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六十八
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六十八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六十八
臣司马 光 奉 敕编纂
陈纪二〈起昭章执徐尽玄黓敦牂凡三年〉
丗祖文皇帝上
天嘉元年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攺元 齐大赦攺元干
明 辛酉上祀郊 齐高阳王湜以滑稽便辟有宠
于显祖常在左右执杖以挞诸王太皇太后深衘之及
显祖殂湜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馀癸亥卒 辛未上
祀北郊 齐主自晋阳还至邺 二月乙未高州剌史
纪机自军所逃还宣城据郡应王琳泾令贺当迁讨平
之王琳至栅口侯瑱督诸军出屯芜湖相持百馀日东
关春水稍长舟舰得通琳引合肥漅湖之众舳舻相次
而下军势甚盛瑱进军虎槛洲琳亦出船列于江西隔
洲而泊明日合战琳军少却退保西岸及夕东北风大
起吹其舟舰并坏没于沙中浪大不得还浦及旦风静
琳入浦治船瑱等亦引军退入芜湖周人闻琳东下遣
都督荆㐮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剌史史寕将兵数
万乘虚袭郢州孙玚婴城自守琳闻之恐其众溃乃帅
舟师东下去芜湖十里而泊击柝闻于陈军齐仪同三
司刘伯球将兵万馀人助琳水战行台慕容恃德之子
子会将铁骑二千屯芜湖西岸为之声势丙申瑱令军
中晨炊蓐食以待之时西风急琳自谓得天助引兵
直趣建康瑱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风翻为瑱用琳
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瑱发拍以击琳舰又以
牛皮冒蒙冲小船以触其舰并镕铁洒之琳军大败军
士溺死者什二三馀皆弃船登岸走为陈军所杀殆尽
齐步骑在西岸者自相蹂践并䧟于芦荻泥淖中骑皆
弃马脱走得免者什二三擒刘伯球慕容子会斩获万
计尽收梁齐军资器械琳乘舴艋冒陈走至湓城欲收
合离散众无附者乃与妻妾左右十馀人奔齐先是琳
使侍中𡊮泌御史中丞刘仲威侍卫永嘉王庄及败左
右皆散泌以轻舟送庄逹于齐境拜辞而还遂来降仲
威奉庄奔齐泌昻之子也樊猛及其兄毅帅部曲来降
齐葬文宣皇帝于武宁陵庙号高祖后改曰显祖
〈戊戌〉诏衣冠士族将帅战兵䧟在王琳党中者皆赦之随
材铨叙 己亥齐以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长
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左仆射平秦王归彦
为司空赵郡王叡为尚书左仆射诏诸元良口配没入
官及赐人者并纵遣 乙巳以太尉侯瑱都督湘巴等
五州诸军事镇湓城 齐显祖之䘮常山王演居禁中
护䘮事娄太后欲立之而不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以
天子谅阴诏演居东馆欲奏之事皆先咨决杨愔等以
演与长广王湛位地亲逼恐不利于嗣主心忌之居顷
之演岀归第自是诏敕多不关预或谓演曰鸷鸟离巢
必有探𡖉之患今日王何宜屡出中山太守阳休之诣
演演不见休之谓王友王晞曰昔周公朝读百篇书夕
见七十士犹恐不足录王何所嫌疑乃尔拒绝宾客先
是显祖之丗群臣人不自保及济王立演谓王晞曰
一人垂拱吾曹亦保优闲因言朝廷宽仁真守文良主
晞曰先帝时东宫委一胡人𫝊之今春秋尚冨骤览万
机殿下宜朝夕先后亲承音旨而使他姓出纳诏命大
𫞐必有所归殿下虽欲守藩其可得邪借令得遂冲退
自审家祚得保灵长乎演默然久之曰何以处我晞曰
周公抱成王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惟殿下虑之演
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为周公
得邪演不应显祖常使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故晞言
及之齐主将发晋阳时议谓常山王必当留守根本之
地执政欲使常山王从帝之邺留长广王镇晋阳既而
又疑之乃敕二王俱从至邺外朝闻之莫不骇愕又敕
以王晞为并州长史演既行晞出郊送之演恐有觇察
命晞还城执晞手曰努力自慎因跃马而出平秦王归
彦緫知禁卫杨愔宣敕留从驾五千兵于西中阴备非
常至邺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怨愔领军大将军可朱
浑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东平公主每曰不诛二
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使
归政皇太后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杨愔欲加
澄汰乃先自表解开府及开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
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平秦王归彦𥘉
