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2
象山集 全览2 |
钦定四库全书
象山外集卷四
拾遗
好学近乎智
圣人之言有若不待辨而明后世言之则有不可不辨者夫所谓智者是其识之甚明而无所不知者也夫其识之甚明而无所不知者不可以多得也然识之不明岂无可以致明之道乎有所不知岂无可以致知之道乎学也者是所以致明致知之道也向也不明吾从而学之学之不已岂有不明者哉向也不知吾从而学之学之不已岂有不知者哉学果可以致明而致知〈阙〉则好学者可不谓之近智乎是所谓不待辨而明者也然大道之不明斯人之陷溺古之所谓学者后世莫之或知矣今自童子受一卷之书亦可谓之学虽学农圃技巧之业亦不可不谓之学人各随其所欲能者而学之俗各随其所渐诱者而学之均之为学也虽其学之也有好有不好其好之也有笃有不笃而当其笃好之也均之为好学也今学农圃技巧之业者姑不论而如童子受书如射御书数専为一艺者亦姑不论又如诡怪妖妄之人学为欺世诬人之事者亦姑不论而世盖有人焉气庸质腐溺于鄙陋之俗习于庸猥之说胶于卑浅零乱之见而乃勉勉而学孜孜而问茫茫而思汲汲而行闻见愈杂智识愈迷东辕则恐背于西南辕则恐违于北执一则惧为通者所笑泛从则惧为専者所非进退无守彷徨失据是其好之愈笃而自病愈深若是而学若是而好者果可谓之近于智乎此所谓自后世言之则有不可不辨焉者也
学问求放心
举天下从事于其间而莫知其说理无是也而至于有是是岂可以不论其故哉学问也者是举天下之所从事于其间者也然于其所以学问者而观之则污杂茫昧驳乎无以议为也古者学问之道于是而有莫知其说者矣仁人心也心之在人是人之所以为人而与禽兽草木异焉者也可放而不求哉古人之求放心不啻如饥之于食渴之于饮焦之待救溺之待援固其宜也学问之道盖于是乎在下愚之人忽视玩听不为动心而其所谓学问者乃转为浮文縁饰之具甚至于假之以快其遂私纵欲之心扇之以炽其伤善败类之焰岂不甚可叹哉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斯言谁为听之不藐者
主忠信
人不可以无所主尤不可以主非其所主盖人而无所主则伥伥然无所依归将至于无所不为斯固有所不可也然至于主非其所主则念虑云为举出于其心之所主方且陷溺于其中而自以为得虽有至言善道贤师良友亦无如之何则又不若无所主者之或能入于善也此夫子所以屡言之忠者何不欺之谓也信者何不妄之谓也人而不欺何往而非忠人而不妄何往而非信忠与信初非有二也特由其不欺于中而言之则名之以忠由其不妄于外而言之则名之以信果且有忠而不信者乎果且有信而不忠者乎名虽不同总其实而言之不过良心之存诚实无伪斯可谓之忠信矣由是言之忠信之名圣人初非外立其徳以教天下盖皆人之所固有心之所同然者也然人之生也不能皆上智不惑气质偏弱则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由是向之所谓忠信者流而放僻邪侈而不能以自反矣当是时其心之所主无非物欲而已矣然则圣人所欲追还其固有舍曰主忠信其何以哉是故为人子而不主于忠信则无以事其亲为人臣而不主于忠信则无以事其君兄弟而不主于忠信则伤夫妇而不主于忠信则乖朋友而不主于忠信则离视听言动非忠信则不能以中理出处语嘿非忠信则不能以合宜凡文辞之学与夫礼乐射御书数之艺此皆古之圣贤所以居敬养和周事致用备其道全其美者一不出于忠信则虽或能之亦适所以崇奸而长伪况其馀乎呜呼忠信之于人亦大矣欲有所主舍是其可乎故夫子两以告门人弟子而子张之问崇徳亦以是告之至于赞易则又以为忠信所以进徳也诚以忠信之于人如木之有本非是则无以为木也如水之有源非是则无以为水也人而不忠信果何以为人乎哉鹦鹉鸜鹆能人之言猩猩猿狙能人之技人而不忠信何以异于禽兽者乎呜呼学者能审其所主则亦庶几乎其可矣国以君为主则一国之事莫不由君而出军以将为主则一军之事莫不由将而出家以长为主则一家之事莫不由长而出人能以忠信为主则念虑云为举一身之事莫不由忠信而出然而不能进于圣贤者吾未之信也
毋友不如已者
人之技能有优劣徳器有小大不必齐也至于趋向之大端则不可以有二同此则是异此则非向背之间善恶之分君子小人之别于是决矣友者所以相与切磋硺磨以进乎善而为君子之归者也其所向苟不如是恶可与之为友哉此毋友不如已者之意甚矣趋向之不可不谨而友之不可不择也耳目之所接念虑之所及虽万变不穷然观其经营要其归宿则举系于其初之所向布乎四体形乎动静宣之于言语见之于施为醖酿陶冶涵浸长养日益日进而不自知者盖其所向一定而势有所必然耳彼其趋向之差而吾与之友则其朝夕游处之间声薰气染波荡风靡者岂不大可畏哉子张氏有于人何所不容如之何其拒人之说殆未知夫主忠信母友不如已者之义也
人不可以无耻
人惟知所贵然后知所耻不知吾之所当贵而谓之有耻焉者吾恐其所谓耻者非所当耻矣夫人之所当贵者固天之所以与我者也而或至于戕贼陷溺颠迷于物欲而不能以自反则所可耻者亦孰甚于此哉不知乎此则其愧耻之心将有移于物欲得丧之问者矣然则其所以用其耻者不亦悖乎由君子观之乃所谓无耻者也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以此
又
不善之不可为非有所甚难知也人亦未必不知而至于甘为不善而不之改者是无耻也夫人之患莫大乎无耻人而无耻果何以为人哉今夫言之无常行之不轨既已昭著乃反睢睢扬扬饱食暖衣安行而自得略无愧怍之意吾不知其与鳞毛羽鬛山栖水育牢居野牧者何以异也人而至此果可以为人乎哉钧是人也而至于有为圣为贤者独何为而能然哉人之无耻者盖亦于是而少致其思乎人不可以无耻以此
思则得之
义理之在人心实天之所与而不可泯灭焉者也彼其受蔽于物而至于悖理违义盖亦弗思焉耳诚能友而思之则是非取舍盖有隐然而动判然而明决然而无疑者矣
君子喻于义
非其所志而责其习不可也非其所习而责其喻不可也义也者人之所固有也果人之所固有则夫人而喻焉可也然而喻之者少则是必有以夺之而所志习之不在乎此也孰利于吾身孰利于吾家自声色货利至于名位禄秩苟有可致者莫不营营而图之汲汲而取之夫如是求其喻于义得乎君子则不然彼常人之所志一毫不入于其心念虑之所存讲切之所及唯其义而已夫如是则亦安得而不喻乎此哉然则君子之所以喻于义者亦其所志所习之在是焉而已耳
求则得之
良心之在人虽或有所陷溺亦未始泯然而尽亡也下愚不肖之人所以自绝于仁人君子之域者亦特其自弃而不之求耳诚能反而求之则是非美恶将有所甚明而好恶趋舍将有不待强而自决者矣移其愚不肖之所为而为仁人君子之事殆若决江疏河而赴诸海夫孰得而御之此无他所求者在我则未有求而不得者也求则得之孟子所以言也
里仁为美
自为之不若与人为之与少为之不若与众为之此不易之理也仁人心也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仁也者固人之所自为者也然吾之独仁不若与人焉而共进乎仁与一二人焉而共进乎仁孰若与众人而共乎仁与众人焉共进乎仁则其浸灌薫陶之厚规切磨砺之益吾知其与独为之者大不侔矣故一人之仁不若一家之仁之为美一家之仁不若邻焉皆仁之为美其邻之仁不若里焉皆仁之为美也里仁为美夫子之言岂一人之言哉
则以学文
欲明夫理者不可以无其本本之不立而能以明夫理者吾未之见也宇宙之间典常之昭然伦类之灿然果何适而无其理也学者之为学固所以明是理也然其畴昔之日闺门之内所以慕望期向服习践行者盖泯然乎天理之萌蘖而物欲之蔽实豪据乎其中而为之主则其所以为学之本者固以蹷矣然而方且汲汲于明理吾不知所谓理者果可以如是而明之乎苟惟得之于天者未始泯灭而所以为学之本者见诸日用而足以怙乎人则虽其统纪条目之未详自可以切磋穷究次第而讲明之而是理亦且与吾相契而涣然释怡然顺者将不胜其众矣则以学文夫子所以言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知所可畏而后能致力于中知所可必而后能收效于中夫大中之道固人君之所当执也然人心之危罔念克念为狂为圣由是而分道心之微无声无臭其得其失莫不自我曰危曰微此亦难乎其能执厥中矣是所谓可畏者也苟知夫危微之可畏也如此则亦安得而不致力于中乎毫厘之差非所以为中也知之苟精斯不差矣须臾之离非所以为中也守之苟一斯不离矣惟精惟一亦信乎其能执厥中矣是所谓可必者也苟知夫精一之可必也如此则亦安得而不收效于中乎知所可畏而致力于中知所可必而收效于中则舜禹之所以相授受者岂苟而已哉
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
天下有不易之理是理有不穷之变诚得其理则变之不穷者皆理之不易者也理之所在固不外乎人也而人之生亦岂能遽明此理而尽之哉开辟以来圣神代作君臣之相与倡和弥缝前后之相与缉理更续其规恢缔建之广大深密咨询计虑之委曲详备证验之著有足以析疑更尝之多有足以破陋被之载籍著为典训则古制之所以存于后世者岂徒为故实文具而已哉以不易之理御不穷之变于是乎在矣学之以入官操之以议事政之不迷固其所也
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必有所辨然后私说可得而破必有所在然后私意可得而绝道之所在固非私说之可拟中之所存固非私意之可间有道之君率由是中以图事揆䇿其为民之意至炳炳也而不便于其私者辄持其私意倡为异说以涌动吾民彼民之愚至怵于其私说党于其私意相率而违上之令何理之是非至是而难见而心之权度至是而无所凖如此哉是殆其外之无所辨而异说之来不能无惑内之无所主而宅心之素不于其中而物得以夺
养心莫善于寡欲
将以保吾心之良必有以去吾心之害何者吾心之良吾所固有也吾所固有而不能以自保者以其有以害之也有以害之而不知所以去其害则良心何自而存哉故欲良心之存者莫若去吾心之害吾心之害既去则心有不期存而自存者矣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则心之存者必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然则所以保吾心之良者岂不在于去吾心之害乎
取二三䇿而已矣
昔人之书不可以不信亦不可以必信顾于理如何耳盖书可得而伪为也理不可得而伪为也使书之所言者理邪吾固可以理揆之使书之所言者事邪则事未始无其理也观昔人之书而断于理则真伪将焉逃哉苟不明于理而惟书之信幸而取其真者也如其伪而取之则其弊将有不可胜者矣孟子曰吾于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非明于理者孰能与于此尝谓言而无稽往哲以为不足听事不师古昔贤以为非所闻尧舜之圣书以稽古称之夫子之圣自谓好古敏以求之古训是式诗所以称仲山甫之贤必则古昔称先王礼所以为学者之轨范也然则昔之圣贤盖未尝有不取于书者也欲求稽古昔以为师法训式而非书之取将孰取之哉然而古者之书不能皆醇也而疵者有之不能皆然也而否者有之真伪之相错是非之相仍使不通乎理而槩取之则安在其为取于书也昔之圣贤岂其然乎自羲皇以来至于夫子盖所谓有道之世虽中更衰乱而圣明代兴而周家又号为典章之备而职守之详且严者当时载籍之传宜其无所谓疵者否者伪者非者然而夫子之于书也于易则有八索之黜于职方则有九丘之除书必定诗必删言夏商之礼则以为杞邾不足证武之乐未久也而声淫及商至于老𣆀之问苌弘之问剡子之访无非所以考核其醇疵真伪是非可否而一断之以理者也然则书之不可一槩而取也久矣虽然夫子天下后世固宜取信焉者也孟子之时去夫子为未远也而经籍皆出于夫子之笔削则虽一槩而取之可也而于武成一篇所取者才二三䇿而已无亦好高求异之过邪呜呼非也夫子所以取信于后世者岂徒尔哉抑以其理之所在而其一以贯之者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而已使书不合于理而徒以其经夫子之手而遂信之则亦安在其取信于夫子也况夫孟子虽曰去圣人之世未远而亦百有馀岁矣言爵禄之班则曰诸侯恶其害已也而皆去其籍论尧舜之事则曰齐东野人之语而非君子之言然则于武成之篇不惟其书之信而一㫁之以理又何疑焉故曰书不可以不信亦不可以必信使书而皆合于理虽非圣人之经尽取之可也况夫圣人之经又安得而不信哉如皆不合于理则虽二三䇿之寡亦不可得而取之也又可必信之乎盖非不信之也埋之所在不得而必信之也古人之于书稽求师式至于为圣为贤而后世乃有疲精神劳思虑皓首穷年以求通经学古而内无益于身外无益于人败事之诮空言坐谈之讥皆归之者庸非不通于理而惟书之信其取之者不精而致然邪今夫药石之储不能皆和平也而悍毒者有之不能真良也而伪蠧者有之彼良医之游于其间也审病者之脉理知药石之性味择之精而用之适其宜是以百发而百中至非能医者而以其病游焉槩取而试之苟其不中得无遇毒以益病而戕其身也哉不明夫理而惟书之信取之不当以至于悖理违道者得无类是乎故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保民而王
民生不能无群群不能无争争则乱乱则生不可以保王者之作盖天生聪明使之统理人群息其争治其乱而以保其生者也夫争乱以戕其生岂人情之所欲哉彼其情驱势激而至于此未有不思所以易之者也当此之时有能以息争治乱之道拯斯民于水火之中岂有不翕然而归往之者保民而王信乎其莫之能御也
续书何始于汉
安于所习而绝意于古固君子之所患也以其所知而妄意于古尤君子之所大患也君臣上下之大分善恶义利之大较固天下不易之理非有隐奥而难知者也然而世衰道丧利欲之途一开而莫之或止角奔竞逐相师成风如大防之一溃漶漫衍溢有不可复收之势当是时所谓大分大较非隐奥而难知者往往颠倒错乱废坠湮没而莫之或顾此后世之公患也人性之灵岂得不知其非然志销气腐无豪杰特立之操波流之所荡激终沦胥而不能以自振尚何望其能轩轾于人哉然则安于所习而绝意于古者诚亦人之患也有人于此被服儒雅师尊圣贤知大分大较之不可易隐然思以易当世志不得而摅其所有著之简编以自附于古人此何啻去国之似人虚空之足音有识者之所宜深嘉屡叹称扬颂羡之不能自已者也而曰君子之所大患者何邪理之所当然而时不然有能去彼取此自拔于流俗自一言一行以往莫不有益莫不可贵然其高下浅深大小多少虽毫厘之间不可以相逾越乘人之不然而张其殊于人者以自比于贤圣之古袭其粗迹窃其大形而侈其说以欺世而盗名则又有大不然者矣彼固出于识量之卑闻见之陋而世衰道微自为翘楚莫有豪杰之士剖其蒙明其蔽而遂至于此非固中怀谲诈而昭然有欺世盗名之心而为之也然其不知涯分偃蹇僣越自以为是人皆悦之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者盖与贼徳之乡原所蔽不同而同归于害正矣欺世盗名之号夫又焉得而避之续书何始于汉吾以为不有以治王通之罪则王道终不可得而明矣问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故君子欲行之浮于言不欲言之浮于行傅说告高宗以逊志诗人称文王小心翼翼记美后稷禄及子孙归之于其辞恭其欲俭大言侈志固君子之所不取夫子讲道洙泗之间而游于其间者五尺童子羞称五伯岂其五尺童子与管仲咎犯辈度长絜大举能无所愧邪蜀诸葛孔明距今且千载更阅贤智多矣莫敢少訾而当时不过自比管乐孔门之童岂皆度越孔明者乎不然何其言之大而志之侈也礼不苟訾学不躐等夫子之教必不其然苟以称五伯之说为非是则孟子亦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或问曽西与管仲孰贤则曰尔何曽比予于是然则羞称之说信矣孟子言必称尧舜且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杨墨亦当世所推使当时后生小子不自揆度斐然而非之岂逊志小心辞恭欲俭不苟訾不躐等之道乎诸君以孔孟为师者也愿有所析其疑对东明之升群阴毕伏咸池既作洼郑不可复陈矣康衢之谣击壤之歌后世高文大册不能无忝中林之夫汉上之女后世硕儒宗工不能无愧岂其智有所不足而力有所不逮哉道之不明不行而所以用其智力者病矣谈京华之壮丽则夷裔之君长不如王朝之下士论沧海之汪洋则雍梁之秀民不如渤澥之庸夫理固然也道之行与不行明与不明相去远矣傅说之逊志将以时敏厥修文王之小心所以昭事上帝其辞恭其欲俭后稷之徳于是乎在矣必不苟訾而后可与言此必不躐等而后可以进此羞称五伯能言距杨墨然后可以免于苟訾躐等之过而进乎逊志小心辞恭欲俭之地矣
