦宋正甫记章泉事

后山越竟送坡公以此去职章泉之送静春亦

然二公之于师友如此使其得志其忍负

  跋南轩先生送定叟弟赴广西任诗十三

  章

棠棣之作至今馀千载矣蔼然忠厚之情恻然

闵伤之志读者犹为兴起南轩先生此诗于怡

怡之中有切切偲偲之意虽使不令兄弟观之

友弟之心尚当油然而生况绰绰有𥙿者乎真

迹今藏宋正父家余观正父与愿谦二弟诗皆

眷焉有前修风味所谓亦𠃔踲之者邪

  跋西园宋茂叔遗稿

西园君蚤従南轩东莱二先生游故其文章议

论大抵根本理道凿凿乎皆适用之言非世之

雕镂词章者比而其诗趣味幽远尤有南轩之

风使天假之年俾极其所诣则嗣先哲开来学

不在他人矣三复此编为之太息

  䟦宋正甫诗集

清𨻳之诗南城包显道评之当矣予尤爱其赠

陆伯微曰老去放令心胆徤后来晋得姓名香

寄御史曰阴阳消长风闻际堂陛尊严山立时

送愿父弟曰江湖多少盟鸥地莫近平津阁畔

行此皆有益之言又送谦父弟曰日用工夫在

细微行逢碍处便湏疑高言怕𬒳虚空𥬇阔步

先防堕落时和人云三圣传心惟主一六经载

道不言真是又近理之言非尝従事于学者不

能道也至若三甲未全一丁不识等句新奇工

致则人所共喜不待予评云

  䟦赵章泉作何夫人墓表

卫武公年九十五作抑戒济南伏生年九十馀

授尚书古今所传以为希有章泉赵公以八十

有五作此表援圣经引贤传秩然其有伦确乎

其不浮其视古人寕复多逊呜呼斯文也岂独

永何夫人之传凡为妇者皆当写此一通寘之

坐侧

  䟦蔡节斋题张生所画文公像

张生父子称紫阳形容人物非寻常能传遗像

数百本粹然千载存无忘言学工夫日星皎无

言气象真难晓后学深明未发时始信张生功

不少

   文公先生教人有曰于静中体认大本

   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

   节材叔父子来往先生之门久矣孰识

   先生静坐时气象故所传像不特工扵

   形肖之间而得其所存之妙焉凡学可

   以言传者先生之书尽矣惟此有非言

   之所能到志先生之学而欲深造先生

   之道必扵此而求之毋忽戊子立秋日

   蔡渊书

节斋之学能言文公所未尝言材叔之笔能传

文公所不可传道技虽不同其皆有得扵文公

之天者邪

  䟦馀干陈君集杜诗

尹和靖论读书法必欲耳顺心得如诵已言陈

君之扵杜诗可谓耳顺心得矣学者能用君此

法以读吾圣人之经则所谓取之左右逢其原

者不难到也

  䟦蔡忠恵帖

蔡端明帖藏馀干舒氏后有赵忠定公题字读

之如见两贤面目真可宝哉

  䟦山谷黄㮣字序

东坡铭莲花漏曰惟无意无必然后可以司天

下之平山谷此序其称㮣之徳亦然士大夫用

心当视以为法

  䟦黄君汝宜廷对䇿后

以布衣造 天子之廷亲承大问此君臣交际

之始也一时议论所发可以占其平生盖君子

小人之分利与义之间尔志于义则必曰君天

也父也孰有对越上天而可娸乎孰有事吾父

而可有不尽乎 朝廷有旷阙在位者不敢言

吾言之生民有蹙忧肉食者不敢言吾言之此

事天与父之当然者也推是心以往则进而立

于朝必不敢为爵秩而欺其君仕于外必不敢

为货贿而贼其民凡皆一念之义为之也志于

