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精义 (四库全书本)/论语卷04下
论孟精义 卷四下 |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四下
宋 朱子 撰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明道曰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开基成王业故为天下而三让之言其公也三让者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
伊川解曰泰伯之让非为其弟也为天下也其事深远故民不能识而称之而圣人谓之至德不立一让也逃之二让也文身三让也 又语录曰泰伯三以天下让立季历则文王道被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之故让之也不必革命使纣贤文王必为三公矣范曰生民以来有欲必有争故为国者贵乎礼让之道达而天下和是以尧舜克让圣人尊之泰伯三让天下而民莫能知之非夫子后世无述焉故称其至德与文王同而让道之美无以加矣
谢曰王元泽曰三以天下让好名者能之唯民无得而称焉是以为至德周未有天下而曰三以天下让以彼其德当文王与纣之事亦可以朝诸侯有天下矣
杨曰泰伯亡如荆蛮以让季历是时周未有天下也然文王之兴本由太王谓泰伯以天下让者盖推本言之也让之于隐微之中故民无得而称焉有让之之实而无其名兹其为至德也与
侯曰夫子之言至德者二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所谓至德民实无得而称故也唯圣人能知泰伯之心君之元子贵也逃焉是不肖也文身断发夷之为也而身亲之三者皆有害于名教也泰伯犯之皆得罪于君子者也何德之可称哉又其让也非济济之相让也无一言及于让又无得而称者也其心则欲以天下之故而让焉谓之至德非圣人孰知之
尹曰民无得而名之夫子谓至德臣师程某曰泰伯三逊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伊川解曰恭而无礼则不安故劳慎而无礼则多惧故葸勇而无礼则不顺故乱直而无礼则好讦故绞又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兴而乐于仁故旧不遗则
民化而笃厚 又语录曰今学者敬而不见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理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劳而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令容貎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
横渠曰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归厚矣
范曰礼者理也恭慎勇直必中于理则不过矣恭而无礼则已卑故劳慎而无礼则多惧故葸勇而无礼则犯上故乱直而无礼则讦故绞四者皆德也苟无礼以节之则为害治身者岂不以礼为急也 又曰立爱必自亲始人君善于父母则民兴于厚宗族〈误〉则民兴于仁是以尧亲睦九族舜慎徽五典皋陶曰惇叙九族治道未有不先于此者矣君子不遗故旧岂独私其人哉所以使民德归厚也敬一人而天下无不悦弃一人而天下莫不怨治天下在知其要而巳
吕曰礼所以节文也恭无节文则罢于接物慎无节文则畏而失我勇无节文则暴而上人直无节文则切而贼恩
谢曰性有所偏才有所长未免有我则不止于当不止于当则为无礼不就理故也故有劳葸乱绞之弊又曰在已养德亦如是笃于亲则仁心自兴故旧
不遗则德自厚
杨曰恭而安则不劳慎而有节则不葸勇于义则不乱直而温则不绞此成德也非有礼以裁之不足以与此故无礼则反是 又曰笃于亲为人之本也本立故民兴仁故旧不遗推亲之道也推亲亲之道以及人则民归厚矣故不偷
尹曰礼者节文之而已恭而无礼则不安故劳慎而无礼则多惧故葸勇而无礼则不顺故乱直而无礼则好讦故绞 又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化而仁爱不遗故旧则民化而笃厚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者也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伊川解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曽子以全归为免矣
范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孝也故曾子将死以手足无毁知免于不孝之罪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危辱其亲乎
吕曰启手足者非特全其躯而已以明德体亦无所伤推易箦之事可见其然
谢曰君子无时而不戒慎恐惧
杨曰祭义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启手足示不亏其体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示能戒慎恐惧不辱其身也夫如是然后可谓能全而归之而人子之责免矣兹其为孝也欤观曾子之启手足与夫易箦之际非死生无变于已不足与语此夫圣人之德无加于孝若曾子者其庶几乎
尹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子临终而启手足为是故也其言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及其易箦则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非有得于道者能如是乎
