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黄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七

卷第十六 豫章黄先生文集 卷第十七
宋 黄庭坚 撰 景嘉兴沈氏藏宋刊本
卷第十八

豫章黄先生文集第十七

       黄庭坚鲁直

   记十四首

    仁宗皇帝御书记

    伯夷叔齐庙记

    鄂州通城县学资深堂记

    阆州整暇堂记

    冀州养正堂记

    北京通判廰贤乐堂记

    忠州复古记

    吉州庐陵县今题名记

    黔州黔江县题名记

    筠州新昌县瑞芝亭记

    河阳扬清亭记

    东郭居士南园记

    大雅堂记

    松菊亭记

     仁宗皇帝御书记

臣某元祐中待罪太史氏窃观金匮石室之书

论载 仁宗皇帝在位四十有二年㓜少遂生

至于耆老安乐田里不忧不惧百姓皆如刍狗

无谢生之心又言 上天德纯粹无声色畋游

之好平居时 御笔墨尤喜飞白书一书之成

左右扶侍争先乞去稍稍散落人间庆云景星

光被万物士大夫家或得只字片纸相与传玩

比于河图洛书敬爱所在如临父母此岂与周

人思召伯爱其甘棠同年而语哉恭惟 昭陵

复土垂四十年至今父老言之未尝不霣涕后

生闻说前朝事无不踊跃恨不身当其时呜呼

可谓有德君子者耶窃尝深求太平之源而

仁祖在位时未尝出奇变古垂衣拱手以天下

之公是非进退大臣而百官修职四夷承风臣

亦不能识其所以然故袐阁校理臣张公裕所

藏书其子臣浩以示臣臣昧冒论著如此誉天

地之高厚赞日月之光华臣自知其不能也

     伯夷叔齐庙记

伯夷叔齐墓在河东蒲坂雷首之阳见于水经

地志可考不妄其即墓为庙则不知所始以二

子之贤意其为唐晋之典祀也旧矣元祐六年

予同年进士临菑王辟之为河东县政成乃用

四年九月大享赦书以公钱七万及废彻淫祠

之屋作新庙凡三十有二楹贵德尚贤闻者兴

起貌象祠器皆中法程某月某甲子有事于庙

乃相与谋记岁月乞文于豫章黄庭坚谨按伯

夷叔齐有国君之二子逃其国而不有者也予

尝求其说伯夷之不得立也其宗与国人必有

不说者矣叔齐之立也其宗与国人必有不说

者矣于是时纣又在上虐用诸侯则二子之去

亦以避纣耶二子虽去其国其社稷必血食如

初也虽不经见以曹子臧吴季札之传考之意

其若是也故孔子以为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身

中清废中权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又曰齐景公

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

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孟子以为非其君

不事非其民不使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

言故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此则

二子之行也至于谏武王不用去而饿死则予

疑之阳夏谢景平曰二子之事凡孔子孟子之

所不言可无信也其初盖出庄周空无事实其

后司马迁作史记列传韩愈作颂事传三人而

空言成实若三家之学皆有罪于圣人者也徒

以文章擅天下学者又弗深考故从而信之以

予观谢氏之论可谓笃信好学者矣然可为智

者道也予观今之为吏愒日玩岁及为政者鲜

矣政且不举又何暇于教民今河东为县吏治

肤敏攻成而举典祀以教民可谓知本矣故乐

为之书并书子所闻二子事以告来者

     鄂州通城县学资深堂记

通城县学官资深堂前县令临川邹君馀损道

之所作也通城故崇阳之聚也民病于隶崇阳

求专逹于武昌故熙宁五年诏割崇阳之三郷

为通城县以六安曹君登子渐为令曹君为吏

严能知所先后其作邑民劝趋之官府足以鸠

民则致力于学官因其溪山之阳作夫子庙爰

及诸生之舎以待其秀民兴焉未遑教事而曹

君去由是阅数令方贷民出子钱并役兼任而

藏其雇庸之奇以为最岁上丁释奠府史执事

趣如令则止及令东平王君定民佐才之时病

其邑子之不学颇理曹君之绪执经以待问而

士不至虽然曹君之功不遂隳堕亦王君之力

也邹君始下车闻艾城戴君舆耆艾有德而明

经术以书币聘焉戴君至而士大夫有所矜式

邹君曰讲堂者利以群居而不利于燕居使贤

者退而与诸生杂处吾惧贤者之不安席也乃

因民之馀力而作斯堂于是投耒耜而挟书弃

惰游而受业者日至焉顷之夙夜于其家者知

贵老出入于其郷者知尚齿于市于田见儒衣

者皆肃然父老乃相与叹曰毁我财而成我子

弟劳我力而逸我耆老盖学之功耶继邹君者

临川吴君履中与权吴君发政甚爱民而论政

先养士其狱犴平矣曰此俗吏之所能也于是

复以书币聘海昏李君亮采李君应之则与李

君分职曰子典其教事而我知其政李君力学以

待举修已以致人士皆乐好之吴君公事退则

来燕于堂左经右律靡日不勤凡宫室不能风

雨器用不可荐羞皆弥缝𥙷苴使无憾于是通

城之学可以责士之不来而士得师友并兴于

学矣夫性者民所自有也彼其怙富灭德放贫

为滥强有力者嚚柔良者不立岂独民之罪哉

长上不劝学也今自曹君以来有劝学之心而

犹待四人然后其政行善政之难也如此夫昔

者邹君甚爱斯堂尝以书抵京师求予记之会

予不暇及是吴君为之请焉予谓邹君者名斯

堂不空语诸生从事焉不可不知也浅闻寡见

者之教也不能引之至于道故学者皆得一而

暖暖姝姝彼其得一也非自得之故也孟子曰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自得之也见异端而不能

