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百三十四

卷第二百三十三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三十四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三十五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四


      臣司马光 奉 敕编集

   唐纪五十起玄黓涒滩尽阏逢荗五月凡二年有奇阉

    徳宗神武圣文皇帝九

贞元八年春二月壬寅执梦冲数其罪而斩之云南之

路始通 三月丁丑山南东道节度使曹成王皋薨

宣武节度使刘玄佐有威略每李纳使至玄佐厚结之

故常得其阴事先为之备纳惮之其母虽贵日织绢一

匹谓玄佐曰汝本寒微天子冨贵汝至此必以死报之

故玄佐始终不失臣节庚午玄佐薨 山南东道节度

判官李实知留后事性刻薄裁损军士衣食鼓角将杨清

潭帅众作乱夜焚掠城中独不犯曹王皋家实逾城走

免明旦都将徐诚缒城而入号令禁遏然后止收清潭

等六人斩之实归京师以为司农少卿实元庆之玄孙

也丙子以荆南节度使樊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初

窦参为度支转运使班宏副之参许宏俟一岁以使职

归之岁馀参无归意宏怒司农少卿张滂宏所荐也参

欲使滂分主江淮盐铁宏不可滂知之亦怨宏及参为

上所疏乃让度支使于宏又不欲利权专归于宏乃荐

滂于上以宏判度支以滂为户部侍郎盐铁转运使仍

隶于宏以悦之 窦参阴狡而愎恃权而贪每迁除多

与族子给事中申议之申招权受赂时人谓之喜鹊上

颇闻之谓参曰申必为卿累宜出之以息物议参再三

保其无它申亦不悛左金吾大将军虢王则之巨之子

也与申善左谏议大夫知制诰吴通玄与陆贽不叶窦

申恐贽进用阴与通玄则之作谤书以倾䞇上皆察知

其状夏四月丁亥贬则之昭州司马通玄泉州司马申

道州司马寻赐通玄死 刘玄佐之䘮将佐匿之称疾

请代上亦为之隐遣使即军中问以陜虢观察使吴凑

为代可乎监军孟介行军司马卢瑗皆以为便然后除

之凑行至汜水玄佐之柩将发军中请备仪仗瑗不许

又令留器用以俟新使将士怒玄佐之婿及亲兵皆被

甲拥玄佐之子士宁释衰绖登重榻自为留后执城将

曹金岸浚仪令李迈曰尔皆请吴凑者遂另之卢瑗逃

免士宁以财赏将士劫孟介以请于朝上以问宰相窦

参曰今汴人指李纳以邀制命不许将合于纳庚寅以

士宁为宣武节度使士宁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

托言巡抚至宋州以都知兵马使刘逸准代之逸准正

臣之子也 乙未贬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窦参为郴州

别驾再贬窦申锦州司户以尚书左丞赵憬兵部侍郎

陆贽并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憬仁本之曽孙也 张

滂请盐铁旧簿于斑宏宏不与滂与宏共择巡院官莫

有合者阙官甚多滂言于上曰如此职事必废臣罪无

所逃丙午上命宏滂分掌天下财赋如大历故事 壬

子吐蕃冦灵州䧟水口支渠败营田诏河东振武救之

遣神策六军二千戍定远怀远城吐蕃乃退 陆贽请

令台省长官各举其属著其名于诏书异日考其殿最

并以升黜举者五月戊辰诏行贽议未几或言于上曰

诸司所举皆有情故或受货赂不得实才上密谕贽自

今除改卿宜自择勿任诸司贽上奏其略曰国朝五品

以上制敕命之盖宰相商议奏可者也六品以下则旨

授盖吏部铨材署职诏旨画闻而不可否者也开元中

起居遗补御史等官犹并列于选曹其后幸臣专朝舍

佥议而重己权废公举而行私惠是使周行庶品茍不

出时宰之意则莫致也又曰宣行以来才举十数议其

资望既不愧于班行考其行能又未闻于阙败而议者

遽以腾口上烦圣聪道之难行亦可知矣请使所言之

人指陈其状某人受贿某举有情付之有司核其虚实

谬举者必行其罚诬善者亦反其辜何必贷其奸赃不

加辨诘私其公议不出主名使无辜见疑有罪获纵枉

直同贯人何赖焉又宰相不过数人岂能遍谙多士若

令悉命群官理须展转询访是则变公举为私荐易明

扬以暗投情故必多为弊益甚所以承前命官罕不涉

谤虽则秉钧不一或自行情亦由私访所亲转为所卖

其弊非远圣鉴明知又曰今之宰相则往日台省长官

今之台省长官乃将来之宰相但是职名暂异固非行