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貎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明道曰动容貎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礼暴慢斯远正颜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远鄙倍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伊川解曰不问而自言故曰言曰鸟畏死故鸣哀人将死而其言出于诚也故善君子所贵者慎之于身言动之间皆有法则容貎庄敬则可以远暴慢颜色正则自知其信辞气之出不使至于鄙倍〈鄙谓偏僻倍谓违拂义理倍背通用孟子曰师死而遂倍之〉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焉政在修已身正则官治若乃事物器用之细则有司存焉或问出辞气莫是于言语上用工夫否曰须是养于中自然言语顺理今人自底事说得甚分明若是生事便说得蹇涩但涵养久便得自然若是慎言语不妄发此却可著力
吕曰貎也色也言也皆以道正之则心正而身修矣谢曰人之将死无物我心故其言善人之应事不过容貎辞气颜色三事特系所养如何耳动也正也出也君子自收处故暴慢鄙倍不生于心远自远也信以实之谓也与礼乐不斯须去身之意同孟子之养浩然之气盖出于远暴慢鄙倍之学或问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先生尝谓要𦂳在上三字如下句是谓人说谓已说曰是谓已也方动容貎暴慢自然远又问下三句换得转否正色曰自然动容貎暴慢著不得自然远正颜色自然近信信有诸已之谓也正颜色近之出辞气逊以出之修辞也修辞立其诚也修辞不是咬文嚼字咬文嚼字却是巧言〈吴本有问是非礼勿言动否曰是下注云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三者皆以道也凡二十四字〉又曰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今人身体麻痹不知痛痒谓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种而生者谓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见矣学佛者知此谓之见性遂以为了故终归妄诞圣门学者见此消息必加功焉故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仁操则存舍则亡故曾子曰动容貎正颜色出辞气出者从此广大心中流出也以私意发言岂出辞之谓乎夫人一日间颜色容貎试自点检何尝正何尝动怠慢而已若夫大而化之合于自然则正动出不足言矣
杨曰生而善天下之性也其为不善因物有迁耳穷则反本故其将死其言也善反本故也夫动容貎斯远暴慢若曾子之修容而阍人避之是也戏慢不庄则不足与立故正颜色而后近信然正颜色未必有诸已故近信而已修辞立诚而刚大之气形诸外则鄙倍斯远矣孟敬子鲁之大夫宜以道事其君有司之事非所宜与也故告之然其言此必有以救其失也
尹曰养于中则见于外曾子盖以修已为政之本若乃事物器用之细则有司存焉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伊川解曰颜子能无我矣 又语录曰凡人有所计校者皆私意也孟子曰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矜人之恶不计校小大彊弱而事之能保天下犯而不校亦乐天顺理者也 又曰犯而不校校则私非乐天也犯有当报者则是循理而已 又曰彼之事是吾当师之彼之事非吾又何校焉是以君子未尝校也 或问颜子勇否曰孰勇于颜子观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岂不是勇又曾子称之曰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先儒以为颜子是岂不为大勇乎
横渠曰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私淑艾以教人隐而未见之仁也
范曰君子虽能而自以为不能虽多而自以为寡有若无故不伐实若虚故能受此颜子之好学也唯圣人能进而不已故曰日新以虚受人故曰日益颜子潜心于圣人其道如此凡人犯而必校者不能乐天也人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反求诸已自修而已孟子曰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犯而不校者乐天顺理也谢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不知有馀在我不足在人犯而不校不必以得为在己以失为在人惟忘物我者能之
杨曰无伐善故能若此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也夫谁与之校 又曰孟子三自反不如颜子之不校尹曰先儒以是为颜渊观其事非几于毋我者不能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伊川解曰节操如是可谓君子矣
吕曰托六尺之孤谓大臣辅幼主寄百里之命谓为诸侯
谢曰托六尺之孤不止不食其言使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寄百里之命使其无流离饿莩之患必其才有大过人者乃可
杨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惟仁人为足以尽君子之道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此忠义之士可及也虽未足尽君子之道亦可谓君子矣故曰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忠一作志〉