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踈忌之迹告二王侍中宋
钦道弁之孙也显祖使在东宫教太子以吏事钦道面
奏帝称二叔威𫞐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
共详其事愔等议出二王为剌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
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即高仲密之
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密启
太皇太后愔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
湛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二王既拜职乙巳于
尚书省大会百僚愔等将赴之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
郑頥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轻脱愔曰吾等至诚体国
岂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长广王湛旦伏家僮数十人
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勲贵贺拔仁斛律金〈数等〉人相
知约曰行酒至愔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执
酒二曰执酒三曰何不执尔辈即执之及宴如之愔大
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
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缓之湛曰不可于是拳杖乱驱
愔及天和钦道皆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燕子献多力
头又少发狼狈排众走出门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献叹
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执頥
于尚药局頥曰不用智者言至此岂非命也二王与平
秦王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愔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
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
抽刀呵演演使归彦谕之休宁厉声不从归彦久为领
军素为军士所服皆弛仗休宁方叹息而罢演入至昭
阳殿湛及归彦在朱华门外帝与太皇太后并出太皇
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侧立演以塼叩头进言曰臣
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等欲独擅朝𫞐威福自已自
王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不早图
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
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罪诚
当万死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馀人皆甲待诏武
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
之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𨚫仗不退又
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退永乐内刀而泣太皇太后
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
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
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
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
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
叩头不止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
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匄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
