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补传 (四库全书本)/卷02

卷一 诗补传 卷二 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诗补传卷二      宋 范处义 撰
  召南
  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
  序诗者所谓国君积行累功在文王则为馀事周之爵位虽历世已久然召南既以国君夫人立义则言国君积累而成国夫人起家而为配固无害也大抵诗人取物为比必求其类鹊彊而不淫积以成巢冝以比国君鸠拙而性一居鹊之成巢冝以比夫人曰乃可以配谓其德相偶也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五嫁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此言鸠能安于拙不复有所作为得鹊之成巢遂安然居之以为已有居处也居之谓入而处此巢也方所也方之谓以此巢为其所也盈满也盈之谓夫人归而与妾媵相处充满此巢也熟味诗人盈之之言可见夫人不妒忌故能与妾媵相处如此以是知后妃夫人虽有他善皆以不妒忌为本故周南桃夭昏姻以时序诗者明言后妃不妒忌所致召南小星知命贵贱序诗者明言夫人无妒忌之行皆推本之言也百两者百乘之车也御之者迎之也将送也成之者成礼也诸侯之子嫁与诸侯迎送皆百乘故能成其礼也诗人乐夫人之德可以为国君之配故歌咏其车服谓其德足以称之也是诗三章上皆比下皆赋也
  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采蘩之诗美夫人既归国君之后无他嗜好首能采蘩以奉祭祀与后供荇菜之意同可谓不失夫人之职矣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蘩皤蒿也沼池也沚渚也涧山水之间也此言夫人于是采蘩于沼于沚于涧之中以供公侯之祀事于公侯之宗庙此所谓夫人之职也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此言夫人所被之服饰其在公宫奉祀事之时则被祭服僮僮然而竦敬夫人之所独也其卒事还归则左右从之所被燕服则祁祁然而众多在公曰夙夜严其事也还归曰薄言未遽去也诗人形容夫人之孝敬动容周旋皆中于礼非大姒孰能之是诗三章皆赋也毛云被首饰也仪礼少牢主妇被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郑氏读为髲鬄谓古者或剔贱者刑者之发被妇人之紒亦通
  草虫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
  二南自大夫妻以下皆被文王之化者也周南以后妃为化之本被其化者则有兔罝之武夫汉广之游女芣苢汝坟之妇人麟趾之公子公姓公族召南以夫人为化之本被其化者则有草虫采𬞟殷其靁之大夫妻行露之贞女小星之贱妾江沱之嫡媵何彼秾矣之王姬驺虞之美人诗之可考如此草虫与阜螽以异类而相从故深自防闲惟恐陷于非礼自非文王之化浃洽乎人心畴克然尔
  于遥喓草虫趯托历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草虫常羊也阜螽蠜也二物形既不同一目以草一目以阜则异类可知矣大夫妻见草虫喓喓然而鸣阜螽趯趯然而从惧不能自保或陷于非礼故君子未归之时则心忡忡而忧及见其归相视如初忧始释耳或曰阜螽曰蠜草虫谓之负蠜当以经为正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张劣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蕨薇皆菜也此二章言大夫妻因升南山而采蕨薇感时物之一新念其夫征役之未反故于未归则惙惙而忧至于伤悲及其既归则心喜恱而平夷矣是诗三章皆兴而赋之
  采𬞟犬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
  礼者法度之所寓而以诚敬为主盖诚敬者礼之本法度者礼之文大夫妻特眇然一季女耳而能斋戒以奉祀则其诚敬之本足以称其文冝其动合乎礼是以序诗者谓之能循法度可以承先祖共祭祀也
  于以采𬞟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𬞟大萍也藻聚藻也韩诗云沈者曰𬞟浮者曰藻涧滨水涯也行潦流潦也此言备物之合乎礼也盖后妃用荇夫人用蘩大夫妻𬞟藻则礼有其等矣