尹曰三者其节操如此故足以为君子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明道曰弘而不毅则难立毅而不弘则无以居之西铭言弘之道也 又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重担子须是硬脊梁汉方担得
伊川解曰弘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远到 又语录曰弘宽广也毅奋然也弘而不毅则无规矩毅而不弘则隘陋
谢曰颜子之德近弘孟子之德近毅任重道远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杨曰君子之学求仁而已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非弘则不能扩大之无以胜其重非毅则不能力行之无以致其远故士不可不弘毅也以是夫
尹曰所养刚大则能任重而致远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伊川解曰诗发于人情止于礼义言近而易知故人之学兴起于诗礼者人之模范守礼所以立其身也安之而和乐德之成也 又语录曰兴于诗者吟咏情性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点之气象又曰诗兴起人志意 又曰兴于诗立于礼自然有著力处成于乐自然见无所用力处 又曰夫子言兴于诗观其言是兴起人善心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如言秉心塞渊騋牝三千须是塞渊然后騋牝三千也又如𬳶之诗坰牧是贱事其中却言思无邪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坰牧而必要思无邪者盖为非此则不能坰牧也 又曰学者之兴起莫先于诗诗有美刺歌诵之以知善恶治乱废兴礼者所以立也不学礼无以立乐者所以成德也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若夫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至于如此则又非手舞足蹈之事也 又曰天下有多少美才只为道不明于天下故不得有所成就且古者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如今人怎生会得古人于诗如今人歌曲一般虽闾巷草野童稚皆习闻其说而晓其义故能兴起于诗后世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怎生责得学者是不得兴于诗也古礼既废人伦不明以至治家皆无法度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情性声音以养其耳目舞蹈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又曰教人未见意趣必不乐学且教之歌舞如诗三百篇皆古人作之如关雎之类正家之始故用之乡人用之邦国日使人闻之此等诗其言简奥今人未易晓别欲作诗略言教童子洒扫应对事长之节令朝夕歌之似当有力又曰古之学者必先学诗书则诵读其善恶是非劝戒有以起发其意故曰兴人无礼无以为规矩则身无所处故曰立此礼之文也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不和乐则无所自得故曰成此乐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无故不去琴瑟自成童入学四十而出仕所以教养之者备矣义理以养其心礼以养其血气故才高者圣贤下者亦为吉士由养之至也
范曰诗所以序人伦故学者必兴于诗礼所以定民志故无礼不立乐所以和人心故非乐不成有序而后可兴有定而后可立有和而后可成治身以此治天下国家亦以此此其先后之次也
吕曰兴则起好立则不反成则有生讽诵善言所以起好庄敬日强所以不反沛然自得手足舞蹈所以有生
谢曰诗吟咏情性能感动人之善心使有所兴发礼则动必合义使人知正位可立乐则存养其善心使义精仁熟自和顺于道德
游曰兴于诗言学诗者可以感发于善心也如观天保之诗则君臣之义修矣观棠棣之诗则兄弟之爱笃矣观伐木之诗则朋友之交亲矣观关雎鹊巢之风则夫妇之经正矣昔王裒有至性而弟子至于废讲蓼莪则诗之兴发善心于此可见矣如以考其言之文为兴于诗则所求于诗者外矣非所谓可以兴也然则不学诗无以言何也盖诗之情出于温柔敦厚而其言如之言者心声也不得其心斯不得于言矣仲尼之教伯鱼固将使之兴于诗而得诗人之志也得其心斯得其所以言而出言有章矣岂徒考其文而已哉诗之为言发乎情也其持心也厚其望人也轻其辞婉其气平所谓人言也深〈疑〉要归必止乎礼义有君臣之义焉有父子之伦焉和乐而不淫怨诽而不解所谓发言为诗故可以化天下而师后世学者苟得其用心何患其不能言哉 又曰明乎齐之音者有勇明乎商之音者有义亦感发之意 又曰诗之文盖有后世老师宿儒所不能为曾谓始学者而能之乎
杨曰风以动之故兴有礼则安故立夫乐也者言而乐之是已非行缀兆兴羽籥作钟鼓之谓也乐则安安则久久而至于神天则不可有加矣故成成者终始之辞也
