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百三十九

卷第二百三十八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三十九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四十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九


  臣司马光奉 敕编集

   唐纪五十五起玄黓执徐十月尽柔兆涒滩凡四年有奇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中之上

元和七年冬十月乙未魏博监军以状闻上亟召宰相

谓李绛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

观其变李绛曰不可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坐待诏命

不乘此际推心抚纳结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将士

表来为请节钺然后与之则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将

士为重朝廷为轻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机会

一失悔之无及吉甫素与枢密使梁守谦相结守谦亦

为之言于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劳今此镇独无恐更

不谕上竟遣中使张忠顺如魏博宣慰欲俟其还而议

之癸卯李绛复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时机可

惜柰何弃之利害甚明愿圣心勿疑计忠顺之行甫应

过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兴节度使犹可及也上欲且

除留后绛曰兴㳟顺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则无以使之

感激殊常上从之甲辰以兴为魏博节度使忠顺未还

制命已至魏州兴感恩流涕士众无不鼓舞 庚戌更

名皇子宽曰恽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审曰恪 李绛

又言魏博五十馀年不霑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

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

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

𦈏以赐之左右宦官以为所与太多后有此比将何以

给之上以语绛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邻之

患归命圣朝陛下柰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収一道

人心钱用尽更来机事一失不可复追借使国家发十

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百五十万𦈏

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欲平

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诰

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百五十万𦈏赏军士六州百姓

给复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成德兖郓使者数辈见

之相顾失色叹曰倔强者果何益乎度为兴陈君臣上

下之义兴听之终夕不倦待度礼极厚请度遍至所部

州县宣布朝命奏乞除节度副使于朝廷诏以户部郎

中河东胡证为之兴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请有司注

拟行朝廷法令输赋税田承嗣以来室屋僭侈者皆避

不居郓蔡恒遣游客间说百方兴终不听季师道使人

谓宣武节度使韩弘曰我丗与田氏约相保援今兴非

其族又首变两河事亦公之所恶也我将与成德合军

讨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诏行事耳若兵北度河我

则以兵东取曹州师道惧不敢动田兴既葬田季安送

田怀谏于京师辛巳以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 李绛

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万顷请择能吏开置营田可

以省费足食上从之绛命度支使卢坦经度用度四年

之间开田四千八百顷収榖四千馀万斛岁省度支钱

二十馀万𦈏边防赖之上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

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李

绛曰崔祐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

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

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

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曰

诚如卿言 是岁吐蕃宼泾州及西门之外驱掠人畜

而去上患之李绛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䇿镇兵始置

之欲以备御吐蕃使与节度使掎角相应也今则鲜衣

美食坐耗县官每有宼至节度使邀与俱进则云申取

中尉处分比其得报虏去远矣纵有果锐之将闻命奔

赴节度使无刑戮以相制之相视如平交左右前却莫

肯用命何所益乎请据所在之地士马及衣粮器械皆割

隶当道节度使使号令齐壹如臂之使指则军威大振

虏不敢入宼矣上曰朕不知旧事如此当亟行之既而

神䇿军骄恣日久不乐隶节度使竟为宦者所沮而止

八年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融兴之兄

兴㓜孤融长养而教之兴尝于军中角射一军莫及融

退而抶之曰尔不自晦祸将及矣故兴能自全于猜暴

之时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义权知国务庚午以言

