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年纪卷一
高祖
作者:王益之 南宋
卷二

高祖,刘氏,讳邦,字季,沛丰邑中阳里人也。亡避吏,与樊哙俱隐于芒、砀山泽间。此语见《哙传》。吕后常知其处,云︰“季所在,上常有赤色云气。”占气者曰︰“东南有天子气。”秦始皇帝乃东游以厌之。《史记》、《汉书‧高祖纪》、荀《纪》。 《考异》曰︰《史记‧本纪》载︰“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恐非事实。班氏削去“即自疑”三字,而荀悦《汉纪》独书曰“高祖亡避吏于山泽中”,盖得之矣。东游事纪于其后,亦是。今从之。 按︰秦二世元年至三年,楚汉起兵始末,原本未载,似属脱漏。

元年冬十月,沛公先诸侯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遂西入咸阳。《高纪》。

先是,秦昭王时,荀卿入秦。昭王从之问儒术,荀卿以孔子之语及诸国事、七十二子之言,凡百馀篇与之,由此秦悉有焉。始皇之世,李斯焚书,而《孔子家语》与诸子同列,故不见灭。沛公克秦,悉敛得之,皆载于尺二寸简,多有古文字。《家语序》。 按︰《高纪》,沛公入咸阳,萧何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得《孔子家语》,疑因此附入。今本不书萧何事,似属脱落。

沛公入秦宫室,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曰:“今臣从入秦宫,所观宫室帷帐珠玉重宝钟鼓之饰,奇物不可胜数。入其后宫,美人妇女以千数。此皆秦所以亡天下也。愿沛公急还霸上,无留宫中。”《史记‧张良传》徐广注。沛公不听。张良曰:“愿沛公听哙言。”沛公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此语见《纪》。还军霸上。《张良世家》。

项羽将诸侯兵四十馀万,行略地,西至河南。《史记‧月表》。阳武陈平往归之。平少时家贫,好读书,治黄帝、老子之术。里中社,平为宰,分肉甚均。里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往事魏王咎为太仆。说魏王不听,人或谗之,平亡去。至是归羽。《陈平传》。

十二月,项羽至关,有兵守关,不得入。闻沛公已定咸阳,大怒。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楚左尹项伯者,羽季父也,素善张良。乃夜驰之沛公军,具告以事,欲呼良与俱去。良乃入告沛公。沛公大惊,曰:“君安与项伯有故?”良曰:“秦时与臣游,项伯杀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沛公曰︰“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良出,与项伯同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按︰原本于“为击破沛公军”句,即接沛公语“所以遣将守关者”云云,文义不相属,疑有脱文。今据《史记》补入。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沛公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告项羽。《考异》曰︰《史记‧羽纪》作“报项王”,以下皆尔。按,是时羽未称王也。当是史臣追书,非事实。《通鉴》悉称“项羽”,或曰“将军”,今从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羽许诺。

沛公旦日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然不自意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羽因留沛公与饮。范增数目羽,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羽默然不应。按︰此下《史记》尚有范增出召项庄入为寿之文,此本不录,疑有脱漏。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按︰《史记》尚有张良出召樊哙一节,此本不载,而但言沛公招樊哙出,于文义未明,疑有脱漏。于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将军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亚夫足下。”《考异》曰︰《史记‧羽纪》作“大将军足下”,《通鉴》易以“亚夫”。今从之。亚夫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吾属今为之虏矣!”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羽纪》。及秦诸公子宗族。《史记‧秦纪》。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考异》曰︰《史记‧秦纪》云︰“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1]与《羽纪》不同,当考。或说音税。项羽曰:“关中阻山带河,四塞之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羽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羽闻之,烹说者。《羽纪》。 《考异》曰︰《楚汉春秋》、扬雄《法言》以为蔡生,班《史》、《通鉴》以为韩生,未知孰是。唯《史记》以为“说者”,今从《史记》。

成安君陈馀客多说项羽曰:“陈馀、张耳一体有功于赵。”羽以馀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县以封之。《史记‧列传》。 《考异》曰︰按,《通鉴》载曰︰“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亦不封。客多说项王曰︰‘张耳、陈馀一体有功于赵,今耳为王,馀不可不封’”云云,与二史少异,今从《史记‧列传》。 按︰《史记》此上有“项王立诸侯王”数语,盖原本误脱。