  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锜冝绮及釡
  方曰筐圎曰筥有足曰锜无足曰釡湘烹也此言用器之合乎礼也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奠置也宗室大宗之庙也大夫士祭于宗庙奠于牖下此言置奠之合乎礼也季女尚少为大夫妻疑未足以当祀事今也能斋戒以主祭所备之物所用之器所置之地一遵于礼且以诚敬为主非能循法度而何是诗三章皆赋也
  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
  凡二南之诗非必并作于一时后之录诗者随所得而取之圣人于删诗之际第存其可以为后世法戒者初不计其作诗之先后也如甘棠之诗思其人而爱其木远出召伯之后以其能奉行文王之教使之明于南国故诗人不以美文王而以美召伯也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蒲曷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始锐
  蔽芾盛也甘棠甘梨其子白而美者茇草舍也憩休息也说说驾也棠之下可以作舍则非小木矣南国之人以召伯常作草舍休息于此说驾于此故欲勿翦其枝勿伐其干勿残败之勿屈拜之思召伯不可见见其木如见其人故爱之至也南国之人心如此其忠厚以秉文王之德故也是诗三章皆赋也
  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
  行露之诗乃作于召伯在南国之日非甘棠之比也何以知之考序诗之言谓衰乱之俗至是始微贞信之教至是始兴彊暴之男至是始不能侵陵贞女则知诗作于当时也
  于叶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此贞女自警之辞谓行道之闲多露能濡人衣我岂不欲蚤夜而行虑其濡也彊暴之男欲谋我为室岂不欲嫁虑其彊暴弗克由礼或为所污也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此言贞女既不肯嫁而强暴之男遂妄兴狱讼侵陵贞女如雀之穿屋鼠之穿墉欲据以为巢穴诗人道贞女之辞曰谁谓雀无角以何物穿我之屋谁谓女本无室家之道何故召我之狱谁谓鼠无牙以何物穿我之墉谁谓女本无室家之道何故召我之讼然雀实无角其穿屋也善投隙而窜身未为甚暴也鼠实无牙其穿墉也直穴坏而肆啮其暴为甚矣赖召伯听讼之明投隙而窜身者既已退听不足于室家穴坏而肆啮者亦已沮败不从其奸计盖贞女喜能自明故其言如此详味其诗乃召伯至南国之初强暴之男尚有此讼一经听断即自驯服不独贞女得以自保强暴之男已有悛心矣谁谓文王之化专及女子不及男子乎是诗三章一章兴也二章比而赋之
  羔羊鹊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
  羔羊之诗既谓鹊巢之功致又谓化文王之政盖指在位之臣而言之若馀人之被其化乃感格而自化耳未足见其功惟在位之臣乃政之所及有是政即有是功如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此节俭之政也无然畔援无然歆羡此正直之政也故在位之臣化其政者皆有节俭正直之行此其所以为功致与德如羔羊者谓在位之臣有是德而称此服也羔羊之德亦众矣说周官者以为群而不失其类说仪礼者以为群而不党何休说春秋以䞇之不鸣杀之不噑跪乳而受之死义生礼者董仲舒说春秋以为有角而不用类仁者䞇之不鸣杀之不噑类死义者饮其母必跪类知礼者羔羊之德如此则节俭正直在其中矣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徒何退食自公委于危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緫子公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此言以羔羊之皮为裘用素丝以为饰皮革一也古得通称缝者合其皮而缝之也素丝必以五言盖合五羊之皮为一裘循其合处以素丝为英饰也百里奚衣五羊之皮为秦养牲盖仿古制然古之羔裘其制甚精养牲者被五羊之皮盖贱者之服而召南在位之君子亦服之非节俭而何曰紽曰緎曰緫皆素丝小大之异名也裘之必用羔既取羔羊之德丝必用素亦取洁白之义也委蛇乃蛇行之状蛇行能从不能横正直之象也然必委蛇婉曲而动乃能遂其直惟不可变而为横耳故左氏曰委蛇委蛇谓从者也衡而委蛇必折然则人臣之正直固欲其委蛇不可直情而径行亦以朝从暮横为戒也退食自公自公退食再三互言之虽以叶音韵亦以见人臣出公门入私门出私门入公门无私交之行也是诗三章皆赋也一说凡人之情于人之所见则俨然其容人所不见之地则鄙慢无所不至今羔羊之大夫自公门入私室所对则妻子仆妾而不改朝廷雍容之气象窃谓孔子在鄊党朝廷恂恂便便自然中节若惟务不改近乎好伪