义为勃海王 李吉甫李绛数争论于上前礼部尚书

同平章事权德舆居中无所可否上鄙之辛未德舆罢

守本官 辛卯赐魏博节度使田兴名弘正 司空同

平章事于𬱖久留长安郁郁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

与枢密使梁守谦同宗能为人属请𬱖使其子太常丞

敏重赂正言求出镇久之正言诈渐露敏索其赂不得

诱其奴支解之弃溷中事觉𬱖帅其子殿中少监季友

等素服诣建福门请罪门者不内退负南墙而立遣人

上表阁门以无印引不受日暮方归明日复至丁酉𬱖

左授恩王傅仍绝朝谒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贬官僮奴

死者数人敏至秦岭而死事连僧鉴虚鉴虚自贞元以

来以财交权幸受方镇赂遗厚自奉养吏不敢诘至是

权幸争为之言上欲释之中丞薛存诚不可上遣中使

诣台宣旨曰朕欲面诘此僧非释之也存诚对曰陛下

必欲面释此僧请先杀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诏

上嘉而从之三月丙辰杖杀鉴虚没其所有之财 甲

子征前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夏六

月大水上以为阴盈之象辛丑出宫人二百车 秋七

月辛酉振武节度使李光进请修受降城兼理河防时

受降城为河所毁李吉甫请徙其徒于天德故城李绛

及户部侍郎卢坦以为受降城张仁愿所筑当碛口据

虏要冲美水草守边之利地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

柰何舍万代永安之䇿徇一时省费之便乎况天德故

城僻处确瘠去河绝远烽候警急不相应接虏忽唐突

势无由知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怀义奏

利害与绛坦同上卒用吉甫䇿以受降城骑士隶天德

军李绛言于上曰边兵徒有其数而无其实虚费衣粮

将帅但縁私役使聚其货财以结权幸而已未尝训练

以备不虞此不可不于无事之时豫留圣意也时受降

城兵籍旧四百人及天德军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

有一弓自馀称是故绛言及之上惊曰边兵乃如是其

虚邪卿曹当加按阅会绛罢相而止 乙巳废天威军

以其众隶神䇿军 丁未辰溆州贼张伯靖请降九月

辛亥以伯靖为归州司马委荆南军前驱使 初吐蕃

欲作乌兰桥先贮材于河侧朔方常潜遣人投之于河

终不能成虏知朔方灵盐节度使王佖贪先厚赂之然

后并力成桥仍筑月城守之自是朔方御冦不暇 冬

十月回鹘发兵度碛南自柳谷西击吐蕃壬寅振武天

德军奏回鹘数千骑至鸊鹈泉边军戒严 振武节度

使李进贤不恤士卒判官严澈绶之子也以刻核得幸

于进贤进贤使牙将杨遵宪将五百骑趣东受降城以

备回鹘所给资装多虚估至鸣沙遵宪屋处而士卒暴

露众发怒夜聚薪环其屋而焚之卷甲而还庚寅夜焚

门攻进贤进贤逾城走军士屠其家并杀严澈进贤奔

静边军 群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上以妃门

宗彊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竟不

许 丁酉振武监军骆朝宽奏乱兵已定请给将士衣

上怒以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将夏州兵二

千赴镇仍命河东节度使王锷以兵二千纳之听以便

宜从事骆朝宽归罪于其将苏若方而杀之 发郑滑

魏博卒凿黎阳古河十四里以纾滑州水患 上问宰

相人言外间朋党大盛何也李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

恶者莫若人臣为朋党故小人谮君子者必曰朋党何

则朋党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故也东汉之末凡天

下贤人君子宦官皆谓之党人而禁锢之遂以亡国此

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与君

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

九年春正月甲戌王锷遣兵五千会张煦于善羊栅乙

亥煦入单于都护府诛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

二月丁丑贬李进贤为通州刺史甲午骆朝宽坐纵乱

者杖之八十夺色配役定陵 李绛屡以足疾辞位癸

卯罢为礼部尚书初上欲相绛先出吐突承璀为淮南

监军至是上召还承璀先罢绛相甲辰承璀至京师复

以为弓箭库使左神䇿中尉李吉甫奏国家旧置六胡

州于灵盐之境开元中废之更置宥州以领降户天宝

中宥州寄理于经略军宝应以来因循遂废今请复之

以备回鹘抚党项上从之夏五月庚申复置宥州理经

略军取鄜城神䇿屯兵九千以实之先是回鹘屡请昏

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费甚广故未之许礼部尚书李绛

上言以为回鹘凶彊不可无备淮西穷蹙事要经营今

江淮大县岁所入赋有二十万缗者足以备降主之费

陛下何爱一县之赋不以羁縻劲虏回鹘若得许昏必

喜而无猜然后可以修城堑蓄甲兵边备既完得专意

淮西功必万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碛路无备

更修天德以疑虏心万一北边有惊则淮西遗丑复延

岁月之命矣傥虏骑南牧国家非步兵三万骑五千则

不足以抗御借使一岁而胜之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

上不听 乙丑桂王纶薨 六月壬寅以河中节度使

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弘靖延赏之子也 翰

林学士独孤郁权德舆之婿也上叹郁之才美曰德舆

得婿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贵戚及勲臣之家

上始命宰相选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贯者诸家

多不愿惟杜佑孙司议郎悰不辞秋七月戊辰以悰为

殿中少监驸马都尉尚歧阳公主公主上长女郭妃所

生也八月癸巳成昏公主有贤行杜氏大族尊行不趐

数十人公主卑委怡顺一同家人礼度二十馀年人未

尝以丝发闲指为贵骄始至则与悰谋曰上所赐奴婢

卒不肯穷屈奏请纳之悉自市寒贱可制指者自是闺

门落然不闻人声 闰月丙辰彰义节度使吴少阳薨

少阳在蔡州阴聚亡命牧养马骡时抄掠寿州茶山以

实其军其子摄蔡州刺史元济匿䘮以病闻自领军务

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节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阳