南粤尉赵佗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南粤王传》。

项王出之国,使人趣义帝行。其群臣稍稍背叛之。叔孙通留事项王。项王阴令九江王、衡山王、临江王杀义帝。《羽纪》、《通传》、《布传》。

时彭越在钜野,众万馀人,无所属。荣与越将军印,令反梁地。《羽纪》、《彭越传》。 按︰《史记》,时田荣杀田巿自立为齐王,此本不载,而但言“荣与越将军印”,首尾不具,疑有脱漏。

汉王至南郑,按︰《史记》,时诸侯罢戏下,各归国,故汉王还至南郑。此本不载,疑有脱文。诸将及士卒多道亡归,士卒皆歌思东归。故韩王孽孙信说汉王曰︰“项王王诸将近地,而王独远居,是迁也。军吏士卒皆山东之人也,日夜跂而望归,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宁,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乡,争权天下。”《史记‧高纪》。 《考异》曰︰《汉书‧帝纪》以为淮阴之言。按︰其辞与《韩王信传》所载韩王信说汉王语合。兼《史记‧帝纪》亦不载登坛拜将事,徐广以为韩王信,是也,今从之。 按︰《楚汉春秋》,韩王本名信都,刘氏《史通》及小颜《功臣表》俱引之。“信”通作“申”,与韩信之“信”有别。司马迁削去“都”字,班掾因误读去声,混作淮阴侯名而附入拜将一节,《考异》所辨甚当。

初,淮阴人韩信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寄食漂母。后数与萧何语,按︰《史记》,韩信初从项梁,数以策干羽,不用,乃归汉。此本但言数与萧何语而不及其归汉本末,疑有脱漏。何奇之,数言“王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信也,一军皆惊。

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信谢,因问王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项王。项王喑𫫇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匹夫之勇也。见人恭谨,言语姁姁,至人有功当封爵,忍不能予,此妇人之仁也。虽霸天下,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所过残灭,百姓不附。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及项王坑秦卒,唯独邯、欣、翳脱。秦父兄怨之,痛于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入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于诸侯之约,又当王关中。王失职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晩,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信传》。

汉王留萧何收巴蜀租,填抚谕告,使给军食。《何世家》。

八月,《史记‧高纪》、《月表》。汉王引兵,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考异》曰︰《汉书‧本纪》作“五月”。按,四月诸侯方各罢兵就国,不应五月便出。《史记‧高祖纪》、《月表》皆作“八月”为是。今从《史记》。

臧荼之国,因逐韩广之辽东。广弗听,荼击杀广无终,并王其地。《项羽纪》、《月表》。 《考异》曰︰《史记‧项羽纪》载于四月,今从《月表》及《汉‧本纪》载于八月。

汉王许立韩王孽孙信为韩王,先拜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信传》。

项羽闻汉王已并关中,且东,齐、赵叛之,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令萧公角等击彭越,彭越败萧公角等。张良为汉徇韩,乃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羽曰︰“齐欲与赵并灭楚。”楚以故无西意,而北击齐。征兵九江王布,布称疾不往,使将将数千人行,项王由此怨布。《羽纪》。

王陵始为县豪,汉王微时,兄事陵。汉王起沛,陵亦聚党数千人居南阳,不肯从。至是始以兵属汉。项羽取陵母置军中,陵使至,则东乡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愿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终得天下。《考异》曰︰“终得天下”四字,考《史记》、《汉书》、荀《纪》皆无之,今以《通鉴》增入。毋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剑而死。项王怒,烹陵母。《陵世家》。

二年冬十月,九江王布使将击义帝,追杀之郴县。《史记‧布传》。

陈馀悉三县兵,与齐兵共袭常山王张耳。耳败走,念诸侯无可归者,曰︰“汉王与我有旧故,而项王又彊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汉入秦,可谓能义矣。两语仍荀《纪》。楚虽彊,后必属汉。”耳乃走汉。汉方围章邯废邱,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馀已败耳,皆复收赵地,迎赵王歇于代。赵王德馀,立以为代王。馀为赵王弱,国初定,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张耳陈馀传》。

