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谷云集
卷五
作者:金寿增
1711年
卷六

答朴和叔世采○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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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奉兄札。深用慰写。且承缕缕之教。甚荷不遗之意。无以为谢。弟之谷云。十年前偶有所得。乙卯罢官。无所于归。不得不计出于此。亦非但为爱玩泉石而已。然此非终身长子孙之地。则毕竟归宿。要不出先垄之下。弟之本意亦如此。而偶入洛下。冗故侵寻。今此病滞逆旅。进退狼狈。即今形势。固当就医城中。仍作晩计于石室。而墓田丙舍。实难容住。种种贱事。有非外人所可详。云寓凡百。又多有从容整顿者。稍待一二年。可议其行止矣。晦翁所谓世间不但山中好者。此非人人所可望。而少陵褊性合幽栖。亦似为今日而准备此句也。亦可笑也。前头若得定居石室。则可与兄相从于东阡南陌之间。此最为暮境一快事也。

答权致道尚夏○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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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蛰郊扉。不翅逃空。惠书忽枉于此际。其为慰荷。当如何也。每想寒斋明晒。图书静嘉。无由更致此身。以涤尘纷。岁暮瞻系。尤不可喩。此衰相日加。渐觉摧颓。栖遑近圻。无所底止。回顾初心。凄懔无穷。奈何奈何。函丈行色苍黄。仅得追拜于逆旅。神观似无异于日前。此殊可幸。而世上百千蚊蜹。有不足道也。

答权致道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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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自峡中还。获奉惠札。谨悉多少辞意。其为慰释。有不胜说也。仍想静养冲裕。一时外感之患。旋即平善。区区悬溯。不能已也。仆为过家祀。淹留墓下。开望。复将入山。为过冬计。新居粗完。栖息静便。而悄然穷谷。作一粥饭僧。俯仰人世。伤惋无穷。亦不得与亲旧之在地上者。一叙此怀。心力俱耗。又不能把一卷书。遮眼止睡。信乎命之穷也。笼水绝句。蒙此谕意。仍以改写。又得新题。感幸倍深。山中草创小亭。名以聊淹留。亭前小山。又名之曰丛桂峯矣。今来桂树山之句。冥会非偶然也。亦一宗奇事。令人欣慰。

答权致道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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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日得见令胤。仍拜惠札。备悉多少辞旨。慰此襞积之忱。不翅多矣。即惟秋清。静养益裕。区区驰溯。又不容言也。残喘不死。复见天日。恩及泉壤。而私恸益复难泄。世道今又晦昧。伦理斁败。俯仰危懔。凡诸吾党之士。被发入山之外。恐无他道理也。华阳文字。若得鸠聚深藏。俾免日后遗失之患。此为可幸。近闻中外多士之论。此虽出于尊仰师慕。而恐不若识时知变。以待百年之定也。如何如何。

与金野叟𡐔○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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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屏伏穷山。万念俱灰。昔年同里相聚之乐。历历如昨日。而人事变迁。倏已四十年矣。吾侪俱已衰老。今虽欲更归乡井。相从于龟亭马厓之间。而有不可得者多矣。每一念至不觉慨然而长叹也。窃记丁丑。先王考自南汉还素山旧庐。旁近诸宗。朝夕于门墙。而先叔主则实兼师生之义。非特有寻常敦睦之情而已。是以王考之一语一嘿一动一静。无不欲师法之。至于片言只字。皆收而藏之。王考诗文。幸全于丙丁兵燹而未脱草稿。先叔主手写碑志诸篇。作为卷帙。又请问王考生平履历出处而录为一册。故其后不肖辈撰出年谱墓碣。其所考据。实本于此。则先叔主之于我王考。向慕之诚。记述之功。其亦至矣。王考愠于群小。至于乱后而益甚。戊寅秋。为烓硕道长辈所仇疾。至加以无君不道之罪。其时先叔主之愤惋慷慨。每发于言议。无少忌讳。庚辰。王考将有沈阳之行。先叔主惊遑痛迫。躬问吉凶于瞽者而奔走焉。及王考终不免于北行。则随至坡山而还。王考临别赠诗。意寄深远。先叔主亦和其韵而献之。壬午之春。王考出住湾上。先叔主不远千里。偕一家子弟而往拜。以此大被乡里物色者之谤议。而先叔主亦不顾也。乙酉。王考永还于石室而不久。先叔主幽问至矣。先仲叔主告讣书。深以不及迎拜于东辕为痛。有曰长逝者魂魄。斯恨无穷。王考伤恸之情。久而不舍。凡此前后之事。非但吾辈之所睹记。亦岂非吾兄之所亲见而知者耶。岁月骛过。宗党凋零。景谦今又逝矣。只有兄与景晋。而落落涯角。无由一握叙此蕴结。悠悠世事。今不暇措舌。而今世之用事者。无非前日攻斥王考者之党友。否则必其子孙族类也。今世之被斥者。亦是王考之子孙。否则必其平生素所许可之人也。然则若使王考而在者。必不免于今之世矣。若使先叔主而在者。亦岂忍背王考之门墙而甘为附丽于攻斥王考者之党友子孙族类也哉。吾宗敦睦之风。自先世迥出流俗。至于我王考。平日眷眷之意。不翅寻常。其赠诸宗丈诗。有曰流风可继今为美。厚意宁忘古所敦。凡我宗族。无不相与勉励不替。至于先叔主之于我王考。心悦诚服。不少挠于众楚之中而独立不惧。则其视季世趋时附势师死而背之者。贤不肖。果何如也。然而先叔主当日心事。虽在一家后生。恐或有不详悉者。既不能详悉。则不免为一时风声气习之所移夺而贻吾门之羞者。恐难保其必无也。古人云死者复起。生者不愧。今吾两家子弟。谨守先训。毋坠家声。归见先人。其亦庶几乎无愧色矣。漫有所怀。不能有隐于吾兄。而言不尽意。幸垂谅察。如以鄙言为过实。无足取而有不释然于此。则愿详赐回教。

