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五十五

卷第五十四 资治通鉴 卷第五十五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五十六

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五

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四十七起阏逢执徐尽柔兆敦牂凡三年

    孝桓皇帝中

延熹七年春二月丙戌邟乡忠矦黄琼薨将葬四方远

近名士会者六七千人初琼之教授于家徐穉从之咨

访大义及琼贵穉绝不复交至是穉往吊之进酹哀哭

而去人莫知者诸名士推问丧宰宰曰先时有一书生

来衣麤薄而哭之哀不记姓字众曰必徐孺子也于是

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之及于涂容为沽酒市肉

穉为饮食容问国家之事穉不答更问稼穑之事穉乃

答之容还以语诸人或曰孔子云可与言而不与言失

人然则孺子其失人乎太原郭泰曰不然孺子之为人

清洁高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为季伟饮酒食

肉此为已知季伟之贤故也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其智

可及其愚不可及也泰博学善谈论初游雒阳时人莫

识陈留苻融一见嗟异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膺与相

见曰吾见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聦识通朗高

雅密博今之华夏鲜见其俦遂与为友于是名震京师

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膺唯与泰同

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泰性明知人好奖训士

类周游郡国茅容年四十馀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

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

旦日容杀鸡为馔泰谓为已设容分半食母馀半庋置

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泰曰卿贤哉远矣郭林宗犹减三

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对之揖劝令

从学卒为盛德钜鹿孟敏客居太原荷甑墯地不顾而

去泰见而问其意对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泰以为有

分决与之言知其徳性因劝令游学遂知名当丗陈留

申屠蟠家贫佣为⿰氵𭝠 -- 𣾰工鄢陵庾乘少给事县廷为门士

泰见而奇之其后皆为名士自馀或出于屠沽卒伍因

泰奖进成名者甚众陈国童子魏昭请于泰曰经师易

遇人师难遭愿在左右供给洒扫泰许之泰尝不佳命

昭作粥粥成进泰泰呵之曰为长者作粥不加意敬使

不可食以杯掷地昭更为粥重进泰复呵之如此者三

昭姿容无变泰乃曰吾始见子之面而今而后知卿心

耳遂友而善之陈留左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泰遇诸

路为设酒肴以慰之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干

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

不能无过况其馀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

去或有讥泰不绝恶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

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欲报诸生其日泰在学原愧负

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或问范滂日郭

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

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泰尝举有道不就同郡宋冲素

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尝劝之仕泰曰吾

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吾将优游卒

岁而已然犹周旋京师诲诱不息徐穉以书戒之曰夫

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泰感寤曰

谨拜斯言以为师表济阴黄允以隽才知名泰见而谓

曰卿高才绝人足成伟器年过四十名声著矣然至于

此际当深自匡持不然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

女求姻见允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妻

请大会宗亲为别因于众中攘袂数允隐慝十五事而

去允以此废于时初允与汉中晋文经并恃其才智曜

名远近征辟不就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

遣门生旦暮问疾郎吏杂坐其门犹不得见三公所辟

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符融谓李膺曰

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

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

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日之闲惭叹逃去后并以罪

废弃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

长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惊曰吾近

日过元舍庐落整顿耕耘以时此非恶人当是教化未

至耳母守寡养孤苦身投老祭何以一旦之忿弃历年

之勤乎且母养人遗孤不能成济若死者有知百岁之

后当何以见亡者母涕泣而起香乃亲到元家为陈人

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河内

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

无少鹰鹯之志邪香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故不为也

奂曰枳棘之林非鸾凤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

月奉资香使入太学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

泰起下床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香学毕归乡

里虽在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严君妻子有过免

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香冠妻子乃敢升堂终不见其

喜怒声色之异不应征辟卒于家 三月癸亥陨石于

鄠 夏五月己丑京师雨雹 荆州刺史度尚募诸蛮

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阳宿贼卜阳潘鸿

等逃入深山尚穷追数百里破其三屯多获珍宝阳鸿

党众犹盛尚欲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计缓之

则不战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阳潘鸿作贼十年习于

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乃并力

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士喜恱大小皆出尚乃密

使所亲客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

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卜阳等财宝足富数丗诸卿

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咸愤踊尚敇令秣

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阳鸿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