利则上欲希举首下欲不失甲科鳃鳃然唯𢙢

落人后时方攻正学则曰伪党不可容时方启

兵端则曰大义不可郁侥幸一得而巳他奚恤

推是心以往位于朝必不能以父事其君仕而

居民上必不能以赤子视其人凡皆一念之利

为之也夫始进以义犹或⿰纟⿱𢆶匹 -- 继之以利孰有始之

以利而能以义终者乎莆阳黄君汝宜对䇿大

廷尽吐其平生之学亡所回𨼆可谓亡负始进

之节矣自今以往惟勿替此心而巳虽然人心

之危亦可畏也昔为穷饿且死而不受今为燕

𥝠虞乐而为之本心之难持虽圣贤不敢忽黄

君其尚勉之㢤不然则对䇿而斥权幸者微之

也得位而因权幸者亦微之也是岂不甚可畏

㢤黄君其可不勉之㢤

  跋张魏公五遂堂墨帖

懿㢤曽子之论孝也世人知不得于亲之为非

孝亦孰知夫居处不荘事君不忠莅官不敬朋

友不信战陈不勇之非孝乎五者之于事亲若

无所与而曽子云尔者盖父母之于子全而生

之者也所谓全者岂独四支百体之备而巳有

是形则有是性举天下之善无不具焉自居处

必荘以至于战陈必勇皆善之目也一善不存

则为亏其性亏其性则为辱其亲矣尚焉得为

孝乎然曽子于此必緫之以敬之一辞者善具

于性而主之者心是心常存然后能不失其性

故敬则五者皆遂不敬则五者皆失此曽子所

以战战兢兢至于启手𠯁而后知免欤或者以

战陈非儒者事而有疑焉吁子以为古者文武

之教亦若今之二致乎垂弧矢于有生之𥘉习

射御于㓜学之际凡皆为武备设也孔子曰我

战则克圣门高弟执于戈以卫宗国斑斑见传

记间为人臣子而不知兵临敌𦬼然忠勇俱䘮

又安得为孝乎愚故推明忠献名堂之意以遗

耕道诸孙友民相与共勉焉

  䟦困斋方公耕道事实

困斋方公爱君忧国之忠守道固穷之操皆𠯁

为一世人豪而扼扵秦氏弗获究其蕴士类惜

之方是时元勲巨徳内外倚重莫如忠献张公

高文粹学正论姱节莫知吕紫微胡衡麓与横

浦澹庵数君子困斋皆従之游情若金石而忠

献知之特深则公之为人可识矣公既连蹇以

终其后亦稍不振独従孙友民文采甚蔚气㮣

弗群盖庶乎能世其家者然公之所以自立岂

易至㢤有问学以浚其源有履行以充其实然

后它美可贵也友民其勉旃

  䟦龚尉所记全氏心远室

龚君少仙此记其于渊明心事模写略尽忠父

复令予著语予尚何言独尝记昔有问心远之

义于胡文定公者公举上蔡先生语以告曰莫

为婴儿之态而有大人之器莫为一身之谋而

有天下之志莫为终身之计而有后世之虑此

之谓心远呜呼今人局迫樊笼中所见不逾寻

丈所志不过锥刀焉𠯁以语此欲学渊明者当

即胡公之言求之

  跋章翔卿诗集

卫武公年九十有五而作抑戒此圣贤之士非

常人可及后世文士亦有齿宿思新者然多十

高而理不逮求之吾郷若仙游杨公八十一而

作诗有妙语静春刘公七十九而为文有深指

皆予所素之也章君翔卿亦吾乡人一未尝之

其名字一旦遇之于仙游出其所作诗几三千

篇旉膄可喜其中有酒色财气四𧧷尤𠯁砭世

人膏盲问其年八十有四矣吁章君老于诗如

此其居去予能几许而廼不之知然则士之沈

沦蓬荜不为世所识者可胜计邪君壮岁多薄

游江浙间晩不复出贫无以自养方楼泊山林

仰道宫斋粥以给然以吟咏自适无荒寒憔悴

之色其亦可敬也巳君名应龙自号曰坦斋云