答崔巨卿硕英○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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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间。得拜辱复。缕缕辞意。迨极慰满。厥后嗣音无便。寻常怅溯。只劳梦想而已。序属穷腊。气候乖异。伏惟此时兄莅候顺迪否。弟作吏阅岁。已觉支离。疾病侵寻。归意日催。今不可遏矣。吾侪年过半百。历尽无限世变。至如近事。或于书卷中见之。犹不禁扼腕之心。岂料我生不辰。一至于斯耶。顾瞻内外。终必有难言之祸。每诵古人何处春风无好山之句。未尝不慨然长唏。噫噫。尚复何言。欲于岁末春初。投绂而归。春州谷云。曾构数椽精舍。此与舍仲谪所相近。而其西则舍季所卜地也。划即卷入。庶有物外宽闲之趣也。然前头时变所届。亦不可测。得保丘壑之命。未知天借其便否也。无由一握叙此襞积。临纸第增耿耿。

与金德耇命硕○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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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文之书。终不可辞。则当为效拙矣。但拙笔。元无功程。懒废多年。如金石之书。自视尤觉生硬。决不可传示后人。向来漫得古人八分书迹数种。时时效拟。以为无聊破寂之资。曾有小小石刻。犹似稍胜于楷字。今此碣文。若用八分写出。不强以所不足。则未知如何。东俗则八分石刻绝稀。而中原汉唐以后诸刻。八分甚多矣。或以其字体间有隐僻未易解见为嫌。而此则其为字体。求之古法。亦多不同。取其易解者而书之则好矣。盖八书书法。方正谨严。且无细画。最合于金石书耳。乞须即示。以为下笔之地如何。

与金德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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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笔拙涩。本不可为人作书。况于墓道之重。尤不当轻易下笔。而一家之间。重违勤教。敢此写呈楷法。益觉生拗。自视隶分。或似有寸长。故谨考汉唐隶分诸体。依样而书之。用笔终不免俗陋朴拙之态。以此何可传示于人乎。且金石书。北漆传刻之际。例多失真。能知妙理者。可以为之。庶弟寿称。笔迹楷精。亦解八分之体。北漆之际。不可不看检指挥。且仆眼暗近甚。字画或有未尽处。必须檃栝大小长短之病。然后似少疵矣。画师则张子房为名者亦可使也。且北漆附石之规。必先排字行。印札于石。行行字字。截断均塡而附之为宜。若以全纸附之。则有不精处矣。且石刻。例以深刻为久远之图。此固然矣。然若徒事太深而不精炼刻画处。则画密处。反有不坚剥落之患。又致雨水留湿。莓苔易生。古今碑石之刓。皆出于此也。而世人多不晓。此不可不知也。幷亮之。石样两旁。不必过有所馀。而撰书人姓名职衔。必书于一行。然后为好。故排其字行之际。势不得不如是。石之两旁上下。所馀稍广。此是好规耳。幷谅之。

与鱼子平史衡○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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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狱方张。尚未收杀。而又有春台设科之举。未知朝家举措。今何其若此也。名为儒生者。无不争相乐赴。滔滔流俗。固不可尽责之以高洁超卓。而至于伯胤则实有异于他人者。前日场屋之得失。王府之置对。虽不足道。而若使古之有志知命之士当之。则必当有所处矣。况今科罪满狱。刑杖狼藉。吾乃扬眉吐气。出入于轩墀之间。求其必伸。自以为得计。则未知此个景象。果何如也。人之有父兄者。凡事不敢自专。此常理也。伯胤天资孝顺。虽有趣操。似不得任情直行。今日之事。在父兄之道。恐当不夺其志。以成其美。想高明有见于此。而义方之训。必不待人言之及矣。然其在一家之义。不得不略贡鄙见。仍念圣贤之于义利之分。其言之痛切。至矣尽矣。科举。大利也。世之规取大利。不顾义理者。动以扶植门户。为借口之资。亦可笑也。夫科举之设。其来久矣。此是中古以后先达之所不免。而随时之义。亦有所不得不讲者。去就轻重之论。班班于文字。亦可鉴也。朱子有云笃志力行。使人谓之君子之子。则其为亲荣也大矣。又曰。不替其先德遗风。则世其家者大。区区外物。何足道哉。今使伯胤守道安分。读书修身。身外之得丧荣辱。付之天命。则其为德门之光。莫大于此矣。亲旧师友之间。若或苟循俗论而不为之奖劝成就。则此实去仁义怀利以相接也。其可乎哉。自附于爱人以德之义。不觉缕缕。惟高明谅之。

与江陵儒林以昌国名作○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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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冬寒。佥尊体履万重。某屏伏山谷。苦无可说。而适有一事不敢自外。略陈愚见。幸须听纳。梅月堂金公。当我朝盛际。托迹缁髡。以终其身。栗谷先生承命立传。谓其标节义扶伦纪。可与日月争光。则此实百世不易之定论也。此公放情丘壑。遍游国中。而惟湖西之鸿山。是公毕命之所。故章甫之徒。立祠而祀之。其他则无闻焉。至于𧴖貊之墟。多驻甁锡。人传其古迹者。亦非一二。某之所居。溪山深邃。水石奇绝。有所谓五岁童子基。又有所谓梅月台。皆是此公遗迹。而埋没于荒山绝峡之间者。今将数百年矣。农夫村民。不知为谁氏之墟。诵义吊古之士。往往徘徊于此而不能去焉。某适得此公真像而摸出。欲立数架屋安置。以寓后生瞻慕之诚矣。穷谷之中。无与计事者。私家力屈。有志未就。深可慨然。窃念此公实是佥尊一乡之人。而又为栗谷先生所赞扬。则佥尊之闻风兴起。有倍于他人。不待某之𫌨缕。而亦必默会于中矣。伏乞佥尊谅此区区之忱。出力相助俾成山中一好事。则岂但于某为幸。亦可谓于古有光也。抑尝闻斯文长老之论。泰伯断发文身。而崇报之祠在吴中。至唐狄梁公。焚灭千馀祠。而此独巍然。今此之举。其义一揆也。然则此实有关于风教。而当今之世。如某之流。其何能出气向人。论列此等事乎。向进仁里。幸挹下风。窃想佥贤必有乐闻于此者。兹与若干同志之士。不避烦猥。冒告至此。伏惟佥贤俯赐财察。