举顿殊岂有为长官之时则不能举一二属吏居宰臣

之位则可择千百具僚物议悠悠其惑斯甚盖尊者领

其要卑者任其详是以人主择辅臣辅臣择庶长庶长

择佐僚将务得人无易于此夫求才贵广考课贵精往

者则天欲收人心进用不次非但人得荐士亦得自举

其才然而课责既严进退皆速是以当代谓知人之明

累朝赖多士之用又曰则天举用之法伤易而得人陛

下慎简之规太精而失士上竟追前诏不行 癸酉平

卢节度使李纳薨军中推其子师古知留后 六月吐

蕃千馀骑寇泾州掠田军千馀人而去 岭南节度使

奏近日海舶珍异多就安南市易欲遣判官就安南收

市乞命中使一人与俱上欲从之陆贽上言以为远国

商贩惟利是求缓之斯来扰之则去广州素为众舶所

凑今忽改就安南若非侵刻过深则必招𢹂失所曽不

内讼更荡上心况岭南安南莫非王土中使外使悉是

王臣岂必信岭南而绝安南重中使以轻外使所奏望

寝不行 秋七月甲寅朔户部尚书判度支班宏薨陆

贽请以前湖南观察使李巽权判度支上许之既而复

欲用司农少卿裴延龄贽上言以为今之度支准平万

货刻吝则生患宽假则容奸延龄诞妄小人用之交骇

物听尸禄之责固冝及于微臣知人之明亦恐伤于圣

鉴上不从己未以延龄判度支事 河南北江淮荆襄

陈许等四十馀州大水溺死者二万馀人陆贽请遣使

赈抚上曰闻所损殊少即议优恤恐生奸欺贽上奏其

略曰流俗之弊多徇谄谀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

闻则小其事制备失所𢘆病于斯又曰所费者财用所

收者人心茍不失人何忧乏用上许为遣使而曰淮西

贡赋既阙不必遣使贽复上奏以为陛下息师含垢宥

彼渠魁惟兹下人所宜矜恤昔秦晋仇敌穆公犹救其

饥况帝王怀柔万邦唯徳与义宁人负我无我负人八

月遣中书舍人京兆奚陟等宣抚诸道水灾 以前青

州刺史李师古为平卢节度使 韦皋攻吐蕃维州获

其大将论赞热 陆䞇上言以边储不赡由措置失当

蓄敛乖宜其略曰所谓措置失当者戍卒不隶于守臣

守臣不揔于元帅至有一城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

监临皆承别诏委任分镇亘千里之地莫相率从縁边

列十万之师不设谋主每有冦至方从中覆比蒙徴发

救援冦已获胜罢归吐蕃之比中国众寡不敌工拙不

侔然而彼攻有馀我守不足盖彼之号令由将而我之

节制在朝彼之兵众合并而我之部分离析故也所谓

蓄敛乖宜者陛下顷设就军和籴之法以省运制与人

加倍之价以劝农此令初行人皆悦慕而有司竞为茍

且专事纎啬岁稔则不时敛藏艰食则抑使收籴遂使

豪家贪吏反操利权贱取于人以俟公私之乏又有势

要近亲羁游之士委贱籴于军城取高价于京邑又多

支𫄨纻充直穷边寒不可衣鬻无所售上既无信于下

下亦以伪应之度支物估转高军城谷价转贵度支以

茍售滞货为功利军城以所得加价为羡馀虽设巡院

转成囊槖至有空申簿帐伪指囷仓计其数则亿万有

馀考其实则百十不足又曰旧制以关中用度之多岁

运东方租米至有斗钱运斗米之言习闻见而不达时

宜者则曰国之大事不计费损虽知劳烦不可废也习

近利而不防远患者则曰每至秋成之时但令畿内和

籴既易集事又足劝农臣以两家之论互有长短将制

国用须权重轻食不足而财有馀则弛于积财而务实

仓廪食有馀而财不足则缓于积食而啬用货泉近岁

关辅屡丰公储委积足给数年今夏江淮水潦米贵加

倍人多流庸关辅以榖贱伤农宜加价以籴而无钱江

淮以谷贵人困宜减价以粜而无米而又运彼所乏益

此所馀斯所谓习见闻而不达时宜者也今江淮斗米

直百五十钱运至东渭桥僦直又约二百米糙且陈尤

为京邑所贱据市司月估斗粜三十七钱耗其九而存

其一馁彼人而伤此农制事若斯可谓深失矣顷者每

年自江湖淮浙运米百一十万斛至河阴留四十万斛

贮河阴仓至陜州又留三十万斛贮太原仓馀四十万

斛输东渭桥今河阴太原仓见米犹有三百二十馀万

斛京兆诸县斗米不过直钱七十请令来年江淮止运

三十万斛至河阴河阴陜州以次运至东渭桥其江淮

所停运米八十万斛委转运使每斗取八十钱于水灾

州县粜之以救贫乏计得钱六十四万缗减僦直六十

九万缗请令戸部先以二十万缗付京兆令籴米以补

渭桥仓之缺数斗用百钱以利农人以一百二万六千

缗付边镇使籴十万人一年之粮馀十万四千缗以充

来年和籴之价其江淮米钱僦直并委转运使折市绫

绢絁绵以输上都偿先贷户部钱九月诏西北边贵籴

以实仓储边备浸充 冬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吐蕃云南日益相猜每云南兵至境上吐蕃辄亦发兵