军中上下𢹂离请徙理寿州以经营之会朝廷方讨王

承宗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归附吉甫以

为汝州捍蔽东都河阳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归顺

则河阳为内镇不应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阳节

度使乌重㣧为汝州刺史充河阳怀汝节度使徙理汝

州己巳弘正检校右仆射赐其军钱二十万缗弘正曰

吾未若移河阳军之为喜也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

光颜为陈州刺史充忠武军都知兵马使以泗州刺史

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山南东道

节度使袁滋为荆南节度使以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

南东道节度使吴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大将侯惟清

皆劝少阳入朝元济恶之杀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

长安具以淮西虚实及取元济之䇿告李吉甫请讨之

时元济犹匿丧元卿劝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

少阳死近四十日不为辍朝但易环蔡诸镇将帅益兵

为备元济杀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将董重

质吴少诚之婿也元济以为谋主 戊戌加河东节度

使王锷同平章事 李吉甫言于上曰淮西非如河北

四无党援国家常宿数十万兵以备之劳费不可支也

失今不取后难图矣上将讨之张弘靖请先为少阳辍

朝赠官遣使吊赠待其有不顺之迹然后加兵上从之

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吊祭元济不迎敕使发兵四出

屠舞阳焚叶掠鲁山襄城关东震骇君何不得入而还

 冬十月丙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公李吉甫薨

壬戌以忠武节度副使李光颜为节度使甲子以严绶

为申光蔡招抚使督诸道兵招讨吴元济乙丑命内常

侍知省事崔潭峻监其军戊辰以尚书左丞吕元膺为

东都留守 党项宼振武 十二月戊辰以尚书右丞

韦贯之同平章事

十年春正月乙酉加韩弘守司徒弘镇宣武十馀年不

入朝颇以兵力自负朝廷亦不以忠纯待之王锷加同

平章事弘耻班在其下与武元衡书颇露不平之意朝

廷方倚其形势以制吴元济故迁官使居锷上以宠慰

之 吴元济纵兵侵掠及于东畿己亥制削元济官爵

命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之严绶击淮西兵小胜不设

备淮西兵夜还袭之二月甲辰绶败于磁丘却五十馀

里驰入唐州而守之寿州团练使令狐通为淮西兵所

败走保州城境上诸栅尽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

大将军李文通代之贬通昭州司户诏鄂岳观察使柳

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使讨吴元济公绰曰

朝廷以吾书生不知兵邪即奏请自行许之公绰至安

州李听属櫜鞬迎之公绰以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

营兵马都虞候二牒授之选卒六千以属听戒其部校

曰行营之事一决都将听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绰号

令整肃区处军事诸将无不服士卒在行营者其家疾

病死䘮厚给之妻淫泆者沈之于江士卒皆喜曰中丞

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战皆捷公绰所乘马踶

杀圉人公绰命杀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备耳此良

马可惜公绰曰材良性驽何足惜也竟杀之 河东将

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之及其党 王叔文

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

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与武元衡亦恶

之三月乙酉皆以为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永州

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

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

往理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

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

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

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

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

我终切明日禹锡改连州刺史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

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

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

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夏既成则独名其功

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

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

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𫝊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

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衒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