尹曰三者学之序也诗发乎情性言近而易知可以兴起其志者也礼著乎法度防民之伪而教之中可以立其身者也乐乐之也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可以成其德矣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明道曰民难与虑始故不可使知之先王所以为治者非有隐蔽但民不足与知非可以家至而日见也伊川解曰民可使之由是道不能使之皆知也 又语录曰不可使知之者非民不足与知也不能使之知耳 或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圣人不使民知之否曰非也谓不可使知之也盖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戸晓比屋可封也不可故也但能使天下由之耳夫欲使人尽知之此是圣人不能故曰不可使知之若曰圣人不使人知岂圣人之心是后世朝三暮四之术也尝与谢景温说此两句他道朝三暮四之术亦不可无圣人亦有之此大故无义理说圣人近人情处亦有岂有为朝三暮四之术哉范曰君道天地也民譬则物也天无为而万物不知所以生君无为而民亦不知所以治至于群黎百姓遍为尔德而止矣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又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皆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事也
吕曰不可使知非以愚民盖知之不至适以起机心而生惑志
谢曰礼乐法度莫非妙道所存盖圣人与民共由也民特不知耳乃若学者则于礼乐法度之外自有觉处所谓知也
游曰夫先王岂以其术智笼天下之民而愚之哉盖道无方也反而观之则无已泛而观之则无物虎豹得之而猛噬蛇虺得之而毒螫厚者见之而为仁薄者见之而为恶观老子之学变而为申韩则民不可使知之理可见矣盖其气质或不良而窃窥其端倪则适足以逞其不肖之心而已此小人之童观所以无咎也
杨曰道者民所日用故可使由之以其日用而不知故不可使知之世儒以谓民可使由之而已不可使知之务为智术笼天下之愚而役之失其旨矣夫商盘周诰至敷心腹肾肠以告之其委曲训谕无所不尽则欲其知之也至矣岂特使由之而已哉为是说者皆以文害辞辞害意之过也孟子之言非止为说诗者而已
尹曰民可使之由是道不能使之皆知也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明道曰人若不仁君子当教养之不尽教养而惟疾之甚必至于乱
伊川解曰好勇而不安其分与不仁而无所容皆必为乱也
横渠曰勇者不惧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贫则其勇将何施耶不足称也仁者爱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称也皆迷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归诸乱云范曰君子义以为上勇不可好也贫者天之所命不可疾也好勇而不安命未有不为非者也天下之恶唯自暴自弃者不可与善也不仁之人仁者必有哀矜之心而收教之教之不改则诛绝之四凶是也无哀矜之心又未尝教而唯疾之是使不仁之人不得自新以至于乱古之人疾恶而激天下之乱皆是也吕曰乱谓志意失其序也好勇本以御冦疾贫则必自为冦疾不仁本以为仁已甚则流于不仁皆失序也
谢曰好勇则宜小有才至于疾贫则必用其才不仁为可矜至于疾之已甚则绝其劝勉愧耻之心矣故必至于乱
杨曰好勇疾贫其弊必至于攘夺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必有不肖之心应之皆乱之道也
尹曰好勇而不安其分与不仁而无所容者皆致乱之道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矣伊川解曰居富贵而骄吝无德之甚也虽才美奚为才美谓威仪技艺 又语录曰有周公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已甚言骄吝之不可也若言虽有周公之德则不可下骄吝二字此言虽才如周公有骄吝亦不可也或问横渠言大则不骄化则不吝此语如何曰若以大而化之解此则未是然大则不骄此句却有意思人只为小便骄也化则不吝化煞高不吝未足以言之骄与吝两字正相对骄是气盈吝是气歉 又曰何谓吝曰吝啬也且观啬者于财亦不足于事亦不足凡百皆有歉歉之色也
范曰古之圣人才美者莫如周公周公亦自谓多才多艺不欺已也骄则不取于人吝则不以与人故有司谨出纳谓之吝吝者自小之道不必财也易曰同人于宗吝易之言吝皆以其未广也吝于财则不足吝于德则有悔骄则自广以狭人吝则自私而不以及人骄与吝损德之大者也故其馀皆不足观以周公之才犹如此况其下者乎
吕曰骄则不欲人共善吝则不欲人共利其志已入于不仁虽才如周公适以长其不善而已
谢曰不能忘我故骄不能忘物故吝有才而骄且吝者功业盖世容有之然必无公天下之心卒归于小人
杨曰骄则高而危吝则满而溢虽有周公才美不足观也已若夫有周公之德业则骄吝自亡盖才美之不足恃如此
尹曰其为人也骄吝虽有才美如周公亦不足观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明道曰为学三年而不至于善是不善学也
范曰糓者善之实也农播殖而得糓然后为有得焉故福谓之戬谷禄位谓之方谷皆以其实言之三年学必有成功不至于善未之有也人未有学三年者也而曰我无得于善此岂力不足哉亦画而已矣故夫子以是观之不唯求道而已治国亦然未有求治三年而无得于治者也
谢曰介甫曰学者当知其难而自强不息
杨曰虽子张之贤犹以干禄为问况其下者乎则三年学不至于谷宜不易得也
侯曰学所以率性而修道也三年而不知善则诚意不立民斯为下矣故曰不易得也
尹曰三年学而不至于善岂力不足哉不能自强故也不易得者言难得乎善也知其难而自强不息则其至于善也必矣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伊川解曰君子处身如是知无道而富贵为可耻而不处特立者能之 又语录曰今语小人曰不违道则曰不违道然卒违道语君子曰不违道则曰不违道终不肯违道譬如牲牢之味君子曾尝之说与君子君子须爱说与小人小人非不道好只是无爱心其实只是未知味守死善道人非不知终不肯为者只是知之浅信之未笃
横渠曰笃信不好学不越为善人信人而已
范曰笃信古人则为好学修身以俟死期于得正而毙所以善道此士之素业也危邦将亡故不入乱邦无纪纲故不居此士之去就也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此士之出处也邦有道则爵禄加于君子故士耻贫贱邦无道则爵禄加于小人故士耻富贵使士耻富贵则其国岂不殆哉