十一月,汉王乃立信为韩王,常将韩兵从。《本纪》、《韩王信传》。

汉王还归,都栎阳。使诸将略地,拔陇西,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缮治河上塞。《晁错传》,秦北攻胡,筑河上塞。故秦苑囿园池,令民得田之。《本纪》。

二月,萧何守关中。荀《纪》。 《考异》曰︰按,《何世家》云︰“汉王与诸侯击楚,萧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法令约束,立宗庙社禝宫室县邑。”《通鉴》尽载于八月,正以四月败于彭城,道逢孝惠载之,六月立为太子。太子以六月立,不应萧何侍太子,守关中,却在立太子之前也。然以史考之,汉王败于彭城,回,至荥阳,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使何不守关中,不应可调其老弱也。然汉王将东击楚,又不应关中无人居守。《史记》云“汉王与诸侯击楚,萧何守关中”,此正彭城之役。故荀《纪》载于二月,得之矣。子长所记,盖总记一岁之事。今“守关中”则从荀《纪》,自“侍太子”以下则载于立太子之后,庶不抵牾。 按,荀悦《汉纪》萧何守关中在春正月。

三月,汉王南渡平阴津,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哀临力禁反。三日。发使告诸侯,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汉纪》。

夏四月,项王虽闻汉东,既已连齐兵,遂破之,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部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考异》曰︰五诸侯,颜注以为常山、河南、韩、魏、殷也。按,常山王张耳兵败,奉头鼠窜以归汉,安得有兵?是时陈馀遣兵助汉,兼赵为五耳。《韩信传》云︰“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合齐、赵共击楚。”然楚方击齐于城阳,齐安得从汉入彭城?意“齐”字后人妄加耳。又,《汉书》作“劫五诸侯兵”,今从《史记》作“部”字。 按,韩王当是韩信。师古注以为郑昌,误。

叔孙通从儒生弟子百馀人降汉。通儒服,汉王憎之,迺变其服,短衣楚制。《叔孙通传》。

时薛人丁固《楚汉春秋》云︰“丁公名固。”为楚将,逐窘汉王,短兵接。汉王急,顾丁固曰︰“两贤岂相厄哉!”于是丁固引兵而还,汉王遂解去。《季布传》。

项羽释齐而归,击汉于彭城。以故田横复得收齐城邑,立田荣子广为齐王,而横相之,专国政,政无巨细,皆断于横。《田儋传》。 按,《史记》,时楚与汉战于彭城,大破汉军。汉王间行收军,五月,至荥阳,兵复振。此本俱失载,疑有脱漏。

五月,汉王以曹参为假左丞相,入屯兵关中。《参传》。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国,即绝河津,反为于伪反。楚。《高帝纪》。

六月,汉王还栎阳。壬午,立太子,赦罪人,令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高纪》。 按,前二月萧何守关中节,《考异》云︰自“侍太子”以下载于立太子之后,则此上当有萧何侍太子治栎阳事。今本不载,似属脱落。

雍州定,置中地、北地、陇西郡。《高纪》、《通鉴》。 《考异》曰︰《汉书‧本纪》云︰“雍州定,八十馀县,置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按,塞王欣、翟王翳降,置河上、渭南、上郡,已见于欣、翳初降时,不当重出。今从《通鉴》。

汉王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汉王曰︰“吾闻天有五帝,而四,何也?”莫知其说。于是汉王曰︰“吾知之矣,迺待我而具五也。”迺立黑帝祠,名曰北畤。有司进祠,上不亲往。悉召故秦祠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因令县为公社。下令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郊祀志》。

匈奴冒顿既灭东胡,归,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复收秦蒙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遂侵燕、代。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中国罢音疲。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馀万。《匈奴传》。

是岁,以卢绾为太尉。《史记‧大事记》。

三年冬,汉王与羽相距京、索间,数使使劳来到反。苦丞相何。鲍生谓何曰:“今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王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悦。《何传》。