弗畔居之不安也趋下流而失其本资之不深

也今夫水决之东则东流决之西则西流背原

而往矣左之右之而常逢其原亦必有道矣夫

教者欲速效而不使人自得之学者欲速化而

不求自得之皆孟子之罪人也故表章邹君之

意以晓诸生若夫挈楹计工述其襟帯溪山之

观则非两令之属予者故不书

     阆州整暇堂记

无事而使物物得其所可以折千里之冲之谓

整有事而以逸待劳以实击虚彼不足而我有

馀之谓暇夫不素备而应卒可以徼幸于无患

而其颠沛狼戾者十常八九也岂唯人事哉天

之于物疾风震雷伏于土中者皆萌动然后阜

蕃而成夏落其实而枯其枝然后闭塞而成冬

夫惟整故能暇上天之道也昔者晋栾鍼使于

楚楚执政问晋国之勇对曰好以众整又问如

何曰好以暇虽晋楚争盟务以辞相胜充其情

楚岂能与中国抗衡哉今之郡守古诸侯也提

千里之兵以守关要平居燕安拙者奉三尺而

有馀至于仓卒变故巧者应事机而不足此惟

不知素整暇故也荣阳鱼侯仲修仁宗时御史

中丞鱼公家也儒素有风力其家法存焉为阆

中太守知学问为治民之源知恭俭为劝学之路

先本后末右经而左律在官二年内明而外肃

吏畏而民服乃作堂以燕乐之表里江山不知

风雨于以燕宾客讲问阙遗沈沈翼翼千里之

观也堂成而鱼侯甚爱之问名于江南黄某某

曰若鱼侯可谓能整能暇矣故名之曰整暇所

以美其成功而劝其未至也诗曰迨天之未阴

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可

谓能整矣又曰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

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可谓能暇矣前

所叙说以告后人后作赋诗以为鱼侯寿故并

记之

     冀州飬正堂记

冀州古信都有汉为安平侯国地当河漳之间

一都会民习懻忮任侠自武四方游手之民囊

橐其间不事本业其淫俗犹斑斑见于载籍无

名山大川以为要䦕其地四战之国也自中原

有事于兵革此邦未尝不与焉故其民空匮憔

悴甚于它州 真人抚有四海天下属安丁壮耕

桑老弱不任事百有馀年而民未知休息生养

之利岁一艰食可望以恩义者不能相救盖其

地产瘠卤人不根著故尔于今为州在国北门

坚壁重兵楼橹险壮外夷宾客朝贺有期会所

由出入故守者常用士大夫之选元丰元年

一月诏用扶风鲁侯鲁侯忠信岂弟不鄙其州

拊循鳏寡动用礼法民奋于田士兴于学迺遑

暇于燕息之地太守居故有便堂权舆于都水

蓝昌言仲谟而鲁侯为筑屋四旁与堂周旋风

雨寒暑有所迁就而堂事告备鲁侯隐几以休

诗书酌酒以御宾客巾履徜徉木阴鸟语之中

思所以为邦之本而有得焉谓其堂曰飬正是

在易之頥正吉观頥自求口实者也齐王之子

亦人子也居富贵之飬而气体与人殊况能自

求其心居天下之广居则其所飬宜何如呼于

垤泽之门者非宋君也而声似之以其居相似

也其居与古人相似而病不及古人吾则不信

也夫惟不言不笑不取是非物之情飘风暴雨

天地不能持久也未同而言胁肩谄笑茍可以

得车所治毎下而不耻者吾不知也至于时然

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彼其中必有以信之

诗云鼓锺于宫声闻于外夫事其事而小大得

情语默当物斋心服形于宫庭屋漏之间而民