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又作种

树郭槖驼传曰槖驼之所种无不生且茂者或问之对

曰槖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

土欲故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

也若弃则其天全而性得矣它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

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瓜

其肤以验其生枯揺其本以观其踈密而木之性日以

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

若也为政亦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

而卒以祸之旦暮吏来聚民而令之促其耕获督其蚕

织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

吾性邪凡病且怠职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庚

子李光颜奏破淮西兵于临颍 田弘正遣其子布将

兵三千助严绶讨吴元济 甲辰李光颜又奏破淮西

兵于南顿 吴元济遣使求救于𢘆郓王承宗李师道

数上表请赦元济上不从是时发诸道兵讨元济而不

及淄青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趣寿春声言助官军讨

元济实欲为元济之援也师道素养刺客姧人数十人

厚资给之其徒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今河阴

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募东都恶少年数百劫都

市焚宫阙则朝廷未暇讨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

奇也师道从之自是所在盗贼窃发辛亥暮盗数十人

攻河阴转运院杀伤十馀人烧钱帛三十馀万缗匹榖

二万馀斛于是人情恇惧群臣多请罢兵上不许 诸

军讨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诣行营宣慰

察用兵形势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

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上悦考功郎中知制诰韩

愈上言以为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馀而当天下之

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

断耳因条陈用兵利害以为今诸道发兵各二三千人

势力单弱羇旅异乡与贼不相谙委望风慑惧将帅以

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队伍兵将相失心

孤意怯难以有功又其本军各须资遣道路辽远劳费

倍多闻陈许安唐汝寿等州与贼连接处村落百姓悉

有兵器习于战斗识贼深浅比来未有处分犹愿自备

衣粮保护乡里若令召募立可成军贼平之后易使归

农乞悉罢诸道军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国

家百姓若势力穷不能为恶者不须过有杀戮 丙申

李光颜奏败淮西兵于时曲淮西兵晨压其垒而陈光

颜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左右出骑以击之光颜自将

数骑冲其陈出入数四贼皆识之矢集其身如猬毛其

子揽辔止之光颜举刃叱去于是人争致死淮西兵大

溃杀数千人上以裴度为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

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师道所养客说师道曰天子所以

锐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它相

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以为然即资给遣

之王承宗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为吴元济游说少卿至中书辞指不

逊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书诋毁元衡六月癸卯天未

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东门有贼自暗中突出射

之从者皆散走贼执元衡马行十馀步而杀之取其颅

骨而去又入通化坊击裴度伤其首坠沟中度毡帽厚

得不死傔人王义自后抱贼大呼贼断义臂而去京城

大骇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

所过坊门呵索甚严朝士未晓不敢出门上或御殿久

之朝班犹未齐贼遗纸于金吾及府县曰毋急捕我我

先杀汝故捕贼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

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也

因涕泣又诣中书挥涕言请奏起裴中丞为相大索贼

党穷其奸源戊申诏中外所在搜捕获贼者赏钱万𦈏

官五品敢庇匿者举族诛之于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

复壁重橑者皆索之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

数人行止无状众多疑之庚戌神䇿将军王士则等告

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

武监察御史陈中师鞫之癸亥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

出示百寮议其罪裴度病疮卧二旬诏以卫兵宿其第

中使问讯不绝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