象山外集卷四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象山集__象山语录>
钦定四库全书
象山语录卷一 宋 陆九渊 撰
道外无事事外无道先生常言之
道在宇宙间何尝有病但人自有病千古圣贤只去人病如何増损得道
道理只是眼前道理虽见到圣人田地亦只是眼前道理
唐虞之际道在皋陶商周之际道在箕子天之生人必有能尸明道之责者皋陶箕子是也箕子所以𦍕狂不死者正为欲传其道既为武王陈洪范耳
论语中多有无头柄底说话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之类不知所及所守者何事如学而时习之不知时习者何事非学有本领未易读也苟学有本领则知之所及者及此也仁之所守者守此也时习之习此也说者说此乐者乐此如高屋之上建瓴水矣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天理人欲之言亦自不是至论若天是理人是欲则是天人不同矣此其原盖出于老氏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而后好恶形焉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天理人欲之言盖出于此乐记之言亦根于老氏且如专言静是天性则动独不是天性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为人欲道心为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罔念作狂克念作圣非危乎无声无臭无形无体非微乎因言庄子云眇乎小哉以属诸人謷乎大哉独游于天又曰天道之与人道也相远矣是分明裂天人而为二也
动容周旋中礼此盛徳之至所以常有先后
言语必信非以正行才有正其行之心已自不是了古人皆是明实理做实事
近来论学者言扩而充之须于四端上逐一充焉有此理孟子当来只是发出人有是四端以明人性之善不可自暴自弃苟此心之存则此理自明当恻隐处自恻隐当羞恶处自羞恶当辞逊处自辞逊是非在前自能辨之又云当宽裕温柔自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自发强刚毅所谓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夫子问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子贡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此又是白著了夫子气力故夫子复语之曰弗如也时有姓吴者在坐遽曰为是尚嫌少在先生因语坐间有志者曰此说与天下士人语未必能通晓而吴君通敏如此虽诸君有志然于此不能及也吴逊谢谓偶然
子贡在夫子之门其才最高夫子所以属望磨礲之者甚至如予一以贯之独以语子贡与曽子二人夫子既没三年门人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盖夫子所以磨礲子贡者极其力故子贡独留三年报夫子深恩也当时若磨礲得子贡就则其材岂曽子之比颜子既亡而曽子以鲁得之盖子贡反为聪明所累卒不能知徳也
子贡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此是子贡后来有所见处然谓之不可得而闻非实见也如曰予欲无言即是言了天下之理无穷若以吾平生所经历者言之真所谓伐南山之竹不足以受我辞然其会归总在于此颜子为人最有精神然用力甚难仲弓精神不及颜子然用力却易颜子当初仰高钻坚瞻前忽后博文约礼遍求力索既竭其才方如有所立卓尔逮至问仁之时夫子语之犹下克己二字曰克己复礼为仁又发露其旨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既又复告之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吾尝谓此三节乃三鞭也至于仲弓之为人则或人尝谓雍也仁而不佞仁者静不佞无口才也想其为人冲静寡思日用之间自然合道至其问仁夫子但答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此便是也然颜子精神高既磨礲得就实则非仲弓所能及也
颜子问仁之后夫子许多事业皆分付颜子了故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颜子没夫子哭之曰天䘮予盖夫子事业自是无传矣曽子虽能传其脉然参也鲁岂能望颜子之素蓄幸曽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夫子之道至孟子而一光然夫子所分付颜子事业亦竟不复传也
学有本末颜子闻夫子三转语其纲既明然后请问其目夫子对以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颜子于此洞然无疑故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本末之序盖如此今世论学者本未先后一时颠倒错乱曽不知详细处未可遽责于人如非礼勿视听言动颜子已知道夫子乃语之以此今先以此责人正是躐等
视听言动勿非礼不可于这上面看颜子须看请事斯语直是承当得过
天之一字是皋陶说起
夫子以仁发明斯道其言浑无罅缝孟子十字打开更无隐遁盖时不同也
自古圣贤发明此理不必尽同如箕子所言有皋陶之所未言夫子所言有文王周公之所未言孟子所言有吾夫子之所未言理之无穷如此然譬之奕然先是这般等第国手下棋后来又是这般国手下棋虽所下子不同然均是这般手叚始得故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古人视道只如家常茶饭故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斯此也
此道与溺于利欲之人言犹易与溺于意见之人言却难涓涓之流积成江河泉源方动虽只涓涓之微去江河尚远却有成江河之理若能混混不舍昼夜如今虽未盈科将来自盈科如今虽未放乎四海将来自放乎四海如今虽未会其有极归其有极将来自会其有极归其有极然学者不能自信见夫标末之盛者便自荒忙舍其涓涓而趋之却自坏了曽不知我之涓涓虽微却是真彼之标末虽多却是伪恰似檐水来相似其涸可立而待也故吾尝举俗谚教学者云一钱做单客两钱做双客
傅子渊自此归其家陈正已问之曰陆先生教人何先对曰辨志正已复问曰何辨对曰义利之辨若子渊之对可谓切要
此道非争竞务进者能知惟静退者可入又云学者不可用心太𦂳今之学者大抵多是好事未必有切已之志夫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须自省察夫民合而听之则神离而听之则愚故天下万世自有公论
先生与晦翁辨论或諌其不必辨者先生曰汝曽知否建安亦无朱晦翁青田亦无陆子静
不曽过得私意一关终难入徳未能入徳则典则法度何以知之
陆象山多告学者云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阙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
生于未世故与学者言费许多气力盖为他有许多病痛若在上世只是与他说入则孝出则弟初无许多事千虚不博一实吾平生学问无他只是一实
或问先生何不著书对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韩退之是倒做盖欲因学文而学道欧公极似韩其聪明皆过人然不合初头俗了或问如何俗了曰符读书城南三上宰相书是已至二程方不俗然聪明却有所不及
正人之本难正其末则易今有人在此与之言汝适某言未是某处坐立举动未是其人必乐从若去动他根本所在他便不肯
释氏立教本欲脱离生死惟主于成其私耳此其病根也且如世界如此忽然生一个谓之禅已自是无风起浪平地起土堆了
无他利与善之间也此是孟子见得透故如此说或问先生之学当来自何处入曰不过切已自反改过迁善
有善必有恶真如反复手然善却自本然恶却是反了方有
人品在宇宙间迥然不同诸处方哓哓然谈学问时吾在此多与后生说人品
此道之明如太阳当空群阴毕伏
典宪二字甚大惟知道者能明之后世乃指其所撰苛法名之曰典宪此正所谓无忌惮
朱元晦曽作书与学者云陆子静专以尊徳性诲人故游其门者多践履之士然于道问学处欠了某教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故游某之门者践履多不及之观此则是元晦欲去两短合两长然吾以为不可既不知尊徳性焉有所谓道问学
吾之学问与诸处异者只是在我全无杜撰虽千言万语只是觉得他底在我不曽添一些近有议吾者云除了先立乎其大者一句全无伎俩吾闻之曰诚然复斋家兄一日见问云吾弟今在何处做工夫某答云在人情事势上理上做些工夫复斋应而已若知物价之低昻与夫辨物之美恶真伪则吾不可不谓之能然吾之所谓做工夫非此之谓也
后世言学者须要立个门户此理所在安有门户可立学者又要各䕶门户此尤鄙陋
人共生乎天地之间无非同气扶其善而沮其恶义所当然安得有彼我之意又安得有自为之意
二程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而归有吾与点也之意后来明道此意却存伊川已失此意
吾与常人言无不感动与谈学问者或至为仇举世人大抵就私意建立做事专以做得多者为先吾却欲殄其私而会于理此所以为仇
吾与人言多就血脉上感移他故人之听之者易非若法令者之为也如孟子与齐君言只就与民同处转移他其馀自正
今之论学者只务添人底自家只是减他底此所以不同
宇宙不曽限隔人人自限隔宇宙
干以易知坤以简能先生常言之云吾知此理即乾行此理即坤知之在先故曰干知太始行之在后故曰坤作成物
夫子平生所言岂止如论语所载特当时弟子所载止此〈原阙〉
语亦是夫子删去其说皆是当时子夏之言谓绘事以素为后乃是以礼为后乎言不可也夫子盖因子夏之言而删之子夏当时亦有见乎本末无间之理然后来却有所泥故其学传之后世尤有害绘事后素若周礼言绘画之事后素功谓既画之后以素间别之盖以记其目之黑白分也谓先以素为地非
柴愚参鲁夫子所爱故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以此见夫子欲子羔来磨礲就其远者大者后来子羔早卒故属意于曽子
叩其两端而竭焉言极其初终始末竭尽无藏也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此数语自曽子胸中流出
咸有一徳之书言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以此见当时只有尹汤二人可当一徳
皋陶论知人之道曰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乃是谓必先言其人之有是徳然后乃言曰某人有某事有某事盖徳则根乎其中达乎其气不可伪为若事则有才智之小人可伪为之故行有九徳必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然后人不可得而庾也后世言伏羲画八卦文王始重之为六十四卦其说不然且如周礼虽未可尽信如筮人言三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龟筮恊从亦见于虞书必非伪说如此则卦之重久矣盖伏羲既画八卦即从而重之然后能通神明之徳类万物之情而扶持天下之理文王盖因其繇辞而加详以尽其变尔
系辞首篇三句可疑盖近于推测之辞
吾之深信者书然易系言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此等处深可信
伊川解比卦原筮作占决卜度非也一阳当世之大人其不宁方来乃自然之理势岂在他占决卜度之中原筮乃蒙初筮之义原初也古人字多通用因云伊川学问未免占决卜度之失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非知道者不能杨子谓文久幽而不改其操文王居羑里而赞易夫子厄于陈蔡而歌岂久幽而不改其操之谓耶
自周衰以来人主之职分不明尧典命羲和敬授人时是为政首后世乃付之星官盖縁人主职分不明所致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却知人主职分诗大雅多是言道小雅多是言事大雅虽是言小事亦主于道小雅虽是言大事亦主于事此所以为大雅小雅之辨
秦不曽坏了道脉至汉而大坏盖秦之失甚明至汉则迹似情非故正理愈坏
汉文帝蔼然善意然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仅以乡原诸公上殿多好说格物且如人主在上便可就他身上理会何必别言格物
杨子默而好深沈之思他平生为此深沈之思所悮韩退之原性却将气质做性说了
近日举及荀子解蔽篇说得人之蔽处好梭山兄云后世之人病正在此都被荀子庄子辈坏了答云今世人之通病恐不在此大概人之通病在于居茅茨则慕栋宇衣敝衣则慕华好食麄粝则慕甘肥此乃是世人之通病
春秋北杏之会独于齐桓公称爵盖当时倡斯义者惟桓公管仲二人春秋于诸固称人责之也
古者风俗醇厚人虽有虚底精神自然消了后世风俗不如古故被此一段精神为害难与语道
因叹学者之难得云我与学者说话精神稍高者或走了低者至塌了吾只是如此吾初不知手势如此之甚然吾亦只有此一路