楚龙且击破九江王布军。布欲引兵走汉,恐楚杀之,故间行与随何俱归汉。《布传》。

夏四月,项王围汉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项王欲听之,历阳侯范增曰︰“汉易与耳。今释弗取,后必悔之。”项王乃急围荥阳。汉王患之,《项羽纪》。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礼,士之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顿读曰钝。读曰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诚各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麾即定矣。”《平世家》。

五月,汉王出荥阳,至成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音奏。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未晩也。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于元反。式涉反。间,《汉书‧高纪》得九江王布。《史记‧项羽纪》、《汉书‧韩信传》。 《考异》曰︰此语本之《史记‧项羽纪》,而《汉书‧纪》书布以十二月归汉,汉王分之兵,与俱收兵至成皋。按,布以十一月起兵攻楚,楚遣龙且击布。数月,且破布军。是布留九江数月,岂得次月即至汉耶?兼收兵北至成皋,亦在宛、叶后事。《羽纪》书曰︰“汉王之出荥阳,南走宛、叶,得九江王布,行收兵,复入保成皋。”此得其实。入保成皋,即以后羽引而东,使终公守成皋,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是也。《汉书‧韩信传》云︰“楚方急围汉王荥阳,汉王出,南之宛、叶,得九江王布,入成皋。楚复急围之。”与《史记》合。独《纪》以布至汉为十二月,故并移屯成皋于前耳。盖汉王自彭城既败之后,与羽相距于荥阳,《纪》书“二年秋八月,汉王如荥阳。三年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阳,汉王请和。”使汉王在成皋,羽当围成皋可也。汉王后用纪信计,始自荥阳遁至成皋入关耳。按《史记‧纪》,是时亦无屯成皋事,当是《汉书‧纪》误。今从《史记‧羽纪》,书布归汉于宛、叶间。

西楚夺衡山王吴芮地,复以为番君。《高纪》。

八月,汉王数困荥阳、成皋,计欲捐成皋以东,屯巩、雒,以距楚。郦食其曰︰“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庾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太行之道,距飞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王从之,乃谋取敖仓。郦食其又说汉王曰︰“方今燕、赵已定,惟齐未下。《考异》曰︰《史记》、《汉书》以取敖仓、说齐合为一事,唯《通鉴》取刘向《新序》分为二事,今从之。今田广据千里之齐,田解将二十万之众,《考异》曰︰《汉传》作“田间”。刘贡父谓︰此时何缘更有田间?按,《田儋传》乃是田解,今从《儋传》。军于历城。诸田宗彊,负海岱,阻河济,南近楚。齐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王曰︰“善。”乃使食其说齐王广及相国横。《郦食其传》。

四年冬十月,韩信袭破齐历下军,《田儋传》。灌婴虏华毋伤,《婴传》。因入临菑。王广、相横以郦食其卖己而烹之。广东走高密,横走博,守相田光走城阳,将军田既军于胶东,《田儋传》。使使于楚请救。《韩信传》。

项王闻韩信破齐,且欲击楚,使龙且、周兰将兵救齐。《汉纪》。

项王击陈留、外黄,不下。数日,降,悉令男子年十五以上诣城东,欲坑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往说项王曰︰“彭越彊其两反。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坑之,百姓岂有归心哉!从此以东,梁地十馀城皆恐,莫肯下矣。”羽然其言,乃赦外黄当坑者。而东至睢阳,闻之皆争下。《羽传》。

彭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越将其兵北走谷城。《彭越传》。

汉以中尉周昌为御史大夫。昌,苛从弟也。荀《纪》。 《考异》曰︰不知所拜月日,今从荀悦《汉纪》,载于高帝驰入成皋之次。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馀城,《越传》。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高纪》。

韩信使人言汉王曰︰“齐夸诈多变,反复之国,南边楚,不为假王以填之,其势不定。今权轻不足以安之,臣请自立为假王。”当是时,《信传》。汉方困于荥阳。《蒯通传》。 《考异》曰︰《韩信传》云︰“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荥阳。”按,是时汉王与项羽相距于荥阳广武间,羽初未尝围汉也。《通鉴》削去两语。《蒯通传》云︰“韩信自立为假王。汉方困于荥阳,遣张良即立信为齐王,以安固之。”是也。今从《通传》云“汉方困于荥阳”。