罢度官是姧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吾用度一人足破

二贼甲子上召度入对乙丑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

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

两河藩镇䟦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为然

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

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度奏今

宼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

第见客许之陈中师按张晏等具服杀武元衡张弘靖

疑其不实屡言于上上不听戊辰斩晏等五人杀其党

十四人李师道客竟潜匿亡去 秋七月庚午朔灵武

节度使李光进薨光进与弟光颜友善光颜先娶其

母委以家事母卒光进后娶光颜使其妻奉管籥籍财

物归于其姒光进反之曰新妇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

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甲戌诏数王承宗罪恶绝

其朝贡曰冀其翻然改过束身自归攻讨之期更俟后

命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

都本道人杂沓往来吏不敢诘时淮西兵犯东畿防御

兵悉屯伊阙师道潜内兵于院中至数十百人谋焚宫

阙纵兵杀掠已烹牛飨士明日将发其小卒诣留守吕

元膺告变元膺亟追伊阙兵围之贼众突出防御兵踵

其后不敢迫贼出长夏门望山而遁是时都城震骇留

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门指使部分意气自若都人赖

以安东都西南接邓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种专以射

猎为生人皆趫勇谓之山棚元膺设重购以捕贼数日

有山棚鬻鹿贼遇而夺之山棚走召其侪类且引官军

共围之谷中尽获之按验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故

尝为史思明将勇悍过人为师道谋多买田于伊阙陆

浑之闲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

以属圆净圆净以师道钱千万阳为治佛光寺结党定

谋约令嘉珍等窃发城中圆净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

棚入城助之圆净时年八十馀捕者既得之奋锤击其

胫不能折圆净骂曰䑕子折人胫且不能敢称健儿乃

自置其胫教使折之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

血党与死者凡数千人留守防御将二人及驿卒八人

皆受其职名为之耳目元膺鞫訾嘉珍门察始知杀武

元衡者乃师道也元膺密以闻以槛车送二人诣京师

上业已讨王承宗不复穷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镇䟦扈

不臣有可容贷者至于师道谋屠都城烧宫阙悖逆尤

甚不可不诛上以为然而方讨吴元济绝王承宗故未

暇治师道也 乙丑李光颜败于时曲 初上以严绶

在河东所遣禆将多立功故使镇襄阳且督诸军讨吴

元济绶无它材能到军之日倾府库赉士卒累年之积

一朝而尽又厚赂宦官以结声援拥八州之众万馀人

屯境上闭壁经年无尺寸功裴度屡言其军无政九月

癸酉以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弘乐于自擅欲倚贼以

自重不愿淮西速平李光颜在诸将中战最力弘欲结

其欢心举大梁城索得一美妇人教之歌舞丝竹饰以

珠玉金翠直数百万钱遣使遗之使者先致书光颜乃

大飨将士使者进妓容色绝丗一座尽惊光颜谓使者

曰相公愍光颜覉旅赐以美妓荷德诚深然战士数万

皆弃家远来冒犯白刃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娱悦乎

因流涕座者皆泣即于席上厚以缯帛赠使者并妓返之

曰为光颜多谢相公光颜以身许国誓不与逆贼同戴

日月死无贰矣 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东道为两节

度以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以右羽林大

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朝议以唐与蔡接故使

霞寓专事攻战而逊调五州之赋以饷之 辛丑刑部

侍郎权德舆奏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类后

至今长行敕近删定为三十卷请施行从之 上虽绝

王承宗朝贡未有诏讨之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屯兵于

其境承宗屡败之弘正忿表请击之上不许表十上乃

听至贝州丙午弘正军于贝州 庚戌东都奏盗焚柏

崖仓 十一月寿州刺史李文通奏败淮西兵壬申韩

弘请命众军合攻淮西从之李光颜乌重㣧败淮西兵

于小溵水拔其城乙亥以严绶为太子少保盗焚㐮州

佛寺军储尽徙京城积草于四郊以僃火丁丑李文通

败淮西兵于固始戊寅盗焚献陵寝宫永巷 诏发振

武兵二千会义武军以讨王承宗 己丑吐蕃款陇州

塞请互市许之 𥘉吴少阳闻信州人吴武陵名邀以

为宾友武陵不答及元济反武陵以书谕之曰足下勿

谓部曲不我欺人情与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

反足下易地而论则其情可知矣 丁酉武宁节度使

李愿奏败李师道之众时师道数遣兵攻徐州败萧沛

数县愿悉以步骑委都押牙温人王智兴击破之十二

月甲辰智兴又破师道之众斩首二千馀级逐北至平阴

而还愿晟之子也 东都防御使吕元膺请募山棚以

卫宫城从之 乙丑河东节度使王锷薨 王承宗纵

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上欲许

之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

所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为之止弘靖乃