  䟦虞复之春秋大义

右春秋大义二十二卷衍义三卷建阳虞君知

方复之所著也𥘉西山蔡先生以道学名当世

有子三人焉长伯静次复之又其次仲默复之

虽出后虞氏而其学固蔡氏之学也先生于经

亡不通而未及论著顾尝语三子曰渊女宜绍

吾易学曰沉女宜演吾皇极数而春秋则属知

方焉既而易皇极二书成独春秋未得要领居

一日读易豁然有悟曰夫易之一卦一爻为义

各异而谓春秋以一例该众事可乎学者以义

求经而不以例求经庶几得圣人之意矣久之

读书又豁然有悟曰道心者义理之正也人心

者血气之𥝠也正者易晦而𥝠者易流大舜所

以有危微之戒也春秋二百四十馀年间诸侯

大夫行事其发于道心者亡几而凡毁彛伦基

祸乱者皆人心之为也故经于𮚐仲子纳郜鼎

皆据大义以止𥝠欲之流一书纲领大率在此

吾圣人之心即舜之心也夫易书之与春秋其

为教亦不同而君于是得春秋之指焉盖天下

之理无二致故圣人之经亦亡异指昩者析之

而通者一之也西山于是乎得所托㢤君又将

为王纲霸统一书明王道所繇废与霸权所自

起使万世人主知履霜坚冰之戒尤有功于世

教云

  跋𡊮侍郎机仲奏议

侍郎𡊮公以清名直节受阜陵之知自庶僚

峻跻法从其制词略曰有爱君忧国之心有愤

世疾邪之志虽未谐于中道要可谓之正人大

㢤王言公之平生尽于此矣然尝疑之公之忠

诚亮直既为一世正人矣而犹未合中道何㢤

观吾先圣有言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

之所以约其偏而归之中圣门𬬻锤之妙大抵

如此𡊮公之徳纯乎刚者也刚之过则为世所

不容故圣训及之是亦洙泗成就英才之意也

其后公果以此不安于 朝退居梅岩十有馀

载竟老泉石当世惜之今观其奏䟽遗稿凛然

精忠无所回𨼆使当前代讳言之朝必以为狂

为讦为干名为卖直安得有正人之褒愚于是

三叹 淳熙之盛

  跋宗上人所藏扬文公刘宝学朱文公真

  迹

宗上人自径山归闽中出示扬文公刘宝学朱

文公三帖喜津津满眉间曰此希世之宝也三

君子或以文章气节名或以功业著或以道徳

称遗墨蠧楮学者宝之宜矣上人释氏子迺亦

宝此何㢤且杨公著传灯刘公宗大慧固释子

所乐谈若朱公则异乎此矣而上人惟是之从

不间同异此意尤可嘉故为敬书其后

  䟦王𩀱岩文集

予读𩀱岩先生集其论理道不颛宗伊洛而得

伊洛之粹不深泥老佛而间发老佛之微其古

赋似东坡诗歌似太白其辞不矫抗而徤不雕

镂而工不组绣而丽信乎其伟于文者也昔河

汾王氏谓文士之行可见今即𩀱岩之文而想

其为人其殆易直慈良郁乎若春者也绸缪于

君亲之义而悃款于骨肉之情者也群居族处

和不流峻不激举觞命侣风流㛠雅而不跌宕

于䋲尺之外者也有如斯人而卒老泉石世谓

科目能尽笼天下士其果然邪感叹之馀辄

所见繋于末且写寄先生之子详刑公未知以

为如何也

  䟦辛简穆遗事

建炎中简穆辛公以庙论推择来尹浦城当熊

冦燔毁之馀披蓁莾招流散人以复业又会盗

起邻壤躁松溪跐政和尽驱其徒以来票疾如

风雨公募民为彊弩手射郤之絷其渠五六人

遂大犇北卒全一方公于浦城可谓有大造矣

公𥘉寓治胜果院后觧县组又寓安国精蓝者

