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读书记 (四库全书本)/卷28

卷二十七 西山读书记 卷二十八 卷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西山读书记卷二十八
  宋 真徳秀 撰
  尧舜禹汤文武𫝊授
  虞书允执厥中帝王𫝊心之要典也
  语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朱子曰此尧命舜而禅以帝位之辞历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气节之先后也允信也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穷则君禄亦永绝矣戒之也
  舜亦以命禹
  即虞书所载危微精一之训是也已见前篇
  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书汤诰之辞盖汤既放桀而告诸侯也与书文大同小异曰上当有汤字履盖汤名用玄牡夏尚黑未变其礼也简阅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己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请命而伐桀之词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实君所为见其厚于责己薄于责人之意此其告诸侯之辞也
  周有大赉善人是富
  此以下述武王事赉予也武王克商大赉于四海见周书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诗序云赉所以锡予善人盖本于此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此周书秦誓之词孔氏曰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
  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
  权称锤也量斗斛也法度礼乐制度皆是也
  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兴灭继绝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
  所重民食䘮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䘮祭
  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此于武王之事无所见恐或汎举帝王之道也○杨氏曰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其徒传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于终篇具载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施诸政事者以明圣学之所传者一于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于终篇亦历叙尧舜汤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南轩曰此篇所载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门人列于末章所以示后世之大法也○黄氏曰论语末篇历叙尧舜禹汤武王相传之道而先之以执中可谓得其要矣至其下乃泛及于赏善罚恶责己恕人大纲小纪本数末度无不具举者盖帝王之道初无精粗惟其合于天理当于人心者是其所以为道也所谓执中者正以其事事物物无适而非中也是岂空虚无据而可谓之中乎哉然后知圣贤相传之道无非实理非若老释氏空无之谓也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朱子曰道之显者谓之文不曰道而曰文谦辞也兹此也孔子自谓
  天之将䘮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马氏曰文王既没故孔子自谓后死者言天若欲䘮此文则必不使我得与于此文今我既得与于此文则是天未欲䘮此文也天既未欲䘮此文则匡人其柰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己也○南轩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圣人以斯文为己任也己之在与亡斯文之䘮与未䘮系焉是岂人之所能为哉天也不曰䘮已而曰䘮斯文盖己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夣见周公
  朱子曰孔子盛时志欲行周公之道故梦寐之间如或见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则无复是心而亦无复是梦矣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程子曰孔子盛时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则志虑衰而不可以有为矣盖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而行道者身老则衰也○或问孔子不梦周公之说程子以为初实未尝梦也如何曰孔子自言不梦之久则其前固尝梦之矣程子之意盖嫌于因思而梦者故为此说其义则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尝师之有