求罢

十一年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乙亥幽州节度使刘緫奏败成德兵㧞武强斩首千

馀级 庚辰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驾部郎中知制

诰萧俛各解职守本官时群臣请罢兵者众上患之故

黜徽俛以警其馀徽吴人也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

命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进讨韦贯之屡

请先取吴元济后讨承宗曰陛下不见建中之事乎始

于讨魏及齐而蔡燕赵皆应之卒致朱泚之乱由德宗

不能忍数年之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听

甲申盗断建陵门㦸四十七枝 二月西川奏吐蕃赞

普卒新赞普可黎可足立 乙巳以中书舍人李逢吉

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孙也 乙卯昭

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斩首千馀级 南诏劝

龙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栋节度王嵯巅弑之立其

弟劝利劝利德嵯巅赐姓蒙氏谓之大容容蛮言兄也

 己未刘緫破成德兵斩首千馀级 荆南节度使袁

滋父祖墓在朗山请入朝欲劝上罢兵行至邓州闻萧

俛钱徽贬官及见上更以必克劝之仅得还镇 辛酉

博奏败成德兵㧞其固城乙丑又奏㧞其鸦城 三

月庚午太后崩辛未敕以国哀诸司公事权取中书门

下处分不置摄冡宰 寿州团练使李文通奏败淮西

兵于固始㧞𨫼山己卯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奏败淮西

兵于朗山斩首千馀级焚二栅 幽州节度使刘总围

乐寿 夏四月庚子李光颜乌重㣧奏败淮西兵于陵

云栅斩首三千级 辛亥司农卿皇甫鏄以兼中承权

判度支鏄始以聚敛得幸 乙卯刘总奏破成德兵于

深州斩首二千五百级  乙丑义武节度使浑镐奏

破成德兵于九门杀千馀人镐瑊之子也 宥州军乱

逐刺史骆怡夏州节度使田进讨平之 五月壬申李

光颜乌重㣧奏败淮西兵于陵云栅斩首二千馀级

六月甲辰高霞寓大败于铁城仅以身免时诸将讨淮

西者胜则虚张杀获败则匿之至是大败不可掩始上

闻中外骇愕宰相入见将劝上罢兵上曰胜负兵家之

常今但当论用兵方略察将帅之不胜任者易之兵食

不足者助之耳岂得以一将失利遽议罢兵邪于是独

用裴度之言它人言罢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

唐州 上责高霞寓之败霞寓称李逊应接不至秋七

月丁丑贬霞寓为归州刺史逊亦左迁恩王𫝊以河南

尹郑权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以荆南节度使袁滋为彰

义节度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以唐州为理所壬午宣

武军奏破郾城之众二万杀二千馀人捕虏千馀人

田弘正奏破成德兵于南宫杀二千馀人 中书侍郎

同平章事韦贯之性高简好甄别流品又数请罢用兵

左补阙张宿毁之于上云其朋党八月壬寅贯之罢为

吏部侍郎 诸军讨王承宗者互相观望独昭义节度

使郗士美引精兵压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众

于柏乡杀千馀人降者亦如之为三垒以环柏乡 庚

申葬庄宪皇后于丰陵 九月乙亥右拾遗独孤朗坐

请罢兵贬兴元府会曹朗及之子也 饶州大水漂失

四千七百户 丙子以韦贯之为湖南观察使犹坐前

事也辛巳以吏部侍郎韦𫖮考功员外郎韦处厚等皆

为远州刺史张宿䜛之以为贯之之党也𫖮见素之孙

处厚夐之九丗孙也 乙酉李光颜乌重㣧奏㧞吴元

济陵云栅丁亥光颜又奏㧞石越二栅寿州奏败殷城

之众㧞六栅 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黄洞蛮为

冦乙丑邕管奏击黄洞蛮却之复宾蛮等州 丙寅

加幽州节度使刘緫同平章事 李师道闻拔陵云栅

而惧诈请输𣢾上以力未能讨加师道检校司空 王

锷家二奴告锷子稷改父遗表匿所献家财上命鞫于

内仗遣中使诣东都检括锷家财裴度諌曰王锷既没

其所献之财已为不少今又因奴告检括其家臣恐诸

将帅闻之各以身后为忧上遽止使者己巳以二奴付

京兆杖杀之 庚子以给事中柳公绰为京兆尹公绰

𥘉赴府有神䇿小将跃马横冲前导公绰驻马杖杀之

明日入对延英上色甚怒诘其专杀之状对曰陛下不

以臣无似使待罪京兆京兆为辇毂师表今视事之𥘉

而小将敢尔唐突此乃轻陛下诏命非独慢臣也臣知

杖无礼之人不知其为神䇿军将也上曰何不奏对曰

臣职当杖之不当奏上曰谁当奏者对曰本军当奏若

死于街衢金吾街使当奏在坊内左右巡使当奏上无

以罪之退谓左右曰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讨

淮西诸军近九万上怒诸将久无功辛巳命知枢密梁

守谦宣慰因留监其军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

以劝死士庚寅先加李光颜等检校官而诏书切责示

以无功必罚 辛卯李文通奏败淮西兵于固始斩首

千馀级 十二月壬寅程执恭奏败成德兵于长河斩

首千馀级 义武节度使浑镐与王承宗战屡胜遂引

全师压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军承宗惧潜遣兵入镐

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内顾而揺会中使督其战镐引兵

进薄恒州与承宗战大败奔还定州丙午诏以易州刺

史陈楚为义武节度使军中闻之掠镐及家人衣至于

倮露陈楚驰入定州镇遏乱者敛军中衣以归镐以兵

卫送还朝楚定州人张茂昭之甥也 丁未以翰林学

士王涯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袁滋至唐州去斥候

止其兵不使犯吴元济境元济围其新兴栅滋卑辞以

请之元济由是不复以滋为意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

詹事李愬为唐隋邓节度使愬听之兄也 初置淮颍

水运使杨子院米自淮阴溯淮入颍至项城入溵输于

郾城以馈讨淮西诸军省汴运之费七万馀𦈏 己未

容管奏黄洞蛮屠岩州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