久之壁间有所题诗及与寺僧往还书距今百

馀载笔墨如新某尝语乡之士友盍祠公于安

国众以为宜主僧亦䜣然愿效力会多事未克

就今观公志铭遗事其忠孝大节既伟然为一

世标表至微细之行人所弗睹者亦莫不曲尽

其当呜呼此其所以为简穆与起敬之馀因笔

于编末高山仰止之意当于祠记详之

  䟦朱文公所书谏议马公诗

按公以 建炎二年九月坐言事谪濮州诗当

是此时作自河南二先生发明中庸之指开示

学者公晩従伊川于洛尽得其精微不幸遭诗

大变适任言责倡存赵之义折伪楚之僣精忠

凛然功在宗社至是又以论汪黄误国窜投必

死之地而𥬇谈就贬无秋毫畏沮意岂非所谓

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者邪此诗赖

朱文公亲书遂传不泯某旧得之建安叶氏会

公四世孙承直郎淮来丞南浦见之愀然请刻

石寘厅壁亟以授之呜呼公于中庸之道所得

至深而诗之末句犹以未死自期盖理无穷学

无止自昔圣贤所为乾乾终日死而后巳者也

公虽竟以谪死而英风毅气今犹生存学者𮗚

此可以得师矣

  跋陈北山帖

北山先生陈公辞章翰墨为近世第一此其未

五十时书也笔势道美巳如此至晩岁则犹龙

腾虎踔不可搏执矣予尝见公所作赣州三桥

诗又自书而篆之毎叹息以为𡊮州学记号称

三绝然非一人之手而公独兼之岂可及㢤此

帖与建阳陈君朝瑞盖公同门友也是时伪学

之论方哗文公先生力请致厥事庙堂未之许

帖中所及正指此也后十馀年 天子始诛权

臣而文公与朝瑞久巳仙去擉北山年几八十

尽见更化后事出入中外垂二十稔卒不肯少

变所守高卧不出以眉寿终帖中所谓不易𥘉

度此其素心也朝瑞居与文公邻壮老相游従

于学无不通贯登绍熙四年第得尉永丰未上

而殁士类惜之此其假令邵武时也有子庚能

不坠世学持此帖示余为识其末

  跋朱文公帖

绍熙间文公先生刊定四经于临漳其后龙图

詹公又刻之三山易本古经书诗出小序寘卷

末春秋不附传先生既幸教学者俾识经文之

旧至音训亦必反复订正而后巳呜呼此吾夫

子作经之心也当是时群邪峥嵘设为党禁网

天下士凡先生片文𨾏字所在毁掷刬弃惟𢙢

后而詹公于此迺始刊先生所定经文于学不

少顾避其尊闻行知不为祸福所移夺如此岂

易得㢤陈君少仙緫龟字朝瑞先生之门人而

詹公之所友也家藏先生往来书帖甚冨此特

其一君之子庚携以相示谨䟦而归之

  跋刘庆子母胡夫人萱堂记

𮗚胡文定公传家录自圣学之源流治道之机

括修巳接物亡间细钜皆为子弟言之故自致

堂五峯昆弟至于西园或出或处皆能行天下

之大道守古人之正法至于女子亦有如夫人

者焉二南之诗以化行闺门为极致家人彖

曰利女贞盖男正易女正难胡氏之教能使女

子有贤者之行其道行于家者可知矣庆子以

萱堂记示予谨再拜而书其后

  䟦项吉父讲义

项君讲义诸贤题品巳尽不待予言独观其名

庵之义犁然有当余心者安乐先生言图虽无

文吾终日言未尝离乎是君之名庵殆其近之

虽微讲义知君之为善学

  跋南轩先生永州𩀱凤亭记

先生是时年二十有二此记今不在集中岂以

为少作而削之邪然其言曰古之所谓文者将

以治其身使合于礼在内者粹然而在外彬彬