谢曰举世毁誉不为劝沮笃信好学者也身可死志不可移守死善道者也爱其身危邦不入洁其身乱邦不居非王者兴则不仕如斯人者其当以大人处之乎学者立志当如此邦有道君子彚征之时故不仕则耻邦无道小人得志之时故仕则耻
杨曰君子见危授命则仕危邦无可去之义不入可也所谓量而后入者盖如是乱邦未至于危则去之可也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故见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故隐盖邦有道而贫且贱必以其道得之也邦无道而富且贵必不以其道得之也故君子耻之尹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则去之矣或见或隐皆适其时而已唯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者能之若夫圣人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其出处去就有不待兆见者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伊川解曰不在其位则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
范曰自天子至于士皆有位在其位则谋其政者职也天子不可以治三公之职三公不可以为卿大夫之事卿大夫不可以侵士之官故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至于抱关撃柝无不各敬其事如此则天下之理得矣
谢曰止其所也
杨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尹曰曽子以为君子思不出其位知孔子之意者也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明道曰乱治也师挚之始关雎之乐其声洋洋盈耳哉美之也
伊川解曰师挚之始定公时夫子自卫反鲁时也哀公之世则挚适齐矣 又语录曰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其后自太师而下入河蹈海由乐正鲁不用而放弃之也
横渠曰师挚之始乐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师已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期月而可岂虚语哉
范曰周道衰乐废太师挚始治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美之也治国以礼乐为急若由此正之之举而措之无难矣而不能终也是以记之
谢曰介甫云乱理也言中间乐废而关雎之什有错谬者师挚始理之故作之而美也
杨曰中正之音不作久矣其乱自师挚始故称之尹曰师挚鲁太师也其初乐失其正徒能洋洋盈耳而已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伊川解曰狂则必直侗则必愿悾悾则必信自当然也而不然者伪妄之甚也不可得而知之也谓非常理也
范曰狂者进取则宜直侗者无知则宜愿悾悾者诚悫则宜信此学之质也反是则为无常必有所䧟溺其心故曰吾不知之矣
谢曰狂者既进取复不循理侗者既未有知复不谨愿悾悾既无实复不信道圣人亦末如之何也杨曰狂则肆故宜直侗则无异适故宜愿悾悾则无险诐故宜信反是则失常矣非所知也
尹曰进取者宜直而不直无知者宜愿而不愿诚悫者宜信而不信反其常也故曰吾不知之矣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伊川解曰博奕小数不专心致志则不得况学道而悠悠安可得仲尼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圣人有甚事迫切了乃如此文意不难理会须是求所以如此何如始得圣人固是生知犹云尔者所以教人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才说姑待来日便不可也 又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也
范曰道不可须臾离也君子造道颠沛不违于仁自天子至于士未有不以学为急也扬雄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古之圣人莫不以学为急也天子不学无以治天下诸侯不学无以治国大夫不学无以治家士不学无以治身凡学者学修身治人之事也
谢曰如追冦雠如此其急犹恐不及故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闻
杨曰学者日孜孜焉常若不及犹恐失之自谓至焉其失远矣颜渊有若无实若虚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正谓此也
尹曰学者常怀不及之心犹恐失之虽尧舜禹汤文武仲尼犹皇皇汲汲况其下者乎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明道曰圣人之于天下事自不合与只顺他天理茂对时育万物而已
伊川解曰舜禹得天下而已不与求巍巍乎其德之高也
范曰有天下而不与焉者无心于天下而天下之人归之也夫有求天下之心则不足以有天下此舜禹所以巍巍不可及也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已视天下之悦而归已犹草芥也唯舜为然禹亦如是而已
吕曰舜禹以天下为心而无心于得䘮
谢曰由匹夫而有天下非舜禹本心不与犹曰乃天下之天下非我之天下
杨曰圣人藏天下于天下我何与焉非会物于一已者其谁能之兹其为舜禹也与
尹曰圣人无为而治者也顺乎天理茂对时育万物而已此圣人所以巍巍乎不可及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明道曰文章成功有形象可见只是极致事业然所以成此事功者即是圣也