  朱子曰文武之道谓文王武王之谟训功烈与凡周之礼乐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记之者○又曰此言未坠落于地而犹在人耳贤者则能记其道之大者不贤者则能记其道之小者皆有文武之道夫子皆师之也○或问何以言文武之道为周之礼乐也曰此固好高者之所不乐闻然其文意不过如此以未坠在人之云者考之则可见矣若曰道无适而非唯所取而得则又何时坠地且何必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而后得师耶此所谓人正谓老𣆀苌弘郯子师㐮之俦耳若入太庙而每事问焉则庙之祝史亦其一师也大率近世学者习于老佛之言皆有厌薄事实贪骛高远之意故其说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谓无适而非者亦岂离于文章礼乐之间哉但子贡本意则正指其事实而言不如是之空虚恍惚而无所据也○南轩曰文武之道谓周家之制度典章在当时犹有存者未至尽泯也在人所识何如贤者则识其大者不贤者则识其小者至如乡党之间其冠昏丧祭日用饮食亦习乎其教而不自知也然则夫子焉往而非学唯善之主而初无常师也此其所以能集文武之道而极其大全欤
  中庸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朱子曰祖述者远宗其道宪章者近守其法○游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书之末以仲尼明之道著于尧舜故祖述焉法详于文武故宪章焉吕氏曰祖述者推本其意宪章者循守其法
  孟子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
  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盖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或问三代以前只是说中说极至孔门答问说者便是仁何也朱子曰说中说极今人多错会了文义今未暇详说但至孔门仁字则是列圣相传到此方渐次说到亲切处尔夫子之所以贤于尧舜亦其一端也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朱子曰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远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南轩曰先圣后圣莫非一揆孟子独举舜与文王言之者盖其地相去为最远而世相去为最久故耳所谓得志行乎中国者圣人之道化行乎天下是所谓行志者也然自今观之舜与文王所值之时周旋于父子君臣之际者盖不同矣孟子谓若合符节者何耶盖道一而已其所以一者天之理也若夫人为则万殊矣圣人者纯乎天理者也纯乎天理则其云为注措莫非天之所为而有二乎哉故舜之所以事瞽瞍者是文王所以事王季者也而文王之事纣是舜所以事尧者也文王之忧勤是舜无为而治者也舜与文王易地则皆然何者舜与文王皆天也使其间有一毫不相似则不曰若符节之契矣然舜与文王之所以为天者则抑有道矣尧舜文王生知之圣也亦必学以成之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学也缉熙敬止克宅厥心者文王之学也即其生知之圣而学以成之此其所以为天之无疆也学者读此章深究所以一者于此有得则先圣后圣之心可得而识矣
  孟子曰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说已见前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㤀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朱子曰此承上章言舜因历叙群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愓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人心之所以不死也○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忘远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南轩曰于是四者而窥四圣人之心则可见其运而不息化而不滞其天地之心欤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朱子曰此承上章列叙群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朱子曰私犹窃也淑善也人谓子思之徒也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至此又承上三章历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
  孟子曰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详见后篇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馀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
  赵氏曰五百岁而圣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馀也尹氏曰知谓知其道也
  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馀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
  赵氏曰莱朱汤贤臣或曰即仲虺也
  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馀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
  散氏宜生名文王贤臣也
  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馀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生今时未远邹鲁相去又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馀岁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朱子曰按此言虽若不敢自谓己得其传而忧后世遂失其传然乃所以自见其有不得辞者而又以见夫天理民彛不可泯灭百世之下必将有神会而心得之者耳故于篇终历序群圣之綂而终之以此所以明其传之有在而又以俟后圣于无穷也其指深哉○南轩曰道不为古今而有加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耳茍得其所同然则虽越宇宙与亲见之何以异哉○愚按皋陶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宜生皆与斯道之传今考之皋陶谟伊训太甲咸有一徳诸篇则二人之学至精至粹其得与群圣之列也宜哉莱朱若诚仲虺则固伊尹之亚也太公望于书无所见惟大戴礼践阼篇武王问道于太公望公奉丹书以入所陈者敬义仁之道其所以为文武之师者亦岂茍哉后世特以为兵家之祖盖未然也散宜生之名一见于书而传道之事则无所考至于独言文王而不及武王周公则以父子同道举文王则馀在其中故尔或者遂谓孟子有不取武王之意岂其然耶