气和于耕桑陇𠭇之上彼其于性命之情必有

不蕲于规矩准绳而正者焉嘉鲁侯之不鄙其

州知律民者在已得已者在心其居民上不以

一日忘所以飬源者故极言其致遗鲁侯镵石

壁间使信都之士师鲁侯之好学以成其材其

民知鲁侯之用心而劝其事又使来者得览观

焉鲁侯名有开字元翰简肃公之子能世其家

者也

     北京通判厅贤乐堂记

待外物而适者未得之忧人之先之也既得之

忧人之夺之也故虽有荣观得之亦忧失之亦

忧无时而乐也自适其适者无累于物物之去

来未尝不乐也故古一人观乎傥来若寄于我

如浮云之外物亦正其名曰贤者而后乐此不

贤者虽有此不乐也常山贾春卿来佐北都留

守政成有暇日始作新堂治燕息之地豫章黄

庭坚名之曰贤乐其义盖以谓去前日之上庳

下陋尘濛蜘丝隅角黮暗鸟䑕之宅而为今日

之轩楹高明戸牖通达便斋曲房两宜寒暑并

阴高槐风听修竹宾僚尊酒笑语诗书是宜为

贤者有也春卿遂以名堂而属为记黄庭坚曰

魏都国北门通守上佐也事无所不关决虽留

守大人钜公游刃于无事内外晏然而十三县

之政日交于前簿书期会几于不胜听也加以

外夷宾客之道浊河堤防之守呼吸变故不择

时节举别都会府号为难治者皆出大名下故

异时任此责者以夜继昼为吏牍所埋没不得

出气虽亲戚庆吊人情所不能休者有不暇顾

省至其解官去而后已今春卿办了公家事小

大斩斩又有力以燕乐亲戚僚友讲问缺遗则

斯堂之主人不既贤乎夫人之贤岂有类哉德

每进而终无已者也我名斯堂既嘉王人贤又

以为来者之劝也春卿名青故太尉侍中魏公

子也精敏通事情见首知尾自其少时老奸吏

不敢弄以事尝以使节京西吏畏其明其失职

以议法不合不以不称职也其于政事天材绝

人远甚不以其能骄人好贤不倦不为得失顾

计者也

     忠州复古记

忠州汉巴郡之临江垫江县也其治所在临江

故梁以为临州后周以为南宾郡唐贞观八年

始为忠州其地荒远瘴疠近臣得罪多出为刺

史司马故刘尚书以刺史贬一年死陆宣公以

别驾贬十年死李忠懿公以剌史居六年白文

公以刺史居二年其后憙事者以四公俱贤图

象为四贤阁故相赠司徒郑州刺史南华刘晏

士安故相赠兵部尚书嘉兴陆贽敬舆中书侍

郎平章事赠司徒安邑李吉甫宏宪刑部尚书

致仕赠右仆射下邽白居易乐天由开元以来

讫于会昌四君子相望凛然犹有生气忠民常

以此自负而郡守至者必矜式焉绍圣三年

月知州事营丘王君辟之圣涂下车问民疾苦

曰吏骜而民困故圣涂为州拊养柔良知其饱

饥鉏治奸猾几于伤手治声翕然邑中豪吏故

时受赇舞文法者相与谋曰属且无类即以智

笼小𫘤吏群诉于部使者圣涂不为变且叹曰

白头老翁安能录录畏吏苛民耶亦会部使者

察其为奸而圣涂治郡政成时休车骑野次咨

问故老访四贤之逸事而三君之政寂寥无闻

盖士安即赐死而敬舆别驾不治民宏宪虽在

州六年亦嘿耳乐天由江州司马除刺史为稍

迁故为郡最豫暇有声迹又其在州时诗见传

东楼以宴宾佐西楼以瞰鸣玉溪登龙昌上寺

以望江南诸山张乐巴子台以会竹枝歌女东

坡种花东涧种柳皆相传识其处所于是一花

一竹皆考于诗复其旧贯种荔支数百株移木

连且十本忠于一时遂为三峡名郡圣涂乃以

书夸涪翁曰为我记之涪翁曰圣涂急鳏寡之

病使远方民沐浴县官之泽可谓知务矣扫除

四贤之室思欲追配古人可谓乐善矣乐天去

忠州于今为二百七十有九年在官者鳃鳃然

常忧瘴疠之病已数日求去故乐天之遗事芜

没欲尽圣涂齐人也盖不能巴峡之风土又其