焉其本不出于修身其极可施之天下此之谓

至文呜呼斯言也其可以少作目之㢤

  跋徐徳夫所藏朱文公五帖

予闻徐君徳夫之贤未之识也独见其漕台所

发䇿意其盖尝従事于诸老先生之学者今乃

以文公数帖来示其于遗墨且宝之如此则公

之格言大训必常服膺奚疑诸帖所以告学者

虽不同要弗越致知力行四字徳夫深玩实体

而守之终身异时所到将有不可涯涘者徳夫

其懋之

  䟦南轩先生周氏寓斋诗

蒙庄氏以轩冕为寄以形骸为逆旅可谓逹矣

然其弊也举天下人伦物理一以虚假目之如

此则善不必勉恶不必戒此害道之尤者也周

氏以寓名斋而宣公诗之如此学者所当佩服

  䟦辅汉卿家藏朱文公帖

嘉定𥘉年识公都城容止气象不𩔗东南人物

话言所及皆诸老先生典刑𥝠窃起敬当时逹

官贵人有知公者举措少不合物情公辄尽言

规戒会中执法新受命遂效公然在 朝时未

知所坐果何事后二十馀年乃见公上政府书

一通其论是非成败至今亡一语弗验呜呼贤

㢤宜其为文公所重也其子文甫来官于闽以

考亭书帖见示谨识其末

  跋朱文公诗元亨播群品篇亲书示邓邠

  老

干之四徳迭运不穷其本则诚而巳矣诚即太

极也其所以播群品者诚之通也其所以固灵

根者诚之复也通则为仁为礼复则为义为智

所谓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也然动静循环

而静其本故元根于贞而感基于寂不能养未

发之中安得有既发之和故此诗谓世人之扰

⿰扌⿳丆⺝⿱冖友-- 扰适以害道不若林居之士静𮗚密察犹能

万化之原要之道无不在𥘉不以出处喧寂为

问善学者当求先生言外之意云

  䟦王枢使轩山集

枢密相濡湏王公以精忠劲节际遇 阜陵片

言窹意遂定君臣之契不十年间参和䁀饪独

斡斗枢明謩骏烈为一时名辅弼之最嘉定

更化𥘉诸老聚在𨶕庭多䏻道公秉政时事某

后假守洪潭又皆公故填拊地流风遗绩犹有

存者心诚郷之独恨未得其平生遗文读之以

自壮绍定四年公之子通判汀州杅以轩山集

来示其诏告温醇得玉言体表章诗什写出胸

臆不待藻餙而辞义焕然盖公之为人英迈卓

荦轩豁明白故其诗文往往似之彼世之雕章

刻句自以为工且丽者方之蔑矣然公文之伟

尤在奏议顾不见集中岂以言论峻切似彰时

政之阙故邪呜呼不观欧余主蔡之諌䟽无以

知仁皇如天之盛徳方乾道淳熙间众贤攅于

朝直言属于耳此孝宗之所以圣也然则公之

奏议弗传可乎故笔之编末以俟

  䟦江西赵漕救荒录

嘉定七年予自殿⿰土㓜 -- 坳出漕江左赵侯彦覃为主

管帐司明年诸郡大旱蝗予𬒳朝命推行荒政

侯悉心佽𦔳无遗力桐川地素瘠至是艰险尤

甚予属侯先往视凡所措画具有条理予至发

廪(“㐭”换为“面”)赈给而巳忆𥘉至见侯迎劳曰昔吾见子之

面今吾见子之心矣自是深敬其为人是岁朝

家捐󠄂钱粟以恵一道者亡虑百万计予与诸台

奉行惟谨而以幕属宣力者侯为最多讫事民

得无殍死沟壑侯由是声称籍甚不数岁入官

于朝出守庐陵郡未㡬持本道漕节军旅之馀

⿰纟⿱𢆶匹 -- 继以饥馑侯又推前日所以佐予者施之江右

其所全活不减金陵时书来告曰昔者江东救

荒之事某幸与闻其所记本末具在诚不自意