与久之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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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讣。即送一力附书。想已传至否。昨见儿辈书。闻初丧已过。坐想一家情境。只自痛哭而已。且念渠之作人。不宜止此。而今日吾门之祸。乃至于此。痛惜摧割。尚忍言哉。仍念令积败之馀。其何以支持。忧虑罔喩。俺此中奄见岁新。得年不翅多矣。而反使一家佳儿辈。归于冥漠。此何人哉。明日是孙儿悬弧。亡日亦已迫矣。种种怀抱。若在初没也。未即相对泄哀。临纸尤极哽塞。只望保啬。

与久之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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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宁有此耶。昨日金吾郞已发去矣。天地间宁有此耶。末由握手一诀。南望摽擗。心肝裂尽。只羡逝者之瞑然不知万事也。惟愿世为兄弟于来生也。

答李仲庚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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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阅尽无限祸故。终又见此夭阏之惨。渠之为人。难得于今世。天既生之。又夺之亟。天之不仁。何至此哉。死者已矣。作何辞慰其母。而余何忍相对耶。便中得书。悲慰兼至。时事一变。凶孽就鞫。此是一场快事。泉壤之诬。得见伸雪。而亦何及也。恸陨若初。又不欲索言也。俺欲趁葬事出山。而想已趋朝。自此恐难从容于郊坰。亦可怅叹。前头进退。似当随时随义。未知冷暖果何如也。

与李仲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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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令仕况如何。俺临穴湘水。归来心事。一倍摧陨。惫伏空谷。随分粗遣。回思入城时。恍若梦境。日长无聊。寻常纳凉于飞泉绝壑之间。有时念及令奔忙劳攘。其何以堪之。然周旋廊庙。赞襄刑政。不失中外之望。则此为大幸。亦何必徒为晩沙渔竿计也。

答李仲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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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得令复。迨慰迨慰。信后炎歊。未知令况如何。今见邸报。又有一番逆境。想已出场矣。俺仅保形骸。只与木石为友。日夕所闻。惟鸟语水声。而有时入耳者。不觉令人痛慨。世上只知利害禽兽皆然。不知今日知有伦理者。果何人哉。常欲以古人富贵易得名节难保之语。为朝士诵之矣。前后来朝报并还送疏箚等纸。可以破寂。而亦不欲挂眼。其中虽有一二人所言。此可谓浊河寸胶也。

答李仲庚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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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馀早起。即逢两个人。有所请托于地部。搔首强应。心神瞀乱。归山之念。顷刻益滔滔矣。即奉委书。仍披和什。疾读初面十馀首。便觉醒然。忽如相对于北溪东湖之间。谁谓诗道之无益于人哉。深可慰也。

答李仲庚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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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承台复。殊慰殊慰。俺苦被暑毒。无以堪遣。稍觉夜长。耿耿不寐。闲人之忧。亦不能免也。台之担负既如此。不宜妄自菲薄。惟当以古人鞠躬尽力。天若祚宋之义。存心处事。则便自直截。表里无憾也。如何如何。意有所不能已。略此云云。

与李仲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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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炎转酷。台况如何。三辞批下。自此不得不出肃。其何以范围斯世。以答上下之望也。耿耿不能已。聊将别纸小录。以当箴规。统希台谅。

我朝近代大臣多懦弱。完平李公名相。而似不免于俗吏之归。右旧日侍侧。有闻于先王考者。

白轩李公入阁。大司成申公敏一。诵古人公若登台辅。临危莫爱身之句而勉之。右亦有闻于家庭者。

与李仲庚己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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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闻以科场罢榜事稍待了当。欲引先王考乙亥事。有所箚论矣。未知将何以为计耶。记昔王考捐馆后。虽号为尊慕者。以请勿罢榜事。有若为大德之一疵者然。此语曾闻之于先兄主所传世俗胶固之论。乃至于此。极可笑也。其后编定年谱时。乙亥一段。未免见漏。故追录。而禀订于尤,春两丈。则以为此事不可不传示后来。故遂添入谱中矣。今不可不阐明于世。不但一家后承之所当遵守者也。日者历路匆匆。不暇详及。兹以委告。惟谅之。乙亥四避前后启辞。须令说书入阙时考诸政院日记誊出。如何。

与李仲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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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此分张。怅想何已。寒事益严。比来台况如何。俺触冒冰霜。仅还弊庐。一室之暖。无异春和。盆梅如雪。照映明窗。不知世间有何等事。此可谓乐得其所。而寂寞怆慨之怀。亦不容索言也。偶成三绝。无可寄赠。聊此呈览。属意之作。亦非虚言也。朝退之暇。若得和来。则又足以当晤话也。

答李仲庚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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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之来。得承台两度书。仍审比来台况安适。慰写无已。俺仅免疾恙。颇有静趣。山菜方肥。又得仓粜。此甚足矣。儿子草草数语。不足以塞责。徒使台独贤于岩廊。既不得一麾。又不得尽室携手而耕野。亦可谓进退无所得也。丘壑之人。无所闻知。而即今农务方急。耒耜四出。而一面齐民。曳运大木于深谷数十里之间。村闾一空。辍耕呼冤曰。夫何使我至此也。面任来过而曰。此是朝家之所卜定。不得已也。未知缘何事役。而当春可问。寔急于问牛喘。而古人东南民力竭矣之言。亦不可不思也。

答李仲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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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困于晩炎。昏倒不省。忽披台书八幅之画。刮我病眸。恍然若身在平湖晩沙之间也。八律当依示写出。尹家表字。亦书送于近间为计。俺乍患河鱼。气甚惫劣。未参起居之班。俯仰忧郁。只吟晦翁如何不归去。坐使百忧侵之句。而台所谓秋风归思。又复起余矣。然吾之进退。不翅绰绰。固无患矣。台则无忘前日鄙诗所期望。幸甚。

