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言/卷六十
叙述二
编辑延陵季子
编辑余读春秋古文,太史公,左氏传记诸书。作延陵季子之事。非以夸多。心慕季子之贤。有国不立。弃室而耕。终其身不入。可谓至德之世。而宏览博物。知通万物。又知乐故知人。
吴泰伯十九世。至寿梦。寿梦四子。曰诸樊。曰馀祭。曰夷昧。曰季札。札贤。欲令三子相继立。以及札。寿梦死。长子诸樊摄行事当国。既除丧。让于札。札谢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矣。君义嗣。谁敢干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之义。吴人固立之。季子弃其室而耕。乃舍之。诸樊死。馀祭立。馀祭死。夷昧立。欲以次传国于季札。以称先君之意。季札终不受。封延陵。号曰季子。后吴克楚州来。封季子。故亦曰延州来季子。屈狐庸曰季子。守节者也。有国不立。馀祭立四年。吴使季札。骋于鲁。见叔孙穆子说之。谓之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子为鲁宗卿。任其大政。而不慎举。祸必及子。季札请观周乐。使工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歌郑。曰。其细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太公乎。国未可量也。歌豳。曰。美哉。荡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歌魏。曰。美矣哉。沨沨乎大而婉。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风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鄫以下。无讥焉。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也。歌大雅。曰。广哉。煕煕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诎。近而不偪。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音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招箾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焘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矣。观止矣。鲁用四代之乐。故曰观止矣。去鲁适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得免于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晏子遂辞邑与政。免于栾高之难。于郑。说子产。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之以礼。不然。将败矣。适卫。说蘧瑗,史狗,史䲡,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自卫如晋。将宿于戚。闻锺声曰。异哉。吾闻之。辩而不德。必加于僇。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君又。在殡而可乐乎。不宿而去。孙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亦可谓闻义能改者也。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说叔向。将行。勉之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于难。季子初使上国。过徐。徐君好季子之剑。季子心知之。为使上国不献也。还至徐。徐君已死。乃解其剑。悬之墓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与之。季子曰。不然。吾已心许之。岂以死而背之。季子适齐。于其返也。其长子死。葬于嬴博之间。孔子曰。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也。往而观其礼焉。其坎深不及于泉。其殓以时服。既葬而封。广轮掩坎。其高可隐也。既封。左袒。右还其封。且号者三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无不之也。无不之也。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于礼也。其合矣乎。春秋襄公二十五年。诸樊死。馀祭嗣。馀祭死。夷昧欲传于季札。札让而逃去。吴人立夷昧之子僚。公子光者。诸樊子也。以为父先立。不传于季札。光当立。阴纳贤士。谋袭僚。时楚平王死。吴人欲因其丧而伐楚。出师围楚之潜。使延州来季子。聘于晋。观诸侯之强弱。楚师绝吴兵之路。吴外困于楚国以内空。光曰。时不可失也。不求何获。使专诸。杀王僚而自立。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国家无倾。吾谁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复命哭墓。复位以待。善乎。复命哭墓。义也。复位以待。权也。太史公曰。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其清浊。又何其宏览博物也。会稽毗陵县。有季札冢。其人至今祀之。世传其冢前有石。书曰。呜呼。有吴延陵季子之墓。亦周篆。孔子之文云。
柳下惠