  韩子曰斯道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
  程子曰退之因学文日求所未至遂有所得如曰轲之死不得其传似此言语非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张子曰孔孟而后其心不传如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皆不能知○以上总叙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传授然其所传之道若尧舜禹之中汤文之敬武王之极周公之礼乐孔子之六经与凡心学性学之类各已散见诸篇合而观之然后见圣贤传授之全体又非此篇所能悉该也
  孔子颜曾传授
  语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说己见言仁篇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说己见言仁篇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
  朱子曰仰弥高不可及钻弥坚不可入在前在后恍惚不可为象颜渊深知夫子之道无穷尽无方体而叹之也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循循有次序貎诱引进也博文约礼教之序也言夫子道虽高妙而教人有序也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约我以礼克己复礼也程子曰此颜子称圣人最切要处圣人教人惟此二事而已
  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此颜子自言其学之所至也盖悦之深而力之尽所见益亲而又无所用其力也吴氏曰所谓卓尔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间非所谓窈𡨋昏默者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难直是峻绝又大段着力不得杨氏曰可欲之谓善充而至于大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则非力行所及矣此颜子所以未达一间也胡氏曰无上事而喟然叹此颜子学既有得故述其先难之故后得之由而归功于圣人也高坚前后语道体也仰钻瞻忽未领其要也唯夫子循循善诱先博我以文使我通古今达事变然后约我以礼使我尊所闻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饱是以欲罢而不能尽心尽力不少休废然后见夫子所立之卓然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是盖不怠所从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叹也其在请事斯语之后三月不违之时乎夫子教颜子只是博文约礼两事自尧舜以来便如此说惟精便是博文惟一便是约礼○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面却见得周匝无遗至于约之以礼又要逼向身己上来无一毫之不尽○瞻仰钻忽见得犹未亲切在如有所立卓尔方始亲切虽欲从之末由也己只是脚步未到盖不能得似圣人从容中道也○或问云云曰此是颜子当初寻讨不着时节仰之煞高一层之上又有一层钻之又坚透一重又有一重瞻之却似前又到着力赶上又却在后然夫子教人又却循循善诱既博之以文又约之以礼只如此教我去下工夫久而后见道体卓尔立在这里此已得亲切处然虽欲从之却又末由也己此是颜子未达一间时说己当初捉摸不着时事○颜子初见圣人之道广大如此欲向前求之转觉无下手处退而求之则见圣人所以循循善诱者不过博文约礼于是就此处竭力求之而所见始亲切的当如有所立卓尔在前而叹其峻绝着力不得也○颜子仰钻瞻忽初是捉摸不着夫子不就此启发颜子只博之以文约之以礼令有用功处颜子做这工夫渐见得分晓至于欲罢不能已是住不得了及夫既竭吾才如此精专方见夫子动容周旋无不中处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晓到这里只有个生熟颜子生些少未能浑化如夫子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问云云曰未到这里须着力到这处自是用力不得如孔子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这处如何用力得只熟了自然恁地去横渠曰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所谓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只是个中庸不可能盖圣人之道是个恰好底道理所以不可及自家才著意去做不知不觉又蹉过了且如恭而安固是圣人不可及处到得自家才著意去学时便恭而不安了此其所以不可能只是难得到那恰好处不着意又失了才着意又过了所以难横渠曰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虽说得拘然亦自说得好或曰伊川过不及之说亦是此意否曰然○南轩曰诵味此章则颜子学圣人终始之功孔子教人先后之序与夫圣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黄氏曰此章高坚前后之叹所立卓尔之言颜子之见固非后学所可窥测然以其不可窥测也故言之者往往流于恍惚无所据依之地敢于为言者反借老佛之说以议圣人其不敢者则委之于虚无不可测识之域故此章最为难晓惟吴氏以为亦在日用常行之间者最为切实今窃以其意而推之