撃强拨烦材有馀地而晚暮为远郡守迺能慨

然不倦兴旧起废使郡中池观花竹郁然如元

和己亥时追乐天而与之友圣涂于是贤于人

远矣圣涂为州之明年六月而涪翁为之记

     吉州庐陵县令题名记

昔皇甫湜持正言庐陵戸馀二万有地三百里

县当刺史理所令日两趋衙退则祗承录判将

校事相关临烦言易生凡事难专于今戸籍号

称七万刺史府官属与唐体势不同所以病令

使政难工者犹不除也故庐陵令称治者常少

桉求版籍由太平兴国攺元而上无传焉由马

逹下讫李景元三十有七人岁月官资以能右

选格应入远罢不以理或以故去皆可疑识今

令陈适用汝器始办刻石以图永久维三十七

人其政之媺恶则遗民老吏之言犹在去而显

于朝其能否则载于士大夫盖不必书适用资

直方行事如破竹不能为人下其撃伐人不避

豪贵其为政老姧吏缚不能展手其牧民善去

败群者其簿籍如谨细书生所抄书予欲考马

君以来政事与适用度长比短差其功最使并

刻之而未暇以庐陵之难为令而称治其才可

知已

     黔州黔江县题名记

黔江县治所盖楚开黔中郡时哥罗蛮聚落也

于今为县二乡七里戸千有二百其秋赋雇庸

不登三十万钱以地产役于公者八十有五其

义军二千九百招谕夷自将其众者五百七十

其役于公之人质野畏事大略与义军夷将领

不殊也使之非其义或跳梁不为用决讼失其

情或虏略以偿直暗则小智者亦溷疆畔而为

欺懦则细黠吏亦能用其柄市麝脐以百计市

蜂蜡以千计则夷以长吏为侮宽则以利啖胥

徒而苟免猛则鸟兽骇而奏箐中矣至今得其

人栉垢爬痒民以按堵而异时号为难治吾不

知其说也胶西逄兴文为黔州军事判官会王

君任以忧去二年不除代有司以兴文摄令遂

以治声闻盖其人练逹吏道故不以假摄为一

切之政老于忧患故虽摄事弥年而不倦事事

举以诏条将去如始至府库簿书如墉如栉不

鄙夷其民子弟教之故其政无六疾而夷夏安

之县旧无题名记兴文愍其太陋求之故府与

其老吏乃自熙宁庚戌得赵君洙以来十人刻

石以为后观而属余记之子产曰抑人有言曰

蕞尔国夫有社稷民人王事均也岂可忽哉兴

文之举于是合矣后之人有此六疾而求治吾

不知也无此六疾而邑不治吾则不信也故悉

书之以告来者

     筠州新昌县瑞芝亭记

晋陵邵君叶为新昌宰视事之三月灵芝五色

十二生于便坐之室吏民来观无不动色相与

言曰吾令君殆将有嘉政以福我民乎山川鬼

神其与知之矣不然此不莳而秀不根而成非

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何也乃相与廓其室四

达为亭命曰瑞芝犇走来谒记于豫章黄庭坚

黄庭坚曰子观神农草木经青芝生泰山赤芝

生衡山黄芝生嵩山白芝生华山黒芝生常山

皆久食而轻身延年而不老盖序列养生之药

不言瑞世之符又其傅五芝曰赤者如珊瑚白

者如截肪黒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

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而世之所名芝草不能

若是也故尝考于信书自先秦之世未有称述

芝草者及汉孝武厌饫四海之冨贵求致神仙

不死天下骚然元封中乃有芝草九茎连叶生

甘泉殿斋房中于是赦天下作芝房之歌孝宣兴

于民间厉精万事事无过举然庙享数有美祥

颇甘心焉故复修孝武郊祀以瑞纪年元康中

金芝九茎又产函徳殿铜池中然此芝不生于