人方奋立已而消蚀则议者不罪其消蚀而尤其奋立之太过举其进锐者其退速以为证于是并惩其初曽不知〈原阙〉
之谓研究得到有扶持之方耳
后世将让职作一礼数古人推让是实情唐虞之朝可见非尚虚文以让为美名也
尝闻王顺伯云本朝百事不及唐然人物议论远过之此议论甚阔可取
尝问王顺伯曰闻尊兄精于论字画敢问字果有定论否顺伯曰有定论曰何以信此说顺伯曰有一画一拐于此使天下有两三人晓书问之此人曰是此等第则彼二人之言亦同如此知其有定因问字画孰为贵顺伯曰本朝不及唐唐不及汉汉不及先秦古书曰如此则大抵是古得些子者为贵顺伯曰大抵古人作事不苟简尊兄试观古器与后来者异矣此论极是
傅子渊请教乞简省一语答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后见其与陈君举书中云是则全掩其非非则全掩其是此是语病中又云阔节而䟽目旨高而趣深旨高而趣深甚佳阔节而䟽目子渊好处在此病亦在此又云子渊弘大文范细密子渊能兼文范之细密文范能兼子渊之弘大则非细也
朱济道力称赞文王谓曰文王不可轻赞须是识得文王方可称赞济道云文王圣人诚非某所能识曰识得朱济道便是文王
一学者自晦翁处来其拜跪语言颇怪每日出斋此学者必有陈论应之亦无他语至四日此学者所言已罄力请诲语答曰吾亦未暇详论然此间大纲有一个规模说与人今世人浅之为声色臭味进之为富贵利达又进之为文章技艺又有一般人都不理会却谈学问吾总以一言㫁之曰胜心此学者默然后数日其举动言语颇复常
一学者从游阅数月一日问之云听说话如何曰初来时疑先生之颠倒既如此说了后又如彼说及至听得两月后方始贯通无颠倒之疑三百篇之诗周南为首周南之诗关雎为首关雎之诗好善而已
兴于诗人之为学贵于有所兴起
洙泗门人其间自有与老氏之徒相通者故记礼之书其言多原老氏之意
先生在敕局日或问曰先生如见用以何药方医国先生曰吾有四物汤亦谓之四君子汤或问如何曰任贤使能赏功罚罪
先生云后世言道理者终是粘牙嚼舌吾之言道坦然明白全无粘牙嚼舌处此所以易知易行或问先生如此谈道恐人将意见来会不及释子谈禅使人无所措其意见先生云吾虽如此谈道然凡有虚见虚说皆来这里使不得所谓徳行常易以知险常简以知阻也今之谈禅者虽为艰难之说其实反可寄托其意见吾于百众人前开口见胆
先生云凡物必有本末且如就树木观之则其根本必差大吾之教人大概使其本常重不为末所累然今世论学者却不悦此
有一士大夫云陆丈与他人不同却许人改过
先生尝问一学者若事多放过有宽大气象若动辄别白似若𥚹隘不知孰是学者云若不别白则无长进处先生曰然
先生云学者读书先于易晓处沈㴠熟复切已致思则他难晓者涣然冰释矣若先看难晓处终不能达举一学者诗云读书切戒在荒忙㴠泳工夫兴味长未晓莫妨权放过切身须要急思量自家主宰常精徤逐外精神徒损伤寄语同游二三子莫将言语坏天常
先生归自临安子云问近来学者先生云有一人近来有省云一蔽既彻群疑尽亡
先生云欧公本论固好然亦只说得皮肤看唐鉴令读一叚子云因请曰终是说骨髓不出先生云后世亦无人知得骨髓去处
刘淳叟参禅其友周姓者问之曰淳叟何故舍吾儒之道而参禅淳叟答曰譬之于手释氏是把锄头儒者是把斧头所把虽不同然却皆是这手我而今只要就他明此手友答云若如淳叟所言我只就把斧头处明此手不愿就他把锄头处明此手先生云淳叟亦善喻周亦可谓善对先生云子夏之学传之后世尤有害
先生居象山多告学者云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少缺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学者于此亦多兴起有立议论者先生云此是虚说或云此是时文之见学者遂云孟子辟杨墨韩子辟佛老陆先生辟时文先生云此说也好然辟杨墨佛老者犹有些气道吾却只辟得时文因一笑
先生作贵溪学记云尧舜之道不过如此此亦非有甚高难行之事尝举以语学者云吾之道真所谓夫妇之愚可以与知
或问读六经当先看何人解注先生云须先精看古注如读左传则杜预注不可不精看大概先须理会文义分明则读之其理自白然古注惟赵岐解孟子文义多略
有一后生欲处郡庠先生训之曰一择交二随身规矩三续古书论语之属
程先生解易爻辞多得之彖辞却有鹘突处
人之文章多似其气质杜子美诗乃其气质如此三代之时远近上下皆讲明扶持此理其有不然者众从而斥之后世远近上下皆无有及此者有一人务此众反以为怪故古之时比屋至于可封后世虽能自立然寡固不可以敌众非英才不能奋兴
有学者因事上一官员书云遏恶扬善沮奸佑良此天地之正理也此理明则治不明则乱存之则为仁不存则为不仁先生击节称赏
先生云吾自应举未尝以得失为念场屋之文只是直写胸襟故作贵溪县学记云不徇流俗而正学以言者岂皆有司之所弃天命之所遗
有学者曽看南轩文字继从先生游自谓有省及作书陈所见有一语云与太极同体先生复书云此语极似南轩
学者不可用心大𦂳深山有宝无心于宝者得之有学者上执政书中间有云阁下作而待漏于金门朝而议政于黼座退而平章于中书归而咨访于府第不识是心能如画日之昭晰而无薄蚀之者乎能如砥柱之屹立而无沦胥之者乎先生云此亦可以警学者曹立之有书于先生曰愿先生且将孝弟忠信诲人先生云立之之谬如此孝弟忠信如何说且将
惟温故而后能知新惟敦厚而后能崇礼
易系上下篇总是赞易只将赞易看便自分明凡吾论世事皆如此必要挈其总要去处
后世言易数者多只是惑人之说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今之论学者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
或有讥先生之教人専欲管归一路者先生曰吾亦只有此一路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今人多失其旨盖孟子道性善故言人无有不善今若言人之不善彼将甘为不善向汝汝将何以待之故曰当如后患何
见到孟子道性善处方是见得尽
退之言轲死不得其传荀与杨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何其说得如此端的
程先生解频复厉言过在失不复极好
先生在敕局日或劝以小人闯伺宜乞退省先生曰吾之未去以君也不遇则去岂可以彼为去就耶
李白杜甫陶渊明皆有志于吾道
资禀之高者义之所在顺而行之初无留难其次义利交战而利终不胜义故能自立
吾自幼时听人议论似好而其实不如此者必不肯安必要求其实而后已
吾于践履未能纯一然才自警䇿便与天地相似后世言宽仁者类出于姑息殊不知苟不出于文致而当其情是乃宽仁也故吾尝曰虞舜孔子之宽仁吾于四裔两观之间见之
有士人上诗云手抉浮翳开东明先生颇取其语因云吾与学者言真所谓取日虞渊洗光咸池
右门人傅子云季鲁编录
象山语录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象山语录卷二
〈原阙〉
模是故所习不可不谨处乎其中而能自拔者非豪杰不能劫于事势而为之趋向者多不得其正亦理之常也
古者势与道合后世势与道离何谓势与道合盖徳之宜为诸侯者为诸侯宜为大夫者为大夫宜为士者为士此之谓势与道合后世反此贤者居下不肖者居上夫是之谓势与道离势与道合则是治世势与道离则是乱世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骨角脆切磋之工精细玉石坚琢磨之工麤大盖学问贵细密自修贵勇猛
世人只管理会利害皆自谓惺惺及他已分上事又却只是放过争知道名利如锦覆陷阱使人贪而堕其中到头只嬴得一个大不惺惺去
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阳奇阴偶阳以奇为君一也阴以偶为君二也有一则有二第所主在一彼小人之事岂遽绝其一哉所主非是耳故君子以理制事以理观象故曰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书疏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体圆如弹丸北高南下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下三十六度南极去北极直径一百八十二度强天体隆曲正当天之中央南北二极中等之处谓之赤道去南北极各九十一度春分日行赤道从此渐北夏至行赤道之北二十四度去北极六十七度去南极一百一十五度从夏至以后日渐南至秋分还行赤道与春分同冬至行赤道之南去南极六十七度去北极一百一十五度其日之行处谓之黄道又有月行之道与日相近交路而过半在日道之里半在日道之表其当交则两道相合去极远处两道相去六度此其日月行道之大略也黄道者日所行也冬至在斗出赤道南二十四度夏至在井出赤道北二十四度秋分交于角春分交于奎月有九道其出入黄道不过六度当交则合故曰交蚀交蚀者月道与黄道交也
孟子登东山而小鲁一章䌷绎诵咏五六过始云皆是言学之充广如水之有澜日月之有光皆是本原上发得如此
牛山之木尝美矣以下常宜讽咏
元晦似伊川钦夫似明道伊川蔽固深明道却通疏九畴之数一六在北水得其正三八在东木得其正唯金火易位而木生火自三上生至九自二数至于九正得二数故火在南自四数至七亦得四数故金在西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复变而为一者一与一为二一与二为三一与三为四一与四为五一与五为六五数之祖故至七则为二与五矣是一变也至九而极故曰七变而为九数至九则必变故至十则变为一十百为一百千为一千万为一万是九复变而为一也或问贾谊陆贽言论如何曰贾谊是就事上说仁义陆贽是就仁义上说事
临安四圣观六月间倾城士女咸出祷祠或问何以致人归乡如此答曰只是赏罚不明
一夕步月喟然而叹包敏道侍问曰先生何叹曰朱元晦泰山乔岳可惜学不见道枉费精神遂自担阁奈何包曰势既如此莫若各自著书以待天下后世之自择忽正色厉声曰敏道敏道恁地没长进乃作这般见解且道天地间有个朱元晦陆子静便添得些子无了后便减得些子
归自临安汤仓因言风俗不美曰乍归方欲与后生说些好话然此事亦由天亦由人汤云如何由天曰且如三年一次科举万一中者笃厚之人多浮薄之人少则风俗自此而厚不然只得一半笃厚之人或三四分笃厚之人风俗犹自庶几不幸笃厚之人无几或全是浮薄之人则后生从而视效风俗日以败坏汤云如何亦由人曰监司守令便是风俗之宗主只如判院在此毋只惟位高爵重旗旌导前骑卒拥后者是崇是敬陋巷茅茨之间有笃敬忠信好学之士不以其微贱而知崇敬之则风俗庶几可回矣汤再三称善次日谓幕僚曰陆丈近至城何不去听说话幕僚云恐陆丈门户高峻议论非某辈所能喻汤云陆丈说话甚平正试往听看某于张吕诸公皆相识然如陆丈说话自是不同
须知人情之无常方料理得人
孝经十八章孔子于践履实地上说出非虚言也莫知其苖之硕谓叶干髼松而亡实者也
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此段人多不明首尾文义中间所恶于智者至智亦大矣文义亦自明不失孟子本旨据某所见当以庄子去故与智解之观庄子中有此故字则知古人言语文字必常有此字易杂卦中随无故也即是此故字当孟子时天下无能知其性者其言性者大抵据陈迹言之实非知性之本往往以利害推说耳是反以利为本也夫子赞易治历明时在革之象盖历本测候常须改法观革之义则千岁之目至无可坐致之理明矣孟子言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正是言不可坐而致以此明不可求其故也
帝出乎震帝者天也震居东春也震雷也万物得雷而萌动焉故曰出乎震齐乎巽巽是东南春夏之交也巽风也万物得风而滋长焉新生之物齐洁精明故曰万物之洁齐也相见乎离离南方之卦也夏也生物之形至是毕露文采灿然故曰相见致役乎坤万物皆得地之养将遂妊实六七月之交也万物于是而胎实焉故曰致役乎坤说言乎兑兑正秋也八月之时万物既已成实得雨泽而说怿故曰万物之所说也战乎乾乾是西北方之卦也旧谷之事将始干不得不君乎此也十月之时阴极阳生阴阳交战之时也龙战乎野是也劳乎坎坎者水也至劳者也阴退阳生之时万物之所归也阴阳未定之时万物归藏之始其事独劳故曰劳乎坎成言乎艮阴阳至是而定矣旧谷之事于是而终新谷之事于是而始故曰万物之所成终成始也
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临深履薄参前倚衡儆戒无虞小心翼翼道不可须㬰离也五典天叙五礼天秩洪范九畴帝用锡禹传在箕子武王访之三代攸兴罔不克敬典不有斯人孰足以语不可远之书而论屡迁之道也其为道也屡迁不迁处变动不居居处周流六虚实处上下无常常处刚柔相易不易处不可为典要要处惟变所适不变处
履徳之基也谦徳之柄也复徳之本也恒徳之固也损徳之修也益徳之裕也困徳之辨也井徳之地也巽徳之制也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上古淳朴人情物态未至多变易虽不作未有阙也逮乎中古情态日开诈伪日萌非明易道以示之则质之美者无以成其徳天下之众无以感而化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圣人之忧患如此不得不因时而作易也易道既著则使君子身修而天下治矣是故履徳之基也杂卦曰履不处也不处者行也上天下泽尊卑之义礼之本也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本诸此常行之道履徳之基谓以行为徳之基也基始也徳自行而进也不行则徳何由而积谦徳之柄也有而不居为谦谦者不盈也盈则其徳丧矣常执不盈之心则徳乃日积故曰徳之柄既能谦然后能复复者阳复为复善之义人性本善其不善者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循吾固有而进徳则沛然无他适矣故曰复徳之本也知复则内外合矣然而不常则其徳不固所谓虽得之必失之故曰恒徳之固也君子之修徳必去其害徳者则徳日进矣故曰损徳之修也善日积则宽裕故曰益徳之裕也不临患难难处之地未足以见其徳故曰困徳之辨也井以养人利物为事君子之徳亦犹是也故曰井徳之地也夫然可以有为有为者常顺时制宜不顺时制宜者一方一曲之士非盛徳之事也顺时制宜非随俗合污如禹稷颜子是已故曰巽徳之制也
履和而至兑以柔悦承乾之刚健故和天在上泽处下理之极至不可易故至君子所行体履之义故和而至谦尊而光不谦则必自尊自耀自尊则人必贱之自耀则徳丧能谦则自卑自晦自卑则人尊之自晦则徳益光显复小而辨于物复贵不远言动之微念虑之隐必察其为物所诱与否不辨于小则将致悔咎矣恒杂而不厌人之生动用酢酬事变非一人情于此多至厌倦是不恒其徳者也能恒者虽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人情逆之则难顺之则易凡损抑其过必逆乎情故先难既损抑以归于善则顺乎本心故后易益长裕而不设益者迁善以益已之徳故其徳长进而宽裕设者侈张也有侈夫不诚实之意如是则非所以为益也困穷而通不修徳者遇穷困则陨获丧亡而已君子遇穷困则徳益进道益通井居其所而迁如君子不以道徇人故曰居其所而博施济众无有不及故曰迁巽称而隐巽顺于理故动称宜其所以称宜者非有形迹可见故隐