声言相应实为之备辛酉韦皋复遗云南王书欲与共

袭吐蕃驱之云岭之外悉平吐蕃城堡独与云南筑大

城于境上置戍相保永同一家 右庶子姜公辅久不

迁官诣陆䞇求迁贽密语之曰闻窦相屡奏拟上不允

有怒公之言公辅惧请为道士上问其故公辅不敢𣳘

贽语以闻参言为对上怒参归怨于君己巳贬公辅为

吉州别驾又遣中使责参 庚午山南西道节度使严

震奏败吐蕃于芳州及黑水堡 初李纳以棣州蛤

有盐利城而据之又戍徳州之南三汊城以通田绪之

路及李师古袭位王武俊以其年少轻之是月引兵屯

徳棣将取蛤及三汊城师古遣赵镐将兵拒之上遣

使谕止之武俊乃还 初刘怦薨刘济在莫州其母弟

澭在父侧以父命召济而以军府授之济以澭为瀛州

刺史许它日代己既而济用其子为副大使澭怨之擅

通表朝廷遣兵千人防秋济怒发兵击澭破之 左神

策大将军柏良器募才勇之士以易贩鬻者监军窦文

场恶之会良器妻族饮醉寓宿宫舍十二月丙戍良器

坐左迁右领军自是䆠官始専军政

九年春正月癸卯初税茶凡州县产茶及茶山外要路

皆估其直什税一从盐铁使张滂之请也滂奏去岁水

灾减税用度不足请税茶以足之自明年以往税茶之

钱令所在别贮俟有水旱以代民田税自是岁收茶税

钱四十万缗未尝以救水旱也滂又奏奸人销钱为铜

器以求赢请悉禁铜器铜山听人开采无得私卖 二

月甲寅以义武留后张昇云为节度使 初盐州既䧟

塞外无复保障吐蕃常阻绝灵武侵扰鄜坊辛酉诏发

兵三万五千人城盐州又诏泾原山南剑南各发兵深

入吐蕃以分其势城之二旬而毕命盐州节度使杜彦

光戍之朔方都虞𠊱杨朝晟戍木波堡由是灵武银夏

河西获安 上使人谕陆贽以要重之事勿对赵憬陈

论当密封手䟽以闻又苖粲父晋卿往年摄政尝有不

臣之言诸子皆与古帝王同名今不欲明行斥逐兄弟

宜各除外官勿使近屯兵之地又卿清慎太过诸道馈

遗一皆拒绝恐事情不通如鞭靴之类受亦无伤贽上

奏其略曰昨臣所奏惟赵憬得闻陛下巳至劳神委曲

防护是于心膂之内尚有形迹之拘职同事殊鲜克以

济恐爽无私之徳且伤不吝之明又曰爵人必于朝刑

人必于市惟恐众之不睹事之不彰君上行之无愧心

兆庶听之无疑议受赏安之无怍色当刑居之无怨言

此圣王所以宣明典章与天下公共者也凡是𧮂诉之

事多非信实之言利于中伤惧于公辨或云岁月巳久

不可究寻或云事体有妨须为隐忍或云恶迹未露宜

假它事为名或云但弃其人何必明言责辱词皆近于

情理意实苞于矫诬伤善售奸莫斯为甚若晋卿父子

实有大罪则当公议典宪若被诬枉岂令阴受播迁夫

听讼辨谗必求情辨迹情见迹著辞服理穷然后加刑

罚焉是以下无冤人上无谬听又曰监临受贿盈尺有

刑至于士吏之微尚当严禁矧居风化之首反可通行

贿道一开展转滋甚鞭靴不已必及金玉目见可欲何

能自窒于心已与交私何能中绝其意是以涓流不止

谿壑成灾矣又曰若有所受有所却则遇却者疑乎见

拒而不通矣若俱辞而不受则咸知不受者乃其常理

复何嫌阻之有乎 初窦参恶左司郎中李巽出为常

州刺史及参贬郴州巽为湖南观察使汴州节度使刘

士宁遗参绢五十匹巽奏参交结藩镇上大怒欲杀参

陆贽以为参罪不至死上乃止既而复遣中使谓贽曰

参交结中外其意难测社稷事重卿速进文书处分贽

上言参朝廷大臣诛之不可无名昔刘晏之死罪不明

白至使众议为之愤邑叛臣得以为辞参贪纵之罪天

下共知至于濳怀异图事迹暧昧若不推鞠遽加重辟

骇动不细窦参于臣无分陛下所知岂欲营救其人盖

惜典刑不滥三月更贬参驩州司马男女皆配流上又

命理其亲党贽奏罪有首从法有重轻参既蒙宥亲党