父处分遂皆斩之长广王湛以郑頥昔尝谗已先拔其
舌截其手而杀之演令平秦王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
林园以京畿军士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太皇太后
临愔䘮哭曰杨郎忠而𫉬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
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杀之于是下诏罪状愔等且曰罪
止一身家属不问顷之复簿录五家王晞固谏乃各没
一房孩㓜尽死兄弟皆除名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愔
緫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渉千里杀骐𬴊
而䇿蹇驴可悲之甚也戊申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
军录尚书事湛为太𫝊京畿大都督叚韶为大将军平
阳王淹为太尉平秦王归彦为司徒彭城王浟为尚书
令 江陵之䧟也长城丗子昌及中书侍郎顼皆没于
长安高祖即位屡请之于周周人许而不遣高祖殂周
人乃遣昌还以王琳之难居于安陆琳败昌发安陆将
济江致书于上辞甚不逊上不怿召侯安都从容谓曰
太子将至湏别求一藩为归老之地安都曰自古岂有
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因请自迎昌于是群臣上表
请加昌爵命庚戌以昌为骠骑将军湘州牧封衡阳王
齐大丞相演如晋阳既至谓王晞曰不用卿言几至
倾覆今君侧虽清终当何以处我晞曰殿下往时位地
犹可以名教出处今日事势遂关天时非复人理所及
演奏赵郡王叡为左长史王晞为司马三月甲寅诏军
国之政皆申晋阳禀大丞相规筭 周军𥘉至郢州助
防张丗贵举外城以应之所失军民三千馀口周人起
土山长梯昼夜攻之因风纵火烧其内城面五十馀
楼孙玚兵不满千人身自抚循行酒赋食士卒皆为之
死战周人不能克乃授玚柱国郢州刺史封万户郡公
玚伪许以缓之而潜修战守之备一朝而具乃复拒守
既而周人闻王琳败陈兵将至乃解围去玚集将佐谓
之曰吾与王公同奖梁室勤亦至矣今时事如此岂非
天乎遂遣使奉表举中流之地来降王琳之东下也帝
征川兵江州刺史周廸高州刺史黄法𣰰帅舟师将
赴之熊昙㓪据城列舰塞其中路廸等与周敷共围之
琳败昙㓪部众离心廸攻拔其城虏男女万馀口昙㓪
走入村中村民斩之丁巳传首建康尽㓕其族齐军先
守鲁山戊午弃城走诏豫州刺史程灵洗守之 甲
寅置武州沅州以右卫将军吴明彻为武州刺史以孙
玚为湘州刺史玚怀不自安固请入朝征为中领军未
拜除吴郡太守 壬申齐封丗宗之子孝珩为广宁王
长恭为兰陵王 甲戌衡阳献王昌入境诏主书舎人
縁道迎候丙子济江中流陨之使以溺告侯安都以功
进爵清远公𥘉齐祖遣荥阳毛喜从安成王顼诣江陵
梁丗祖以喜为侍郎没于长安与昌俱还因进和亲之
䇿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于周 夏四月丁亥立皇
子伯信为衡阳王奉献王祀 周丗宗明敏有识量晋
公护惮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寘毒于糖䭔而进之帝
颇觉之庚子大渐口授遗诏五百馀言且曰朕子年㓜
未堪当国鲁公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
周家必此子也辛丑殂鲁公㓜有器质特为丗宗所亲
爱朝廷大事多与之参议性深沉有远识非因顾问终
不辄言丗宗每叹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壬寅鲁公即
皇帝位大赦 五月壬子齐以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
为尚书右仆射 侯安都父文捍为始兴内史卒官上
迎其母还建康母固求停郷里乙卯为置东衡州以安
都从弟晓为剌史安都子袐才九岁上以为始兴内史
并令在郷侍养 六月壬辰诏葬梁元帝于江宁车旗
礼章悉用梁典 齐人収永安上党二王遗骨葬之敕
上党王妃李氏还第冯文洛尚以故意修饰诣之妃盛
列左右立文洛于阶下数之曰遭难流离以至大辱志
操寡薄不能自尽幸蒙恩诏得反藩闱汝何物奴犹欲
见侮杖之一百血流洒地 秋七月丙辰封皇子伯山
为鄱阳王齐丞相演以王晞儒缓恐不允武将之意每
夜载入昼则不与语尝进晞密室谓曰比王侯诸贵每
见敦迫言我违天不祥恐当或有变起吾欲以法绳之
何如晞曰朝廷比者踈远亲戚殿下仓猝所行非复人
臣之事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虽欲谦退
秕糠神器实恐违上玄之意坠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
发此言湏致卿于法晞曰天时人事皆无异谋是以敢
冒犯斧𨱆抑亦神明所赞耳演曰拯难匡时方俟圣哲
吾何敢私议幸勿多言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出使握
晞手使之劝进晞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内外咸有此意