与李仲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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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台调况。复何似。想台有味乎思庵小斋朝退偶乘闲之诗。而有所嗟惋也。俺腊月三十日。今又尽矣。转觉意思不佳。悄然闭门。无与晤语。只对儿女。强作笑谈。中夜不寐。念及彼中。晦翁与时相书所谓兀然孤居。孑然独立。绝无蚍蜉蚁子之援。可与用力于根本之地者。自令人俯仰感慨。想台端居深念。将何以为计耶。台于近来。披阅此书。不为不熟。投机亟图之道。固在于其中矣。顾此笃老闲漫之人。久滞苦海。古人所谓哀吾生之无乐。幽独处乎山中。固将愁苦而终穷者。实先获我心。未尝不讽咏而长叹也。不得相就。聊以此用替一叙。

与寿应兄弟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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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事又改。春序向晩。汝辈侍奉栖息。凡百如何。寻常思念。前日见学官书。为慰。迎日临行时书。亦见之。而深以不及面别为恨。汝兄弟皆下乡积城。复归清峡。骨肉分散。参商落落。情理凄黯。有不可言。俺岁前还自云峡。奠拜丘墓。仍见正字之病。病势今向差愈。节祀忌祭后。又将还归。块然独处。待尽丘壑而已。每念汝辈栖遑靡定。贫病到骨。无以为生。而不能相救以喣沫。不知将来何以聊赖。只自愍然忧叹。且念一家之人若有在官者。告急救穷。此实形势之所不免。固无所妨。而至于奔走于官门邑里之间。留连于纷华众趋之场。分外求营。非理干请。虽在平时。亦恐其非宜。况在今日。千不是万不是。吾辈至痛在心。畏约无穷。蛰伏田亩。随分谋生。非但道理当然。出入行止之际。亦大有利害。两湖之间。人物繁伙。冠盖络绎。士夫交错。少有差失。易惹人言。杯酒团栾。枢机难慎。此尤为应弟深忧也。此弟虽或有平日习气。亦非全昧知识者。深思反顾。岂不惕然于中乎。顾此残生。万事已矣。古人有丧同气而无意于世者。至于谢客避人。况余以今日情境。举头对人。犹言犹笑。此何人哉。衰病渐深。朝夕懔懔。祸福死生。固将付之忘怀。而恋汝忧汝之心。耿耿不已。非谓汝辈必如上所云云者。先事之戒。不得不尔。既有所蕴。不忍不言。言而从否。惟在于汝。千万念之哉。念之哉。神思荒落。不能尽意。嘿会可也。

与儿辈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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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文献。将近千年。至于先祖。有大名于天下。今至吾身。坠落先训。无所成立。不过为悲叹穷庐之人。汝辈又复不力于学业。一至于此。此后读书种子将绝而家运亡矣。况昌国。属意之重。不比他子孙。先祖厥有训戒之辞。辞意严切。每一念至。不觉悚然。汝辈若欲使我安心度日。则自今痛断旧习。扫除万事。收敛身心。勤勤读诵。期于有成。至可至可。然为此有道。惟在于立志存心而已。前言文集。常置几案上。读书之暇。常常在目。亦可子孙而不知祖先之事迹。固可羞。而况吾先祖言行。天下皆知之。而为子孙者若或不知。则人将谓何。岂非不肖而忝厥祖之甚者乎。

与昌国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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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日夜所望顷刻不能弛者。只在汝辈学业成立。而每见书札。寻常文字。少无长进之望。此出于读书。不解妙理。不入心曲。强为读来读去之致。心窃闷焉。而不觉言辞之烦复也。

与昌国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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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不识文字。而一入仕路。头出头没。宦业之外。不知有至重至大事。切宜戒之。汝则既已升迁。尽心举职。而只以亲近书册。为第一义。无论古今文字。手不释卷。不但以科业为事。至可至可。若不然则此实大耻大忧之事也。

与昌国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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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溪瀑布。想雨后益奇壮。恨未即往见也。且曲渊。既有梅月堂古迹。今若就水石绝胜处。构得数间屋。移摹真像而挂置之。则此实山中一奇特事。而似不可以此役民。募得一僧而劝谕。仍给若干物。方便成就则好矣。欲成一草堂。而此则犹涉于私事。梅月祠则实是公共底事。既立其祠。则仍成一二间屋子于其侧。以为募人守护之地。而士子之乐闻其事者。往来栖息尤好。此不可与俗人相议。朱子为南康军。立卧龙祠于庐山。愿为其洞主矣。未知其处形势。果何如耶。惟在量度而处之。前头人事。不可知。亦可速图于今秋。

答昌国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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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因官人来。见书知免恙。为慰为慰。残邑久旷之馀。凡百酬应之烦。固是常事。签丁催科。虽是至难。而既为担当。则惟当尽心。严明详勤而已。不必每形言语纸墨也。

与昌国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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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祭事及廿四大忌临迫。祭物当随力有无而设行可也。且吾家。自先世祭祀之规。绝无丰昵之事。余自幼目见之矣。近来有不然者。况王考祀事。有遗书略设之训。而如十三日祭。尤不可稍加馔品于先祀。求之礼意。心有所未安。兹以云云。须量之。妇人辈何能知之。详饬为当。大忌亦不当加于先祀也。

与昌直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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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之文学见识。不及于人。而上有父兄领府事领敦宁。余亦凡事相议。况汝则尤当禀议。一从其言。且集侄辈兄弟。皆可与语者而俱是解事。至于协翕。虽在群从中寻常见之。而其实文学见识。超出于人。求之于他人。有难得也。今在一家。岂不幸甚。无论大小事。从容相论。惟其言之从。则庶几寡过矣。古人云单之善。亦王之善也。义理无穷。无间人己。若惟善其从。则是亦我之善也。与彼无异矣。然必从心做工夫。诚心相待。然后彼亦尽言相助矣。余之身世。今至于此。万事灰心。长夜无眠。只望汝忧汝。终欲其有所成立。有胜于人耳。