  隐下同其靁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
  殷其靁之劝以义与汝坟之勉以正一也然勉者谓于既归之后勉其勿倦望之将来也劝者谓从征之时劝其尽力勿遽怀归也召南之大夫远从征役不遑宁处已自知义而其妻又能劝其尽力夫妇俱贤固为可嘉彼汝坟役夫之妻乃贫贱愚妇人耳亦知勉以正则其道之妙尤为可美也
  殷其靁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靁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靁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殷声盛貎南山指南国之山也大夫妻既知义故因靁以起兴遂以靁喻君之号令谓南山之阳之侧之下有殷然之靁声人皆畏之况君之出令俾从征役何人敢违此冝乎大夫莫敢遑暇莫敢休息莫敢安处也始言阳中言侧卒言下有渐近之意三章申言振振君子归哉归哉谓君子既能奋然自立勇于从役当竭力以俟卒事不可徒归也相劝之辞谆复如此非知义者不能也是诗三章皆兴而赋之
  婢小下同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
  男女昏姻失时固有多端或以时之㓙荒无以为礼或以俗之强暴不容择配或以役之无节不遑宁处今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既无三者之患可以及时而昏姻矣故诗三章皆幸其可以讲礼又唯恐其失时也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摽落也梅之落以喻人之年召南之国初被文王之化前此困于商俗男女至此皆已年及或又过之故诗人设为女家之辞曰梅既实而落所存者七耳当求庶士之可以配者及吉日则可以成礼矣梅既实而落所存者三耳当求庶士之可以配者及今亦可以成礼矣梅既实而落顷筐已尽取之矣当求庶士之可以配者相及而遂语之也人情喜于及时而唯恐失之故其辞汲汲如此是诗三章皆比而赋之也一说昏欲及时者所以全之于节行未破之时窃谓此说非所以处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者诗人但喜其得以及时耳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
  小星之诗能使贱妾亦知天命能尽其心自非夫人无妒忌之行所以感服其心者有素何以得此序诗者以为惠及下殆与樛木逮下无异然则夫人与贱妾可谓两尽其道矣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说者谓小星众无名者三心五噣四时更见又谓众星随心噣在天犹诸妾随夫人进御于君或者又曰诸侯一娶九女侄娣与媵而八诗人以三与五为八故以况之是又以三五为娣媵也殊不知噣即柳也元命包以柳为五星天文志星经以柳为八星后之明历象者皆以元命包为非以天文志星经为是又心以三月见于东噣以正月见于东诗人言三五在东乃一时所见耳噣见于东方既不同时则五非噣明矣或者又谓心之东见其次相连者亢氐房也心三星亢氐房各四星合而言之为十有五故曰三五窃意此诗出于贱妾之口安能穷究象数若此其详但据所见或指以问人略说小大之名耳就使果知象数则心三星噣八星参六星昴七星诗人取象必縁其类夫人一而已以是为比岂其类邪况众妾进御自有次序不随夫人在礼夫人专夜众妾不敢当夕初无相随之义惟日月者夫妇之象是诗虽不及月要之月可以比夫人大辰可以比娣媵嘒然微明之小星乃众妾也一章贱妾自谓视嘒然无名之小星或三或五见于东方如我众妾肃肃然严整宵夜征行蚤暮在公家实由命之贵贱与夫人不同也二章亦贱妾自谓视嘒然小星之中维参与昴虽同见于西方而小大有异盖参与昴连体谓之大辰昴即留也谓物成而系留二者比小星为大盖以喻娣媵也众妾非敢望如娣媵是以肃肃然宵夜征行抱衾裯而往来实由命之贵贱与娣媵不相若也不敢斥夫人而指娣媵则其知贵贱也审矣毛氏云衾被也裯禅被也郑云裯帐也或云汉世名帐为裯齐诗作□注云帐也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
  江有汜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