亦应末减况参得罪之初私党并已连坐人心久定请

更不问从之上又欲籍其家赀贽曰在法反逆者尽没

其财赃污者止徴所犯皆须结正施刑然后收藉今罪

法未详陛下已存惠贷若簿录其家恐以财伤义时宦

官左右恨参尤深谤毁不已参未至驩州竟赐死于路

窦申杖杀货财奴婢悉传送京师 海州团练使张昇

璘昇云之弟李纳之婿也以父大祥归于定州尝于公

座骂王武俊武俊奏之夏四月丁丑诏削其官遣中使

杖而囚之定州富庶武俊常欲之因是遣兵袭取义丰

掠安喜无极万馀口徙之徳棣昇云闭城自守屡遣使

谢之乃止上命李师古毁三汊城师古奉诏然常招聚

亡命有得罪于朝廷者皆厚抚而用之 五月甲辰以

中书侍郎赵憬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义成节度使贾

耽为右仆射右丞卢迈守本官并同平章事迈翰之族

子也憬疑陆贽恃恩欲専大政排己置之门下多称疾

不豫事由是与贽有隙 陆贽上奏论备边六失以为

措置乖方课责亏度财匮于兵众力分于将多怨生于

不均机失于遥制关东戍卒不习土风身苦边荒心畏

戎虏国家资奉若骄子姑息如倩人屈指计归张頥待

哺或利王师之败乘扰攘而东溃或㧞弃城镇摇远近

之心岂惟无益实亦有损复有犯刑谪徙者既是无良

之类且加怀土之情思乱幸灾又甚戍卒可谓措置乖

方矣自顷权移于下病失于朝将之号令既鲜克行之

于军国之典常又不能施之于将务相遵养茍度岁时

欲赏一有功翻虑无功者反仄欲罚一有罪复虑同恶者

忧虞罪以隐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赏姑息之道乃

至于斯故使忘身效节者获诮于等夷率众先登者取

怨于士卒偾军蹙国者不怀于愧畏缓救失期者自以

为智能此义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体可谓课责亏

度矣虏毎入冦将帅递相推倚无敢谁何虚张贼势上

闻则曰兵少不敌朝廷莫之省察唯务徴发益师无禆

备御之功重增供亿之币闾井日秏徴求日繁以编戸

倾家破产之资兼有司榷盐税酒之利揔其所入半以

事边可谓财匮于兵众矣吐蕃举国胜兵之徒才当中

国十数大郡而已动则中国惧其众而不敢抗静则中

国惮其强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国之节制多门蕃丑之

统帅专一故也夫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号令不贰进退可齐

疾徐如意机会靡愆气势自壮斯乃以少为众以弱为强

者也开元天宝之间控御西北两蕃唯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

中兴以来未遑外讨抗两蕃者亦朔方泾原陇右河东四节度

而已自顷分朔方之地建牙拥节者凡三使焉其馀镇军数且

四十皆承特诏委寄各降中贵监临人得抗衡莫相禀属每俟

边书告急方令计会用兵既无军法下临唯以客礼相待夫兵

以气势为用者也气聚则盛散则消势合则威析则弱今之边

备势弱气消可谓力分于将多矣理戎之要在于练核优劣之

科以为衣食等级之制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虽有薄厚之殊

而无觖望之衅今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馀终年