五岳果神农经所谓芝者耶予又窃怪汉世既

嘉尚芝草而两汉循吏之传未有闻焉何也岂

其所居民得其职所去民思其功生则羽仪于

朝没则烝尝于社则是民之凤皇麒麟醴泉芝

草也耶抑使民田𠭇有禾黍则不必芝草生户

庭使民伏腊有鸡豚则不必麟凤在郊棷黠吏

不舞文则不必虎渡河里胥不追扰则不必蝗

不入境此其见效优于空文也耶昔黄霸引上

计吏问兴化之条有鹖雀来自京兆舎中飞集

丞相府上霸以为皇天报下神雀欲图上奏京

兆尹张敞言郡国计吏窃笑丞相之仁厚智略

有馀而微信奇怪也恐丞相兴化之条或长诈

伪以败风俗天子嘉纳焉刘昆为江陵令连年

火灾昆辄向火叩头多能反风降雨迁洪农大

守驿道多虎崤渑不通昆为政三年虎负子渡

河乃召入为光禄勲诏问昆江陵反风灭火洪

农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对曰偶然耳左

右皆笑其质帝叹曰是乃长者之言由君子观

之张敞之笃论世祖之知言建成之文不如光

禄之质也虽然新昌之吏民爱其令君将侥福

焉焉可诬也又尝试论之古之传者曰上世盖

有屈轶指佞萐莆扇庖蓂荚纪暦蟹竹生律既

不经见后世亦不闻有之则前世之有芝草特

未定也邵君家世儒者诸父兄皆以文学行义

表见于荐绅邵君又喜能好修求自列于循吏

之科故其气焰而取之异草来瑞使因是而发

政于民惨怛而无倦民将尽力于田士将尽心

于学则非常之物不虚其应且必受赐金增秩

之赏用儒术显于朝庭矣岂独夸耀下邑而已

乎故并书予所论芝草循吏之实使归刻之

     河阳杨清亭记

河阳县令治盟津西晋潘岳安仁所治县也庆

暦中著作郎知县事鲜于亨慕潘令治民有声

相传以为父老不伐其桃李于是筑亭于其囿

曰联芳架阁于其沼曰杨清意若同循吏之臭

味有激于贪浊云才四十年来者不嗣垝垣汗

泥民吏叹息元祐三年某月宣徳郎知县事高

元敏求父吏事肤敏不深鞭罚而政和乃浚沼

开囿陆蓺桃李水植菱藕稍缮故址作亭用其

名曰扬清名因其旧不揜前人之善也土木之

功不若前人爱民力之不易也既落成伐石乞

文于予予为作诗诗曰

邑有社稷古千户侯吏不自喜以岁月偷高侯

邦民不吏赇吏奸辄得有距有钩去其螟蟊

麦禾既秋与民忧之与民乐之安我燕居民劝

作之匪我自逸前人度之草木茂止凫雁于水

宾赞士子于食酒醴男耕不迟女桑孔时高侯

宴喜去其思之

     东郭居士南园记

以道观分于靳岩之上则独居而乐以身观国

于蓬荜之间则独思而忧士之处污行以辞禄

而友朋见绝自聋盲以避世而妻子不知况其

远者乎东郭居士尝学于东西南北所与游居

半世公卿而东郭终不偶驾而折轴不能无闷

往而道塞不能无愠退而伏于田里与野老并

锄灌园乘屋不以有涯之生而逐无堤之欲久

乃蘧然独觉释然自笑问学之泽虽不加于民

而孝友移于子弟文章之报虽不华于身而辉

光发于草木于是白首肆志而无弹冠之心所

居类市隐也楤其地曰南园于竹中作堂曰青

玉岁寒木落而视其色风行雪墯而听其声其

感人也深矣㯫群山之会作亭曰翠光逼而视

之土石磊砢缭以松楠远而望之榄空成色下

与黼黻文章同观其曰翠微者草木金石之气

邪其曰山光者日月风露之景邪不足以给人

之欲而山林之士甘心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

也因高作阁曰冠霞鲍明远诗所谓冠霞登彩

阁解玉饮椒庭者也蝉蜕于市朝之溷浊翳心