夫圣人之道固高明广大不可几及然亦不过性情之间动容之际饮食起居交接应酬之务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常出处去就辞受取舍以至于政事设施之间无非道之所寓其所谓高坚前后者他人于此或未能无纎毫之私或未能逹义理之正或未能通权变之宜或未能极从容之妙故仰之但见其高钻之但见其坚或前或后而无定所也颜子用力亦不过于博文约礼之间而竭其力则见益精行益熟而于圣人情性动容以至政事设施之类皆有以见其当然之则卓然立乎其前耳初非有深远不可穷诘之事也○以上三章乃孔颜传心要指今本胡氏之说以问仁为首不违仁次之此章又次之馀章则系于后云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朱子曰不违者意不相背有听受而无问难也私谓燕居独处非进见请问之时发谓发明所言之理愚闻之师曰颜子深潜纯粹其于圣人体段已具其闻夫子之言默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默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无疑然后知其不愚也○或问先儒之说曰曾氏胡氏张敬夫之说亦善曾氏曰入乎耳著乎心默而识之故不违如愚退而察其践履则布乎四体形乎动静故足以发胡氏曰颜子之质邻于生知故闻夫子之言心通默识不复问辨反如愚蒙之未逹者及侍坐而退夫子察其燕私则其视听言动皆能以圣人所教随用发见然后知向之所谓愚者乃所谓上智也然圣人久已知颜子之不愚矣而必曰退而省其私之云者所以见其非无证之空言且以明进徳之功必内外相符隐显一致欲学者之谨其独也呜呼夫子与回言终日则言多矣而今存者无几可胜惜哉张敬夫曰夫子之言颜子皆能体之于日用间所以夫子退而省其私而知其足以发明斯道乃其请事斯语之验也○问颜子省其私不必指燕私只是他自作用处曰便是这意思但恐没着落只得说燕私谓如人相对坐心意默有趋向亦是私如谨独之独亦非特在幽隐人所不见处只他人之所不知虽在众中便是独也○问亦足以发莫是所以发明夫子所言之旨否曰然且如夫子告以非礼勿视听言动颜子受用不复更问如何是礼与非礼但是退而省察颜子之所为则直是视听言动无非礼也此则足以发明夫子之言也○问李先生谓颜子圣人体段已具莫只是言个模様否曰然颜子去圣人不争多其所以不及圣人者只是须待圣人之言触其机乃能通晓尔○问默识心融如何曰融如消融相似融如雪之在汤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在胸中如何发得出来如人饮若不消化如何能滋益体肤如孔子告曾子一贯之语他人闻之只是个一贯曾子闻之便能融化发得忠恕之说出来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朱子曰一数之始十数之终二者一之对也颜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见终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无所不恱告往知来是其验矣
  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与许也○胡氏曰子贡方人夫子既语以不暇又问其与回孰愈以观其自知如何闻一知十上知之资生知之亚也闻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资学而知之才也子贡平日以己方回见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难于自屈故既然之又重许之此其所以终闻性与天道不特闻一知二而已○或问云云曰胡氏亦得其旨胡氏曰闻一知十举始知终无不尽也闻志学则知从心不逾矩之妙闻可欲之善则知圣而不可知之神闻一知二者序而进类而达也语以出告反面而知昏定晨省语以徐行后长而知天显克恭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朱子曰颜子之贫如此而处之泰然不以改其乐故夫子深叹美之○程子曰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寠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按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为之说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之诲以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矣○或问颜乐之说程子答鲜于侁之问其意何也曰程子盖曰颜子之心无少私欲天理浑然是以日用动静之间从容自得而无适不乐不待以道为可乐然后乐也○问学者㸔文字如何对曰方思量颜子乐处先生曰不用思量他只是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然后见得天理分明日用间义理纯熟不被人欲来苦楚自恁地快活而今只去博文约礼便自见得若只索之于杳𡨋无朕之际何益只要着实用工○问颜子乐处曰未到他地位如何便能知得他乐处且要得就他实下工夫处做下稍亦须会到他乐时节○颜子胸中自有乐地虽贫寠不以累其心不是将那不以贫寠累心底做乐明道曰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曲肱饮水乐亦在其中○问伊川所谓其字当玩味是如何曰是元有此乐○问濓溪教程子寻孔颜乐处如何曰先贤到乐处己自成就向上了非初学所能求况今师非濓溪友非二程不如且就圣贤着实用工处求之如克己复礼致谨于视听言动之间久久当自纯熟充达向上处○孔颜虽同此乐然颜子未免有意○问云云曰不要去孔颜身上问只去自家身上讨○问程子曰使颜子以道为乐则非颜子周子颜子章又却似言以道为乐先生曰颜子之乐非是自家有这道至富至贵只管把来玩弄后乐见得这道理后自是乐故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问云云曰程子之言但谓圣贤之心与道为一故无适而不乐若以道为一物而乐之则心与道二非所以为颜子尔若某人之云乃老佛绪馀非程子本意○又问伊川云云曰如何曰乐道之言不失只是说得不精切故如此告之今便以为无道可乐却走作了问如邹侍郎引此谓今日始见伊川面已入禅去曰然○曾点之乐是见得如此颜子之乐是工夫到那里○南轩曰此不可以想像求也惟用力于克己则庶几其得之耳○黄氏曰集注或问二说不同何也曰博文约礼颜子所