勤苦之剧然衣粮所给唯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

色而关东戍卒怯于应敌懈于服劳衣粮所颁厚逾数等又有

素非禁旅本是边军将校诡为媚词因请遥隶神䇿不离旧所

唯改虚名其于廪赐之饶遂有三倍之益夫事业未异而给

养有殊茍未忘怀孰能无愠可谓怨生于不均矣凡欲选任将

帅必先考察行能可者遣之不可者退之疑者不使使者不疑

故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自顷边军去就裁断多出宸𠂻选置

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遂令爽于

军情亦听命乖于事宜亦听命戎虏驰突迅如风飚驲书上

闻旬月方报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敌分镇者以无诏不肯出

师贼既纵掠退归此乃陈功告捷其败䘮则减百而为一其

捃获则张百而成千将帅既幸于揔制在朝不忧罪累陛下

又以为大权由己不究事情可谓机失于遥制矣臣愚谓宜

罢诸道将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粮募戍卒愿留及蕃

汉子弟以给之又多开屯田官为收籴冦至则人自为战时

至则家自力农与夫倏来忽往者岂可同等而论哉又宜择

文武能臣为陇右朔方河东三元帅分统縁边诸节度使有非

要者随所便近而并之然后减奸滥虚浮之费以丰财定衣粮

等级之制以和众弘委任之道以宣其用悬赏罚之典以考其

成如是则戎狄威怀疆场宁谧矣上虽不能尽从心甚重之

韦皋遣大将董勔等将兵出西山破吐蕃之众拔堡栅五十馀

丙午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董晋罢为礼部尚书 云南王异

牟寻遣使者三軰一出戎州一出黔州一出安南各赍生金丹

砂诣韦皋金以示坚丹砂以示赤心三分皋所与书为信皆达

成都异牟寻上表请弃吐蕃归唐并遗皋帛书自称唐故云南

王孙吐蕃赞普义弟日东王皋遣其使者诣长安井上表贺上

赐异牟寻诏书令皋遣使慰抚之 贾耽陆贽赵憬卢迈为

相百官白事更让不言秋七月奏请依至徳故事宰相迭秉

笔以处政事旬日一易诏从之其后日一易之 剑南西山

诸羌女王汤立志哥邻王董卧庭白狗王罗陀匆弱水王

董辟和南水王薛莫庭悉董王汤悉赞清远王苏唐磨咄

霸王董邈蓬及逋祖王先皆役属吐蕃至是各帅众内附韦

皋处之于维保霸州给以耕牛种粮立志陀匆辟和入

朝皆拜官厚赐而遣之 癸卯户部侍郎裴延龄奏自

判度支以来检责诸州欠负钱八百馀万缗收诸州抽

贯钱三百万缗呈様物三十馀万缗请别置欠负耗賸

季库以掌之柒练物别置月库以掌之诏从之欠负皆

贫人无可偿徒存其数者抽贯钱给用旋尽呈様染练

皆左藏正物延龄徙置别库虚张名数以惑上上信之

以为能富国而宠之于实无所增也虚费吏人簿书而

已京城西污湿地生芦苇数𠭇延龄奏称长安咸阳有

陂泽数百顷可牧厩马上使有司阅视无之亦不罪也

左补阙权徳舆上奏以为延龄取常赋支用未尽者充

羡馀以为己功县官先所市物再给其直用充别贮边

军自今春以来并不支粮陛下必以延龄孤贞独立时

人丑正流言何不遣信臣覆视究其本末明行赏罚今

群情众口喧于朝市岂京城士庶皆为朋党邪陛下亦

宜稍回圣虑而察之上不从 八月庚戍太尉中书令

西平忠武王李晟薨 冬十月甲子韦皋遣其节度巡