与昌直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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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农事失稔。而山中凡百。不可谓不佳。只是块处之中。心緖多所不佳。奈何。时事渐无可为。俯仰愤痛。所谓吾党之正士。进退语默。亦无快心之人。良可叹也。

答昌协乙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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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附书于说书家奴之行矣。想未及传。而得见来书。仍审寓况。为慰。俺只如昨无他矣。志文。及今成出。可慰幽明。衰病易感。凡见古今文字之稍涉悲楚者。不觉心动。或至陨涕。况见此文。其何忍为怀耶。瞥然看过。不能再读。设有可论。其何可指摘耶。大槩的当简要。无可议者矣。

答昌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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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见来书。甚慰甚慰。解职。是早晩事。彼此俱可喜也。俺困于炎蒸。不即历览清泠濑。归卧松风亭。可叹。然此亦早晩事也。一雨虽晩。犹足以苏枯。而又发于奸鬼辈经营疏释之际。亦可快也。时事无可措舌。屈子度世之愿。固不可得。养鸡种黍。人不能办。自令人慨然也。七扇可以应山中争席者之求。两女处所送。亦传与矣。

答昌协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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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因洛便见书。极慰极慰。俺粗保宿食。索莫竟何事。徘徊只自知。是今日境界也。神气不调。比甚凛缩。不成麟衙之行。讳日已迫而无计运动。此怀如何可言。闻汝新屋未完。明春将欲移归农岩。果尔则岂不好也。于我亦不落莫矣。但以形势有所掣肘为虑。翕侄终得作室于雪岳。此奇事也。世人能不怪异否。恨我不得携手同归也。然顾此华阴。今可谓不深。而出入山门。不能潜伏一年。况彼视此颇截然耶。然若在十年前。则亦或庶几悠悠之思。言不可尽也。

答昌翕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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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见来书。闻往观海山。得得而归。未知昔贤祝融豪气。果何如也。顾此蛰踪。凭此消息。亦为之神旺。而平生茹恨。其何由一舒耶。此间又作一土室。名以延白。若得粗成。庶宜蛰藏于凝严。秋事役役。恐难完了也。未知还洛果在何时。示及于来便。

答昌翕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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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在麟县见书。具悉辞意。极慰。但闻有色忧。而室中之患非轻。甚虑甚虑。俺东西游走。仅免疾恙事故。牵掣忙迫。平生梦想之地。仅窥初面。将来再到。不可必。极可恨也。初头历见寒溪之瀑。一宿大乘。转上后冈。冰雪未消。间关步下。费力于峻脊绝壑。转入精舍卜定处。日势已暮。还下村汉池家。觉炯前导。而僧俗皆言一日之内。所谓闭门岩十二瀑。不可往返。冰厓雪谷。实难露宿云。而必欲趁朔节而归。不免径出葛驿。回望渺然。如有所失。暂到汝之板屋。周览形势。屋未及盖覆。而主干村汉。欲待汝来而有所施功云矣。辛未真木田往来后。每与汝相违。今番又失同行。非但兴趣索然。山迳远近。今见汝所示。似为僧俗所瞒耶。不用篮舆处颇多。及到熊井溪。觉甚惫苶。少息而定。若得留连五六日。则凤顶虽不可登。佳处庶可领其要矣。誓欲于秋后更访。而凡百人事。俺之气力。皆不可料。不知造物之意果何如也。前日。直儿来言其胜槩。故其时作一绝以寓意。有曰碧云深处送残年。今于精舍可立处。作一牌书而立之。名其溪曰碧云。谷曰太始。未知如何。与汝闲商量。似极多矣。而无由披对。又可叹也。此间农务方殷。虽种粮匮乏。而今年则切欲多作。以救十口之急。多有经理之事。不可付诸懒仆。匆匆还归。亦其一也。永郞诸胜境。无计往访。又可恨也。

答昌翕己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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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之时。闻尔入城而未得相对。仍向山中。别怀耿耿。未知救病格洞。毕竟无事而今在何处。悬念倍切。俺蛰伏粗遣。终日闭户。盆梅乱发。峒老先获之言。恐未足以尽此趣味。分外外至之物。实非此间所宜遭。世上事极难得如意也。今日大雪。偶有所占二绝。盖说破彼此景色。而末由披雾。临纸益复怅然。

答兪命健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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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阔至此之久。怅念实非寻常。便中得书。慰浣倍深。俺复还旧栖。念及存没。抚迹怆咽。殆难为怀。湘水疾患。惊忧罔堪。今似稍缓而犹有馀虑。今闻伯豚有疾颇重。人家运气。何至于此。只恨残喘之支离也。此间新营。录在别纸。盖出于闲中漫浪之意。而又未知几许时徜徉于此也。形势清旷绝胜。此即古人所谓过清难久居者。而亦恨不得与亲知相对评品啸咏也。且其堂窝意匠。图书排写。去秋曾与申郞议定。而到今人事至此。俯仰酸噎。当何言喩。芭蕉依到。即种庭下。亦为之悲念也。

丛桂峯下水边。岩石斗起。与聊淹留亭相对。可作小亭。而岩面前广后狭。不容四柱。遂排三柱。中悬短梁。梁之三面。插三冲椽。加于三栋之交。梁根画太极图。旁列八卦。三冲椽分书阴阳刚柔仁义字。字作八分。三栋通画六十四卦。三柱各作八面。凡二十四面。排作二十四节气。又排十二辟卦。又书十二律十二支。遂名之曰三一亭。亭下大石。可数十间。仿晦翁阁皂山故事。刻河图洛书先后天八卦太极图。遂名其石曰人文。以篆书刻河洛羲文人文石七字。亭前水石清激。庵室亭台。隔溪掩映。华岳积翠葱茏。自不知庵往来。不过数十步。跨溪作桥。长四十尺。遂取百原翁语。名以闲来往桥。桥之南端枕大岩。名之曰月窟。北有巨石。名之曰天根。