以用其力于前天理浑然颜子所以求其功于后博文则知之明约礼则守之固凡事物当然之理既无不洞晓而穷通得丧与凡可忧可喜之事举不足以累其心此其所以无少私欲天理浑然盖有不期乐而乐者矣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尹氏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颜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朱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此八字极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则无可行舍之则无可藏唯孔颜先有此事业在己分内若用之则见成将出来舍之则藏了他人岂有是哉故下文云唯我与尔有是夫有是二字当如此首○问命不足道也曰如常人用之则行乃所愿舍之则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柰何圣人无不得已底意思圣人用我便行舍我便藏无不奈何底意思何消得更言命○圣人说命只是为中人以下说如道之将行将废圣人欲晓子服景伯故以命言○只㸔义理如何都不问那命虽使前面做得去若义去不得也只不做若中人之情则见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于命若使前面做得定不肯己所谓无可柰何而安之若命也此固贤于世之贪冒无知者矣然实未能无求之之心也圣人更不问命只㸔义如何贫富贵贱惟义所在所谓安于所遇也如颜子之安于陋巷他那曾计较命如何○南轩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龙徳正中随时隐见者也盖君子所性大行不加穷居不损道固自若也因时用舍而有行藏耳惟颜子几于此故足以与此○南轩初本云其行也岂有意于行之其舍也岂有意于藏之朱子曰圣人固无意必然亦谓无私意期必之心耳若其救时拯物之意皇皇不舍岂可谓无意于行哉至于舍之而藏则虽非其所欲谓舍之而犹无意于藏则亦过矣若果如此则是孔颜之心漠然无情于应物推而后行曵而后往如佛老之为也圣人与异端不同处正在于此不可不察也程子于此但言用舍无与已行藏安于所遇详味其言中正微密不为矫激过高之说而语意卓然自不可及其所由来者远矣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范氏曰颜子闻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次颠沛未尝违之如万物得时雨之润发荣滋长何有于惰此群弟子所不及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朱子曰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问而有以相长也颜子于圣人之言默识心通无所疑问故夫子云然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于回岂其以助我望之盖圣人之谦徳又以深赞颜子云尔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
  朱子曰庶近也言近道也屡空数至空匮也不以贫寠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命谓天命货财生殖也亿意度也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然其才识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贡之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贡少时事至闻性与天道则不为此矣范氏曰屡空者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也天下之物岂有可动其中者哉贫富在天而子贡以货殖为心则是不能安受天命其言而多中者亿而已非穷理乐天者也夫子尝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圣人不贵言也如是○或问屡空之说曰空为匮乏其说旧矣何晏始以为虚中受道盖出老庄之说非圣言本意也胡氏亦论之曰以屡空为虚中受道圣人之言未尝如是之僻而晦也屡而有间是频复矣方其不空之时与庸人亦奚远哉此得之矣且下文以子贡货殖方知尤见旧说之不易也
  易大传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说见广大学篇
  中庸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说己见前 以上皆圣人称许之辞
  语颜渊问为邦
  朱子曰颜子王佐之才故问治天下之道曰为邦者谦辞
  子曰行夏之时
  夏时谓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为岁首也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为岁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为人正商以丑为地正周以子为天正也然时以作事则岁月自当以人为纪故孔子尝曰吾得夏时而说者以为夏小正之属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而于此又以告颜子也
  乘殷之辂
  商辂木辂也辂者大车之名古者以木为车而已至商而有辂之名盖始异其制也周人餙以金玉则过侈而易败不若商辂之朴素浑坚而等威己辨为质而得其中也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前后有旒黄帝以来盖已有之而制度仪等至周始备然其为物小而加于众体之上故虽华而不为靡虽费而不及奢夫子取之盖亦以为文而得其中也
  乐则韶舞
  取其尽善尽美