官崔佐时赍诏书诣云南并自为帛书答之 十一月

乙酉上祀圆丘赦天下 刘士宁既为宣武节度使诸

将多不服士宁淫乱残忍出畋辄数日不返军中苦之

都知兵马使李万荣得众心士宁疑之夺其兵权令摄

汴州事十二月乙卯士宁帅众二万畋于外野万荣晨

入使府召所留亲兵千馀人诈之曰敕徴大夫入朝以

吾掌留务汝軰人赐钱三十缗众皆拜又谕外营兵皆

听命乃分兵闭城使驰白士宁曰敕徴大夫宜速即路

少或迁延当传首以献士宁知众不为用以五百骑逃

归京师比至东都所馀仆妾而已至京师敕归第行䘮

禁其出入淮西节度使吴少诚闻变发兵屯郾城遣使

问故且请战万荣以言戏之少诚惭而退上闻万荣逐

士宁使问陆贽贽上奏以为今军州已定宜且选朝臣

宣劳徐察事情冀免差失其略曰今士宁见逐虽是众

情万荣揔军且非朝旨此安危强弱之机也愿陛下审

之慎之上复使谓贽若更淹迟恐于事非便今讥除一

亲王充节度使且令万荣知留后其制即从内出䞇复

上奏其略曰臣虽服戎角力谅匪克堪而经武伐谋或

有所见夫制置之安危由势付授之济否由才势如器

焉唯在所置置之夷地则平才如负焉唯在所授授逾

其力则踣万荣今所陈奏颇涉张皇但露徼求之情殊

无退让之礼据兹鄙躁殊异纯良又闻本是滑人偏厚

当州将士与之相得才止三千诸营之兵已甚怀怨据

此颇僻亦非将材若得志骄盈不悖则败悖则犯上败

则偾军又曰苟邀则不顺苟允则不诚君臣之闲势必

嫌阻与其图之于滋蔓不若绝之于萌芽又曰为国之

道以义训人将教事君先令顺长又曰方镇之臣事多

専制欲加之罪谁则无辞若使倾夺之徒便得代居其

任利之所在人各有心此源濳滋祸必难救非独长乱

之道亦关谋逆之端又曰昨逐士宁起于仓卒诸郡守

将固非连谋一城师人亦未协志各计度于成败之势

回遑于逆顺之名安肯捐躯与之同恶又曰陛下但选

文武群臣一人命为节度仍降优诏慰劳彼军奨万荣

以抚定之功别加宠任褒将士以辑睦之义厚赐资装

揆其大情理必宁息万荣纵欲䟦扈势何能为又曰傥

后事有愆素臣请受败挠之罪上不从壬戍以通王谌

为宣武节度大使以万荣为留后 丁卯纳故驸马都

尉郭暧女为广陵王淳妃淳太子之长子妃母即升平

公主也

十年春正月剑南西山羌蛮二万馀户来降诏加韦皋

押近界羌蛮及西山八国使 崔佐时至云南所都羊

苴咩城吐蕃使者数百人先在其国云南王异牟寻尚

不欲吐蕃知之令佐时衣牂柯服而入佐时不可曰我

大唐使者岂得衣小夷之服异牟寻不得已夜迎之佐

时大宣诏书异牟寻恐惧顾左右失色业已归唐乃歔

欷流涕俯伏受诏郑回密见佐时教之故佐时尽得其

情因劝异牟寻悉斩吐蕃使者去吐蕃所立之号献其

金印复南诏旧名异牟寻皆从之仍刻金契以献异牟

寻帅其子寻梦凑等与佐时盟于点苍山神祠先是吐

蕃与回鹘争北庭大战死伤颇众徴兵万人于云南异

牟寻辞以国小请发三千人吐蕃少之益至五千乃许

之异牟寻遣五千人前行自将数万人踵其后昼夜兼

行袭击吐蕃战于神川大破之取铁桥等十六城虏其

五王降其众十馀万戊戍遣使来献捷 瀛州刺史刘

澭为兄济所逼请西捍陇坻遂将部兵千五百人男女

万馀口诣京师号令严整在道无一人敢取人鸡犬者

上嘉之二月丙午以为秦州刺史陇右经略军使理普

润军中不撃柝不设音乐士卒病者澭亲视之死者哭

之 乙丑义成节度使李融薨丁卯以华州刺史李复

为义成节度使复齐物之子也复辟河南尉洛阳卢坦

为判官监军薛盈珍数侵军政坦每据理以拒之盈珍

常曰卢侍御所言公我固不违也 横海节度使程怀

直入朝厚赐遣归 夏四月庚午宣武军乱留后李万