亨之叶而干没之辈不能窥是臞儒之仙意也

其宴居之斋曰乐静盖取兵家阴符之书曰至

乐性馀至静则廉阴符则吾未之学也然以予

说之行险者躁而常忧居易者静而常乐则东

郭之所养可知矣其经行之亭曰浩然委而去

之其亡者莎鸡之羽逐而取之其折者大鹏之

翼通而万物皆授职穷而万物不能撄岂在彼

哉由是观之东郭似闻道者也东郭闻若言也

曰我安能及道抑君子所谓困于心衡于虑而

后作者也我为子家婿轩冕不及门子之姑氏

怼我不才者数矣殆其能同乐于丘园今十年

矣可尽记子之言我将劖之南园之石它日御

以如皋虽不获雉尚其一笑哉予笑曰士之穷

乃至于是夫于是乎书东郭之乡族名字曰新

昌蔡曾子飞作记者豫章黄庭坚

     大雅堂记

丹棱杨素翁英伟人也其在州闾乡党有侠气

不少假借人然以礼义不以财力称长雄也闻

余欲尽书杜子美两川夔峡诸诗刻石藏蜀中

好文喜事之家素翁粲然向余请从事焉又欲

作高屋广楹庥此石因请名焉余名之曰大雅

堂而告之曰由杜子美以来四百馀年斯文委

地文章之士随世所能杰出时辈未有升子美

之堂者况室家之好耶余尝欲随欣然会意处

笺以数语终以汩没世俗初不暇给虽然子美

诗妙处乃在无意于文夫无意而意巳至非广

之以国风雅颂深之以离骚九歌安能咀嚼其

意味闯然入其门耶故使后生辈自求之则得

之深矣使后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说而求之

则思过半矣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

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

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素

翁可并刻此于大雅堂中后生可畏安知无涣

然冰释于斯文者乎元符三年九月涪翁书

     松菊亭记

期于名者入朝期于利者适市期于道者何之

哉反诸身而已锺鼓管弦以饰喜𫓧钺干戈以

饰怒山川松菊所以饰燕间者哉贵者知轩冕

之不可认而有收其馀日以就闲者矣富者知

金玉之不可守而有收其馀力以就闲者矣蜀

人韩渐正翁有范蠡计然之䇿有白圭猗顿之

材无所用于世而用于其楮中更三十年而富

百倍乃筑堂于山川之间自名松菊以书走京

师乞记于山谷道人山谷逌然笑曰韩子真知

金玉之不可守欲收其馀力而就闲者子今将

问子斯堂之作将以歌舞乎将以研桑乎将以

歌舞则独歌舞而乐不若与人乐之与少歌舞

而乐不若与众乐之夫歌舞者岂可以乐此哉

恤饥问寒以拊孤折劵弃责以拊贫冠婚丧葬

以拊宗补耕助敛以拊客如是则歌舞于堂人

皆粲然相视曰韩正翁而能乐之乎此乐之情

也将以研桑何时已哉金玉之为好货怨入而

悖出多藏厚亡它日以遗子孙贤则损其志愚

则益其过韩子知及此空为之哉虽然歌舞就

闲之日以休研桑之心反身以期于道岂可以

无孟献子之友哉孟献子以百乘之家有友五

人皆无献子之家者也必得无献子之家者与

之友则仁者助施义者助均智者助谋勇者助

决取诸左右而有馀使宴安而不毒又使子弟

日见所不见闻所不闻贤者以成德愚者以寡

怨于以听隐居之松风裛渊明之菊露可以无

愧矣


豫章黄先生文集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