初余入山。以其有卧龙潭。欲仿晦翁庐山之举。又近有梅月堂遗址。将立一堂。中置武侯,梅月真像。以寓瞻慕之意。尤斋先生乐闻而赞成。记其事而并为之赞者久矣。力屈未举。以至于今。今就无名窝东头一间。安二公真簇。以成夙志。而名之曰有知堂。盖晦翁记潭祠而曰。后之来者尚有以识余之意也。梅月公有云后世必有知岑者。余不敢自谓知古人于千载之上。而世之知斯义者。不可谓无其人。故既以名堂。又名其门曰朝暮门云。

答外孙洪有人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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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附一书于城中。且送新历矣。即因奴来。见汝书。知近寒免恙在侧。与鱼郞从容。极用慰怀。余仅支。梅花尽落。水仙初生。意思日复寥落。始见飞雪。忽忆峒翁语。更觉洒然。忽有伴睡白足来过。言山中事。且闻其僧徒稍集。令人一倍怅想也。闻汝朱弦入手。师襄难遇。他日入山山水杳冥。鸟兽叫号。境非不佳。而今之世。恐无移尔情者。然五柳之后。东峯老仙。求得无弦琴于秋江。秋江赠之以诗曰。无媒迳路树阴阴。松月窥檐白竹深。琴到无弦听者少。古桐横在五更心。若于有知祠前朝暮堂上松风涧水水月澄泓之处。膝横三尺。虽不成声。亦可为古今绝调矣。如何如何。此间文儿。能作诗语。嫌其太早。不欲导之。而静中亦可消遣。绝胜沙相与女儿细语也。且念昔日事。每不觉一怆然也。

有知祠。不过一间茅屋。祭昭王之规。亦自附于晦翁卧龙庵也。至若我东飞鸿清风阁,水落梅月祠。闻其斋宇略备院堂之制。而以穷谷私力。不必依他成样。若于祠侧。复成小斋二间。分藏圣人笔削之经,武侯全书,梅月堂集,秋江集及他经史如干卷。汝于入山之时。以此为朝夕休歇之所。余自不知庵往来。使汝弹琴读书而听之。名其庵曰朝暮堂。则此是好题目。而岂非山中一好事也。未知造化者果使吾辈成此否也。闲寂之中。漫尔及此。此不可与不知者道也。

答洪有人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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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因石室便。得见汝朔日书。仍闻家况粗安。慰此恋恋之怀多矣。余顷入寒溪。一宿茇舍。银峦玉峯之间。风露满身。星月照映。与家侄相对。或卧或起。不能成寐。此时情境。人谁知之。其地胜致。固不论。可耕处无数。架岩凿谷之所。亦非一二计。恨不得与同志之人便即栖遁也。行色匆匆。马瘏粮尽。不能遍寻诸胜。又可叹也。

与洪有人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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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音耗之阻。入峡后未有甚于近来。爱先回还时见汝复书。今已三阅月矣。未知长夏旱涝之中。寓中凡百如何。恋念何尝食息少间也。余从前耐暑。不如耐寒。常畏疟痢矣。今姑幸免疾恙。亦是意外。此间景象。古人已为我准备写出。即杜老形神寂寞甘辛苦之句也。秋气已多。夜间转觉少睡。虫声月色。益不宜于悄然起坐之人也。