编辑柳下惠。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柳下。谥曰惠。慈仁孝恭。允德图义。约货去怨。孔子之素严事。于周老子。于鲁臧文仲,柳下惠。然后之不并世也。孔子称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孔子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齐侯伐鲁之北鄙。公使展喜犒师。齐侯未入境。展喜劳齐侯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使下臣犒执事。齐侯曰。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曰。室如悬磬。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先王之命也。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在盟府。太师职之。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协。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职也。及君即位。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岂其嗣世九年。而弃命废职。其若先王何。君必不然。恃此不恐。公已先使展喜。受命于展禽。展喜对之如此。齐师乃还。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子谓臧文仲。其窃位者欤。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知而不举。蔽贤也。故孔子以为不仁。孟子曰。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柳下惠。圣之和者也。
广博易良。与物无忤。和之至也。然和而不流。同而不污。其志洁。其行廉。所立卓尔。故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鲁人有不纳嫠妇之托者曰。吾闻男女不六十不同居。嫠妇曰。何不如柳下惠然。鲁人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闻之曰。善哉。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此者。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
蘧伯玉
编辑蘧瑗。卫之贤大夫也。字伯玉。卫献公戒孙文子,甯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从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孙文子如戚。孙蒯入公使饮之酒。使太师歌巧言。其曰。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不先必死。幷孥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知兪乎。遂行。从近关出。公使诸公子。与孙子盟。孙子皆杀之。公出奔齐。卫人立公孙剽。孙林父,甯殖相之。二十年。甯惠子卒。二十六年。卫献公求复。与甯喜谋曰。苟反。政由甯氏。祭则寡人。甯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甯喜攻孙氏。弑其君剽。孔子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而反任之。史鱼骤谏而不从。史鱼病将死。命其子曰。吾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是吾为臣不能正其君也。生不能正其君。死无以成礼。我死。置尸牖下。于我。其子从之。灵公吊焉。其子以其父言告公。公曰。是寡人之过也。于是命之殡于客位。退弥子瑕。进蘧伯玉而用之。孔子闻之曰。古之君子。死则已焉。未有如史鱼死而尸谏。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谓直乎。孔子去鲁。适卫。适陈。过匡。匡人以为阳虎而拘之。既解而还卫。主蘧伯玉。孔子将西见赵简子。至河而反于卫。又主蘧伯玉。既反鲁。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蘧伯玉行年五十。知四十九年之非。行年六十。六十而化。进德不已。老而不倦云。
公叔文子升于瑕丘。蘧伯玉从。文子曰。乐哉斯丘也。死则我欲葬焉。蘧伯玉曰。吾子乐之。则瑗请前。夺人之地。而徇己之乐。请前行不闻。君子以为善风善喩。
百里奚
编辑百里奚。故虞大夫也。晋荀殖请以屈产之乘。垂棘之璧。假途于虞以伐虢。公曰。吾宝也。曰若得于虞。虞犹外府也。虞公许之。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伐虢。灭下阳。又假途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随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翫也。一之已甚。其可再乎。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百里奚不谏。去虞。适宛。秦穆公闻其贤。以礼迎之以为相。百里奚相秦七年。东伐郑。三置晋君。一救荆祸。发教封内巴人。致贡施德。诸侯八戎来服。百里奚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此百里奚之贤也。
孟子曰。百里奚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缪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
孔门三子
编辑颜子
编辑颜回鲁人。字子渊。其父无繇。字路。孔子始教弟子于阙里。而受业者也。颜渊少孔子三十岁。二十九而发白。三十一而早死。孔子之门。以德行著闻。
子贡曰。能夙兴夜寐。讽诵崇礼。行不贰过。称言不苟。颜回之行也。
颜回问于孔子曰。何以为身也。子曰。恭敬忠信而已矣。恭则远患。敬则人爱之。忠则和于众。信则人任之。勤斯四者。可以政国。岂特一身者哉。孔子曰。自吾有回而门人益亲。王肃曰。颜渊胥附之友。使弟子日亲孔子。
颜渊,季路侍。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颜渊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悦。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日月至焉而已矣。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货殖焉。亿则屡中。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也。
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陈,蔡大夫谋曰。楚大国也。孔子用于楚。陈,蔡危矣。遂出兵距。孔子不得行。绝粮七日。从者病。莫能兴。弟子皆有愠心。孔子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颜渊曰。夫子道至大。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国者之丑也。夫子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叹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