  江有汜之诗亦作于当时与行露之意同盖江沱之间其初尚未被不妒忌之化故嫡专恣废礼既不以媵备进御之数又役之以劳苦之事至是风化始行为媵者虽勤苦而无怨嫡亦悔悟改其初心待媵有礼矣序诗者专以美媵为言盖谓媵能无怨于先嫡能悔过于后由无怨而致悔过此其所以美媵与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水决复入曰汜水岐曰渚沱江之别者江沱犹江汉序言江沱之间犹言江汉之域也诗人因江沱以起兴谓嫡之必有媵犹江之必有汜必有渚必有沱水虽有大小其流必相通也以用也与相与也过过从也嫡之始嫁也不以礼遇媵既不知所以用之又不能相与不复过从已而被文王之化媵虽当劳苦之事而能勤而无怨嫡遂悔悟相遇以礼变悲啸为咏歌虽曰由无怨致然非贵贱皆被其化何能两尽其道如此是诗三章皆兴而赋之
  野有死麕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彊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
  野有死麕之恶无礼亦与行露江有汜之意同盖始犹习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既被文王之化则虽在商之末世强暴之人已知无礼之可恶以见难化者有悛心矣则此诗作于当时可知也
  野有死麕俱伦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𣙙野有死鹿白茅纯徒尊束有女如玉
  此言强暴之人被化感悟谓于林野得自死之麕鹿及以朴𣙙之小木为薪刍其物可谓微矣取洁白之茅以包束之犹可以为礼向也未悟陵暴成俗虽微礼亦不能讲今日自知羞恶取微物以为用则可以成礼矣有女怀春者谓女子年及而当嫁因春则兴怀凡我吉士苟能以礼诱道之则可以成室家之道矣有女如玉者谓子之德如玉之洁白不可犯以非礼再言白茅纯束亦以比德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之意同也仪礼射礼有诱射谓以礼道之正与此诱同
  舒而脱𢽟外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美邦也吠
  此章设女家谓男子之辞舒徐也脱脱舒迟也帨佩巾也谓既有微物可以行礼室家之好指日而成尚虑强暴之习未除遂戒其徐徐舒迟以图之无或违礼感动女子之巾帨无或使女家之狗惊而相吠盖以礼自防惟恐以无礼而害其成也当此乱世被文王之化男子既知恶无礼女子亦幸其有礼固不当责其备物盖物虽微薄犹贤乎己但不可不约以礼故虽许之亦不欲其遽迫也如此则男女两善矣是诗三章皆赋也
  何彼襛矣美王姬也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也何彼襛矣之诗正如甘棠皆作于召公既去之后录诗者得其诗于召南之地虽己历数世之远以其肃雝之德实本于文王之遗泽故编次于召南其诗指言平王之孙齐侯之子于经既有可据何用曲说终自室碍不能使人不疑且周南之公子诗序明言衰世故可以为商之公子此序止言王姬则周之王姬也若举书宁王易康侯为例以文王为平正之王大公望为齐一之侯则文王未尝称王后世追称之耳大公望既封于齐矣又可以齐一命之与就使果武王之女则武王已王天下王女尤为贵重不必言王孙也说者案武王二女大姬下嫁胡公次为媵况武王既娶大公望之女谓之邑姜则大公之子武王之女乃甥舅也可以为昏姻乎若以为商王之孙则商之末世不闻贤君安得目为平王也案春秋鲁庄公元年书冬王姬归于齐嫁齐襄公也又庄公十有一年书冬王姬归于齐嫁齐威公也东周二王姬皆平王之孙嫁于齐而嫁威公者谓之恭姬近于肃雝之德矣或疑诗亡然后春秋作不应平王之孙有诗在正风且去文王世数既远不当系之文王先儒固已辨之所谓诗亡乃王者之雅亡耳今案诗谱诸国风下至定王犹有诗如陈风株林等篇是也若谓东周不当有美诗则定之方中美卫文公在惠王之世盖变风虽有美诗皆系之列国自周南召南而下况王姬能成肃雝之德有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之遗风世数虽远实文王之子孙也在成王时多士助祭者肃雝显相诗人亦以为秉文之德其诗系之文王则文王之子孙有祖之德系之文王何疑之有序言下王后一等谓王后五路重翟为上厌翟次之王后六服袆衣为上褕狄次之成周之制也
  何彼秾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何彼秾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秾者华也厚也唐棣其华特盛桃李同时而华皆取相辉映之义缗纶也取以丝为纶之义诗人谓彼车服之盛如唐棣如桃李不可谓薄陋矣然一遵于礼初无浮靡僭侈之意人之见之皆以为能敬而和则王姬之德可想而知以丝为纶有合姓绸缪之意钓用丝纶可以得鱼犹合二姓之好可以成家二章先言平王之孙昏姻之道男下女之义也三章先言齐侯之子夫夫妇妇正家之义也是诗三章皆比而赋之