赵彦深朝夕左右何故𥘉无一言晞乃以事隙密问彦
深彦深曰我比亦惊此声论每欲陈闻则口噤心悸弟
既发端吾亦当昧死一披肝胆因共劝演演遂言于太
皇太后赵道德曰相王不效周公辅成王而欲骨肉相
夺不畏后丗谓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德之言是也未
几演又启云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变生湏早定名位
太皇太后乃从之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下令废齐主为
济王出居别宫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统且戒之曰勿
令济有佗也肃宗即皇帝位于晋阳大赦攺元皇建
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
乙酉诏绍封功臣礼赐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
名德帝谓王晞曰卿何为自同外客略不可见自今假
非局司但有所怀随宜作一牒俟少隙即径进也因〈敕囗〉
与尚书阳休之鸿胪卿崔劼等三人每日职务罢并入
东廊共举录历代礼乐职官及田市征税或不便于时
而相承施用或自古为利而于今废坠或道德高儁久
在沉沦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详思以渐条奏
朝晡给御食毕景听还帝识度沈敏少居台阁明习吏
事即位尤自勤励大革显祖之弊时人服其明而讥其
细尝问舎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聦
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
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朕𥘉临万机虑不周悉
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踈漏泽由是宠
遇库狄显安侍坐帝曰显安我姑之子令序家人礼除
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帝曰何
故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今自行
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
天子乃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日久将整之以
至无为耳又问王晞晞曰显安言是也显安干之子也
群臣进言帝皆从容受纳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
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增即𥨊
伏阁外食饮药物皆手亲之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帝立
侍帷前以爪掏掌代痛血流出䄂友爱诸弟无君臣之
隔戊子以长广王湛为右丞相平阳王淹为太𫝊彭城
王浟为大司马 周军司马贺敦帅众一万奄至武
陵武州刺史吴明彻不能拒引军还巴陵 江陵之䧟
也巴湘之地尽入于周周使梁人守之太尉侯瑱等将
兵逼湘州贺敦将步骑救之乘胜深入军于湘川九
月乙卯周将独孤盛将水军与敦俱进辛酉遣仪同三
司徐度将兵会侯瑱于巴丘会秋水汎溢盛敦粮援断
绝分军抄掠以供资费敦恐瑱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
为土聚覆之以米召旁村人阳有访问随即遣之瑱闻
之良以为实敦又増修营垒造庐舎为久留之计湘罗
之间遂废农业瑱等无如之何先是𡈽人亟乘轻船载
米粟鸡鸭以饷瑱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
于中瑱军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出而
擒之又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瑱者敦乃别取一马牵
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畏船不上
然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以招瑱军诈云投附
瑱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
此后实有馈饷及亡降者瑱犹谓之诈并拒击之冬十
月癸巳瑱袭破独孤盛于杨叶洲盛収兵登岸筑城自
保丁酉诏司空侯安都帅众会瑱讨 十一月辛亥
齐主立妃元氏为皇后丗子百年为太子百年时才五
岁齐主征前开府长史卢叔虎为中庶子叔虎柔之从
叔也帝问时务于叔虎叔虎请伐周曰我彊彼弱我冨
彼贫其势相悬然干戈不息未能并吞者此失于不用
彊冨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万全之术