颜回对鲁定公曰。鸟穷则啄。兽穷则攫。马穷则佚。人穷则诈。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能无危者也。
叔孙武叔见颜回曰。武叔多称人之过而已。评论之。颜回曰。吾闻诸孔子曰。言人之恶。非所以美已。言人之枉。非所以正已。故君子攻其恶。无攻人之恶。
颜渊谓子路曰。力猛于德。而得其死者鲜矣。
子路去鲁。谓颜渊曰。何以赠我。曰。吾闻之也。去国者。哭于墓而后行。反其国。不哭。展墓而入。谓子路曰。何以处我。曰。吾闻之也。过墓则式。过祠则下。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颜渊死。子曰。天丧予天丧予。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系辞传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易曰。不远复。无祗悔。中庸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孟子曰。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
曾子
编辑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参父点。字子晳。孔子曰。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参少孔子四十六岁。
孔子以为能通孝道而授之业。孔子曰。参也鲁。
君子曰。参以鲁得之。
孔子曰。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厚也。参。行夫四德者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曾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思不出其位。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曾子弊衣而耕于鲁。鲁君闻之而致邑焉。固辞不受曰。吾闻受人施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有赐。不我骄也。吾岂能勿畏乎。
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曾子养曾晳。必有酒肉。将撤。必请所与。问有馀。必曰有。曾晳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撤。不请所与。问有馀。曰无矣。将以复进也。孟子曰。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者也。
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不辱。其下能养。公明仪问于曾子曰。夫子可以为孝乎。是何言欤。是何言欤。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
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其亲。敢不敬乎。
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孝子之身终。终身也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其身也。是故。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
仲宪言于曾子曰。夏后氏用明器。示民无知也。殷人用祭器。示民有知也。周人兼用之。示民疑也。曾子曰。其不然乎。其不然乎。夫明器。鬼器也。祭器。人器也。夫古之人。胡为而死其亲乎。
曾子曰。晏子。可谓知礼也已。恭敬之有焉。
有若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遣车一乘。及墓而反。
国君七个遣车七乘。大夫五个遣车五乘。晏子焉知礼。
曾子曰。国无道。君子耻盈礼焉。国奢则示之以俭。国俭则示之以礼。
鲁哀公使人吊蒉尚。遇诸道。辟于路。画宫而受吊焉。曾子曰。蒉尚。不如杞梁之妻之知礼也。
齐庄公袭莒于兑。杞梁死焉。其妻迎其柩。而哭之哀。
曾子曰。丧有疾。食肉饮酒。必有草木之滋焉。以为姜桂之谓也。
子张死。曾子有母之丧。齐衰而往哭之。或曰。齐衰不以吊。曾子曰。我吊也欤。
曾子曰。始死之奠。其馀阁也欤。
小殓之奠。子游曰。于东方。曾子曰。于西方。殓斯席矣。小殓之奠。在西方。鲁礼之末失也。
曾子曰。尸未设饰。故帷堂。小殓而撤帷。
缪公之母卒。使人问于曾子曰。如之何。对曰。申也闻诸申之父。哭泣之哀。齐斩之服。𫗴粥之食。自天子达。布幕。卫也。縿幕。鲁也。
布幕。诸侯之礼也。縿幕。僭天子之礼也。縿。绡也。
曾子曰。小功不税。则是远兄弟。终无服也。而可乎。
小记曰。降而缌。小功者则税之。其馀则否。
曾子吊于负夏主人。既祖塡池。推柩而反之。降妇人而后行礼。从者曰。礼与。曾子曰。夫祖者。且也。且胡为其不可以反宿也。从者又问诸子游曰。礼与。子游曰。饭于牖下。殓于户内。大殓于阼。殡于客位。祖于庭。葬于墓。所以即远也。故丧事有进而无退。曾子闻之曰。多矣乎。予出祖者。宋襄公葬其夫人。醯醢百瓮。曾子曰。既曰明器矣而又实之。
夏礼。专用明器。实其半。虚其半。殷人专用祭器。亦实其半。虚其半。周人兼用二器。则实人器。虚鬼器。
曾子曰。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也。
子夏其子死。哭之。丧其明。曾子吊之曰。吾闻之。朋友丧明则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无罪也。曾子曰。商。汝何无罪也。吾与汝。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人。疑汝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人未有闻焉。尔罪二也。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三也。而曰尔何无罪欤。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有司存。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曾子寝疾。乐正子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吁。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殁。