伊川解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崇高其大与天同也荡荡乎其德之广大不可得而名言也其成功可见者则巍巍崇高其文章则焕然至盛
范曰孔子赞易乾元曰大哉称尧亦曰大哉天运于上无为而物成尧亦如是矣以尧典考之明峻德以亲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命羲和咨四岳举舜而授之天下止于如此而已可谓至简也然其高也不穷其大也难名其成功如四时寒暑之始终万物其文章如日月星辰之照临天下此为尧典而言也谢曰尽天之道则大民无能名则神有内圣之德必有外王之业故有成功有文章
杨曰天之为天莫之为而为之也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尧之为君也天何为哉则天而已故其惇五典也以天叙庸五礼也以天秩章有德也以天命用五刑也以天讨皆天也莫之为而为之者而有巍巍之成功焕乎之文章亦若是而已矣
尹曰天道之大无为而成唯尧则之以治天下故民无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伊川解曰舜有臣五人而武王有乱臣十人以唐虞之际方之周为盛也然又有妇人焉惟九人耳才之难得如此妇人邑姜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尚服事于殷可谓至德也 又语录曰韩退之作羑里操云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道得文王心出来此文王至德处也
范曰舜之治天下其道至简也任人而已五人者禹稷契皋陶益诸臣之类䕫龙伯夷之属犹不与焉孟子曰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得人而相之则恭已正南面而已夫天下之治乱系贤人之用舍五人既举于朝则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此天下所以治也 又曰天下未尝无才才之大者为难十人者同心同德以济天下此为难也武王之时人才之多比之前世唯唐虞为盛夏商有不及也周公作君奭自成汤至于武丁其臣一二人至于文王则有虢叔闳天散宜生泰颠南宫适其后武王以四人成功而太公周公召公毕公康叔犹不在焉亦足以见其臣之多矣不如是不能有天下 又曰孔子曰下之事上也虽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不取而事之所以为至德也古之圣人论德而不计功周之盛独称文王者武王之伐商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而已不足以与文王并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吕曰至德者乐天而已故泰伯之让民无得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皆为至德
谢曰称舜与武王之事而叹天下之才难才非世之所谓才也 又曰不蕲得民而民自归之其势可取而不取为商之民与为吾民何以异臣人与为人臣亦何以异故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以晋魏之事观之则文王之德之至可见矣
杨曰古之所谓才者非明允笃诚齐圣广渊不在此列以虞周之盛而才者止此可不为难乎然舜之时所与亮天工者二十有二人而独称五臣者盖舜之初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为之宣力四方者五臣而已孟子之所称者是也书之所命乃在天下既平之后故其命益曰若予上下草木鸟兽言若则非治之也与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异矣其二十有二人有不与五臣之列亦其时焉耳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而书又曰武王惟兹四人尚廸有禄者盖四人自虢叔而下能往来兹迪彜教所未能往来者盖作而行事者也故言此四人而已若夫十乱自周召太公毕公荣公皆论道之官与奔走往来者异矣故不及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已纣有一焉则犹非独夫也虽德力皆足以胜之而犹服事焉得时中之义也兹其为至德也与
尹曰舜与武王有天下之其得人止如此孔子叹其才难谓才难得也 又曰三分天下周有其二而犹不失臣节以服事商此文王所以为至德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毕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闲然矣明道曰言德纯完无可非闲
范曰禹之德惟俭与勤有功而不伐此其盛者也菲食恶衣者恶华也至于祭祀黼冕则有所用其美也卑宫室者恶荣也至于沟洫则有所用其力勤而有所用其力俭而有所用其美此所以无间然者与吕曰无间隙可言其失
谢曰间如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之间犹言我无得而议之也禹有天下非乐享太平之奉已也致孝乎鬼神而菲饮食致美乎黼冕而恶衣服尽力乎沟洫而卑宫室则禹之于天下向与焉
杨曰薄于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饰者宗庙朝廷之礼故能有天下而不与焉夫何间然之有尹曰禹之贵为天子当有天下其勤俭未尝为己也两称吾无间然深言其无得而间者也
论语精义卷四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卷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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