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二

卷第十一 资治通鉴 卷第十二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十三

资治通鉴卷第十二

    汉纪四起玄黓摄提格尽昭阳赤奋若凡十二年

     太祖高皇帝下

八年冬上东击韩王信馀寇于东垣过柏人贯高等壁

人于厕中欲以要上上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

人上曰柏人者迫于人也遂不宿而去十二月帝行自

东垣至 春三月行如洛阳 令贾人毋得衣锦绣绮

縠𫄨纻𦋺操兵乘骑马 秋九月行自洛阳至淮南王

梁王赵王楚王皆从 匈奴冒顿数苦北边上患之问

刘敬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

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

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上曰柰何对

曰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必慕以为

阏氏生子必为太子陛下以岁时汉所馀彼所鲜数问

遗因使辩士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

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可无战以渐

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

主彼知不肯贵近无益也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日

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柰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

结和亲约 ○臣光曰建信矦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

义说而欲与为㛰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

卑之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柰何欲以此服冒顿哉

盖上丗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徳叛则震之以

威未闻与为㛰姻也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

有于妇翁建信矦之术固已踈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

可夺乎  刘敬从匈奴来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

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

中新破少民地肥饶可益实夫诸矦初起时非齐诸田

楚昭屈景莫能兴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民东有六国

之彊族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臣愿陛下

徙六国后及豪桀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

变亦足率以东伐此彊本弱末之术也上曰善十一月

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族及豪桀于

关中与利田宅凡十馀万口 十二月上行如洛阳

贯高怨家知其谋上变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及诸反

者赵午等十馀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

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

轞车胶致与王诣长安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

知吏治搒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吕后数

言张王以公主故不宐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

少而女乎不听廷尉以贯高事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

以私问之中大夫𣳘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

立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𣳘公持节往问之箯舆前

𣳘公与相劳苦如生平驩因问张王果有计谋不高曰

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

爱王过于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

指所以为者王不知状于是𣳘公入具以报上春正月

上赦赵王敖废为宣平矦徙代王如意为赵王上贤贯

高为人使𣳘公具告之曰张王已出因赦贯高贯高喜

曰吾王审出乎𣳘公曰然𣳘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

贯高曰所以不死一身无馀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

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弑之名何面目复

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亢遂死

 荀恱论曰贯高首为乱谋杀主之贼虽能证明其王

小亮不塞大逆私行不赎公罪春秋之义大居正罪无

赦可也 ○臣光曰高祖骄以失臣贯高狠以亡君使

贯高谋逆者高祖之过也使张敖亡国者贯高之罪也

  诏丙寅前有罪殊死已下皆赦之 二月行自洛

阳至 初上诏赵群臣宾客敢从张王者皆族郎中田

叔客孟舒皆自髠钳为王家奴以从及张敖既免上贤

田叔孟舒等召见与语汉廷臣无能出其右者上尽拜

为郡守诸侯相 夏六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是岁更

以丞相何为相国

十年夏五月太上皇崩于栎阳宫秋七月癸卯葬太上

皇于万年楚王梁王皆来送葬赦栎阳囚 定陶戚姬

有宠于上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谓如意类已虽

封为赵王常留之长安上之关东戚姬常从日夜啼泣

欲立其子吕后年长常留守益䟽上欲废太子而立赵

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

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

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吕后

侧耳于东厢听既罢见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时

赵王年十岁上忧万岁之后不全也符玺御史赵尧请

为赵王置贵彊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者上曰

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昌其人也上乃以昌相赵而以

尧代昌为御史大夫 初上以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

赵代边兵豨过辞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

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

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

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

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

信之曰谨奉教豨常慕魏无忌之养士及为相守边告

归过赵宾客随之者千馀乘邯郸官舍皆满赵相周昌

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甚盛擅兵于外数岁恐有变上

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诸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韩王