  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放谓禁绝之郑声郑国之音佞人卑謟辨给之人殆危也○程子曰问政多矣惟颜渊告之以此盖三代之制皆因时损益及其久也不能无弊周衰圣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立万世常行之道发此以为之兆尔由是求之则馀皆可考也张子曰礼乐治之法也放郑声远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谨则法坏矣虞夏君臣相饬戒意盖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则徳可久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人丧其所守故放远之尹氏曰此所谓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盖此意也孔颜虽不得行之于时然其为治之法可得而见矣○或问商周之政正朔何以不如夏之得其正也曰阳气虽始于黄锺而其月为建子然犹潜于地中而未有以见其生物之功历丑转寅而三阳始备于是叶风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气应焉古之圣人以是为生物之始改岁之端盖以人之所共见者言之未有知其所由始也至于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于是更其正朔定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统之说然以言乎统则改岁之义不明而凡四时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论考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时也曰周辂为过侈何也曰夫辂者身之所乘足之所履其为用也贱矣运行振动任重致远其为物也劳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则其为费也广矣贱用而贵餙之则不称物劳而华餙之则易坏费广而又增费之则伤财周辂之所以为过侈与曰周冕之不为侈柰何曰加之首则体严而用约详其制则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虽文而不为过也夏商之制虽不可考然意其必未备者矣○问程子云云曰兆犹言凖则也谓以此四者为凖则馀可推也○屏山刘氏曰颜氏终日如愚论语所载惟发二问一为仁一为邦夫子答之皆极天理人事之大者天理谓克己复礼全一性之天也人事谓行夏时乘商辂服周冕乐韶舞也原易之用内焉惟穷理尽性外焉惟开物成务颜子尽之虽无诸子之著撰谓之通易可也○此章盖圣人许颜子以王佐之事业○又家语鲁定公问于颜回曰子亦闻东野毕之善为御乎对曰善则善矣然其马将必佚二日马佚公召回曰吾子奚以知之回曰以政知之昔者帝舜巧于使民造父巧于使马舜不穷其民力造父不穷其马力是以舜无佚民造父无佚马今东野毕之御也升马执辔容体正矣步骤驰骋朝礼毕矣历险致远马力尽矣然犹求进不已以此知之公曰善吾子之言其义大矣愿进乎曰臣闻之鸟穷则喙兽穷则攫人穷则诈马穷则佚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无危者也公恱以告孔子孔子曰夫其所以为颜回者此之类也岂足多哉○按颜子在陋巷而于帝王经世之事无所不讲此学者所当法也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朱子曰悼道无传若天䘮己也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朱子曰恸哀过也夫人谓颜渊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恸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当其可皆性情之正也○史记回年二十九发尽白蚤死孔子哭之曰自吾有回门人益亲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朱子曰颜子既没之后子惜之言其方进而未已也○或问云云曰惟胡氏为尽善胡氏曰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此吾往者也冉求曰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此吾止者也其进其止皆非他人所能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南轩曰此颜子既没之后夫子称之之词盖其日进无疆于圣为几矣然未至于圣则犹有所进焉至于圣则止矣所谓止者大而化之止于中而成乎天也此颜子所以有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之叹与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说见学篇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虗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朱子曰友马氏以为颜渊是也颜子之心惟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间故能如此○程子曰此颜子之所以为大贤后之学者有一善而自足哀哉谢氏曰不知有馀在我不足在人不必得为在己失为在人非几于无我者不能也○或问能矣而问于不能多矣而问于寡不几于巧伪以近名乎曰愚尝闻之于师矣曰颜子深知义理之无穷惟恐一善之不尽故虽能而肯问于不能虽多而肯问于寡以求尽乎义理之无穷者而已非挟其能而故问也但自他人观之则见其如此耳谢说意盖如曰孟子之自反不如颜氏之不校信乎曰孟子所言学者反身修徳之事若颜子则心理浑然不待自反物我一致不见可校者也二者优劣固不待言而喻矣然自学者则随其所至之深浅而用力各有所当不可以此废彼而反䧟于躐等之失也曰有谓犯而不校非特自反且有包之之意焉有彼之之意焉有愧之之意焉莫非理也其说然乎曰夫犯而不校固不待于自反今曰非特自反则既失之矣且其所谓包之者骄也彼之者狭也愧之者薄也是岂颜子之心哉○曰吴氏曰子贡多闻故于颜子见其闻一知十曾子力行故又见其如此信乎其优入圣域也此说如何曰即其言足以见三子之气象亦善言也○此章乃朋友称许之辞
  孟子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
  此公孙丑之问一体犹一肢也具体而微谓有其全体但未广大耳
  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