荣讨平之先是宣武亲兵三百人素骄横万荣恶之遣

诣京西防秋亲兵怨之大将韩惟清张彦琳诱亲兵作

乱攻万荣万荣击破之亲兵掠而溃多奔宋州宋州刺

史刘逸准厚抚之惟清奔郑州彦琳奔东都万荣悉诛

乱者妻子数千人有军士数人呼于市曰今夕兵大至

城当破万荣收斩之奏称刘士宁所为五月庚子徙士

宁于郴州 钦州蛮酋黄少卿反围州城邕管经略使

孙公器奏请发岭南兵救之上不许遣中使谕解之

陆贽上言郊礼赦下已近半年而窜谪者尚未霑恩乃

为三状拟进上使谓之曰故事左降官准赦量移不过

三五百里今所拟稍似超越又多近兵马及当路州县

事恐非便贽复上言以为王者待人以诚有责怒而无

猜嫌有惩沮而无怨忌斥远以儆其不恪甄恕以勉其

自新不儆则浸及威刑不勉而复加黜削虽屡进退俱

非爱憎行法乃暂使左迁念材而渐加进叙又知复用

谁不增修何忧乎乱常何患乎蓄憾如或以其贬黜便

谓奸凶恒处防闲之中长从摈弃之例则是悔过者无

由自补蕴才者终不见伸凡人之情穷则思变含凄贪

乱或起于兹今若所移不过三五百里则有疆域不离

于本道风土反恶于旧州徒有徙家之劳是增移配之

扰又当今郡府多有军兵所在封疆少无馆驿示人疑

虑体又非弘乞更赐裁审上性猜忌不委任臣下官无

大小必自选而用之宰相进拟少所称可及群臣一有

谴责往往终身不复收用好以辩给取人不得敦实之

士艰于进用群材滞淹䞇上奏諌其略曰夫登进以懋

庸黜退以惩过二者迭用理如循环进而有过则示惩

惩而改修则复进既不废法亦无弃人虽纎芥必惩而

用才不匮故能使黜退者克励以求复登进者警饬以

恪居上无滞疑下无蓄怨又曰明王不以辞尽人不以

意选士如或好善而不择所用恱言而不验所行进退

随爱憎之情离合系异同之趣是由舍绳墨而意裁曲

直弃权衡而手揣重轻虽甚精微不能无谬又曰中人

以上迭有所长茍区别得宜付授当器各适其性各宣

其能及乎合以成功亦与全才无异但在明鉴大度御

之有道而已又曰以一言称惬为能而不核虚实以一

事违忤为咎而不考忠邪其称惬则付任逾涯不思其

所不及其违忤则罪责过当不恕其所不能是以职司

之内无成功君臣之际无定分上不听贽又奏请均节

财赋凡六条其一论两税之弊其略曰旧制赋役之法

曰租调庸丁男一人受田百𠭇岁输粟二石谓之租每

户各随土宜出绢若绫若絁共二丈绵三两不蚕之士

输布二丈五尺麻三斤谓之调每丁岁役则收其庸日

准绢三尺谓之庸天下为家法制均一虽欲转徙莫容

其奸故人无揺心而事有定制及羯胡乱华兆庶云扰

版图堕于避地赋法坏于奉军建中之初再造百度执

事者知弊之宜革而所作兼失其原知简之可从而所

操不得其要凡欲拯其弊须穷致弊之由时弊则但理

其时法弊则全革其法所为必当其悔乃亡兵兴以来

供亿无度此乃时弊非法弊也而遽更租调庸法分遣

使者搜擿郡邑校验簿书每州取大历中一年科率最

多者以为两税定额夫财之所生必因人力故先王之

制赋入必以丁夫为本不以务穑增其税不以辍稼减

其租则播种多不以殖产厚其征不以流寓免其调则

地著固不以饬励重其役不以窳怠蠲其庸则功力勤

如是故人安其居尽其力矣两税之立惟以资产为宗

不以丁身为本曾不寤资产之中有蔵于襟怀囊箧物

虽贵而人莫能窥有积于场圃囷仓直虽轻而众以为

富流 通蕃息之货数虽寡而计日收赢有庐舍器用

之资价虽高而终岁无利如此之比其流实繁一槩计

估筭缗宜其失平长伪由是务轻资而乐转徙者恒脱

于徭税敦本业而树居产者每困于徴求此乃诱之为

奸驱之避役力用不得不弛赋入不得不阙复以创制

之首不务齐平供应有烦简之殊牧守有能否之异所