履以和行行有不和以不由礼故也能由礼则和矣谦以制礼自尊大则不能由礼卑以自牧乃能自节制以礼复以自知自克乃能复善他人无与焉恒以一徳不常则二三常则一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损以远害如忿欲之类为徳之害损者损其害徳而已能损其害徳者则吾身之害固有可远之道特君子不取必乎此也益以兴利有益于已者为利天下之有益于已者莫如善君子观易之象而迁善故曰兴利能迁善则福庆之利固有自致之理在君子无加损焉有不足言者困以寡怨君子于困厄之时必推致其命而遂吾之志何怨之有推困之义不必穷厄患难及已也凡有道而有所不可行皆困也君子于此自反而已未尝有所怨也井以辨义君子之义在于济物于井之义人可以明君子之义巽以行权巽顺于理如权之于物随轻重而应则动静称宜不以一定而悖理也九卦之列君子修身之要其序如此缺一不可也故详复赞之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一段是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故反复言之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乃是性所好恶非出于勉强也自欺是欺其心谨独即不自欺诚者自成而道自道也自欺不可谓无人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若此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只当说繁缨非诸侯所当用不可以与此人左氏也说差却名了是非孔子之言如孟子谓闻诛一夫纣矣乃是正名孔子于蒯瞆辄之事乃是正名至于温公谓名者何诸侯卿大夫是也则失之矣
事不可以逆料圣贤未尝预料由也不得其死然死矣盆成括其微言如此
此理塞宇宙谁能逃之顺之则吉违之则凶其蒙蔽则为昏愚通彻则为明知昏愚者不见是理故多逆以致凶明知者见是理故能顺以致吉说易者谓阳贵而阴贱刚明而柔暗是固然矣今晋之卦上离以六五一阴为明之主下坤以三阴顺从于离明是以致吉二阳爻反皆不善盖离之所以为明者明是理也坤之三阴能顺从其明宜其吉无不利此以明理顺理而善则其不尽然者亦宜其不尽善也不明此理而泥于爻画名言之末岂可与言易哉阳贵阴贱刚明柔暗之说有时而不可泥也
屯阴阳始交一索而得长男再索而得中男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指下卦之渐入上卦坎险之地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正孔子曰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虽然人当止邪于未形绝恶于未萌致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蒙九二一爻为发蒙之主不应更论与九五相得与否包蒙纳妇即克家之事
束书不观游谈无根
业习深者难得浄洁
自明然后能明人
复斋看伊川易传解艮其背问某伊川说得如何某云说得鹘突遂命某说某云艮其背不获其身无我行其庭不见其人无物
或谓先生之学是道徳性命形而上者晦翁之学是名物度数形而下者学者当兼二先生之学先生云是下如此说晦翁晦翁未伏晦翁之学自谓一贯但其见道不明终不足以一贯耳吾尝与晦翁书云揣量模写之工依仿假借之似其条画足以自信其节目足以自安此言切中晦翁之膏肓
学者答堂试䇿先生云诸公答䇿皆是随问走答䇿当如堂上人部勒堂下吏卒乃不为䇿题所纒
先生于门人最属意者唯传子渊初子渊请教先生有艮背行庭无我无物之说后子渊谓某旧登南轩晦翁之门为二说所碍十年不可先生之说及分教衡阳三年乃始信先生屡称子渊之贤因言比陈君举自湖南漕台遣书币下问来书云某老矣不复见诸事功但欲结果身分耳先生略举答书因说近得子渊与君举书㬠好若子渊切磋不已君举当有可望也但子渊书中有两句云是则全掩其非非则全掩其是亦为抹出后闻先生临终前数日有自衡阳来呈子渊与周益公论道五书先生手不释叹曰子渊擒龙打凤底手段邵武丘元夀听话累日自言少时独喜看伊川语录先生曰一见足下知留意学问且从事伊川学者既好古如此居乡与谁游处元夀对以赋性冷淡与人寡合先生云莫有令嗣延师否元夀对以延师亦不相契止是托之一子耳先生云既是如此平生怀抱欲说底话分付与谁元夀对以无分付处有时按视田园老农老圃虽不识字喜其真情四时之间与之相忘酬酢居多耳先生顾学者笑曰以邵武许多士人而不能有以契元夀之心契心者乃出农圃之人如此是士大夫儒者视农圃间人不能无愧矣先生因言世间一种恣情纵欲之人虽大狼狈其过易于拯救却是好人刬地难理会松云如丘丈之贤先生还有力及之否先生云元夀甚佳但恐其不大耳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与人同耳但恐不能为尧舜之大也元夀连日听教方自庆快且云天下之乐无以加于此至是忽局蹴变色而答曰荷先生教爱之笃但某自度无此力量诚不敢僣易先生云元夀道无此力量错说了元夀平日之力量乃尧舜之力量元夀自不知耳元夀默然愈惑退松别之元夀自述自听教于先生甚乐今胸中忽如有物梗之者姑抄先生文集归而求之再来承教
先生与学者说及智圣始终条理一章忽问松云智圣是如何松曰知此之谓智尽此之谓圣先生曰智圣有优劣否松曰无优劣先生曰好无优劣然孟子云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力如此说似归重于智松曰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巧也行文自当如此孟子不成道其至尔力也其中尔巧也先生曰是松又曰智圣虽无优劣却有先后毕竟致知在先力行在后故曰始终先生曰是
先生因为子持之改所吟莺诗云百喙吟春不暂停长疑春意未丁宁数声绿树黄鹂晓始笑从来著意听绕梁馀韵散南柯争奈无如春色何剰化玉巢金绰约深春到处为人歌先生言莺巢以他羽成之至贴近金羽处以白鹇羽藉之所以养其金羽也
有客论诗先生诵昌黎调张籍一篇云李杜文章在光𦦨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讥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云 云〉乞君飞霞佩与我高颉颃且曰读书不到此不必言诗
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与告子不动心是操持坚执做孟子不动心是明道之力
有行古礼于其家而其父不悦乃至父子相非不已遂来请教先生云以礼言之吾子于行古礼其名甚正以实言之则去古既远礼文不远吾子所行未必尽契古礼而且先得罪于尊君矣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也如世俗甚不经裁之可也其馀且可从旧
有县丞问先生赴任尚何时先生曰此来为得疾速之任之命方欲单骑即行县丞因言及虏人有南牧之意先生遽云如此则荆门乃次边之地某当挈家以行未免少迟若以单骑却似某有所畏避也
临川张次房于历子赋归去来词弃官而归杜门经岁来见先生先生云近闻诸公以王谦仲故推挽次房一出是否次房云极荷诸公此意愧无以当之先生曰何荷之云君子之爱人也以徳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凡诸公欲相推挽者姑息之爱也次房初归时一二年间正气甚盛后来浸弱先生教授极力推挽是后正气复振比年又浸衰次房莫未至无饭吃否若今诸公此举事势恐亦难行反自取辱耳某今有一官不能脱去得今又令去荆门某只得去若窜去南海某便著去次房幸而无官了而今更要出来做甚么次房云恨闻言之晚不能早谢绝之也
松问先生今之学者为谁先生屈指数之以傅子渊居其首邓文范居次傅季鲁黄元吉又次之且云浙间㬠有人有得之深者有得之浅者有一见而得之者有久而后得之者广中陈去华省发伟特惜乎此人亡矣有传黄元吉别长沙陈君举有诗送行云荷君来意固非轻曽未深交意便倾说到七篇无欠少学从三画已分明毎嗟自昔伤标致颇欲从今近老成为谢荆门三益友何时尊酒话平生先生切闻子渊与君举切磋又起君举之疑得黄元吉君举方信子渊之学松曰元吉之学却在子渊之上先生曰元吉得老夫锻炼之力元吉从老夫十五年前数年病在逐外中间数年换入一意见窠窟去又数年换入一安乐窠窟去这一二年老夫痛加锻炼似觉壁立无些近傍元吉善学不敢发问遂诱致诸处后生来受学却教诸生致问老夫一一为之问剥元吉一旦从傍忽有所省此元吉之善学先生云今世儒者类指佛老为异端孔子曰攻乎异端孔子时佛教未入中国虽有老子其说未著却指那个为异端盖异字与同字为对虽同师尧舜而所学异绪与尧舜不同此所以为异端也先生因儆学者攻异端曰天下之理将从其简且易者而学之乎将欲其繁且难者而学之乎若繁且难者果足以为道劳苦而为之可也其实本不足以为道学者何苦于繁难之说简且易者又易知易从又信足以为道学者何惮而不为简易之从乎
先生言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孟子就四端上指示人岂是人心只有这四端而已又就乍见孺子入井皆有𪫟惕恻隐之心一端指示人又得此心昭然但能充此心足矣乃诵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云云〉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
先生言胡季随从学晦翁晦翁使读孟子他日问季随如何解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一句季随以所见解晦翁以为非且谓季随读书卤莽不思后季随思之既苦因以致疾晦翁乃言之曰然读如雍之言然之然对上同听同美同嗜说先生因笑曰只是如此何不早说与他
先生言吾家治田毎用长大䦆头两次锄至二尺许深一尺半许外方容秧一头久旱时田肉深独得不旱以他处禾穂数之毎穂谷多不过八九十粒少者三五十粒而已以此中禾穂数之毎穂少者尚百二十粒多者至二百馀粒毎一亩所收比他处一亩不啻数倍盖深耕易耨之法如此凡事独不然乎时因论及士人専事速化不根之文故及之
答曽宅之一书甚详梭山一日对学者言曰文所以明道辞达足矣意有所属也先生正色而言曰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生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徳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这方是文文不到这里说甚文
松尝问梭山云有问松孟子说诸侯以王道是行王道以尊周室行王道以得天位当如何对梭山云得天位松曰却如何解后世疑孟子教诸侯篡夺之罪梭山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先生再三称叹曰家兄平日无此议论良久曰旷古以来无此议论松曰伯夷不见此理先生亦云松又云武王见得此理先生曰伏羲以来皆见此理
或劝先生之荆门为委曲行道之计答云仲虺言汤之徳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古人通体纯是道义后世贤者处心处事亦非尽无礼义特其心先主乎利害而以礼义行之耳后世所以大异于古人者正在于此古人理会利害便是礼义后世理会礼义却只是利害
先生言吴君玉自负明敏至槐堂处五日毎举书句为问随其所问解释其疑然后从其所晓敷广其说毎毎如此其人再三称叹云天下皆说先生是禅学独某见得先生是圣学然退省其私又却都无事了此人明敏只是不得久与之切磋
先生言重华论庄子不及老子者三孟子不及孔子三其一不合以人比禽兽晦翁亦有此论松曰孟子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惟恐人之入于禽兽也是禽兽也为其无君父也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为其夜气不足以存也晦翁但在气象上理会此其所以锱铢圣人之言往往皆不可得而同也先生曰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七八圣人合堂同席而居其气象岂能尽同我这里也说气象但不是就外面说乃曰阴阳一大气乾坤一大象因说孟子之言如孟施舍之守气不如曽子之守约也此两句却赘了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是为不识艮背行庭之旨
舜隐恶而扬善说者曰隐藏也此说非是隐伏也伏绝其恶而善自扬耳在已在人一也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植则善者信矣故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也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徳汤到这里却生一疑此是汤之过也故仲虺作诰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呜呼谨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学者问荆门之政何先答曰必也正人心乎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辟比量也家中以次之人以我亲爱贱恶而比量之或效之或议之其弊无穷不可悉究要其终实不足以齐其家
告子与孟子并驾其说于天下孟子将破其说不得不就他所见处细与他研磨一次将杞柳来论便就他杞柳上破其说一次将湍水来论便就他湍水上破其说一次将生之谓性来论又就他生之谓性上破其说一次将仁内义外来论又就他义外上破其说穷究异端要得恁地使他无语始得
枚卜功臣之逊逊出于诚汉文即位之逊逊出于伪〈云云〉及修代来功诏称朕狐疑唯宋昌劝朕朕已得保宗庙尊昌为卫将军〈云云〉后世人主不知学人欲横流安知天位非人君所可得而私
夫子没老氏之说出至汉而其术益行曺参相齐尽召长老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此见老氏之脉在此也萧何薨参入相壹遵何之约束择郡县吏长木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言文刻深欲声名辄斥去之日夜饮酒不事事见人有细过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汉家之治血脉在此