信因使王黄曼丘臣等说诱之太上皇崩上使人召豨

豨称病不至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

代上自东击之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

吾知其无能为矣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

请诛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对曰不上曰是力不足亡罪

上令周昌选赵壮士可令将者白见四人上嫚骂曰竖

子能为将乎四人惭皆伏地上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

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遍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

所知陈豨反赵代地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

至者今计唯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

子弟皆曰善又闻豨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所以与之

矣乃多以金购豨将豨将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郸陈豨将矦敞将万馀人游行王黄

将骑千馀军曲逆张春将卒万馀人度河攻聊城汉将

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

至马邑不下攻残之赵利守东垣帝攻抜之更命曰真

定帝购王黄曼丘臣以千金其麾下皆生致之于是陈

豨军遂败淮阴矦信称病不从击豨阴使人至豨所与

通谋信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

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

春正月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

其傥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

死列矦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彊入贺信入吕后

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锺室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彻

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臣

光曰丗或以韩信为首建大䇿与高祖起汉中定三秦

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

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观其距

蒯彻之说迎高祖于陈岂有反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

䧟悖逆夫以卢绾里闬旧恩犹南靣王燕信乃以列侯

奉朝请岂非高祖亦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高祖用诈谋

禽信于陈言负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取之也始汉与

楚相距荥阳信灭齐不还报而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

陵与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当是之时高祖固有取信

之心矣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则信复何恃哉夫乘

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徳者士君子之心

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不

亦难哉是故太史公论之曰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

已功不矜其能则庶㡬哉于汉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

之徒后丗血食矣不务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畔逆夷

灭宗族不亦宐乎  将军柴武斩韩王信于参合

上还洛阳闻淮阴矦之死且喜且怜之问吕后曰信死

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彻计上曰是齐辩士蒯

彻也乃诏齐捕蒯彻蒯彻至上曰若教淮阴矦反乎对

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䇿故令自夷于此如用

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烹之彻曰嗟乎𡨚

哉烹也上曰君教韩信反何𡨚对曰秦失其鹿天下共

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固

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

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

烹之邪上曰置之 立子恒为代王都晋阳 大赦天

下 上之击陈豨也徴兵于梁梁王称病使将将兵诣

邯郸上怒使人让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

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则为禽矣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

听梁太仆得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

使掩梁王梁王不觉遂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请

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

长安来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后

许诺与俱东至洛阳吕后白上曰彭王壮士今徙之蜀

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乃令其

舍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关奏请族之上可其奏

三月夷越三族枭越首洛阳下诏有收视者辄捕之梁

大夫栾布使于齐还奏事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

上召布骂欲烹之方提趋汤布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

何言布曰方上之困于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

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

之时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会微

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

丗今陛下一徴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为反

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

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于是上乃释布罪拜为

都尉 丙午立皇子恢为梁王丙寅立皇子友为淮阳

王罢东郡颇益梁罢颍川郡颇益淮阳 夏四月行自

洛阳至 五月诏立秦南海尉赵佗为南粤王使陆贾

即授玺绶与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无为南边患害初

秦二丗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秦

为无道天下苦之闻陈胜等作乱天下未知所安南海

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

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

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

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

移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

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

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陆生至尉佗魋

结箕倨见陆生陆生说佗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

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

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

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自立为西楚霸

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彊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诛

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

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

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

符通使君王宐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

屈彊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冢夷灭宗族使一偏

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复手耳于是尉

佗乃蹶然起坐谢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

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也复

曰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継五帝三皇之业统理

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万物殷冨政由一家

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崎

岖山海间譬若汉一郡耳何乃比于汉尉佗大笑曰吾

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留陆生

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

赐陆生槖中装直千金他送亦千金陆生卒拜尉佗为

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帝大恱拜贾为太中大夫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

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

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

王夫差智伯秦始皇皆以极武而亡乡使秦已并天下

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惭色曰试为我

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陆生

乃粗述存亡之徴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

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 帝有疾恶见人卧禁

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十馀日舞

阳矦樊哙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

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等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