士乘锐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冦悉定封右乡矦

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云梦临汉水

还幸新野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征求费役不可胜极

䕶驾从事桂阳胡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

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

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妄干扰郡县帝在南阳左右并通

奸利诏书多除人为郎太尉杨秉上疏曰太微积星名

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

之路于是诏除乃止䕶羌校尉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宫 中常侍汝阳矦唐衡武原矦

徐璜皆卒 初侍中冦荣恂之曾孙也性矜洁少所与

以此为权宠所疾荣从兄子尚帝妺益阳长公主帝又

纳其从孙女于后宫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与宗族

免归故郡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荣恐不免诣阙自讼

未至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有诏捕之荣逃窜数

年会赦不得除积穷困乃自亡命中上书曰陛下统天

理物作民父母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而臣兄弟独以

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扺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令陛

下忽慈母之仁发投杼之怒残谄之吏张设机网并驱

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髠剔坟墓欲使严朝必加滥

罚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俟陛下发神圣

之听启独睹之明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不意滞怒

不为春夏息淹恚不为岁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远近

严文克剥痛于霜雪逐臣者穷人途追臣者极车轨虽

楚购伍员汉求季布无以过也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

无验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

止则见埽灭行则为亡虏茍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

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陆土而有沈

沦之忧远岩墙而有镇压之患如臣犯元恶大憝足以

陈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众论之疑

臣思入国门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

阊阖九重陷阱步设举趾触罘罝动行絓罗网无缘至

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悲夫久生亦复何聊盖忠臣

杀身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廪

浚井之难申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臣敢忘斯义不自

毙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责愿陛下匄兄弟死命

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先死陈情临

章泣血帝省章愈怒遂诛荣冦氏由是衰废

八年春正月帝遣中常侍左悺之苦县祠老子 勃海

王悝素行险僻多僭傲不法北军中候陈留史弼上封

事曰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

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兴骨肉之恩遂矣窃闻勃

海王悝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内荒酒乐出入无常所与

群居皆家之弃子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州司

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绝恐

遂滋蔓为害弥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处其法法决

罪定乃下不忍之诏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如是则

圣朝无伤亲之讥勃海有享国之庆不然惧大狱将兴

矣上不听悝果谋为不道有司请废之诏贬为瘿陶王

食一县 丙申晦日有食之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

 千秋万岁殿火 中常侍矦览兄参为益州刺史残

暴贪婪累臧亿计太尉杨秉奏槛车征参参于道自杀

阅其车重三百馀两皆金银锦帛秉因奏曰臣案旧典

宦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

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

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中常侍矦览弟参贪残

无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

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𨞕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

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

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对秉掾

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今

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其开公具对秉使对曰

春秋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通

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丗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

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司隶校尉韩𬙂因奏左

悺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矦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