春二月,韩信已王齐,使灌婴别将击楚将于鲁北,破之。转南,破薛郡长。攻博阳,前至下相以东。度淮,尽降其城邑,至广陵。项王使项声、薛公、郯公复定淮北。婴度淮击破项声、郯公下邳,斩薛公,下下邳、寿春。击破楚骑于平阳,遂降彭城,虏楚柱国项佗。降留、薛、沛、酂、萧、相。攻苦、谯,与汉王会颐乡。《灌婴传》。

秋七月,立英布为淮南王,《本纪》。与击楚。布使人之九江,得数县。《布传》。

八月,初为算赋。《汉仪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

北貉、莫客反。燕人来致枭骑助汉。《本纪》。

九月,归太公、吕后,按,汉遣陆贾说羽请太公,羽弗听。汉复使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归太公、吕后。此本首尾不具,疑有脱漏。军皆称万岁。汉王欲封侯公,曰︰“此天下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曰平国君。此事据《楚汉春秋》。

五年冬十一月,淮南王布与刘贾入九江,诱楚大司马周殷。殷畔楚,遂举九江兵,并行屠城父,随彭越皆会垓下。《高纪》、《布传》。“彭越”二字据《羽纪》。

十二月,汉王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王决胜垓下。齐王信将三十万自当之,孔将军居左,《史记正义》曰︰“蓼侯孔熙也。”费将军居右,《史记正义》曰︰“费侯陈贺也。”汉王在后,绛侯、柴将军在汉王后。项王之卒可十万。韩信先合,不利,却。孔将军、费将军纵,楚兵不利。韩信复乘之,大败垓下。《史记‧高纪》。项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姓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忼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此据《楚汉春秋》。于是项王乃上马,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御史大夫将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馀人耳,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音蚁。船待,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乃自刎而死。《羽纪》。

项籍已死,灌婴乃渡江,破吴郡长吴下,得吴守,遂定吴、豫章、会稽郡。还定淮北。《婴传》。汉遣刘贾将九江兵,与太尉卢绾及靳歙别定江陵,击虏临江王共尉,送致雒阳杀之,以临江为南郡。见《汉纪》、《刘贾》、《靳歙列传》。周勃东定楚地泗水、东海郡。《勃传》。陈人郑君尝事项籍,籍死属汉。汉王令诸故项籍臣名籍,郑君独不奉诏。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郑当时传》。

春正月,诸侯上疏曰︰“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耳、燕王臧荼昧死再拜言张晏曰︰“秦以为人臣上书当言昧犯死罪而言,汉遂遵之。”大王陛下︰‘先是秦为亡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号比儗,无上下之分。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汉王曰︰“寡人闻帝者贤者有也,虚言无实之名,非所取也。今诸侯王皆推高寡人,将何以处之哉?”诸侯王皆曰︰“大王起于细微,灭乱秦,威动海内。又以辟读曰僻。陋之地,自汉中行威德,诛不义,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也。大王德施四海,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实宜,愿大王以幸天下。”汉王曰︰“诸侯王幸以为便于天下之民,则可矣。”于是诸侯王及太尉长安侯臣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嗣君叔孙通谨择良日二月甲午,上尊号。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蔡邕曰︰“上古天子称皇,其次称帝,其次称王。秦自以德兼三皇五帝,故并以为号,汉因而不改。”

班固曰︰“昔《诗》《书》述虞夏之际,舜禹受䄠,古禅字,上扇反。积德累功,洽于百姓,摄位行政,考之于天,经数十年,然后在位。殷周之王,乃繇读与由同。卨稷,修仁行义,历十馀世,至于汤武,然后放杀。秦起襄公,章文、缪、献、孝、昭、庄,稍蚕食六国,百有馀载,至始皇,迺并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其囏古艰字。难也。秦既称帝,患周之败,以为起于处士横议,诸侯力争,四夷交侵,以弱见夺。于是削去五等,堕城销刃,箝语烧书,内锄雄俊,外攘胡粤,用壹威权,为万世安。然十馀年间,猛敌横发乎不虞,适读曰谪。戍彊于五伯,读曰霸。阎闾偪于戎狄,向音响。应㿊音惨。于谤议,奋臂威于甲兵,乡读曰向。秦之禁,适所以资豪杰而速自毙也。是以汉亡尺土之阶,繇一剑之任,五载而成帝业,书传所记,未尝有焉。何则?古世相革,皆承圣王之烈,今汉独收孤秦之弊,镌金石者难为功,摧枯朽者易为力,其势然也。”