邵尧夫诗一物其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不如圣人说干知太始因曰尧夫只是个闲道人圣人之道有用无用便非圣人之道
先生一日自歌与侄孙濬书云道之将废自孔孟之生不能回天而易命〈云云〉又歌柏舟诗松为之涕泗霑襟少间又歌东皇太一云中君见松悲泣不堪又歌曰萧萧马鸣悠悠斾旌乃曰萧萧马鸣静中有动悠悠斾旌动中有静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君子以自昭明徳人之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暴谓自暴弃谓自弃侮谓自侮反谓自反得谓自得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圣贤道一个自字㬠好尝言年十三时复斋因看论语命某近前问云看有子一章如何某云此有子之言非夫子之言先兄云孔门除却曽子便到有子未可轻议更思之如何某曰夫子之言简易有子之言支离
吕伯恭为鹅湖之集先兄复斋谓某曰伯恭约元晦为此集正为学术异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鹅湖之同先兄遂与某议论致辨又令某自说至晚罢先兄云子静之说是次早某请先兄说先兄云某无说夜来思子静之说极是方得一诗云提孩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留情传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转陆沈珍重友朋相切琢须知至乐在于今某云诗甚佳但第二句微有未安先兄云说得恁地又道未安更要如何某云不妨一面起行某沿途却和此诗及至鹅湖伯恭首问先兄别后新功先兄举诗才四句元晦顾伯恭曰子夀早已上子静船了也举诗罢遂致辨于先兄某云途中某和得家兄此诗云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滴到沧溟水拳石崇成泰华岑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沈举诗至此元晦失色至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只今元晦大不怿于是各休息翌日二公商量数十折议论来莫不悉破其说继日凡致辨其说随屈伯恭甚有虚心相听之意竟为元晦所屈后往南康元晦延入白鹿讲说因讲君子喻于义一章元晦再三云某在此不曽说到这里负愧何言
先兄复斋临终云比来见得子静之学甚明恨不得相与切磋见此道之大明耳
吾家合族而食毎轮差子弟掌库三年某适当其职所学大进这方是执事敬
徐仲诚请教使思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章仲诚处堂一月一日问之云仲诚思得孟子如何仲诚答曰如镜中观花答曰见得仲诚也是如此顾左右曰仲诚真善自述者因说与云此事不在他求只在仲诚身上既又微笑而言曰已是分明说了也少间仲诚因问中庸以何为要语答曰我与汝说内汝只管说外良久曰句句是要语梭山曰博学之审问之谨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此是要语答曰未知学博学个什么审问个什么明辨个什么笃行个什么
有学者终日听话忽请问曰如何是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答曰吾友是泛然问老夫却不是泛然答老夫凡今所与吾友说皆是理也穷理是穷这个理尽性是尽这个性至命是至这个命
称叹赵子新美质谓人莫不有夸示已能之心子新为人称扬反生羞愧人莫不有好进之心子新恬淡虽推之不前人皆恶人言已之短子新惟恐人不以其失为告群居终日默然端坐阴有以律夫气习之浇薄者多矣可谓人中之一瑞但不能进学可忧耳或云年亦未在答云莫道未也二十岁来一日子新至语之曰莫堆堆地须发扬车前不能令人轩车后不能令人轾何不发扬
广中一学者陈去华省发伟特某因问吾与点也一段寻常如何理会屡问之去华终以为理会不得一日又问之去华又谓理会未得某云且以去华所见言之莫也未至全然晓不得去华遂谓据某所见三子只是事上著到曽点却在这里著到某诘之曰问道理会不得今又却理会得去华顿有省自叙听话一月前十日听得所言皆同后十日所言大异又后十日与前所言皆同因有十诗别后谓人曰某方是一学者在待归后率南方之士师北方之学盖广中蒙钦夫之教故以此为北方耳
临川一学者初见问曰每日如何观书学者曰守规矩欢然问曰如何守规矩学者曰伊川易传胡氏春秋上蔡论语范氏唐鉴忽呵之曰陋说良久复问曰何者为规又顷问曰何者为矩学者但唯唯次日复来方对学者诵干知大始坤作成物干以易知坤以简能一章毕乃言曰乾文言云大哉乾元坤文言云至哉坤元圣人赞易却只是个简易字道了遍目学者曰又却不是道难知也又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顾学者曰这方唤作规矩公昨日来道甚规矩
一学者听言后更七夜不寝或问曰如此莫是助长否答曰非也彼盖乍有所闻一旦悼平昔之非正与血气争寨作主又顾谓学者天下之理但患不知其非既知其非便即不为君子以向晦入宴息也
或问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既有所立矣縁何未到四十尚有惑在曰志于学矣不为富贵贫贱患难动心不为异端邪说摇夺是下工夫至三十然后能立既立矣然天下学术之异同人心趋向之差别其声讹相似似是而非之处到这里多少疑在是又下工夫十年然后能不惑不惑矣又下工夫十年方浑然一片故曰五十而知天命
说君子之道孰先传一段子游子夏皆非
先生感叹时俗汨没未有能自拔者因歌学者刘定夫象山诗云三日观山山愈妍锦囊收拾不胜编万山扰扰何为者惟有灵台山岿然又诵少时自作大人诗云从来胆大胸膈宽虎豹亿万虬龙千从头收拾一口吞有时此辈未妥帖哮吼大嚼无毫全朝饮渤澥水暮宿昆仑巅连山以为琴长河为之万古不传音吾当为君宣又举欧阳公赠梅圣俞诗云黄鹄刷金衣自言能远飞择侣异栖息终年修羽仪朝下玉池饮暮宿霜桐枝徘徊且垂翼会有秋风持
有学子阅乱先生几案间文字先生曰有先生长者在却不肃容静听收敛精神谓不敬之甚
光武谓吴汉差强人意强训起
以上门生严松松年所录
象山语录卷二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象山集__象山语录>
钦定四库全书
象山语录卷三 宋 陆九渊 撰
历家所谓朔虚气盈者盖以三十日为准朔虚者自前合朔至后合朔不满三十日其不满之分曰朔虚气盈者一节一气共三十日有馀分为中分中即气也尭典所载惟命羲和一事盖人君代天理物不敢不重后世乃委之星翁历官至于推步迎䇿又各执已见以为定法其他未暇举如唐一行所造大衍历亦可取疑若可以久用无差然未十年而已变是知不可不明其理也夫天左旋日月星纬右转日夜不止岂可执一故汉唐之历屡变本朝二百馀年历亦十二三变圣人作易于革卦言治历明时观革之义其不可执一明矣四岳举鲧九载绩用弗成而逊位之咨首及四岳尭不以举鲧之非而疑其党奸也比之后世罪举主之义甚异
后生看经书须著看注疏及先儒解释不然执已见议论恐入自是之域便轻视古人至汉唐间名臣议论反之吾心有甚悖道处亦须自家有证诸庶民而不谬底道理然后别白言之
尚书一部只是说徳而知徳者实难
逊志小心是两般
读书固不可不晓文义然只以晓文义为是只是儿童之学须看意旨所在
孝经十八章孔子于曽子践履实地中说出来非虚言也
惟天下之至一为能处天下之至变惟天下之至安为能处天下之至危
大禹谟一篇要领只在克艰两字上
学者须是有志读书只理会文义便是无志
善学者如关津不可胡乱放人过
圣人教人只是就人日用处开端如孟子言徐行后长可为尭舜不成在长者后行便是尭舜怎生做得尭舜様事须是就上面著工夫圣人所谓吾无隐乎尔谁能出不由户直截是如此
士不可不弘毅譬如一个担子尽力担去前靣不奈何却住无怪今自不近前却说道担不起岂有此理故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读书之法须是平平淡淡去看子细玩味不可草草所谓优而柔之厌而饫之自然有涣然冰释怡然理顺底道理
处家遇事须著去做若是褪头便不是子弟之职已缺何以谓学
燕昭王之于乐毅汉高帝之于萧何蜀先主之于孔明符秦之于王猛相知之深相信之笃这般处所不可不理会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燕昭之封乐毅汉高之械系萧何当大利害处未免摇动此心但有深浅
人品之说直截是有只如皋陶九徳便有数等就中即一徳论之如刚而塞者便自有㡬般
古今人物同处直截是同异处直截是异然论异处极多同处却约作徳便心逸日休作伪便心劳日拙作善便降之百祥作不善便降之百殃孟子言道二仁与不仁而已同处甚约
人莫先于自知不在大纲上须是细腻求
学者不长进只是好已胜出一言做一事便道全是岂有此理古人惟贵知过则改见善则迁今各自执已是被人点破便愕然所以不如古人
主于道则欲消而艺亦可进主于艺则欲炽而道亡艺亦不进
仁自夫子发之
不可自暴自弃自屈
志小不可以语大人事
千古圣贤只是办一件事无两件事
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宜自考察
退步思量不要骛外
共工方鸠僝功与如川之方至此方字不可作且字看尭之知共工丹朱不是于形迹间见之直是见他心术吕正字馆职䇿直是失了眼目但非贸然亦有激而作却不离正道
杨子云好论中实不知中
大雅是纲小雅是目尚书纲目皆具
观书到文侯之命道已湮没春秋所以作
有所忿懥则不足以服人有所恐惧则不足以自立志道据徳依仁学者之大端
须是信得及乃可
王文中中说与杨子云相若虽有不同其归一也道在天下加之不可损之不可取之不可舍之不可要人自理会
大纲提掇来细细理会去
如鱼龙游于江海之中沛然无碍
据要会以观方来
观春秋易诗书经圣人手则知编论语者亦有病中庸言鬼神之为徳也其盛矣乎夫子发明判然甚白俗谚云心坚石穿既是一个人如何不打叠教灵利今之学者譬如行路偶然撞著一好处便且止觉时已不如前人所以乍出乍入乍明乍昏
学者不自著实理会只管看人口头言语所以不能进且如做一文字须是反复穷究去不得又换思量皆要穷到穷处项项分明他日或问人或听人言或观一物自有触长底道理
失了头绪不是助长便是忘了所以做主不得
记言后稷其辞恭其欲俭只是说末论语言伯夷叔齐求仁得仁泰伯三以天下让殷有三仁却从血脉上说来
利害毁誉称讥苦乐能动摇人释氏谓之八风
七重鐡城私心也私心所隔虽思非正小儿亦有私思心官不可矌职
太阳当天太阴五纬犹自放光芒不得那有魑魅魍魉来
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小徳即大徳大徳即小徳发强刚毅齐庄中正皆川流也敦厚化变化
皇极之君敛时五福锡厥庶民福如何锡得只是此理充塞宇宙
溺于俗见则听正言不入
知道则末即是本枝即是叶又曰有根则自有枝叶上逹下逹即是喻义喻利
人情物理上做工夫
老子曰大道甚夷而民好径
辨便有进
须是下及物工夫则随大随小有济
天下若无著实师友不是各执已见便是恣情纵欲三百篇之诗有出于妇人女子而后世老师宿儒且不能注觧得分明岂其智有所不若只为当时道行道明韩退之言轲死不得其传固不敢诬后世无贤者然直是至伊洛诸公得千载不传之学但草创未为光明到今日若不大叚光明更干当甚事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既分为二乃挂其一于前挂别也非置之指间也既别其一却以四揲之馀者谓之奇然后归之扐扐指间也故一揲之馀不四则八再揲三揲之馀亦不四则八四奇也八偶也故三揲而皆奇则四四四有干之象三揲而皆偶则八八八有坤之象三揲而得两偶一奇则四八八有艮之象八四八有坎之象八八四有震之象三揲而得两奇一偶则八四四有兑之象四八四有离之象四四八有㢲之象故三奇为老阳三偶为老阴两偶一奇为少阳两奇一偶为少阴老阴老阳变少阴少阳不变分挂揲归奇是四节故曰四营而成易卦有六爻毎爻三揲三六十八故曰十有八变而成卦〈右揲蓍说以上门人周清叟廉夫所录〉
先生语伯敏云近日向学者多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夫人勇于为学岂不可喜然此道本日用常行近日学者却把作一事张大虚声名过于实起人不平之心是以为道学之说者必为人深排力诋此风一长岂不可惧某之取人喜其忠信诚悫言似不能出口者谈论风生他人所取者某深恶之
因论补试得失先生云今之人易为利害所动只为利害之心重且如应举视得失为分定者能㡬人往往得之则喜失之则悲惟曹立之万正淳郑学古庶㡬可不为利害所动故学者须当有所立免得临时为利害所动朱季绎云如敬肆义利之说乃学者持已处事所不可无者先生云不曽行得说这般闲言长语则甚如此不已恐将来客胜主以辞为胜然使至此非学者之过乃师承之过也朱云近日异端邪说害道使人不知本先生云如何朱云如禅家之学人皆以为不可无者又以谓形而上者所以害道使人不知本先生云吾友直道甚底是本又害了吾友甚底来自不知已之害又乌知人之害包显道常云人皆谓禅是人不可无者今吾友又云害道两个却好䌸作一束今之所以害道者却是这闲言语曹立之天资甚高因读书用心之过成疾其后疾与学相为消长初来见某时亦是有许多闲言语某与之荡涤则胸中快活明白病亦随减迨不闻人言语又复昏蔽所以昏蔽者縁与某相聚日浅然其人能自知毎昏蔽则复相过某又与之荡涤其心下又复明白与觧随听即觧某问比或有疑否立之云无疑毎常自读书亦见得到这般田地只是不能无疑往往自变其说某云读书不可晓处何须苦思力索如立之天资思之至固有一个安排处但恐心下昏蔽不得其正不若且放下时复涵泳似不去理会而理会所谓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厌而饫之使自趣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如此相聚一两旬而归其病顿减其后因秋试闻人闲言语又复昏惑适有告之以某乃释氏之学渠平生恶释老如仇雠于是乎尽叛某之说却凑合得元晦说话后不相见以至于死因问伯敏云曽闻此等语否伯敏云未也先生语朱云他却未有许多闲言语且莫要坏了李敏求且听某与他说大凡为学须要有所立语云已欲立而立人卓然不为流俗所移孟子之意自不在此
圣人作春秋初非有意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又云春秋大概是存此理〈原阙七字〉 矣说春秋之缪尤甚于诸经也〈原阙〉
自下陟遐自迩却不知指何处为千里若以为今日舍私小而就广大为千里非也此只可谓之第一步不可遽谓千里
吾于人情研究得到或曰察见渊中鱼不祥然吾非苛察所攻兼自所谓学问者自承当不住某见㡬个自主张学问某问他你了得也未他心下不稳如此则是学乱说实无所知如此之人谓之痼疾不可治宁是纵情肆欲之人犹容易与他说话最是学一副乱说㡳没奈cq=744他何此只有两路利欲道义不之此则之彼