  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蒐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
  符瑞之说学者不必深泥孔子固尝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盖谓古之盛世则有是物自叹生非其时无复睹此故曰吾已矣夫意谓吾道可以措世如古之盛而不见用耳非直谓己之道可以必致是物也且凤犹有再至之理河图洛书之文为万世不易之法一出足矣安用复出邪鲁狩获麟孔子伤之谓盛世所有之物乃因猎而得天理人事舛错至此则吾道何由可行故感麟而作经亦感麟而绝笔学者遂有孔子作春秋文成致麟之说智者所不道也周南终于麟趾或者疑文王之化足以致麟而驺虞之诗其说尤异且麟趾驺虞之诗所以为关雎鹊巢之应者谓文王之化托之后妃者至麟趾能化及衰世之公子托之夫人者至驺虞能化及于司兽之虞人盖公子冝偷薄而信厚虞人冝多杀而好仁皆世之所谓至难者故以二诗为二南之终以明王化之极致所谓应者犹言效验云尔而说驺虞者以为义兽且方叹其仁而有取于义兽可谓不类矣参考众说惟贾谊新书谓驺者文王之囿虞者囿之司兽戴记射义谓天子以驺虞为节乐官备也以诗之文义求之灼然可信况麟趾驺虞之序视馀篇为特详初无符瑞之说学者恶可舍此而取彼哉序诗者谓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求之于诗如行露之贞女能以自明不为非礼之污则人伦正之实也如羔羊之在位皆节俭正直无私交之行则朝廷治之实也如江沱之嫡媵能无怨而悔过野有死麕之男女当乱世而恶无礼则天下纯被其化之实也至庶类蕃殖蒐田以时则物被其泽皆蕃育以遂性国重农事命蒐田以去害彼驺囿之虞人冝以杀兽多为有功今乃驱五兽以待君之一发好生之仁如此虞人可谓王化之极致故以王道成为言然则文王之王道至此可谓无一毫之可议矣
  彼茁侧劣者葭壹发五豝百加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子公于嗟乎驺虞
  葭芦也蓬草名也茁出也豕牝曰豝豕生一岁曰豵葭蓬始萌而命蒐田可谓得其时矣驺囿之虞人前驱五豝后驱五豵皆以待上之一发以见庶类之蕃多故易驱如此而国君前后所取各止一兽之纵逸者不知其几于嗟乎驺虞叹此虞人好生之仁也二南诗人未尝指言文王特序诗者推言之耳今此诗叹虞人之仁说者乃独以叹文王之仁有如驺虞就如其说亦不应以兽而比文王也或谓文王之囿何以名驺窃谓以驺为兽汉人亦尝言之如武帝时建章宫后有物出焉其状如麋东方朔曰此驺牙也远方归义则驺牙见其齿前后若一故名驺牙或疑牙虞声近亦牵合之说彼见诗有驺虞之篇而毛氏以驺虞为义兽白虎黒文不食生物故易牙为虞尔司马相如封禅文有曰囿驺虞之珍群且谓般般之兽白质黒章旼旼穆穆君子之态封禅之文作于相如临终之日武帝在位久矣毛公为景帝之子河间献王博士则诗义已行意相如亦祖毛氏以求合诗书欲人主之必听也至晋张华号为博物谓珍兽若虎具五采尾长于身名曰驺虞乘之日行千里华之意本欲迁就以牙为虞然色具五采与毛氏白虎黒文之说既已不同尾长于身日行千里乃兽之有轶材者殊无仁之气象惟许氏说文谓不食自死之物以求合毛氏义兽之说陆氏䟽义谓不食生物不践生草以求合毛氏不食生物之说殊不知一以为不食自死之物一以为不食生物二说正相反不足证也窃意文王之囿亦必取物以名之名囿为驺岂以驺牙为远方难致之物亦犹后世阁以凤名台以麟名皆取其可贵者然则虽以驺名囿而虞自为司兽既不可以驺之一字倂以虞人为兽亦不可以虞之一字而废驺牙之说庶乎通论也案左氏传成公十八年晋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群驺知礼杜氏谓周礼诸侯有六闲马乘车尚礼容故训群驺使知礼然则晋以马为驺犹后世以马为龙皆取诸异物以名其马也又案左思魏都赋曰迈梁驺之所著张铣释之曰梁驺古天子田猎地名戴记月令天子教以田猎命仆及七驺咸驾郑氏释之曰七驺为趣马主驾说者夫所猎之地谓之梁驺则与以司兽为驺虞之意同矣郑氏笺诗固不敢徇毛之说以驺虞为兽至释射义则曰吁嗟乎驺虞叹仁人也然则以驺虞为虞人不为无据矣齐诗章句驺虞为天子掌鸟兽之官尔雅释兽独无驺虞郑氏岂有见于此邪是诗二章皆赋也



  诗补传卷二
<经部,诗类,诗补传>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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