更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考异》曰︰《汉书‧本纪》作“尊王后为皇后,太子曰皇太子”,《通鉴》易为“更”字,今从《通鉴》。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本纪》注︰《汉官仪》云︰“高帝母起兵时死小黄北,后作陵庙于小黄。”《陈留风俗传》云︰“沛公起兵野战,丧皇妣于黄。得天下,乃使使者梓宫招魂,谥曰昭灵夫人。因作园陵、寝殿、司马门、钟簴。”诸侯剖符受封,《韩王信》、《英布》、《栾布传》。天下大定。帝西都雒阳,诸侯皆臣属。《史记》。

夏五月,兵皆罢归家。《汉纪》。诏曰︰“诸侯子在关中者,复方目反。之十二岁,其归者半之。民前或相聚保山泽,不书名数。今天下已定,令各归其县,复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训辨告,勿笞辱。民以饥饿自卖为人奴婢者,皆免为庶人。军吏卒会赦,其亡罪而亡爵及不满大夫者,皆赐爵为大夫。故大夫以上赐爵各一级,其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瓒曰︰“秦制,列侯乃得食邑。今七大夫以上皆食邑,所以宠之也。”非七大夫以下,皆复其身及户,勿事。”《本纪》。又曰︰“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诸侯子及从军归者,甚多高爵,吾数诏吏先与田宅,及所当求于吏者,亟居力反。与。爵至人君,[2]上所尊礼,久立吏前,曾不为决,甚亡谓也。异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与亢礼。今吾于爵非轻也,吏独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劳行田宅,今小吏未尝从军者多满,而有功者顾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长吏教训甚不善。其令诸吏善遇高爵,称吾意。且廉问,有不如吾诏者,以重论之。”《本纪》。

上折随何之功,谓何为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哉?”随何跪曰︰“方陛下之败于彭城也,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九江乎?”《考异》曰︰《汉书‧黥布传》载随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按,高祖自彭城既败,过虞地,始遣随何说九江王。此云“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非是。今微为删润。上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九江,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贤于步卒五万人、骑五千也。然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图子之功。”迺以随何为护军中尉。《英布传》。

田横惧诛,而与其徒属五百馀人入海,居岛中。帝闻之,乃使使赦横罪而召之。田横迺与其客二人乘传诣雒阳,未至三十里,至尸乡厩置,横谢使者曰︰“人臣见天子,当洗沐。”止留。谓其客曰︰“陛下所以欲见我者,不过欲一见吾面貌耳。陛下在洛阳,今斩吾头,驰三十里间,形容尚未能败,犹可观也。”遂自刭。《田儋传》。

班固赞曰︰“周室既坏,至春秋末,诸侯耗尽,而炎黄唐虞之苗裔尚犹颇有存者。秦灭六国,而上古遗烈扫地尽矣。楚汉之际,豪杰相王,唯魏豹、韩信、田儋兄弟为旧国之后,然皆及身而绝。横之志节,宾客慕义,犹不能自立,岂非天虖!”

秋七月,赵景王张耳薨,子敖嗣,尚帝长女鲁元公主为后。《耳传》。长沙文王吴芮薨,子臣嗣。初,文王芮,帝贤之,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芮传》。

班固赞曰:“昔高祖定天下,功臣异姓而王者八国。皆徼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咸得裂土,南面称孤。见疑彊大,怀不自安,事穷势迫,或谋叛逆,终于灭亡。张耳以智全,至子亦失国。唯吴芮之起,不失正道,故能传号五世,以无嗣绝,有以矣夫!”