复得推行于此始知前日之纂录不为无益既

锓诸木其盍为我序之予惟赵侯昔者尽心荒

政非有所为而为之也然去幕府财十四五年

遂为使者任荒政之责岂非心乎爱人者固天

意所属而为善之报亦昭昭甚明乎有位之士

视此宜知勉矣序非予所敢为姑叙其略题于

卷之末

  题全氏步云斋

金鸡一峯为浦城最胜处而全氏步云斋寔踞

其巅人物彬彬多自此出中改为道宫忠甫今

创小斋其右以复前人旧迹予一日摄衣而登

群山回环万象呈露恍然若超尘世而游无何

有之乡则为之叹曰古人喜高居远眺者岂徒

以动心骇目云㢤天壤之间横陈错布莫非至

理虽体道者不待窥牗而粲然毕暏然自学者

言之则见山而悟静夀观水而知有本风雨霜

露接于其目则天道至教亦昭昭焉可识也忠

甫之子弟群従多好举试凭槛而寓目焉仰太

虚之无尽俯长川之不息则吾之徳业非日新

不可以言盛非富有不𠯁以言大非终日乾乾

不䏻与道为一则于进修之益弘矣若徒以拾

取科级为薾云探月而念念在是吾𢙢没溺于

名区利薮中与汨汨嚣尘者等尔康节先生曰

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岂谓是邪

既以复全氏文以自警云

  跋曹唐弼通济仓记

太史黄公之诗有曰能兴贫人共年榖定有明

月生蚌胎世知诵其言而未必深信之也抚之

宜黄有曹君尧咨者自其先世欲仿建昌吴氏

为社仓未果君嗣成父志即其家立𢈔六计所

有之田岁收𤱔六升以入之遇年饥则发以粜

量必宽价必平扵是一方之人赖以全活者甚

众君平生力学工文名不一桂乡大夫之籍其

子锡敏晤绝人方应举时制名未定里人吴君

盟仕衡山夣君子侄三人皆荐送而锡与焉遂

易今名是年举进士明年擢奉常第夫名不以

他而以锡是天昭然示以𢌿子之意也绍定二

年冬盗发邻封宜黄人亦随和而𧺫环邑数

攻剽燔僇无免者过君之居独曰是家䏻平粜

以惠乡里相戒使勿犯及乱定君家庐舎邸墅

皆全昔汉唐之季盗不入康成表圣之闾世𫝊

以为异事今于君见之顾君本心不过谓邻里

有相赒之义耳非有所觊幸而为之也及久而

不懈天与之人诵之虽凶强不道如盗贼亦知

负君之徳然则谓天道远而人性恶者于此

可以悟矣锡字晋伯其中第予实取之后使江

东又邀致幕下时方讲行荒政晋伯宣力最多

用是缙绅称其材今官奉议郎前知宁都县事

业骎骎未艾也予读君所作通济仓记叹仰久

之谨书其后以警世之为冨不仁者俾知希慕

其万一云君字唐弼徳善之详见于李侯刘所

为墓志

  䟦高宗皇帝赐洪忠宣公冬服手诏

苏武之还自匈奴也论拜为典属国赐钱二百

万田宅副焉洪忠宣公之节亡愧苏武而高宗

皇帝之所以宠锡者有过汉庭其褒表忠义皆

可为后世法然武不幸见抑于霍光公亦不幸

逢怒于桧相武之见抑不过不为公卿尔而公

方违阴山之北复贬瘴海之南是公之不幸视

子卿为甚而偃月之罪又浮于博陆也呜呼思

陵云汉之章忠宣霜日之节将与万古相为亡

穷而权臣气𦦨冰觧烬㓕久矣考论人物者其

愿为公乎抑愿为桧乎有志者必知所择

  䟦孝宗皇帝恤刑御笔

案王制大司冦以狱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