与尹得龟己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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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改寒甚。想哀况支胜。寻常恋恋。今闻哀入城。而顾此衰病。冻缩难动。尚未趋慰。茹恨无已。送来大小学。强题篇目以呈。古人居丧读礼。未知哀于馈奠侍奉之暇。披读何书。闲漫之文。固不可看。小学及击蒙要诀。最宜熟复而体行。不可忽也。偶有所怀。兹以及之。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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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文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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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岁次己巳九月甲午朔十三日丙午。谷云翁略具庶羞之奠。告于舍季文谷之灵。君之葬也。余时大病。不得临穴。怀痛穷天。今始为文。以抒其万一。呜呼痛哉。天乎天乎。夫何使君而至于此耶。夫何使君而至于此耶。惟我祖先积德累百年。以至于今。以王考之立民彝树世教。先君之子谅仁爱之德。有不能盖其后昆。而使君而至于此耶。以君之孝敬逊悌谦虚退让之美。宜其终始向用。而今胡至于此耶。天乎天乎。呜呼痛哉。吾辈颛蒙。少侍家庭。窃覵王考之平生。居家和乐。不轻臧否。而至于立朝。则严于阴阳淑慝之辨。防微杜渐激浊扬清之论。凛乎其不可犯也。以此不能少安于朝而行其志焉。君之释褐登朝。逮王考末年。而历事三朝。盖欲以王考之所以立朝者为法。庶可以不背先训而负国家培养之泽也。然而王考不为宵人所陷害。又为羯奴之所感动。而君则终不免于今日者。抑何欤。世道愈下而君之责任益重。事有至难而君之秉志不回。而世之建中之说作而瘅恶之义诎。则奈之何君而不至于此耶。呜呼。彼阴邪媢嫉之徒。蓄怨稔毒。潜伺间隙者。此其人可知而其势不相容。至于世之群讥众排。阴攻显斥。使君无所容而去。以快谗贼之心而助成仇敌之势者。亦独何心哉。呜呼。自古进退消长之机。亦有迫于气数之不齐。死生祸福。屈伸往复于大化之中。古今如君所遭者亦多矣。百世之下。君颜不厚。伸之又伸。亦复何憾。顾念此生赋命险薄。阅世事变。无不有也。遭家死丧。无不见也。暮境畸穷。惟幸有吾三人者无故相依为命。相会以乐。相违以戚。遇事相议。意无不同。有疑相质。见无不合。人谁无兄弟。窃自以为天伦情而知己志。莫吾辈若也呜呼。君乎。今遽至此。人谁无死生。孔怀之情。亦孰无之。今日之痛。吁天而无从。百年之恨。入地而难化。天乎天乎。呜呼痛哉。我辈不天。早失所恃。幸藉先训。粗有成立。君与仲君。科甲联翩。官序渐高。逮先君之世。致位天地之官。我之不才。亦霑小名。门阑愈盛。而世路难平。我辈守拙。本少宦情。盈满之惧。于是益深。君之初陞八座也。我有所云云。君之复我。慨然长叹。有慕二疏之风。而只为亲闱暮景。有不得便去者。戊申之岁。先君弃不肖。孤露馀生。无复世念。将营菟裘于物外。我卜谷云。君得洞阴。同占白云一带之山。山蹊相接。朝夕可至。携手同归。指日可期。世故迫人。万事纬繣。我出杨岳。汩没簿领。君膺大拜。仲又继之。而运属艰虞。惧甚渊冰。我在成都。闻君有朗州之窜。投绂而归。未及掺别。仲亦受玦。家族星散。我独卷入云峡。南北迥绝。而书疏无间。君有寄题分山之句。又举丽人何处无好山之语而多少感慨。及君之移配东州。密迩云峡。我与仲君。有时往会。从子侄游华山。呼鹰远郊。玩瀑绝陉。联枕僧房。漉菽为腐。埙箎迭唱。无复有穷涸之意。而所存所发。莫非山林闲旷之趣。我置笼水之亭。君营送老之庵。颂祷之辞。皆出君笔。吾辈平生之志。槩见于此矣。我既栖遁。而君亦早晩归隐。可以杖屦往来。以偿初心。庚申之春。时事更新。君乃复秉匀轴。世道之责。都输注于一身。进退有不能如意者。我又哭夭悼亡。颠倒风埃。一出山门。不能自返。呜呼。此岂吾辈之素所期哉。每相对嗟惋。郁郁不自得。君尝以白云山人者。刻其印章。盖未尝一日忘宿昔之愿也。至于今春。骇机交急。急难情迫而犹有所冀。幸和君碧波之咏。尚以白云为期。呜呼戚矣。及闻君临绝之言。顾我卑微。固无世道之责。惟其少好性理之书而老无所得。早怀休退之志而终不能归者。君之所恨。即我之恨也。今诸侄奉君几筵。归寓洞阴。我入谷云。路由于此。玉立之岩。渡琴之桥。陈迹森然。触境念旧。山哀谷悲。已矣已矣。天乎天乎。呜呼痛哉。数年以来。时忧益殷。进退狼狈。虽不得高飞远走。而吾三人者。犹有桑楡之计。石室金村。我与仲君。皆有丙舍。君于木洞。新有小筑。南阡北陌。咫尺鼎峙。指彼暮途。毕命团圆。栋宇才成。君以柩至。茫茫穹壤。恨结幽明。天乎天乎。呜呼痛哉。我尝自念。吾辈俱已衰老。不知谁为后死者而抱无涯之戚也。都门一别。火色苍黄。邈彼海岛。死生永隔。使死者不得告诀于骨肉。生者不得求之于原隰。我独俯仰天地。无所底泊。仲又寄谪于南徼。不得相持一恸。彼苍者天。曷其有极。闻君临命。从容无异平日。顾言丁宁。笔画方严。君固以死生祸福为梦幻。毁誉荣辱为浮云。快然委命。无所累于欣戚。乘风御气。俯视尘世百千蚊蜹之场。而环顾平生。无所怨悔。则惟我先王先后陟降。在帝左右而曰予有臣矣。君其与一二臣。归拜于玉栏看花之地而有所陈辞欤。抑亦临睨旧乡。眷念宗国。悲号彳亍。有不能自已者欤。呜呼嘻噫。吾今无意于人世矣。念此残喘。朝夕懔懔。蹙蹙靡骋。只当抱君告诀之书。待尽丘壑。九原魂魄。若其有知。则与君遨游于山颠水涯。更结未了之缘而已。意难尽而言止于此。君其知耶不知耶。天乎天乎。呜呼痛哉。

退忧迁葬时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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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岁次辛未九月壬子朔十九日庚午。舍仲退忧君之柩。自栗北之阡。将于明日迁厝于金村先兆之侧。舍兄谷云翁。略具酒果而告之曰。嗟君之逝。倏焉周岁。我以何心。尚在人世。季也丧毕。几筵已撤。君之季女。又忽夭阏。人理至此。天道难推。君在冥漠。知乎不知。哭君新阡。过君旧闾。若或见君。惝恍踌躇。礼制有降。制服已除。光阴荏苒。练日将迫。万事已矣。我怀焉极。俯仰天地。形单影只。独走穷山。彷徨中谷。时登绝峤。回瞻京国。痛念畴昔。悲号踯躅。石室松楸。百年丙舍。大运一去。触境伤慨。远辞祠墓。祭或不与。有同狂奔。情礼俱废。荒坠先训。罪深不孝。不敢自解。亦或咨嗟。想君之意。谓我斯何。我衰且病。岁月于荒。鹿门活计。陈迹凄凉。舐犊馀哀。抱孙无望。险衅到底。人琴俱亡。环顾无聊。待尽丘壑。忍死出山。一恸今夕。念君葬兆。虽是宿计。圹土非宜。又逼先墓。询谋迁改。事非得已。先茔之左。择卜佳地。永奠斯丘。于千万祀。一家毕集。玄扃重辟。抚棺号陨。若在初没。顾我支离。复此临穴。羡君瞑然。厚夜大寐。略陈苦臆。言不尽意。幽明感通。庶几相契。