九月,虏燕王臧荼。时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卢绾,为群臣觖音决。望,乃下诏诏诸将相列侯择群臣有功者,立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绾,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壬子,乃立绾为燕王,《绾传》。罢太尉官。《史记‧大事记》。绾与上同里,生又同日。帝东击项籍,以太尉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绾传》。故特王之。《通鉴》。

使樊哙将兵平代地。《本纪》。 《考异》曰︰此语见《本纪》,《通鉴》削之。温公谓“是时代地无反者”,故去之不疑。按,燕王臧荼之反,攻下代地,高帝自将攻之。既虏臧荼,遂立卢绾为燕王。代地馀寇,帝不自往,故命樊哙将兵平之耳。《纪》称哙“以丞相将兵”。考《传》,哙平韩王信方迁丞相,此未得为丞相也。今删去三字。

利几反,上自击破之。利几者,项羽将。羽败,利几为陈令,降,上侯之颍川。上至雒阳,举通侯籍召之,而利几恐,反。《本纪》。

后九月,徙诸侯子关中。《本纪》。

六年冬十月,令天下县邑城。《本纪》。

十二月,诏曰︰“天下既安,豪杰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尽图其功。身居军九年,或未习法令,或以其故犯法,大者死刑,吾甚怜之。其赦天下。”《汉书‧纪》遂会诸侯于陈。《平世家》。 按,《史记》,人有告楚王韩信反,上用陈平计,伪游云梦,执之,遂会诸侯于陈。还至洛阳,赦信为淮阴侯。此本但纪会陈事,疑有脱漏。淮南王布、梁王越来朝。《布》、《越传》。 《考异》曰︰是时诸侯来朝者止二人,馀无所考,岂以其远耶?

春正月丙戌,封吕后兄泽为周吕侯,释之建成侯。《史记‧功臣表》。

班固曰:“汉兴,外戚与定天下,侯者二人。是后薄昭、窦婴、上官、卫、霍之侯,以功受爵。其馀,后父据《春秋》褒纪之义,帝舅缘《大雅》申伯之意,寖广博矣。”

分楚地为二国。诏曰︰“齐,古之建国也,今为郡县,其复以为诸侯。将军刘贾数有大功,及择子弟可以为王者,王齐、荆地。”丙午,韩王信等奏请以故东阳郡、鄣郡、吴郡五十三县立从父兄贾为荆王,《汉纪》。都吴;《史记‧年表》。以砀郡、薛郡、郯郡三十六县立少弟文信君交为楚王,《汉纪》。都彭城。《史记‧年表》。交好书,多材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交王楚,乃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元王传》。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次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微时外妇子肥为齐王,《汉纪》。都临淄,《史记‧年表》。诸民能齐言者皆与齐。《高纪》。

太史公曰︰“悼惠之王齐,最为大国。以海内初定,子弟少,激秦孤立亡藩辅,故大封同姓,以填天下。时诸侯得自除御史大夫、群卿以下,如汉朝,汉独为置丞相。自吴楚诛后,稍夺诸侯权。左官附益之法设,其后诸侯唯得衣食租税,贫者或乘牛车。”

以曹参为齐相国。参之相齐,齐七十城。天下初定,王富于春秋,参尽召长老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如齐,故俗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参世家》、《列传》。

封张良为留侯,萧何酂侯,郦商曲周侯,周勃绛侯,樊哙舞阳侯,灌婴颍阴侯,周昌汾阴侯,武虎梁邹侯,董渫成侯,孔藂蓼侯,陈贺费侯,陈豨阳夏侯。丁未,封周灶为隆虑侯。戊申,封丁复为阳都侯。《功臣表》。壬子,封吕青新阳侯。戊午,封郭蒙为东武侯。《功臣表》。

时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馀不决。上以萧何功最盛,先封食邑八千户。功臣皆曰︰“臣等被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居臣等上,何也?”上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上曰︰“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从我,多者两三人,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后皆莫敢言。《何世家》。