仲尼弟子传。曾参作孝经。死于鲁。家语弟子行。曾参志存孝道。孔子因之。作孝经。大学孔氏之遗书。而曾子作十传。礼记。有曾子问丧祭吉凶之礼三十六。
子思子
编辑子思。鲁人。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鱼生伋。字子思。学于曾子。困于宋。子思作中庸。太史公曰。中庸。成于子思。周道衰。孔子殁。异端起。子思当战国之世。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戴氏礼记。多述子思之言。孟子亦推尊子思。
子思曰。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丧三年。以为极亡则不之忘矣。故君子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朝之患。故忌日不乐。
曾子谓子思曰。吾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者亡日。子思曰。先王之制礼也。过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执亲之丧也。水浆不入口者三日。杖而后起。
曾子曰。小功不为位也者。委巷之礼也。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
子思之母死。柳若谓子思曰。子圣人之后也。四方于子乎观礼。子盍慎诸。子思曰。吾何慎哉。吾闻之。有其礼。无其财。君子不行也。有其礼。有其财。无其时。君子不行也。吾何慎哉。
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曰。昔者。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曰然。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子思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伋则安能。为伋也妻者是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故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也。礼为出母齐衰。不杖期。为父后者无服。心丧而已。
鲁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而再拜稽首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以犬马畜伋。盖自是台无馈也。子思以为鼎肉使己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
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不能安子思。
缪公问于子思曰。为旧君。反服古欤。子思曰。古之君子。进人以礼。退人以礼。故有为旧君反服之礼也。今之君子。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毋为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礼之有。
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也。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孟子曰。子思之不悦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也。
缪公知尊子思。而不能用。
子思居于卫。缊袍无表。二旬九食。田子方使人遗狐白裘。子思不受曰。伋闻之。妄与不如弃沟壑。伋虽贫。不忍以身为沟壑。是以不受也。
战国时。子思居于卫。言苟变可将。卫侯曰。变赋于民。食人二鸡子。故不用。子思曰。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以二卯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卫侯再拜曰。谨受教。
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其似君之君臣乎。
子思居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子思六十二卒。葬于泗上。孔子冢南。
白生求。为鲁侯师。所谓子家子者也。求生箕。箕生穿。穿生魏相子慎。子慎生鲋。鲋子思六世孙也。秦幷六国。召拜小傅。及丞相斯言焚书。鲋与弟子私归藏书。是谓壁经。有著书曰连丛。后人谓之孔丛子。
附德行
编辑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编辑闵损。鲁人。字子骞。以德行著闻。孔子称其孝焉。少孔子十五岁。不仕大夫。亦不食污君之禄。
闵子早丧母。父再娶而生二子。继母独以芦花衣子骞。父觉之。欲逐其妻。子骞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毋得免逐。遂成慈母。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天下无行。多为家臣。而曾参,闵损,公晳哀。未尝仕。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弟子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夫子称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冉耕。字伯牛。鲁人。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冉雍
编辑冉雍。字仲弓。伯牛之宗族。少孔子二十九岁。学于孔子。以德行称之。
子贡曰。若逢有德之君。受显命。不失其名。在贫如客。使臣如借。不迁怒。不深怨。不记旧愆。冉雍之行也。
孔子以仲弓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君子曰。仲弓宽弘简重。可以任诸侯之治者也。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家无怨。在邦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讲事斯语矣。
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