也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
甲彼闭关不出则稍食其河东之地日使穷蹙彼
出兵非十万以上不足为我敌所损粮食咸出关中我
军士年别一代榖食丰饶彼来求战我则不应彼退
去我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䟽城远敌兵来往实自艰
难与我相持农业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善之
齐主自将击库莫奚至天池库莫奚出长城北遁齐
主分兵追击𫉬牛羊七万而还 十二月乙未诏自今
孟春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己亥周巴
陵城主尉迟宪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庚子独孤
盛将馀众自杨叶洲潜遁丙午齐主还晋阳齐主斩人
于前问王晞曰是人应死不晞曰应死但恨死不得其
地耳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廷非行戮之所帝攺
容谢曰自今当为王公攺之帝欲以晞为侍郎苦辞不
受或劝晞勿自踈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得志
少时鲜不颠覆且吾性实踈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
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好作要官但思之烂
熟耳𥘉齐显祖之末榖籴踊贵济王即位尚书左丞
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军防足食肃宗即
位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収稻粟数
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之
费自是稍止转输之劳
二年春正月戊申周攺元保定以大宰护为都督中
外诸军事令五府緫于天官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
庚戌大赦 周主祀圜丘 辛亥齐主祀圜丘壬子禘
于太庙 周主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于郊乙卯𥙊
太社 齐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伧楚更啚进取合州
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为郷道齐主使
琳与行台左丞卢潜将兵赴之琳沉吟不决景徽恐事
𣳘挺身奔齐齐主以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杨州刺史镇寿阳 巳巳周主享太庙班太祖所述六
官之法 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侯瑱与贺
敦相持日久瑱不能制乃借船送敦等度江敦虑其
诈不许报云湘州我地为尔侵逼必湏我归可去我百
里之外瑱留船江岸引兵去之敦乃自拔北归军士病
死者什五六武陵天门平义阳河东宜都郡悉平晋
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 二月甲午周主朝日
于东郊 周人以小司徒韦孝宽尝立勲于玉壁乃置
勲州于玉璧以孝宽为刺史孝宽有恩信善用间谍或
齐人受孝宽金货遥通书䟽故齐之动静周人皆先知
之有主帅许盆以所戍城降齐孝宽遣谍取之俄斩首
而还离石以生胡数为抄掠而居于齐境不可诛讨
孝宽欲筑城于险要以制之乃发河西役徒十万甲士
百人遣开府仪同三司姚岳监筑之岳以兵少惧不敢
前孝宽曰计此城十日可毕城距晋州四百馀里吾一
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设使晋州征兵三日方集谋议
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隍防足得办
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境上疑有大军停留不进其夜
孝宽使汾水以傍介山稷山诸村纵火齐人以为军
营収兵自固岳卒城而还 三月乙卯太尉零陵壮肃
公侯瑱卒 丙寅周攺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
役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周以少𫝊尉迟纲为
大司空 丙午周封愍帝子康为纪国公皇子赟为鲁
国公赟李后之子也六月乙酉周主使御正殷不害来
聘 秋七月周更铸钱文曰布泉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己酉周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护之子会
为嗣颢弟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导之子亮为嗣连弟洛