在徭赋轻重相悬所遣使臣意见各异计奏一定有加

无除又大历中供军进奉之类既收入两税今于两税

之外复又并存望稍行均减以救雕残其二请两税以

布帛为额不计钱数其略曰凡国之赋税必量人之力

任土之宜故所入者唯布麻缯纩与百糓而已先王惧

物之贵贱失平而人之交易难凖又定泉布之法以节

轻重之宜敛散弛张必由于是盖御财之大柄为国之

利权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则糓帛者人之所为也钱

货者官之所为也是以国朝著令租出榖庸出绢调出

缯纩布曷常有禁人铸钱而以钱为赋者哉今之两税

独异旧章但估资产为差便以钱榖定税临时折徴杂

物每岁色目颇殊唯计求得之利宜靡论供办之难易

所徴非所业所业非所徴遂或増价以买其所无减价

以卖其所有一増一减耗损已多望勘会诸州初纳两

税年绢布定估比类当今时价加贱减贵酌取其中揔

计合税之钱折为布帛之数又曰夫地力之生物有大

限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取之无度用之无节则

常不足生物之丰败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是以圣王

立程量入为出虽遇灾难下无困穷理化既衰则乃反

是量出为入不恤所无桀用天下而不足汤用七十里

而有馀是乃用之盈虚在节与不节耳其三论长吏以

増户加税辟田为课绩其略曰长人者罕能推忠恕易

地之情体至公徇国之意迭行小惠竞诱奸甿以倾夺

邻境为智能以招萃逋逃为理化舍彼适此者既为新

收而有复倏往忽来者又以复业而见优唯怀土安居

首末不迁者则使之日重敛之日加是令地著之人恒

代惰游赋役则何异驱之转徙教之浇讹此由牧宰不

克弘通各私所部之过也又曰立法齐人久无不弊理

之者若不知维御损益之宜则巧伪萌生恒因沮劝而

滋矣请申命有司详定考绩若当管之内人益阜殷所

定税额有馀任其据户口均减以减数多少为考课等

差其当管税物通比毎户十分减三者为上课减二者

次焉减一者又次焉如或人多流亡加税见户比校殿

罚法亦如之其四论税限迫促其略曰建官立国所以

养人也赋人取财所以资国也明君不厚其所资而害

其所养故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给而敛其馀财

又曰蚕事方兴已输缣税农功未艾遽敛榖租上司之

绳责既严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卖而秏其半直无

者求假而费其倍酬望更详定徴税期限其五请以税

茶钱置义仓以备水旱其略曰古称九年六年之蓄者

率土臣庶通为之计耳固非独丰公庾不及编甿也近

者有司奏请税茶岁约得五十万贯元敕令贮户部用

救百姓凶饥今以蓄粮适副前旨其六论兼并之家私

敛重于公税其略曰今京畿之内毎田一𠭇官税五升

而私家收租殆有𠭇至一石者是二十倍于官税也降

及中等租犹半之夫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农夫之所

为而兼并之徒居然受利又曰望凡所占田约为条限

裁减租价务利贫人法贵必行慎在深刻裕其制以便

俗严其令以惩违微损有馀稍优不足损不失富优可

赈穷此乃古者安富恤穷之善经不可舍也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