人须是闲时大纲思量宇宙之间如此广阔吾身立于其中须大做一个人文子云某尝思量我是一个人岂可不为人却为草木禽兽先生云如此便又细了只要思大纲且如天命之谓性天之所以命我者不殊乎天须是放教规模广大若寻常思量得临事时自省力不到得被䧟溺了文子云某始初来见先生若发蒙然再见先生觉心下快活凡事亦自持只恐到昏时自理会不得先生云见得明时何持之有人之于耳要听即听不要听则否于目亦然何独于心而不由我乎
先生语伯敏云人惟患无志有志无有不成者然资禀厚者毕竟有志吾友毎听某之言如何伯敏曰毎闻先生之言茫然不知所入幼者听而弗问又不敢躐等先生云若果有志且须分别势利道义两途某之所言皆吾友所固有且如圣贤垂教亦是人固有岂是外面把一件物事来赠吾友但能为人发明天之所以予我者如此其厚如此其贵不失其所以为人者耳伯敏问云日用常行去甚处下工夫先生云能知天之所以予我者至贵至厚自然远非僻惟正是守且要知我之所固有者伯敏云非僻未尝敢为先生云不过是硬制在这里其间有不可制者如此将来亦费力所以要得知天之予我者看吾友似可縁进未曽被人闲言语所惑从头理会故易入盖先入者为主如一器皿虚则能受物若垢污先入后虽欲加以好水亦费力如季绎之学驳杂自主张学问却无奈何
伯敏问云以今年校之去年殊无寸进先生云如何要长进若当为者有时而不能为不当为者有时乎为之这个却是不长进不恁地理会泛然求长进不过欲以已先人此是胜心伯敏云无个下手处先生云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此尽述大学中语一叚〉致知在格物格物是下手处伯敏云如何様格物先生云研究物理伯敏云天下万物不胜其繁如何尽研究得先生云万物皆备于我只要明理然理不解自明须是隆师亲友伯敏云此间赖有季绎时相勉励先生云季绎与显道一般所至皆勉励人但无根者多其意似欲私立门户其学为外不为已世之人所以攻道学者亦未可全责他盖自家骄其声色立门户与之为敌哓哓滕口实有所未孚自然起人不平之心某平日未尝为流俗所攻攻者却是读语录精义者程士南最攻道学人或语之以某程云道学如陆某无可攻者又如学中诸公义均骨肉盖某初无胜心日用常行自有使他一个敬信处某旧日伊洛文字不曽看近日方看见其间多有不是今人读书平易处不理会有可以起人羡慕者则著力研究古先圣人何尝有起人羡慕者只是此道不行见有奇特处便生羡慕自周末文弊便有此风如唐虞之时人人如此又何羡慕所以庄周云臧与榖共牧羊而俱亡其羊问臧奚事曰博塞以游问榖奚事曰挟策读书其为亡羊一也某读书只看古注圣人之言自明白且如弟子入则孝出则弟是分明说与你入便孝出便弟何须得传注学者疲精神于此是以担子越重到某这里只是与他减担只此便是格物伯敏云毎读始者心甚专三五遍后往往心不在此知其如此必欲使心在书上则又别生一心卒之方寸扰扰先生云此是听某言不入若听得入自无此患某之言打做一处吾友二三其心了如今读书且平平读未晓处且放过不必太滞
缪文子资质亦费力慕外尤殢毎见他退去一似不能脱罗网者天之所以予我者至大至刚至直至平至公如此私小做甚底人须是放教此心公平正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某今日作包显道书云古人之学不求声名不较胜负不恃才智不矜功能今人之学正坐反此耳
读介甫书见其凡事归之法度此是介甫败坏天下处尭舜三代虽有法度亦何尝专恃此又未知户马青苗等法果合尭舜三代否当时辟介甫者无一人就介甫法度中言其失但云喜人同已祖宗之法不可变夫尭之法舜尝变之舜之法禹尝变之祖宗法自有当变者使其所变果善何嫌于同古者道徳一风俗同至当归一精义无二同古者适所以为美惜乎无以此辟之但云祖宗法不可变介甫才高如何便伏惟韩魏公论青苗法云将欲利民反以害民甚切当或言介甫不当言利夫周官一书理财者居半冢宰制国用理财正辞古人何尝不理会利但恐三司等事非古人所谓利耳不论此而以言利遏之彼岂无辞所以卒至于无奈他何处或问介甫比商鞅何如先生云商鞅是脚踏实地他亦不问王霸只要事成却是先定规模介甫慕尭舜三代之名不曽踏得实处故所成就者王不成霸不就本原皆因不能格物模索形似便以为尭舜三代如此而已所以学者先要穷理
后生自立最难一人力扺当流俗不去须是高著眼看破流俗方可要之此岂小廉曲谨所能为哉必也豪杰之士胡文因举晦翁语云豪杰而不圣人者有之未有圣人而不豪杰者也先生云是
问作文法先王云读汉史韩柳欧苏尹师鲁李淇水文不误后生惟读书一路所谓读书须当明物理揣事情论事势且如读史须看他成所以败所以是所以非处优㳺涵泳久自得力若如此读得三五卷胜看三万卷问伯敏云作文如何伯敏云近日读得原道等书犹未成诵但茫然无入处先生云左传深于韩柳未易入且读苏文可也此外别有进否吾友之志要如何伯敏云所望成人目今未尝敢废防闲先生云如何様防闲伯敏云为其所当为先生云虽圣人不过如是但吾友近来精神都死却无向来亹亹之意不是懈怠便是被异说坏了夫人学问当有日新之功死却便不是邵尭夫诗云当鍜炼时分劲挺到磨礲处发光辉磨礲鍜炼方得此理明如川之増如木之茂自然日进无已今吾友死守定如何会为所当为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博学在先力行在后吾友学未博焉知所行者是当为是不当为防闲古人亦有之但他底防闲与吾友别吾友是硬把捉告子硬把捉直到不动心处岂非难事只是依旧不是某平日与兄说话从天而下从肝肺中流出是自家有底物事何尝硬把捉老兄中间亦云有快活时如今何故如此伯敏云固有适意时亦知自家固有根本元不待把捉只是不能久防闲稍宽便为物欲所害先生云此则罪在不常久上却如何硬把捉若硬把捉种种费力便是有时得意亦是偶然伯敏云却尝思量不把捉无下手处先生云何不早问只此一事是当为不当为当为㡳三件大事不肯做更说甚㡳某平日与老兄说㡳话想都忘了伯敏云先生尝语以求放心立志皆历历可记先生云如今正是放其心而不知求也若果能立如何到这般田地伯敏云如何立先生云立是你立却问我如何立若立得住何须把捉吾友分明是先曽知此理来后被异端坏了异端非佛老之谓异乎此理如季绎之徒便是异端孔门惟颜曽传道他未有闻盖颜曽从里靣出来他人外面入去今所传者乃子夏子张之徒外入之学曽子所传至孟子不复传矣吾友却不理会根本只理会文字实大声宏若根本壮怕不会做文字今吾友文字自文字学问自学问若此不已岂止两叚问近日日用常行觉精徤否胸中快活否伯敏云近日别事不管只理会我亦有适意时先生云此便是学问根源也若能无懈怠暗室屋漏亦如此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何患不成故云君子以自昭明徳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至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古之学者为已所以自昭其明徳已之徳已明然后推其明以及天下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在我者既尽亦自不能掩今之学者只用心于枝叶不求实处孟子云尽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心只是一个心某之心吾友之心上而千百载圣贤之心下而千百载复有一圣贤其心亦只如此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为学只是理会此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何尝滕口说伯敏云如何是尽心性材心情如何分别先生云如吾友此言又是枝叶虽然此非吾友之过盖举世之弊今之学者读书只是解字更不求血脉且如情性心材都只是一般物事言偶不同耳伯敏云莫是同出而异名否先生曰不须得说说著便不是将来只是滕口说为人不为已若理会得自家实处他日自明若必欲说时则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此盖随吾友而言其实不须如此只是要尽去为心之累者如吾友适意时即今便是牛山之木一段血脉只在仁义上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此岂人之情也哉是偶然说及初不须分别所以令吾友读此者盖欲吾友知斧斤之害其材有以警戒其心日夜之所息息者歇也又曰生息盖人之良心为斧斤所坏夜间方得歇息若夜间得息时则平旦好恶与常人不相远惟旦昼所为梏亡不止到后来夜间亦不能得息梦寐颠倒思虑纷乱以致沦为禽兽人见其如此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人之情也哉只与理会实处就心上理会俗谚云痴人面前不得说梦又曰狮子咬人狂狗逐块土打狮子便径来咬人若打狗狗狂只去理会土圣贤急于教人故以情以性以心以材说与人如何泥得若老兄与别人说定是说如何才是心如何才是性情与材如此分明说得好刬地不干我事便是血脉贯通理会实处始得凡读书皆如此又问养气一章在学者尤当求血脉只要理会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原阙七字〉事不理会时便是浩然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
间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盖孟子当时与弟子说告子之意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是外面硬把捉底要之亦是孔门别派将来也会成只是终不自然孟子出于子思则是涵养成就者故曰是集义所生者集义只是积善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若行事不当于心如何得浩然此言皆所以辟告子又问养勇异同先生云此只是比并北宫用心在外正如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施舎用心在内正如孟子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而施舎又似曽子北宫又似子夏谓之似者盖用心内外相似非真可及也孟子之言大抵皆因当时之人处已太卑而视圣人太高不惟处已太卑而亦以此处人如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之语可见不知天之予我者其初未尝不同如未尝有材焉之类皆以谓材乃圣贤所有我之所无不敢承当著故孟子说此乃人人都有自为斧斤所坏所以沦胥为禽兽若能涵养此心便是圣贤读孟子须当理会他所以立言之意血脉不明沈溺章句何益
伯敏尝有诗云纷纷枝叶谩推寻到底根株只此心莫笑无陶靖节个中三叹有遗音先生首肯之呈所编语录先生云编得也是但言语微有病不可以示人自存之可也兼一时说话有不必录者盖急于晓人或未能一一无病时朱季绎杨子直程敦蒙先在坐先生问子直学问何所据云信圣人之言先生云且如一部礼记凡子曰皆圣人言也子直将尽信乎抑其间有拣择子直无语先生云若使其都信如何都信得若使其拣择却非信圣人之言也人谓某不教人读书如敏求前日来问某下手处某教他读旅獒太甲告子牛山之木以下何尝不读书来只是比他人读得别些子
以上门人李伯敏敏求所录
象山语录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象山语录卷四
学者须是弘毅小家相底得人憎小者他起你亦起他看你亦看安得宽弘沈静者一切包容因论争名之流不济事
因论傅圣谟无志甘与草木俱腐曰他甘得如此你还能否因言居士极不喜狂者云最败风俗只喜狷者故自号又次居士先生云此言亦有味
因论子才不才事曰居移气养移体今之学者出世俗笼络亦不得况居天下之广居
寻常懈怠起时或读书史或诵诗歌或理会一事或整肃几案笔研借此以助精彩然此是冯物须要识破因问去懈怠曰要须知道不可须㬰离乃可
此是大丈夫事么么小家相者不足以承当
问扬云多时有退步之说不知曽果退否若不退丝毫许牵得住前軰大量底人看有甚大小大事他见如不见闻如不闻今人略有些气焰者多只是附物元非自立也若某则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诸处论学者次苐只是责人不能行去
老夫无所能只是识病
天生如伊尹之类
问作书攻王顺伯也不是言释也不是言儒惟理是从否曰然杨敬仲不可说他有禅只是尚有气习未尽因说薛象先不可令于外面观人能知其底里了外面略可观验
唐虞之同不如洙泗此语不是
轮对第一札读太宗起头处上曰君臣之间须当如此答陛下〈云云〉天下幸甚读不存形迹处上曰赖得有所悔连说不患无过贵改过之意甚多答此为尭为舜为禹汤为文武血脉骨髓仰见圣学读入本日处先乞奏云臣愚蠢如此便读疆土未复生聚教训处上曰此有时辞色甚壮答如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此有甚时今日天下贫甚州贫县贫民贫其说甚详上无说读第二札论道上曰自秦汉而下无人主知道甚有自负之意其说甚多说禅答臣不敢奉诏臣之道不如此生聚教训处便是道读第三札论知人上曰人才用后见答要见之于前意思〈忘其辞〉上又曰人才用后见后又说此中有人〈云云〉答天下未知〈云云〉天下无人才执政大臣未称陛下使令上默然读第四札上赞叹甚多第五札所陈甚多下殿五六步〈缺三字〉上曰朕不在详处做工夫只在要处秉笏立听不容更转对后王谦仲云渠毎常转对恐小官不比渠侍从也
事有难易定夫初来恐难说话后却听得入觉得显道昆仲说话难予力辨之先生曰显道隐藏在然予于此一路亦时起疑以为人在一处理在一处后又觧云只是未相合然终是疑才闻先生说即悟得大意曰道遍满天下无些小空阙四端万善皆天之所予不劳人妆点但是人自有病与他间隔又云只一些子重便是病又云只一些轻亦是病予于此深有省
见道后须见得前时小陋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说得道字好动容貌出辞气正颜色其道如此须是暴慢自远鄙倍自远
人之所以病道者一资禀二渐习
道大人自小之道公人自私之道广人自狭之
予因说道难学今人才来理会此便是也不是何故以其便以此在胸中作病了予却能知得这些子见识议论作病亦能自说先生曰又添得一场闲说话一实了万虚皆碎
尚追惟论量前此所见便是此见未去
予举荀子解蔽远为蔽近为蔽轻为蔽重为蔽之类说好先生曰是好只是他无主人有主人时近亦不蔽远亦不蔽轻重皆然
其他体尽有形惟心无形然何故能摄制人如此之甚若是圣人亦逞一些子精彩不得
平生所说未尝有一说
廓然昭然坦然广居正位大道安宅正路是甚次苐却反矌而弗居舎而弗由哀哉
旧罪不妨诛责愈见得不好新得不妨发扬愈见得牢固
因说定夫旧习未易消若一处消了百处尽可消予谓晦庵逐事为他消不得先生曰不可将此相比他是添大世界不享却要占个小蹊小径子大人不做却要为小儿态可惜