生为莒国公以护之子至为嗣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
震为宋公以丗宗之子实为嗣 齐主之诛杨燕也许
以长广王湛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帝在
晋阳湛居守于邺散骑常侍高元海高祖之从孙也留
典机密帝以领军代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以斛律
光之弟羡为领军以分湛𫞐湛留伏连不听羡视事先
是济闵悼王常在邺望气者以邺中有天子气平秦
王归彦恐济王复立为己不利劝帝除之帝乃使归
彦至邺征济王如晋阳湛内不自安问计于高元海
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友异常殿下不湏异虑湛
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湛即留
元海于后堂元海逹旦不眠唯绕徐步夜漏未尽湛
遽出曰神筭如何元海曰有三䇿恐不堪用耳请殿下
如梁孝王故事从数骑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
上请去兵𫞐以死为限不干朝政必保泰山之安此上
䇿也不然当具表云威𫞐太盛恐取谤众口请青齐二
州刺史沈靖自居必不招物议此中䇿也更问下䇿曰
发言即恐族诛固逼之元海曰济丗嫡主上假太后
令而夺之今集文武示以徴济之敕执斛律丰乐斩
高归彦尊立济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丗一时也
湛大恱然性怯狐疑未能用使术士郑道谦等卜之皆
曰不利举事静则吉有林虑令潘子密晓占候潜谓湛
曰宫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湛拘之于内以候之又
令巫觋卜之多云不湏举兵自有大庆湛乃奉诏令数
百骑送济王至晋阳九月帝使人鸩之济王不从
乃扼杀之帝寻亦悔之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丙子齐以彭城王浟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 齐
肃宗出畋有惊马坠地绝肋娄太后视疾问济所
在者三齐主不对太后怒曰杀之邪不用吾言死其宜
矣遂去不顾十一月甲辰诏以嗣子冲眇可遣尚书右
仆射赵郡王叡谕旨徴长广王湛统兹大宝又与湛书
曰百年无罪女可以乐处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于
晋阳宫临终言恨不见太后山陵 颜之推论曰孝昭
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乃至于此良由不学之所为也
赵郡王叡先使黄门侍郎王松年驰至邺宣肃宗遗
命湛犹疑其诈使所亲先诣殡所发而视之使者复命
湛喜驰赴晋阳使河王孝瑜先入宫攺易禁卫癸丑
丗祖即皇帝位于宫大赦攺元大宁 周人许归安
成王顼使司会上士京兆杜杲来聘上恱即遣使报之
并赂以黔中地及鲁山郡 齐以彭城王浟为太师录
尚书事平秦王归彦为太𫝊尉粲为大保平阳王淹为
太宰博陵王济为太尉叚韶为大司马丰州刺史娄叡
为司空赵郡王叡为尚书令任城王湝为尚书左仆射
并州刺史斛律光为右仆射娄叡韶之兄子也立太子
百年为乐陵王 丁巳周主畋于岐阳十二月壬午还
长安 太子中庶子馀姚虞荔御史中丞孔奂以国用
不足奏立煮海盐赋及榷酤之科诏从之 𥘉高祖以
帝女丰安公主妻留异之子贞臣征异为徐州刺史
异迁延不就帝即位复以异为缙州刺史领东海太守
异屡遣其长史王澌入朝澌每言朝廷虚弱异信之虽
外示臣节𢘆怀两端与王琳自鄱阳信安岭潜通使往
来琳败上遣左卫将军沈恪代异实以兵袭之异出军
下淮以拒恪恪与战而败退还钱塘异复上表逊谢时
众军方事湘郢乃降诏书慰谕且羁縻之异知朝廷终
将讨已乃以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备江路丙午诏司空
徐州刺史侯安都讨之
三年春正月乙亥齐主至邺辛巳祀郊壬午享太庙
丙戌立妃胡氏为皇后子纬为皇太子后魏兖州刺史
安定胡延之之女也戊子大赦 己亥以冯翊王润为
尚书左仆射 周凉景公贺兰祥卒 壬寅周人凿河
渠于蒲州龙首渠于同州 丁未周以安成王顼为柱
国大将军遣杜果送之归 辛亥上祀郊以胡公
配天二月辛酉祀北郊 闰月丁未齐以太宰平阳王
淹为青州刺史太𫝊平秦王归彦为太宰兾州刺史归
彦为肃宗所厚恃势骄盈陵侮贵戚丗祖即位侍中开
府仪同三司高元海御史中丞毕义云黄门郎高乾和
数言其短且云归彦威𫞐震主必为祸乱帝亦㝷其反
覆之迹渐忌之伺归彦还家召魏収于帝前作诏草除
归彦兾州使乾和缮写昼日仍敕门司不听归彦辄入
宫时归彦緃酒为乐经𪧐不知至明欲参至门知之大
惊而退及通名谢敕令早发别赐钱帛等物甚厚又敕
督将悉送至清阳宫拜辞而退莫敢与语唯赵郡王叡
与之久语时无闻者帝之为长广王也清都和士开以
善握槊弹琵琶有宠辟为开府行参军及即位累迁给
事黄门侍郎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皆疾之将言其事
士开乃奏元海等交结朋党欲擅威福乾和由是踈
义云纳赂于士开得为兖州剌史 帝徴江州剌史周
迪出镇湓城又征其子入朝迪趑且顾望并不至其馀