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见臣

等计事顾独与一宦者绝乎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

乎帝笑而起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初淮阴侯死布已

心恐及彭越诛醢其肉以赐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

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布所

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

姬饮医家王疑其与乱欲捕赫赫乘传诣长安上变言

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上读其书语萧相国相国

曰布不宐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

王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事汉

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反书闻上乃赦贲

赫以为将军上召诸将问计皆曰发兵击之坑竖子耳

何能为乎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问之令尹曰

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䟽爵而王之其反何

也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同功一

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见

问薛公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

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

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对曰东取吴西取楚

并齐取鲁𫝊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

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

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

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

将安出对曰出下计上曰何谓废上中计而出下计对

曰布故丽山之徒也自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

为百姓万丗虑者也故曰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

乃立皇子长为淮南王是时上有疾欲使太子往击黥

布太子客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说建成侯

吕释之曰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无功则从此受祸

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也

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此属无异

使羊将狼莫肯为用且使布闻之则鼓行而西耳上虽

病彊载辎车卧而护之诸将不敢不尽力上虽苦为妻

子自彊于是吕释之立夜见吕后吕后承间为上泣涕

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

于是上自将兵而东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矦病自

彊起至曲邮见上曰臣宐从病甚楚人剽疾愿上无与

争锋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上曰子房虽病

彊卧而傅太子是时叔孙通为太傅留矦行少傅事发

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为皇

太子卫军霸上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

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馀不足畏

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东击荆荆王贾走死冨陵尽

劫其兵渡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

救为奇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矦

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馀皆走安能

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其二军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十二年冬十月上与布兵遇于鄿西布兵精甚上壁庸