客放纵侵犯吏民悺称皆自杀𬙂又奏中常侍具瑗兄

沛相恭臧罪征诣廷尉瑗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诏

贬为都乡侯超及璜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

者悉夺爵土刘普等贬为关内矦尹勲等亦皆夺爵

帝多内宠宫女至五六千人及驱役从使复兼倍于此

而邓后恃尊骄忌与帝所幸郭贵人更相谮诉癸亥废

皇后邓氏送暴室以忧死河南尹邓万丗虎贲中郎将

邓会皆下狱诛 护羌校尉叚颎击䍐姐羌破之 三

月辛巳赦天下 宛陵大姓羊元群罢北海郡臧污狼

藉郡舍溷轩有奇巧亦载之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

罪元群行赂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以

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党共飞章诬绲以

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

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与膺绲俱

输作左校 夏四月甲寅安陵园寝火 丁巳诏坏郡

国诸淫祀特留雒阳王涣密县卓茂二祠 五月丙戌

太尉杨秉薨秉为人清白寡欲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

财也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乃至京师上书言中

官不当比肩裂土竞立𦙍嗣继体传爵又嬖女充积冗

食空宫伤生费国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

以严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

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

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又陛

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

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惟陛下开广谏道博观前古远

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诏特

召瑜问灾咎之征执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乃更策以

它事瑜复悉心对八千馀言有切于前拜为议郎 荆

州兵朱盖等叛与桂阳贼胡兰等复攻桂阳太守任𦙍

弃城走贼众遂至数万转攻零陵太守下邳陈球固守

拒之零陵下湿编木为城郡中惶恐掾史白球遣家避

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顾妻孥而沮国

威乎复言者斩乃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多

所杀伤贼激流灌城球辄于内因地埶反决水淹贼相

拒十馀日不能下时度尚征还京师诏以尚为中郎将

率步骑二万馀人救球发诸郡兵并埶讨击大破之斩

兰等首三千馀级复以尚为荆州刺史苍梧太守张叙

为贼所执及任𦙍皆征弃市胡兰馀党南走苍梧交趾

刺史张磐击破之贼复还入荆州界度尚惧为已负乃

伪上言苍梧贼入荆州界于是征磐下廷尉辞状未正

会赦见原磐不肯出狱方更牢持械节狱吏谓磐曰天

恩旷然而君不出可乎磐曰磐备位方伯为尚所枉受

罪牢狱夫事有虚实法有是非磐实不辜赦无所除如

忍以茍免永受侵辱之耻生为恶吏死为敝鬼乞传尚

诣廷尉面对曲直足明真伪尚不征者磐埋骨牢槛终

不虚出望尘受枉廷尉以其状上诏书征尚到廷尉辞

穷受罪以先有功得原 闰月甲午南宫朔平署火

段颎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

不战虏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

者万馀落封颎都乡矦 秋七月以太中大夫陈蕃为

太尉蕃让于太常胡广议郎王畅㢮刑徒李膺帝不许

畅龚之子也尝为南阳太守疾其多贵戚豪族下车奋

厉威猛大姓有犯或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灶功曹张

敞奏记谏曰文翁召父卓茂之徒皆以温厚为政流闻

后丗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郡为旧

都矦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自中兴以

来功臣将相继丗而隆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

孳求奸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化人在德不在

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 八月戊辰初

令郡国有田者𠭇敛税钱 九月丁未京师地震 冬

十月司空周景免以太常刘茂为司空茂恺之子也

郎中窦武融之玄孙也有女为贵人采女田圣有宠于

帝帝将立之为后司隶校尉应奉上书曰母后之重兴

废所因汉立飞燕𦙍嗣泯绝宜思关雎之所求远五禁

之所忌太尉陈蕃亦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

帝不得已辛巳立窦贵人为皇后拜武为特进城门校

尉封槐里侯 十一月壬子黄门北寺火 陈蕃数言

李膺冯绲刘祐之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复诚

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听应奉上疏曰夫忠贤武将国

之心膂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祐李膺等诛举邪臣

肆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

元恶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夫立政

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

于亡命绲前讨蛮荆均吉甫之功祐数临督司有不吐

茹之节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

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书奏乃悉免其刑久之李膺复拜

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

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

破柱取朔付雒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让诉冤于帝帝召

膺诘以不先请便加诛之意对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

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

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

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愿也帝无复言顾谓让曰

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乃遣出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

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

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纲纪颓弛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