  全章见时中篇又舜何人也见性善篇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昔仲尼潜心文王矣达之颜渊亦潜心仲尼矣未达一间矣
  子云论颜子凡数条今独取此
  周子曰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夫富贵人所爱者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天地间有至贵至爱可求
  至爱之间当有贵可二字
  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
  此即周子之教程子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者也然学者当深思而实体之不可但以语言解会而已
  见其大则心㤗心㤗则无不足无不足则贵富贫贱处之一也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
  齐字意复恐或有悮或曰化大而化也齐齐于圣也亚则将齐而未全之名也○学颜子之所学已见学篇
  子曰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然则圣人之蕴微颜子殆不可见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颜子也圣同天不亦深乎
  朱子曰蕴中所蓄之名也仲尼无迹颜子微有迹故孔子之教既不轻发又未尝自言其道之蕴而学之者唯颜子得其全故因其进修之迹而后孔子之蕴可见犹天不言而四时行百物生也○夫子之道如天惟颜子得之夫子许多大意思尽在颜子身上发见如天地生物即在物上尽见天地纯粹之气谓之发者乃亦足以发之发不必待颜子言之而后发也颜子所以发圣人之蕴恐不可以一事言盖圣人全体大用无不一一于颜子身上发见也
  程子曰学者欲得其正必学颜子有凖的颜孟于孔子其知之深浅同只是颜子尤温淳渊懿近圣人气象又曰颜子不动声气孟子则动声气矣又曰人须学颜子有颜子之徳则有孟子之事功孟子者禹稷之事功也又曰孟子才高学之无可依据学颜子入圣人为近有用力处又曰孟子有功于道为万世之师其才雄只见䧺才便是不及圣人处人须当学颜子便入圣人气象
  或曰颜子为人似乎怯曰孰勇于颜子观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有若无实若虚之类抑可谓大勇矣
  朱子亦曰颜子非懦善底人开口便问为邦孔子便语以四代礼乐愚谓颜子克己复礼即雷天大壮气象非知仁勇之备其孰能之
  问颜子所好何学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
  全文已见论学篇其末云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又曰大而化之只是谓理与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尚未免有差若至于化者则已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已颜子正在此若化则便是仲尼也
  张子曰乐正子颜渊知欲仁矣乐正子不致其学足为信人善人志于仁无恶而已颜子好学不倦合仁与智具体圣人独未至于圣人之止耳
  又曰颜子未至于圣人犹是心麄
  朱子曰颜子浑浑无迹
  有举先生旧语问曰颜子优于汤武如何见得曰公且自做工夫这般处说不得据自㸔得觉颜子浑浑无㾗迹○以上皆后贤论述之辞○此章专叙颜子传授愚按尧舜以及周孔其可见者相传之大概尔至孔子之授颜子则本末尽见圣人之蕴无复遗馀盖希颜所以希孔而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从可知矣夫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尧舜禹相传之要指也克已复礼为仁孔颜相传之要指也以言语求之盖甚不同矣然孔子之所谓己即舜之所谓人心孔子之所谓礼即舜所谓道心克而复即精一之功而仁之与中又名异而实同者也盖合乎义理之正而无过不及者中也纯乎义理之正而不杂之以私欲者仁也未有中而不仁亦未有仁而不中者即此推之凡圣贤相传之心法皆可一以贯之矣
  语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愚按此亦孔门传授心法与告颜子克己复礼一也故以为首章说见前篇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朱子曰尽已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已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尹氏曰曾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而愈失其真独曾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尽传于世也其幸存而未泯者其可不尽心乎○问未为人谋未交朋友时所谓忠信如何做工夫朱子引程子鸡鸣为善只是主敬之说曰只是存养此心在这里照管勿差失此便是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处○曾子守约不是守那约只是所守者约耳○曾子之学大率力行之意多曾子守约是于朴实头省力处用功○南轩曰曾子以此三者自省可谓为己笃实之功矣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说见言仁篇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说见君臣篇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朱子曰曽子平日以为身体受于父母不敢毁伤故于此使弟子开其衾而视之诗小旻之篇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渊恐坠履冰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门人言其所以保之之难如此至于将死而后得免于毁伤也小子门人也语毕而又呼之以致反复丁宁之意其警之