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战战兢兢那有闲管时候
典常也宪法也皆天也
要常践道践道则精明一不践道便不精明便失枝落节
如何容人力做乐循理谓之君子
小心翼翼心小而道大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徳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吾有知乎哉晦庵言谦辞又来这里做个道理
今一切去了许多缪妄劳攘磨礲去圭角浸润著光精与天地合其徳〈云云〉岂不乐哉
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存养是主人检敛是奴仆〈家兄所闻考索是奴仆〉
如今人只是去些子凡情不得相识还如不相识〈云云〉始是道人心
详道书好文字亦好纯人专不中不远
汲黯秉彛厚黄老学不能汩
上是天下是地人居其间须是做得人方不枉
道大岂是浅丈夫所能胜任敏道言资禀因举君子不谓命也一叚
今且未须去理会其他且分别大小轻重
行状贬剥赞叹人须要有道班固不如马迁
人为学甚难天覆地载春生夏长秋敛冬肃俱此理人居其间要灵识此理如何解得
人不辨个小大轻重无鉴识些小事便引得动心至于天大事来却放下着
不爱教小人以艺常教君子以艺盖君子得之不以为骄不得不以为歉小人得以为吝败常乱教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今千百年无一人有志也是怪它不得志个甚底须是有智识然后有志愿
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须有智识始得
有一叚血气便有一叚精神有此精神却不能用反以害之非是精神能害之但以此精神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见一文字未可轻易问是如何何患不晓
守规矩孜孜持守规行矩步不妄言语
鐡剑利则倡优拙
有理会不得处沉思痛省一时间如此后来思得明时便有亨㤗处
令人欠个精专不得
人精神千种万般夫道一而已矣
有懒病也是其道有以致之我治其大而不治其小一正则百正恰如坐得不是我不责他坐得不是便是心不在道若心在道时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岂解坐得不是只勤与惰为与不为之间
人之资质不同有沈滞者有轻扬者古人有韦之义固当自觉不待人言但有恣纵而不能自克者有能自克而用功不深者
人当先理会所以为人深思痛省枉自汨没虚过日月朋友讲学未说到这里若不知人之所以为人而与之讲学遗其大而言其细便是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若能知其大虽轻自然反轻归厚因举一人恣情纵欲一知尊徳乐道便明洁白直
商君所说帝王皆是破说
因循亦好因其事循其理
见理未明寕是放过去不要起炉作灶
正言正论要使长明于天下
古之君子知固贵于博然知尽天下事只是此理所以博览者但是贵精熟知与不知先无加损于此理若以不知为慊便是鄙陋以不知为慊则以知为泰今日之慊乃他日之泰
君子虽多闻博识不以此自负
要当轩昂奋发莫恁地沉埋在卑陋凡下处
此理在宇宙间何尝有所碍是你自沉埋自蒙蔽阴阴地在个䧟阱中更不知所谓高远底要决裂破䧟阱窥测破个罗网
诛锄荡涤慨然兴发
激厉奋迅决破罗网焚烧荆棘荡夷污泽
世不辨个大小轻重既是埋没在小处于大处如何理会得
志于声色利逹者固是小剿摸人言语底与他一般是小
若能自立后论汲黯便是如此论论董仲舒便是如此论
自得自成自道
不倚师友载籍
理只在眼前只是被人自蔽了因一向悮证他日逐只是教他做工夫云不得只如此见在无事须是事事物物不放过磨考其理且天下事事物物只有一理无有二理须要到其至一处
传圣谟说一人启事有云见室而高下异共天而寒暑殊先生称意思好圣谟言文字体面大不小家先生云某只是见此好圣谟有许多说话
问子路死之非只合责当时不合事辄曰此是去册子上看得来底乱道之书成屋今都滞在其间后云子路死是甚次苐
你既乱道了如何更为滥觞就水里洗土块须是江汉以濯之
居移气养移体今其气一切不好〈云云〉
这里是刀锯鼎镬底学问
人须是力量宽洪作主宰
习气识见凡下奔名逐利造次
尽欢乐在其中咏归履冰
问颜鲁公又不曽学如何死节如此好曰便是今人将学将道看得太过了人皆有秉彛
包犠氏至黄帝方有人文以至尭舜三代今自秦一切坏了至今吾軰盍当整理
先生与李尉曼卿言今人多被科举之习坏又举与汤盐言风俗成败系君子小人穷逹亦系幸不幸皆天也然亦由在上之人
人无不知爱亲敬兄及为利欲所昏便不然欲发明其事止就彼利欲昏处指出便爱敬自在此是唐虞三代实学与后世异处在此
人精神在外至死也劳攘须収拾作主宰収得精神在内时当恻隐即恻隐当羞恶即羞恶谁欺得你谁瞒得你见得端的后常涵养是甚次苐
勿无事生事
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至哉真圣人学也
把捉二字不佳不如说固执
克已三年克之颜子又不是如今人之病要克只是一些子未释然处
要知尊徳乐道若某不知尊徳乐道亦被驱将去诸子百家说得世人之病好只是他立处未是佛老亦然
邑中讲说闻者无不感发独朱益伯鹘突来问答曰益伯过求以利心听故所求在新奇玄妙
积思勉之功旧习自除
择善固执人旧习多少如何不固执得
知非则本心即复
人心只爱去泊着事教他弃事时如鹘孙失了树更无住处
既知自立此心无事时须要涵养不可便去理会事如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圣人谓贼夫人之子学而优则仕盖未可也初学者能完聚得几多精神才一霍便散了某平日如何様完养故有许多精神难散
予因随众略说些子闲话先生少顷曰显道今知非否某答曰略知先生曰须要深知略知不得显道毎常爱说闲话
学者要知所好此道甚淡人多不知好之只爱事骨董君子之道淡而不厌朋友之相资须助其知好者若引其逐外即非也
人皆可以为尭舜此性此道与尭舜元不异若其才则有不同学者当量力度徳
初教董元息自立収拾精神不得闲说话渐渐好后被教授教解论语却反坏了
人不肯心闲无事居天下之广居须要去逐外着一事印一说方有精神
惟精惟一须要如此涵养
无事时不可忘小心翼翼昭事上帝
老子为学为道之说非是如某说只云著是而去非舍邪而适正
有道无道之人有才无才与才之高下为道之幸不幸皆天也
我无事时只似一个全无知无能底人及事至方出来又却似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之人
朱济道说前尚勇决无迟疑做得事后因见先生了临事即疑恐不是做事不得今日中只管悔过惩艾皆无好处先生曰请尊兄即今自立正坐拱手收拾精神自作主宰万物皆备于我有何欠阙当恻隐时自然恻隐当羞恶时自然羞恶当宽裕温柔时自然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时自然发强刚毅
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恶能害心善亦能害心如济道是为善所害
心不可泊一事只自立心人心本来无事胡乱被事物牵将去若是有精神即时便出便好若一向去便坏了人不肯只如此须要有个说话今时朋友尽须要个说话去讲
后生有甚事但遇读书不晓便问遇事物理会不得时便问并与人商量其他有甚事
自家表里内外如一
因说金谿苏知县资质好亦甚知尊敬然只是与他说得大纲话大𦂳要处说不得何故盖为他三四十年父兄师友之教履历之事几多今胸中自有主张了如何掇动得他须是一切掇动刬除了方得如格君亦须如此然如吏部格法如何动得他
朱济道说临川从学之盛亦可喜先生曰某岂不爱人人能自立人人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立乎其大者而小者弗能夺然岂能保任得朝日许多人在此相处一日新教授堂试许多人皆往只是被势驱得如此若如今去了科举用乡举里选法便不如此如某却爱人试也好不试也好得也好不得也好今如何得人尽如此某所以忧之过于济道所悯小民被官吏苦者以彼所病者在形某之所忧人之所病者在心
与济道言风俗驱人之甚如人心不明如何作得主宰吾人正当障百川而东之
先生曰某闲说话皆有落着处若无谓闲说是谓不敬某与济道同事济道亦有不喜某处以某见众人说好某说不好众人说不好某解取之
某与人理会事便是格君心之非事
举徐子宜云与晦庵月馀说话都不讨落着与先生说话一句即讨落着
说济道滞形泥迹不能识人被人瞒
济道问智者术之原是否曰不是伏羲画卦文王重之孔子系之天下之理无一违者圣人无不照烛此智也岂是术因说旧曽与一人处事后皆效彼云察见渊鱼不祥如何曰我这里制于未乱保于未危反祸为福而彼为之者不知如何为不祥
因举许昌朝集朱吕学规在金谿教学一册月令人一观固好然亦未是某平时未尝立学规但常就本上理会有本自然有末若全去末上理会非惟无益今既于本上有所知可略略地顺风吹火随时建立但莫去起炉作灶
做得工夫实则所说即实事不说闲话所指人病即实病因举午间一人问北使为两国讲和先生因赞叹不用兵全得几多生灵是好然吾人皆士人曽读春秋知中外上下之辨二圣之仇岂可不复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今吾人高居无事优㳺以食亦可为耻乃怀安非怀义也此皆是实理实说
事外无道道外无事皋陶求禹言禹只举治水所行之事外此无事禹优入圣域不是不能言然须以归之皋陶如疑知人之类必假皋陶言之
显仲问云某何故多昏先生曰人气禀清浊不同只自完养不逐物即随清明才一逐物便昏了显仲好悬断都是妄意人心有病须是剥落剥落得一畨即一畨清明后随起来又剥落又清明须是剥落得净尽方是人心有消杀不得处便是私意便只去引文牵义牵枝引蔓牵今引古为证为靠
既无病时好读书但莫去引起来
慥侄问乍宽乍𦂳乍明乍昏如何曰不要𦂳但莫懈怠𦂳便不是宽便是昏便不是明便是今日十件昏明日九件后日又只八件便是进
语显仲云风恬浪静中滋味深长人资性长短虽不同然同进一步则皆失同退一步则皆得问傅季鲁如何而通如何而塞因曰某明时直是明只是懈怠时即塞若长鞭䇿不懈怠岂解有塞然某才遇塞时即不少安即求出若问二兄恐不知先生学问旨脉曰固是前日亦尝与朱济道说须是自克却方见得自家旧相信时亦只是虚信不是实得见
我只是不说一若说一公便爱平常看人说甚事只是随他说却只似个东说西说底人我不说一杨敬仲说一尝与敬仲说箴它
凡事莫如此滞滞泥泥某平生于此有长都不去着他事凡事累自家一毫不得每理会一事时血脉骨髓都在自家手中然我此中却似个闲闲散散全不理会事底人不䧟事中详道如咋日言定夫时宏大磊落常常如此时好但莫被枝叶累倒了须是孜孜不懈乃得若稍懈旧习又来
君子之道淡而不厌淡味长有滋味便是欲人不爱淡却只爱闹热人须要用不肯不用须要为不肯不为盖器有大小有大器底人自别
算稳底人好然又无病生病勇往底人好然又一槩去了然勇往底人较好算稳底人有难救者〈原阙〉
江泰之问某每惩忿窒欲求其放心然能暂而不能久请教答曰但惩忿窒欲未是学问事便惩窒得全无后也未是学学者须是明理须是知学然后说得惩窒知学后惩窒与常人惩窒不同常人惩窒只是就事耳孟子言学问之道求放心是发明当时人当时未有此说便说得孟子既说了下靣更注脚便不得
今上重明节九月四日早先生就精舍庭前朱衣象笏向北四拜归精舍坐四拜问之荅曰必有所尊非有已也太守上任拜厅
学者大率有四様一虽知学路而恣情纵欲不肯为一畏其事大且难而不为一求而不得其路一未知路而自谓能知
学能变化气质
大人凝然不动不如此小家相
先生云某毎见人一见即知其是不是后又疑其恐不然最后终不出初一见
道塞天地人以自私之身与道不相入人能退步自省自然相入唐虞三代教化行习俗美人何由自私得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人生天地间凡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晏然太平殊无一事然却有说擒搦人不下不能立事却要有理会处某于显道恐不能久处此间且令涵养大处如此様处未敢发然某皆是遂事逐物考究练磨积日累月以至如今不是自会亦不是别有一窍子亦不是等闲理会一理会便会但是理会与他人别某从来勤理会长兄每四更一点起时只见某在看书或检书或默坐常说与子侄以为勤他人莫及今人却言某懒不曽去理会好笑
侍登鬼谷山先生行泥涂二三十里云平日极惜精力不轻用以留有用处所以如今如是徤诸人皆困不堪观山云佳处草木皆异无俗物观此亦可知学
天地人之才等耳人岂可轻人字又岂可轻有中说无无中说有之类非儒说
因提宫昨晚所论事只是胜心风平浪静时都不如此先生说数说揲蓍云蓍法后人皆误了吾得之矣一行数妙甚聪明之极吾甚服之却自僧中出僧持世有历法八卷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夫权皆在我若在物即为物役矣闲尝举柳文乎欤邪之类说乎欤是疑又是赞叹不亦说乎是赞叹其诸异乎人之求之欤是赞叹孟子杞柳章一欤一也皆疑
我说一贯彼亦说一贯只是不然天秩天叙天命天讨皆是实理彼岂有此
后生全无所知底似全无知一与说却透得为他中虚无事彼有这般意思底一切被这些子隔了全透不得此虚妄最害人
过不及有两种人胸中无他只一味懈怠沉埋底人一向昏俗去若起得他却好只是难起此属不及若好妄作人一切隔了此校不好此属过人凝重阔大底好轻薄小相底不好
槐云着意重便惊疑答有所重便不得举孟子勿忘勿助长
优裕宽平即所存多思虑亦正求索太过即存少思虑亦不正
重滞者难得轻清刊了又重须是久在师侧久久教他轻清去若自重滞如何轻清得人
黄百七哥今甚平夷闲雅无营求无造作甚好其资与其所习似不然今却如此非学力而何
人之精爽负于血气其发露于五官者安得皆正不得明师良友剖剥如何得去其浮伪而归于真实又如何得能自省自觉自剥落
数即理也人不明理如何明数
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神蓍也智卦也此是人一身之蓍某自来非由乎学自然与一种人气相忤才见一造作营求底人便不喜有一种冲然淡然底人便使人喜以至一様衰底人心亦喜之年来为不了事底方习得稍不喜见退淡底人只一向起发他
某从来不尚人起炉作灶多尚平
因见众人所为亦多因他然亦有心知其为非不以为是有二三年不说破者如此不为则已一为必中此虽非中然与彼好生事不中底人相去悬绝于事则如此多不为至于文章必某自为之文章岂有太过人只是得个恰好他人未有伦叙便做得好只是偶然又云文章要煆炼
诗小序解诗者所为天下荡荡乃因荡荡上帝序此尤谬可见者
曽参高柴漆雕开之徒是不及之好者曽晳是过之好者师过商不及是过不及之不好者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靣而立也学者第一义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此是第二孔子志学便是志此然须要有入处周南召南便是入处后生无志难说此与秦誓其心休休一章相应周南召南好善不厌关雎鹊巢皆然人无好善之心便皆自私有好善之心便无私便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今人未必有他心只是无志便不好善乐正子好善孟子喜而不寐又不是私于乐正子