参听之三公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又然后制

刑然则听狱议刑者真宰相事也古之论刑者

曰惟克天徳自作元命配享在下君相之所以

祈天永命正在于此宜孝宗皇帝以属之二府

与洪文惠公时以宰相承诏命当是时厐

恩厚泽渗漉海㝢和气融液如岁方春此孝宗

之徳而公与其僚奉行之功也呜呼盛㢤

  䟦彭忠肃文集

汉西都文章最盛至有唐为尤盛然其发挥理

义有𥙷世教者董仲舒氏韩愈氏而止尔国朝

文治猬兴欧王曽苏以大手笔追还古作高处

不减二子至濂洛诸先生出虽非有意为文而

片言𨾏辞贯综至理若太极西铭等作直与六

经相出入又非董韩之可匹矣然则文章在汉

唐未𠯁言盛至我朝乃为盛尔忠肃彭公以濂

洛为师者也故见诸著𫐠大抵鸣道之文而非

复文人之文公之子横浦史君铉以镂本寄余

敬题其末

  䟦孔従龙洙泗言学

昔南轩先生尝辑洙泗言仁一篇发挥其义使

学者知所以为仁今衢梁孔君又辑其言学者

四十馀章章为之释使学者知所以学君以先

圣之裔而研精先圣之书其所发明有补学者

虽然鲁论二十篇言仁与学盖亡几玩而绎之

实无一语之非仁亦无一语之非学也姑以首

篇言之时习而说朋来而乐固学矣孝弟以立

本巧令之鲜仁非学乎学在是仁亦在是知乎

此而后为善读论语

  䟦刘静春与南轩帖

此静春刘先生与张宣公帖也是岁淳熙戊戍

眉山参政李公年甫冠其季今制阃侍郎十有

八耳静春皆以蜀中师表许之二公果䏻以文

章徳业自著不负所期然静春不惟知之又属

宣公成就之盖人材世道之所赖故其惓惓如

此知人之智爱人之仁于是乎兼之前修用心

真可敬仰

  䟦陈复斋诗卷

某巳丑春尝为自箴曰学未若临卭之邃量未

若南海之宽制行劣于莆田之懿居贫愧扵义

乌之安莆田者指予师复而言也某与复斋平

生故人而毎叹其不可及后其亡三年乃见所

与友人刘君诗卷盖于坚卧不出浮言易汹之

际而自处㤗然佳时良夜邀朋命侣极登览赋

咏之娱回视某昔负罪时掩关惫卧惴惴焉不

敢少自放者相去远矣扵是益叹其不可及而

痛其不可复见也刘君扵复斋为徳友故其㳺

従密赓倡数

  䟦刘弥邵读书小记

莆阳刘隐君以读书小记示予予读之叹曰懿

㢤刘君可谓知学问之本矣孔门独一颜子为

好学颜子所问前曰为仁后曰为邦舎是亡他

学也盖为仁者成巳之极而为邦者成物之极

体用本末究乎此矣颜子所以亚扵圣人而孟

子期之以禹稷之事业岂非内圣外王之学巳

备故邪汉以后学者始多端记问综古今文章

妙机轴号为儒者极挚然以成巳则不𠯁以成

物则甚难其亦何贵扵学予屏居八年呻呤蠹

简未有云𫉬独尝窃谓士之扵学穷理致用而

巳理必逹扵用用必原于理又非二事也朝思

夜索惟此是求间以语诸人鲜不怃然者盖后

世之学言理戓遗用其病为空虚言用或遗理

其弊为粗浅不知理即用用即理非混融贯通

不𠯁以语学之成今观刘君之书内不遗理外

不遗物乃深有契扵予心虽然道无穷学无止

以刘君之静且笃懋懋而弗舍庸知不诣其极

乎故识于末编以待

  䟦张平仲注三略

三略先秦书虽非鹰扬翁自作要必其遗法予

尝深味之其言治国养民法度与儒者指意不

悖而敛藏退守不为物先之意则黄老遗言也