洪有人大祥时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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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岁次丙子三月丁巳朔十九日乙亥。外翁告于外孙洪有人之灵。呜呼。汝之亡。倏已再周矣。余尚不死。日对汝母。每闻夜哭。余肠寸裂。以汝母心事。犹能看检家务。馈食于汝。若有所慰。而几筵今将撤矣。声沈影灭。典刑寝远。人或有言。日远日忘。而顾此情境。若在初没。汝母又将忍死。归省汝墓。想其空山一抔之土。幽明隔绝。旧里井池之间。草树荒芜。茫茫天地。此痛何穷。呜呼。余之病滞岚台。今已三年矣。哀死念生。怆痛郁结。犹得与汝母相对。文相兄弟。亦在膝下。提携抚弄。聊以消遣。去冬痘疫。旬望之间。相继夭没。其父早世。只有此两孤。亲我犹父。而其母之未亡。犹恃此为生。一朝奄忽。使生者失所恃而死者绝其嗣。天之毒虐。何偏于汝母兄弟而命途之如一耶。二儿初亡。哀遑迁次。彷徨靡定。数月而又还岚舍。则陈迹森然。触目酸噎。闭户忽忽。不知时序骎过。而汝之祥日奄至矣。汝母日就汝几筵。申内又设亡儿遗衣而祭。朝夕号擗。行路亦为之陨涕。我之怀矣。曷有其极。世道更改。重入修门。而事变无穷。义理斁绝。举目旧巷。身如千载之鹤。对人言笑。有愧颖滨遗老。慨念身世。欲寻遂初而衰病迟回。眷眷于汝母兄弟。有不忍舍。亦愍其无所依赖。不忍须臾离我也。余于去秋。暂入华阴。病作而还。猥蒙恩数。忝冒朝籍。麋鹿之性。环顾愧惧而因循至今。今春又已晩矣。今将偸暇出游。少舒幽郁。季儿出宰西县。伯侄亦为东州。因过两邑。转入谷云。亭台比益修完。时物政属清和。而旧居新筑。无非陈迹。汝之读书之庵。题名之石。宛然在侧。二儿亦尝从我而游于此。而今皆已矣。痛哉痛哉。余今朝夕待尽。死生悲欢。付之忘怀。而顾念汝母兄弟。孑然相依。一室荒凉。只有汝妹时时归宁。申内之女。今将议亲。而凡百难谐。终何以有所赖而保其生耶。呜呼。余之生也。得罪神明。癸丑仲儿之没。壬戌孙儿之夭。天实丧余。而又夺汝辈。一身畸穷。万事无聊。往来华阴。已有年所。而块然孤寄。逝者难作。出入谁复扶相。去住无所寓怀。呜呼噫唏。俯仰天地。其亦命之穷也。自汝之亡。人事之可论者何限。念昔从容晤语。惟在于汝。而今无复开口处矣。三年已毕。余适入峡。聊此告汝。以泄余哀。有言不闻。有问不对。惟声与泪。独出余臆。已矣已矣。痛哉痛哉。

亡室忌日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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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岁次戊寅二月丙午朔十三日戊午。夫谷云居士。使子摄告于亡室贞夫人昌宁曹氏。嗟君之亡。倏焉一纪。顾余支离。只立人世。世变家厄。何事不遇。祸延鸰原。吁天无路。懔悸靡定。栖遑山野。申郞奄忽。云峡之墅。哀哀孀女。幸有二子。二子随没。天胡忍此。惨哉伯女。丧其孤儿。夭阏百年。夺我掌珠。未亡两家。各馀一女。暮境相对。岂堪酸楚。羡君冥漠。无所闻睹。伯儿继嗣。宗祀有寄。仲子立后。幽明可赖。申内之女。今已结帨。季女之女。年亦成长。方将议亲。一慰一怆。君不及见。我恨长结。余年日迈。逾七望八。人谓康健。自觉衰苶。回瞻故里。恍同辽鹤。无所托身。何以寓怀。惟此谷云。鹿门旧栖。念昔团聚。抚迹含凄。新筑华阴。地僻山深。婆娑初服。往来滞淫。亲故谏止。孰知我心。去冬入城。子女盍簪。傥来官资。耄矣何堪。野性难驯。山思不禁。历展丘墓。永言慨慕。闾井萧条。丙舍非故。触物兴思。怛然长喟。来投空谷。顾影块处。乃分之宜。穷独何病。孱婢迷仆。相依为命。米盐经心。筇杖扶身。岭月入户。涧水绕门。衾枕乍御。中夜而寤。辗转达明。谁与晤语。方春发生。品物欣欣。我独胡为。感时伤神。强责僮奴。毋惰东务。忆曾为农。共安勤苦。菽水粗足。上下相乐。自君之逝。万事瓦裂。属兹荐饥。家道索莫。最怜女儿。饥寒窘迫。使君而在。岂至此极。馀生懔懔。待尽朝夕。一身困瘁。我又何嗟。君若有知。其谓斯何。时序荏苒。亡日又至。祠版远隔。未亲将事。追念平生。但有涕泪。使子代奠。文不尽意。

祭孙好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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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岁次己卯七月戊辰朔十三日庚辰。大父略具酒果。告诀于亡孙好谦之灵。呜呼哀哉。余生险衅。冥顽苟全。老怀舐犊。恸结百年。仲儿继嗣。中途而绝。幸而得汝。生死有托。汝质强刚。汝性慈良。汝于所后。母子无间。人之见者。啧啧称叹。孰为本生。孰为所后。既冠而娶。又得佳妇。将以成家。奉慈尸祀。亡儿不亡。余怀之慰。不知天道。憯忒难恃。谓汝立扬。受福衍祉。余实错料。万事茫茫。归咎何所。余有积殃。馀祸及汝。汝有何辜。去春入峡。欲携汝俱。汝向江都。期指后日。汝不果来。我心如失。独卧山中。恋嫪如渴。一札来传。还复怅而。山海杳绵。消息阔稀。犹望早晩。相对云溪。谁谓一夕。忽以讣至。其梦其真。恍惚疑似。神理昧昧。汝其逝矣。天之丧我。一何酷哉。彷徨穷谷。吁天无阶。畴昔之梦。音容宛然。对我而言。几死复延。一霎喜倒。推枕而惊。山空人寂。晓月满庭。此时情境。汝知不知。忍死扶病。来趁葬期。茕茕汝慈。哀哀汝妇。昼夜之哭。行路酸鼻。残喘对此。心焉如凿。日月滔滔。即远已迫。先茔北麓。庶安汝魄。吾儿宅兆。亦将迁移。厚夜千秋。永有所依。余今懔懔。饰巾待期。毕竟同归。抑又何悲。惟念两孀。无以存活。彼苍者天。曷有其极。家藏旧书。名画法帖。亡儿手迹。亦有一二。将以付汝。抽录片楮。此亦已矣。何所传付。病耄号绝。咽不成言。聊泄一恸。永诀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