因曽见一大鸡凝然自重不与小鸡同因得关雎之意雎鸠在河之洲幽闲自重以此兴君子美人如此之美文以理为主荀子与理有蔽所以文不雅驯
风以动之教以化之风是血脉教是条目
夫子曰由知徳者鲜矣要知徳皋陶言亦行有九徳然后乃言曰载采采事固不可不观然毕竟是未自养者亦须养徳养人亦然自知者亦须知徳知人亦然不于其徳而徒绳检于其外行与事之问将使人作伪韩文有作文蹊径尚书亦然无不如此
后生精读古书文
汉书食货志后生可先读又着读周官考工记又云后生好看系辞皆赞叹圣人作易
后生好看子虚上林赋皆以字数多后来好工夫不及此文才上二字一句便要有出处使六经句不谓之偷使学者不可翻然即改是私意此不长进
五日画一水十日画一松石不如此胡乱做
某观人不在言行上不在功过上直截是雕出心肝人生天地间如何不植立
穷究磨炼一朝自省
因问黎师侯诗不是理明义精只是揩磨得之所以不能言与人曰此便是平生爱图度様子只是他不能言你又岂知得他是如此
定夫挟一物不放胡做
荆公求必他人不必求
佛老高一世人只是道偏不是
周康叔来问学先生曰公且说扶渡子讼事来曽充之来问学先生曰公且说为谁打关节来只此是学又无事尚觧㤀今当机对境乃不能明
谨致念大凡多随资禀一致思便能出
因说详道旧问云心都起了不知如何在求道徳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今人之性命只在事艺末上彭世昌云只是不识轻重大小先生笑曰打入廖家牛队里去了因吴显道与诸公说风水
禅家话头不说破之类后世之谬
继之者善也谓一阴一阳相继
精读书著精求警语处凡事皆然
某今亦教人做时文亦教人去试亦爱好人发解之类要晓此意是为公不是私
凡事只看其理如何不要看其人是谁
说晦翁云莫教心病最难医
内无所累外无所累自然自在才有一些子意便沉重了彻骨彻髓见得超然于一身自然轻自然灵
大凡文字才高超然底多须要逐字逐句检点他才稳文整底识论见识低却以古人高文拔之
本分事熟后日用中事全不离此后生只管令就本分事用工犹自救不暇难难教他只就本分事便就日用中事又一切㤀了本分事难难精神全要在内不要在外若在外一生无是处但如奖一小人亦不可谓今要将些子意思奖他怒一小人亦不可谓今要将些子意思怒他都无事此只要当奖即奖当怒即怒吾亦不自知若有意为之便是私感畏人都不得
我这里有扶持有保养有摧抑有摈挫
韩文章多见于墓志祭文洞庭汗漫粘天无璧柳祭吕化光文章妙
古人精神不闲用不做则已一做便不徒然所以做得事成须要一切荡涤莫留一些方得
某平生有一节过人他人要会某不会他人要做某不做莫厌辛苦此学脉也
不是见理明信得及便安不得
因阴晴不常言人之开塞若无事时有塞亦未害忽有故而塞须理会方得
不可戏谑不可作乡谈人欲起不肖破败意必先借此二者发之某七八岁时常得乡誉只是庄敬自持心不爱戏故小年时皆无侣袜不破指爪长后十五六觉与人无徒遂稍放开及读三国六朝史见天下多事乃一切剪了指爪学弓马然胸中与人异未尝失了后见人收拾者又一切古执去了又不免教他稍放开此处难不收拾又不得收拾又执这般要处要人自理会得截然无议论词说蹊径一说以一节就说不是此事极分明若迟疑则犹未
大凡文字宁得人恶得人怒不可得人羞得人耻与晦庵书不是须是直凑
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只就近易处着着就实无尚虚见无贪高务远
随身规矩是后生切要莫看先生长者他老练但只他人看你莫看他人笑你莫笑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管仲学老子亦然
老衰而后佛入
不専论事论末専就心上说
论严泰伯云只是一个好胜见一好事做近前便做得亦不是似好心却不好
老氏见周衰名胜故専攻此处而申其说亡羊一也一是即皆是一明即皆明
指显仲剩语多曰须斩钉截铁
因看诸人下象棋曰凡事不得胡乱轻易了又不得与低底下后遇敌手便惯了即败狮子捉象捉兔皆用全力
其发若机括且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庄子势阻则谋计得则断先生旧尝作小经云意似庄子
王遇子合问学问之道何先曰亲师友去已之不美也人资质有美恶得师友琢磨知已之不美而改之子合曰是请益不荅先生曰子合要某说性善性恶伊洛释老此等话不副其求故曰是而已吾欲其理会此之说所以不答〈以上包扬显道所录〉
阜民癸卯十二月初见先生不能尽记所言大旨云凡欲为学当先识义利公私之辨今所学果何为事人生天地间为人自当尽人道学者所以为学学为人而已非有为也又云孔门弟子如子夏子㳺宰我子贡虽不遇圣人亦足号名学者为万世师然卒得圣人之传者柴之愚参之鲁盖病后世学者溺于文义知见缴绕蔽惑愈甚不可入道耳阜民既还邸遂尽屏诸书及后来疑其不可又问先生曰某何尝不读人读书不知此后㬠有甚事
某方侍坐先生遽起某亦起先生曰还用安排否先生举公都子问钧是人也一章云人有五官官有其职某因思是便收此心然惟有照物而已他日侍坐无所问先生谓曰学者能常闭目亦佳某因此无事则安坐瞑目用力操存夜以继日如此者半月一日下楼忽觉此心已复澄莹中立窃异者遂见先生先生目逆而视之曰此理已显也某问先生何以知之曰占之眸子而已因谓某道果在迩乎某曰然昔者尝以南轩张先生所类洙泗言仁书考察之终不知仁今始觧矣先生曰是即知也勇也某因言而通对曰不惟知勇万善皆是物也先生曰然更当为说存养一节
先生曰读书不必穷索平易读之识其可识者久将自明毋耻不知子亦见今之读谈经者乎历叙数十家之旨而以已见终之开辟反复自谓究竟精微然试探其实固未之得也则何益哉
乙巳十二月再入都见先生坐定曰子何以束䌸如此因自吟曰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若巨鱼纵大壑岂不快哉既而以所记管窥诸语请一二日再造先生曰夜来与朋友同看来却不是无根据说得出来自此幸勿辍录他日亦可自验〈以上门人詹阜民于南所录〉
某尝问先生之学亦有所受乎曰因读孟子而自得之昔尝先生来自金邑率僚友讲道于白鹿洞发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章之旨且喻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甚中学者之病义利之说一明君子小人相去一间岂不严乎苟不切已观省与圣贤之书背驰则虽有此文特纸上之陈言耳括苍高先生有言曰先生之文如黄锺大吕发逹九地真启洙泗邹鲁之秘其可不传耶
为学患无疑疑则有进孔门如子贡即无所疑所以不至于道孔子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子贡曰然却疑孔子未必然之故复有非与之问颜子仰之弥高末由也已其疑非细甚不自安所以其殆庶几乎学问须论是非不论效验如告子先孟子不动心其效先孟子然毕竟告子不是
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但是一义皆主不忘而言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之义人道敏政言果能尽人道则政必敏矣
洪范有猷是知道者有为是力行者有守是守而不去者曰予攸好徳是大有感发者
三徳六徳九徳是通计其徳多少三徳可以为大夫六徳可以为诸候九徳可以王天下翕受即是九徳咸事敷施乃大施于天下
履徳之基是人心贪欲恣纵履卦之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其志既定则各安其分方得尊徳乐道谦徳之柄谓染习深重则物我之心炽然谦始能受人以虚而有入徳之道矣
九畴之数一六在北水得其正三八在东木得其正惟金火易位谓金在火乡火在金乡而木生火自三上生至九自二会生于九正得二数故火在南自四至七亦得四数故金在西
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谓一与一为二一与二为三一与三为四一与四为五一与五为六五者数之祖既见五则变矣二与五为七三与五为八四与五为九九复变而为一卦阴蓍阳八八六十四七七四十九终万物始万物而不与乃是阴事将终阳事复始艮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道何尝有忧既是人则必有忧乐矣精神不运则愚血气不运则病
孟子没吾道不得其传而老氏之学始于周未盛于汉迨晋而衰矣老氏衰而佛氏之学出焉佛氏始于梁达磨盛于唐至今而衰矣有大贤者出吾道其兴矣夫独汉武帝不用黄老于用人尚可与
汤放桀武王伐纣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义孔子作春秋之言亦如此
王沂公曽论丁谓似出私意然志在退小人其脉则正矣迹虽如此于心何愧焉
学问不得其纲则是二君一民等是恭敬若不得其纲则恭敬在外此心在内若得其纲则恭敬者乃保养此心也
蓍用七少阳也卦用八少阴也少阳少阴变化用之棋所以长吾之精神瑟所以养吾之徳性艺即是道道即是艺岂惟二物于此可见矣
有已则忘理明理则忘已艮其背不见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则是任理而不以已与人参也
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是学已到田地自然如此非是欲去明此而察此也明于庶物察于人伦亦然
在明明徳在亲明皆主于在止于至善
皋陶谟洪范吕刑乃传道之书
四岳举丹朱举鲧等于知人之明虽有不足毕竟有徳故尧欲逊位之时必首曰汝能庸命逊朕位
皋陶明道故历述知人之事孟子曰我知言夫子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诚则明明则诚此非有次第也其理自如此可欲之谓善知至而意诚亦同有志于道者当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凡动容周旋应事接物读书考古或动或静莫不在时此理塞宇宙所谓道外无事事外无道舍此而别有商量别有趋向别有规模别有形迹别有行业别有事功则与道不相干则是异端则是利欲为之䧟溺为之旧窠说即是邪说见即邪见
君子之道费而隐费散也
释氏谓此一物非他物故也然与吾儒不同吾儒无不该备无不管摄释氏了此一身皆无馀事公私义利于此而分矣
系辞卦有大小阴小阳大
言天下之至頥而不可恶也虽诡怪阖辟然实有此理且亦不可恶也
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天下有不可易之理故也言㓙者正胜者也易使人趋吉避㓙人之所为当正而胜㓙也
必也使无讼乎至明然后知人情物理使民无讼之义如此天理人欲之私论极有病自礼记有此言而后人袭之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若是则动亦是静亦是岂有天理物欲之分若不是则静亦不是岂有动静之间哉
矶钓矶也不可矶谓无所措足之地也无所措手足之义可坐而致也是疑辞与邪字同义
人各有所长就其所长而成就之亦是一事此非拘儒曲士之所能知惟明道君子无所䧟溺者能达此耳斵之类如学为士者必能作文随其才虽有工拙然亦各极其至而已
与朋友切磋贵乎中的不贵泛说亦须有手势必使其人去灾害解大病洒然豁然若沈痾之去体而濯清风也若我泛而言之彼泛而听之其犹前所谓杜㯢名目使之持循是也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只縁理明义精所以于天地之间一事一物无不著察仰以观象于天及万物之宜惟圣者然后察之如此其精
孔门高弟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曽参之外惟南宫适宓子贱漆雕开近之以敏达捷洽才智慧巧论之安能望宰我子贡冉有季路子游子夏也哉惟其质实诚朴所以去道不远如南宫适问禹稷躬稼而有天下最是朴实孔子不答以其默当于心此外可无言耳君子之道费而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道大无外若能载则有分限矣语小天下莫能破焉一事一物纎悉微末末尝与道相离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盖天之不能尽地地所以为地不能尽天之所职
自形而上者言之谓之道自形而下者言之谓之器天地亦是器其生覆形载必有理
六十而耳顺知见到矣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践行到矣颜子未见其止乃未能臻此也
生知盖谓有生以来浑无䧟溺无伤害良知具存非天降之才尔殊也
汉唐近道者赵充国黄宪杨绾叚秀实颜真卿
王肃郑康成谓论语乃子贡子㳺所编亦有可考者如学而篇子曰次章便载有若一章又间一章则载曽子一章皆不名而以子称之盖其继孔子而推尊者此二人耳〈原阙〉
此皆是赞易之妙用如此一阴一阳之谓道乃泛言天地万物皆具此阴阳也继之者善也乃独归之于人成之者性也又复归之于天天命之谓性也
切磋之道有受得尽言者有受不得者彼有显过大恶苟非能受尽言之人不必件件指摘它反无生意王道荡荡平平无所偏倚伯夷伊尹桞下恵圣则圣矣终未底于荡荡平平之域
重卦而为六十四分三才初二地也初地下二地上三四人也三人下四人上五六天也五天下六天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先儒谓屯之初九如高贵乡公得之矣
蒙再三渎渎则不告非发之人不以告于蒙者也为蒙者未能専意相向乃至再三以相试探如禅家云盗法之人终不成器一有此意则志不相应是自渎乱虽与之言终不通解与不告同也
八卦之中惟乾坤坎离不变倒而观之亦是此卦外四卦则不然
学问若有一毫夹带便属私小而不正大与道不相似矣仁之于父子固也然以舜而有瞽瞍命安在哉故舜不委之于命必使底豫允若则有性焉岂不于此而验元吉自谓智昧而心觕先生曰病固在此本是骨凡学问不实与朋友切磋不能中的每发一论无非汎说内无益于已外无益于人此皆已之不实不知要领所在遇一精识便被他胡言乱语压倒皆是不实吾人可不自勉哉
格物者格此者也伏羲仰象俯法亦先于此尽力焉耳不然所谓格物末而已矣
颜子仰高钻坚之时乃知枝叶之坚高者也毕竟只是枝叶学问于大本既正而万微不可不察
䂓矩严整为助不少〈以上黄元吉荆州日录〉
象山语录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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