江酋帅私署令长多不受召朝廷未暇致讨但羁縻
之豫章太守周敷独先入朝进号安西将军给鼔吹一
部赐以女妓金帛令还豫章廸以敷素出已下深不平
之乃阴与留异相结遣其弟方兴将兵袭敷敷与战破
之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诈为贾人欲袭湓城未发事
觉寻阳太守监江州事晋陵华皎遣兵逆击之尽𫉬其
仗上以闽州刺史陈宝应之父为光禄大夫子女皆
受封爵命宗正编入属籍而宝应以留异女为妻阴与
异合虞荔弟寄流寓闽中荔思之成疾上为荔徴之宝
应留不遣寄尝从容讽以逆顺宝应辄引它语以乱之
宝应尝使人读汉书卧而听之至蒯通韩信曰相君
之背贵不可言蹶然起坐曰可谓智士寄曰通一杀
三士何足称智岂班彪王命识所归乎寄知宝应不
可諌恐祸及已乃着居士服居东山寺阳称足疾宝应
使人烧其屋寄安卧不动亲近将扶之出寄曰吾命有
所悬避将安往纵火者自救之 乙卯齐以任城王湝
为司徒 齐扬州刺史行台王琳数欲侵尚书卢潜
以为时事未可上遣移书寿阳欲与齐和亲潜以其书
奏齐朝仍上启且请息兵齐主许之遣散骑常侍崔瞻
来聘且归康愍王昙朗之䘮琳由是与潜有隙更相
表列齐主徴琳赴邺以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瞻
㥄之子也 梁末䘮乱铁钱不行民间私用鹅眼钱甲
子攺铸五铢钱一当鹅眼之十 后梁主安于俭素不
好酒色虽多猜忌而抚将士有恩以封疆𥚹隘邑居残
毁干戈日用郁郁不得志疽发背而殂葬平陵谥曰宣
皇帝庙号中宗太子岿即皇帝位改元天保尊龚太后
为太皇太后王后为皇太后母曹贵嫔为皇太妃
三月丙子安成王顼至建康诏以为中书监中卫将军
上谓杜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周朝之惠然鲁山不返
亦恐未能及此杲对曰安成长安一布衣耳而陈之介
弟也其价岂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已及物
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是以遣之归今乃云
以寻常之土易骨肉之亲非使臣之所敢闻也上甚惭
曰前言戏之耳待杲之礼有加焉顼妃柳氏及子叔宝
犹在穣城上复遣毛喜如周请之周人皆归之 丁丑
以安右将军吴明彻为江州刺史督高州刺史黄法𣰰
豫章太守周敷共讨周迪 甲申大赦 留异始谓台
军必自钱塘上既而侯安都步由诸暨出永康异大惊
奔桃枝岭于岩口竖栅以拒之安都为流矢所中血流
至踝乘轝指麾容止不变因其山势迮而为堰会潦水
涨满安都引入堰起楼舰与异城等发拍碎其楼堞
异与其子忠臣脱身奔晋安依陈宝应安都虏其妻及
馀子尽収铠仗而还异党向文政据新安上以贞毅将
军程文季为新安太守帅精甲三百径往攻之文政战
败遂降文季灵洗之子也 夏四月辛丑齐武明娄太
后殂齐主不攺服绯袍如故未几登三台置酒作乐宫
女进白袍帝投诸台下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止乐帝怒
挝之乙巳帝遣使来聘 齐青州上言河水清齐主遣
使𥙊之攺元河清 先是周之群臣受封爵者皆未给
租赋癸亥始诏柱国等贵臣邑户听寄食佗县 五月
庚午周大赦 己丑齐以右仆射斛律光为尚书令
壬辰周以柱国杨忠为大司空六月己亥以柱国蜀国
公尉迟迥为大司马 秋七月己丑纳太子妃王氏金
紫光禄大夫周之女也 齐平秦王归彦至兾州内不
自安欲待齐主如晋阳乘虚入邺其郎中令吕思礼告
之诏大司马叚韶司空娄叡讨之归彦于境置私驿
闻大军将至即闭城拒守长史宇文仲鸾等不从皆杀
之归彦自称大丞相有众四万齐主以都官尚书封子
绘兾州人祖父丗为本州刺史得人心使乘传至信都
巡城谕以祸福吏民降者相继城中动静大小皆知之
归彦登城大呼云孝昭皇帝𥘉崩六军百万悉在臣手
投身向邺奉迎陛下当时不反今日岂反邪正恨高元
海毕义云高乾和诳惑圣上疾忌忠良但为杀此三人
即临城自刎既而城破单骑北走至交津获之锁送邺
乙巳载以露车㗸木靣刘桃枝临之以刄击鼓随之
并其子孙十五人皆弃市命封子绘行兾州事齐主知
归彦前譛清河王岳以归彦家良贱百口赐岳家赠岳
太师丁酉以段韶为太𫝊娄叡为司徒平阳王淹为太
宰斛律光为司空赵郡王叡为尚书令河间王孝琬为
左仆射 癸亥齐主如晋阳 上遣使聘齐 九月戊
辰朔日有食之 以侍中都官尚书到仲举为尚书右
仆射丹阳尹仲举漑之弟子也吴明彻至临川攻周廸
不能克丁亥诏安成王顼代之 冬十月戊戌诏以军
旅费广百姓空虚凡供乘舆饮食衣服及宫中调度悉
从减削至于百司宜亦思省约 十一月丁邜周以赵
国公招为益州緫管丁丑齐遣兼散骑常侍封孝琰来
聘 十二月丙辰齐主还邺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
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绍德至
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
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
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后
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
苏犊车载送妙胜为尼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