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征东海相刘

宽为尚书令宽﨑之子也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

卒未尝疾言遽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

终不加苦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

训人皆悦而化之

九年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诏公卿郡国举至孝太

常赵典所举荀爽对策曰昔者圣人建天地之中而谓

之礼众礼之中昏礼为首阳性纯而能施阴体顺而能

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祥致老夀之福

及三代之季淫而无节阳竭于上阴隔于下故周公之

戒曰时亦罔或克寿传曰𢧵趾适屦孰云其愚何与斯

人追欲丧躯诚可痛也臣窃闻后宫采女五六千人从

官侍使复在其外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

穷困于外阴阳隔塞于内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臣愚

以为诸未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诚国家之大

福也诏拜郎中 司隶豫州饥死者什四五至有灭户

者 诏征张奂为大司农复以皇甫规代为度辽将军

规自以连在大位欲求退避数上病不见听会友人丧

至规越界迎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

军营当急举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涂故激发我耳吾

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邪遂无所问 夏四月

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 司徒许栩免五月以太

常胡广为司徒 庚午上亲祠老子于濯龙宫以文罽

为坛饰淳金扣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 鲜卑闻张

奂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

数道入塞冦掠縁边九郡秋七月鲜卑复入塞诱引东

羌与共盟诅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共冦武威

张掖縁边大被其毒诏复以张奂为䕶匈奴中郎将以

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兼察刺史二

千石能否 初帝为蠡吾矦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

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

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

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

人之议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阳

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

肃清朝府滂尤刚劲疾恶如仇滂甥李颂素无行中常

侍唐衡以属资资用为吏滂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

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今日宁受笞而死滂不可违资

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于是二郡为谣曰汝南

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

成瑨但坐啸太学诸生三万馀人郭泰及颍川贾彪为

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

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

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

到门宛有富贾张汎者与后宫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

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得显位用埶纵横岑晊与贼曹

史张牧劝成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并收其

宗族宾客杀二百馀人后乃奏闻小黄门晋阳赵津贪

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刘瓆使郡吏王允

讨捕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汎妻上书

讼冤宦官因縁譛诉瑨瓆帝大怒征瑨瓆皆下狱有司

承旨奏瑨瓆罪当弃市山阳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

东都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丧母还家大起

茔冡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𢧵章竟不上俭遂破览

冢宅藉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徐璜兄子宣为下

邳令𭧂虐尤甚尝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将

吏卒至暠家载其女归戏射杀之东海相汝南黄浮闻

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

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

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髠钳输

作右校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瑨瓆超浮等罪帝

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冦贼

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

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陛

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

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

轻忽乎诚不爱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

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

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黄门赵

津大猾张汎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


南阳太守成瑨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

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长营惑圣


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重罚

令伏欧刀乎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

桡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

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馀辜昔

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

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

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

复啼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

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

祯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

议辄以中诏谴郤长史巳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

敢加害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

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

中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

鸟兽害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

伤竹枯不出二年天子当之今自春夏以来连有霜雹

及大雨靁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

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志除奸邪其所诛翦皆合人望

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瓆等

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任将遂杜口矣臣闻杀

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丗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

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

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曽无赦宥而并被

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

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诞致十子今宫女数千

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案春秋以来及

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

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京

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

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

为异也愿赐清间极尽所言书奏不省十馀日复上书

曰臣闻殷纣好色妲已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

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

为此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

好生恶杀省欲去奢今陛下耆欲不去杀罚过理既乖

其道岂获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

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淫女𧰟妇极天

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黄老乎书上

即召入诏尚书问状楷言古者本无宦臣武帝末数游

后宫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蓻

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

送雒阳狱帝以楷言虽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

诛犹司寇论刑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而

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笃好之常躬自祷祠由是其法浸

盛故楷言及之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郎刘瑜表救成瑨

刘瓆言甚切厉亦坐免官瑨瓆竟死狱中瑨瓆素刚直

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惜之岑晊张牧逃窜获免晊

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望之彪曰

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

至已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于是咸服其裁正

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

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

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贼寇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

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

自首数年闲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父所生也皆名

之为贾 河内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司隶

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案杀之

成素以方𠆸交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

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

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

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太尉陈

蕃却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

犹将十丗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

署帝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

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馀人

或逃遁不获皆悬金䐟募使者四出相望陈寔曰吾不

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范滂至狱狱吏谓曰凡坐

系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

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陈蕃复上书

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时党人

狱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

豪桀耻不得与乃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

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

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杜密素与李

膺名行相次时人谓之李杜故同时被系密尝为北海

相行春到高密见郑玄为乡啬夫知其异器即召署郡

职遂遣就学卒成大儒后密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

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扫轨无所干

及太守王昱谓密曰刘季陵清高士公卿多举之者密

知昱以激已对曰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

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已自同寒蝉此罪人也今志义力

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

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惭服待之弥厚

 九月以光禄勲周景为太尉 司空刘茂免 冬十

二月以光禄勲汝南宣酆为司空 以越骑校尉窦武

为城门校尉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

子衣食裁充足而已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

匄施贫民由是众誉归之 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

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奂但诛其首恶馀皆慰纳之唯

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封为

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冦抄滋甚自分其地为

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濊貊二十馀邑为

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馀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

至敦煌乌孙二十馀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