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曽子以为全归则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曽子临终而启手足为是故也非有得于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辱其亲乎○或问以易箦为死生无变于己者奈何曰昔晁詹事尝问此义于程子程子曰礼也晁曰今人蔽于老佛之说则不谓之礼而谓之达矣程子然之不知或人之说礼为重乎是未可知也○集义程子曰颜子没后得圣人之道者曽子也观其启手足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曽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貎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说见敬篇或问此章之说曰胡氏所考曾子之事则善胡氏曰曽子之疾见于此者二而见于檀弓者一愚尝考其事之先后切意此章最先前章次之而易箦之事最在其后乃垂绝时语也当是时也气息奄奄仅在而声为律身为度心即理理即心其视死生犹昼夜然夫岂异教坐亡幻语不诚不敬者所可仿佛学者诚能尽心于此则可以不惑于彼也○按程子曰曾子易箦之意心是理理是心声为律身为度也胡氏盖本诸此○愚谓曾子之启手足也盖以为知免矣而易箦一节犹在其后使其终于大夫之箦犹为未正也全归之难如此学者其可不战兢以自省欤
  记檀弓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呼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徳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程子曰曾子传圣人学其徳后来不可测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正而毙且休理会文字只㸔他气象极好彼他所见处大后人虽有好言语只被气象卑终不类道○又曰曾子疾病只要以正不虑死与武王杀一不辜行一不义得天下不为同心○又曰曾子易箦之际其气之微可知只为他志已定故虽死生许大事亦动他不得
  孟子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
  朱子曰有若似圣人盖其言行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游谓有若之言似夫子之类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礼也江汉水多言濯之洁也秋日燥烈言暴之干也皓皓洁白貎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辉洁白非有若所能仿佛也○以上皆纪曾子言行○末章形容圣人之语非知徳之至者其能及是
  语子曰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朱子曰鲁钝也程子曰参也竟以鲁得之又曰曽子之学诚笃而已圣门学者聪明才辨不为不多而卒传其道乃质鲁之人尔故学以诚实为贵也尹氏曰曽子之才鲁故其学也确所以能深造乎道也○杨氏曰曽子在孔门当时以为鲁学道宜难于他人然子思之中庸圣学所赖以传者也考其渊源乃自曽子由此观之聪明才智未必不害道而刚毅木讷信乎于仁为近矣○南轩曰曾子之鲁其为学笃实故卒能深造于道○此章乃圣人目曾子之辞然必在曰唯之前无疑也
  孝经仲尼闲居曾子侍坐子曰参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女知之乎曽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此章见曽子之学由孝而入孔子以此授之亦传道之一端也礼记所举曽子论孝数条与孟子称曾子之孝皆已见五典篇不重出然学曾子者必自孝始可也○又大学正经朱子以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传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述之其序所以为大学之书盖孔子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三千之徒莫不闻其说而曾氏之传独得其宗云
  程子曰颜子默识曽子笃信得圣人之道者二人也朱子曰曾子之为人敦厚质实而其学专以躬行为主故其真积力久而得以闻乎一贯之妙然其所以自守而终身者则固未尝离乎孝敬信让之规而其制行立身又专以轻富贵守贫贱不求人知为大
  朱子曾子序曰昔孔子没门人惟曾氏为得其传其后孔子之孙子思乐正子春公明仪之徒皆从之学而子思又得其传以授孟轲故其言杂见论语孟氏书及他传语者为多然皆散出不成一家之言而世传曾子书者乃独取大戴礼之十篇以充之其言语气象视论孟檀弓篇所载相去远甚予友刘子澄盖病其然因辑此书以传学者而其精粗纯驳之际尤致意焉熹尝考之窃以谓云云是以从之游者所闻虽或甚浅亦不失为谨厚修洁之人所记虽或甚踈亦必有以切于日用躬行之实盖虽或附而益之要亦必为如是之言然后得以自托于其间也然则是七篇者等而别之虽有内外杂篇之殊而其大致皆为有益于学者非他书所及也诚能志其大而必谨其小历其浅而徐望其深则庶乎其无躐等之病而有日新之功矣○按其书有曰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行其所知则光大高明光大不在乎他加之意而已即仲舒所引也其他多名言学者自当详味又按礼记曾子问一篇虽所问皆礼文之变然古之学者未有不以博文为先而三千三百皆道体之所形文多不载于此要当颛考云
  孔门唯一颜子天资至纯粹到曾子便过于刚与孟子相似
  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刚劲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又曰曾子语言盛水不漏
  问颜曾以下皆致曲否曰颜子体段巳当曾子则是致曲一一推之至答一贯之问则浑合矣
  因论中庸致曲及此○以上后贤论述之辞○此章专叙曾子传授








  西山读书记卷二十八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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