张良亦无战斗功。帝使自择齐三万户,良曰︰“臣始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良世家》。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考异》曰︰此据《张良传》,而《高纪》作“三十馀人”。按,《年表》止二十八人,今从《良传》。三月戊子,上置酒,封雍齿为什邡侯,二千五百户。《考异》曰︰《汉书‧表》作“正月戊午”,《史记‧表》作“三月戊子”,二书不同。按,《长历》,是年正月丙戌朔,是月无戊午,当是《汉书》误。今从《史记》。又,川本《汉书‧本表》亦作“三月戊子”。 按,今本《汉书‧表》无作“正月戊午”者。丙申,封陈武棘蒲侯。庚子,封朱轸都昌侯,严不职武彊侯,傅胡害贳式制反。齐侯,摇毋馀海阳侯,宣虎南安侯,蔡寅肥如侯,虫达曲成侯,陈涓河阳侯。夏四月癸未,封阎泽赤敬市侯。《功臣表》。

上归栎阳。《本纪》。张良素多病,从上入关,即道引不食谷,杜门不出。《考异》曰︰《通鉴》载于五年。按,《汉书‧张良传》六年封功臣时,始封留侯,岂得谓之杜门不出耶?今移于此。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彊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耳。”《良世家》。

上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亡二日,土无二王。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后上朝,太公拥篲,迎门郤行。上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上心善家令言,赐黄金五百斤。五月丙午,诏曰︰“人之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亲被坚执锐,自帅士卒犯危难,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也。诸王、彻侯、将军、群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本纪》。

六月丁亥,封戎赐柳邱侯,周止魏其侯,缯贺祁侯,工师喜平侯,奚涓鲁侯,尹恢城父侯,张越任侯,襄棘邱侯。秋七月庚寅,封郭亭河陵侯,单究昌武侯。戊戌,封丙猜高宛侯,丁义宣曲侯,华毋害终陵侯。八月丙辰,封刘到东茅侯,唐厉斥邱侯。甲子,封戴野台侯,王陵安国侯,丁礼乐成侯,审食其辟阳侯,周緤信武侯。《功臣表》。

王陵从汉定天下,以善雍齿,雍齿,帝之仇,而陵本无意从帝,以故晩封。《陈丞相世家》。

列侯毕已受封,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申以丹书之信,《本纪》曰︰“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重以白马之盟。王陵曰︰“高帝刑白马而盟,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又作十八侯之位次︰《功臣表序》。酂侯萧何第一,平阳侯曹参第二,第三阙。 《考异》曰︰《侯表》以张敖为第三。按,是时敖正为赵王,未为宣平侯也。意必高后时曲升之,非高祖之旧也。今既无考,姑阙之。绛侯周勃第四,舞阳侯樊哙第五,曲周侯郦商第六,鲁侯奚涓第七,汝阴侯夏侯婴第八,颍阴侯灌婴第九,阳陵侯傅宽第十,信武侯靳歙第十一,安国侯王陵第十二,棘蒲侯陈武第十三,清河侯王吸第十四,广平侯薛欧第十五,汾阴侯周昌第十六,阳都侯丁复第十七,曲成侯虫达第十八。《功臣表》。

丁丑,封代相阳武张苍为北平侯,《功臣表》。迁张苍为计相,一月更以列侯,为主计四岁。是时萧何为相,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御史,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又善用算律历,故令苍以列侯居相府,领主郡国上计者。《苍列传》。立大市于长安。《史记‧大事记》。

是岁,鲁侯奚涓死,亡子,封其母底为重平侯,封耏音而。之亦反。芒侯,陈夫乞高胡侯,爰类厌次侯。《功臣表》。

诏御史令丰治枌榆社,常以时,春以羊彘祀之。令祝立蚩尤之祠于长安,长安置祠祀官、女巫。[3]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属,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累力追反。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各有时日。《郊祀志》。

校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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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诸侯共分之 《四库》本“分”作“封”,据《史记‧秦始皇本纪》改。
  2. 爵至人君 《汉书‧高帝纪》“至”作“或”,与《年纪》不同。《金华丛书》本作“或”。按,“至”字亦通,故不改。
  3. 长安置祠祀官女巫 《四库》本“官”作“宫”,据《汉书‧郊祀志》及《金华丛书》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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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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