子房号称善用然最所得者不过与物推移変

动无常因敌转化动而辄随数语尔以此推之

则今传于世者正子房所受书也旴江张平仲

少嗜此书为之传义简而能尽深而不凿所贵

乎儒者正以其靡一物之不知况兵重事而可

以不知平仲扵是乎有志矣

  陵秘阁太史范公集

葛武侯文采不艳然其出师二表与开府作

牧教至今为学者脍炙有志之士撃节读之有

至吁歔流涕者六朝隋唐文人动百数十篇秾

华𡣳巧极其雕餙或卒无一语可传然则文之

为文岂必多且丽乎㢤柲阁太史范公之学得

于其舅氏胡文定公立朝行巳大略相似其见

于议论必尊春秋古经必排王氏别说必明夷

夏大分必关和议必诋权臣今其集中斑斑可

睹而上思陵諌屈巳封事责秦桧忘雠辱国书

尤所谓光明绝特者也使公平生亡他文独此

二篇亦𠯁以贯虹霓而摩星斗矣呜呼伟㢤某

年某月日夜读公文不胜叹仰书于集之后以

归其孙某

  䟦天台刘深父杯水编

开禧丑寅间天台刘君深父为候官尹余时在

连帅幕府间相过讲论文字君毎举史传辄娓

数百千言汉许后上孝成帝书扵班史为𨼆

僻处学者多不道君一日对客诵柰何妾薄命

端遇竟宁前及设为屏风张某所等语余细听

不一字差至今犹想其风度也后三十年其子

睎过余出所谓杯水编者阅之尽卷其为行军

作者多开禧用兵时事予亲见君所赋者呜呼

以君之文学标致去候官几时不复起而余阘

茸无比阅一世后乃更来思旧游如夣中事死

生穷逹不𠯁道独于君风流意度有不能忘云

  跋陈北山序黄春伯本末

清逸黄君少为神仙之学且有志当世之事为

故北山先生陈公所知公之子今宝章阁待制

子华为福建招捕使君以宾客从有功白于朝

得武爵清逸弗愿也顾弗忍坠先世遗绪以州

文学齿吏部铨枢密府闻其才召使禀议此功

名鼎至之秋也昔李长源尝学神仙矣既而为

唐家三帝岀建大勲业人谓长源以将相易神

仙失计吁使长源真能⿰马参 -- 骖鸾跨鹤飡沆瀣饵朝

霞不过自𥝠其身尔况大忠太孝不俟修炼而

得神仙此真诰中语也予尝谓天上果有仙人

必忠臣孝子为之清逸勉乎㢤杼赤诚以报国

其斯谓忠扬令名以显亲其斯谓孝勋业就矣

浩然来归吾巳结庐梅山之阳振𬒮武夷之顶

能従吾㳺吾将分半席以待

  䟦永嘉刘君志铭

刘君躬行于家而人化于里无利之诱而为善

者劝无罚之驱而为不善者耻非有过人之徳

不能以儒者而知兵以匹士单人而能捍一方

之患难非有过人之才不䏻然卒以布衣死穷

巷者世无周宾兴唐辟举士不能牵合组织为

文章者往往坐穷以死独刘君乎然君之为此

亦以尽吾天分尔孔子曰下学而上逹知我者

其天乎天于夫子穷之终身宜若不我知者然

下学而上逹天之知我不既厚乎学者深味斯

言然后识先圣不怨不尤之指端平𥘉元夏至

前二日建安真某书以还君之孙𣈆明

  䟦黄容安僻地集

黄君避地闽山又徒建溪﨑岖艰厄可谓甚矣

而示儿之作乃以义命自安非尝讲学知道者

不能及此可但以诗人视之㢤绍定五年六月

二十日题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第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