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遥谓布

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

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馀人走江南上令别将追之

 上还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诸母子弟佐

酒道旧故为笑乐酒酣上自为歌起舞忼慨伤怀泣数

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

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丗丗无有所与乐

饮十馀日乃去 汉别将击英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

之布故与番君㛰以故长沙成王臣使人诱布伪欲与

亡走越布信而随之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 周勃

悉定代郡雁门云中地斩陈豨于当城 上以荆王贾

无后更以荆为吴国辛丑立兄仲之子濞为吴王王三

郡五十三城 十一月上过鲁以太牢祠孔子 上从

破黥布归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张良谏不听因疾不视

事叔孙通谏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

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

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

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淡其可背哉陛下

必欲废适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帝曰公罢

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

柰何以天下为戏乎时大臣固争者多上知群臣心皆

不附赵王乃止不立 相国何以长安地狭上林中多

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槀为禽兽食上大怒曰相

国多受贾人财物乃为请吾苑下相国廷尉械系之数

日王卫尉侍前问曰相国何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

吾闻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与今相国多受

贾竖金而为之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王卫尉

曰夫职事茍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陛下奈何乃

疑相国受贾人钱乎且陛下距楚数岁陈豨黥布反陛

下自将而往当是时相国守关中关中摇足则关以西

非陛下有也相国不以此时为利今乃利贾人之金乎

且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陛

下何疑宰相之浅也帝不怿是日使使持节赦出相国

相国年老素恭谨入徒跣谢帝曰相国休矣相国为民

请苑吾不许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吾故系

相国欲令百姓闻吾过也 陈豨之反也燕王绾发兵

击其东北当是时陈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绾亦使

其臣张胜于匈奴言豨等军破张胜至胡故燕王臧荼

子衍出亡在胡见张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

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

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

何不令燕且缓陈豨而与胡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

急可以安国张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燕

王绾疑张胜与胡反上书请族张胜胜还具道所以为

者燕王乃诈论他人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

范齐之陈豨所欲令久亡连兵勿决汉击黥布豨常将

兵居代汉击斩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

于豨所帝使使召卢绾绾称病上又使辟阳侯审食其

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绾愈恐闭匿谓

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汉族淮

阴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専

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称病不行其左右

皆亡匿语颇𣳘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上益怒又得匈

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卢绾果反

矣春二月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绾立皇子建为燕王

 诏曰南武侯织亦粤之丗也立以为南海王 上击

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曰疾

可治上嫚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此非天命

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疾赐黄金五十斤

罢之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

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

平知有馀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

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

也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丁未发丧大赦天下

卢绾与数千人居塞下𠊱伺幸上疾愈自入谢闻帝崩

遂亡入匈奴 五月丙寅葬高帝于长陵初高祖不修

文学而性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

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

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

书铁契金匮石室蔵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规摹弘远矣

 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初高帝病

甚人有恶樊哙云党于吕氏即一日上晏驾欲以兵诛

赵王如意之属帝大怒用陈平谋召绛侯周勃受诏床

下曰陈平亟驰传载勃代哙将平至军中即斩哙头二

人既受诏驰传未至军行计之曰樊哙帝之故人也功

多且又吕后弟吕𡡓之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

之则恐后悔宁囚而致上上自诛之未至军为坛以节

召樊哙哙受诏即反接载槛车传诣长安而令绛侯勃

代将将兵定燕反县平行闻帝崩畏吕𡡓谗之于太后

乃驰𫝊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荥阳平受诏立复

驰至宫哭殊悲因固请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为郎中令

使傅教惠帝是后吕𡡓谗乃不得行樊哙至则赦复爵

邑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钳衣赭衣令舂遣使召

赵王如意使者三反赵相周昌谓使者曰高帝属臣赵

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

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

至长安乃使人复召赵王王来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

赵王霸上与入宫自挟与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

    孝惠皇帝

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

持鸩饮之犂明帝还赵王已死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

去眼煇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帝

观人彘帝见问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馀不能起

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

下帝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 ○臣光曰为人子者

父母有过则谏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安有守高祖

之业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残酷遂弃国家而不恤纵

酒色以伤生若孝惠者可谓笃于小仁而未知大谊也

  徙淮阳王友为赵王 春正月始作长安城西北

二年冬十月齐悼惠王来朝饮于太后前帝以齐王兄

也置之上坐太后怒酌鸩酒置前赐齐王为夀齐王起

帝亦起取卮太后恐自起泛帝卮齐王怪之因不敢饮

佯醉去问知其鸩大恐齐内史士说王使献城阳郡为

鲁元公主汤沐邑太后喜乃罢归齐王 春正月癸酉

有两龙见兰陵家人井中 陇西地震 夏旱 郃阳

侯仲薨 鄼文终侯萧何病上亲自临视因问曰君即

百岁后谁可代君者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

何顿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 秋七月辛未何薨何

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丗贤师吾俭

不贤母为埶家所夺癸巳以曹参为相国参闻何薨吿

舍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始参微时

与萧何善及为将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

何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择郡国吏木讷于

文辞重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务

声名者辄斥去之日夜饮醇酒卿大夫已下吏及宾客

见参不事事来者皆欲有言参辄饮以醇酒间欲有所

言复饮之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以为常见人有细过

専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参子窋为中大夫帝怪相国

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使窋归以其私问参参怒笞窋

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参

曰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

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又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

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与萧

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

不亦可乎帝曰善参为相国出入三年百姓歌之曰萧

何为法较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

宁壹

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

三十日罢 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冒顿单于是时

冒顿方彊为书使使遗高后辞极䙝嫚高后大怒召将

相大臣议斩其使者发兵击之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

横行匈奴中中郎将季布曰哙可斩也前匈奴围高帝

于平城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不能解围今歌吟

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哙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

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

恶言不足怒也高后曰善令大谒者张释报书深自谦

愻以谢之并遗以车二乘马二驷冒顿复使使来谢曰

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 夏

五月立闽越君揺为东海王摇与无诸皆越王句践之

后也从诸侯灭秦功多其民便附故立之都东瓯丗号

东瓯王 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二万人城长安

秋七月都廏灾 是岁蜀湔氐反击平之

四年冬十月立皇后张氏后帝姊鲁元公主女也太后

欲为重亲故以配帝 春正月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

身 三月甲子皇帝冠赦天下 省法令妨吏民者除

挟书律 帝以朝太后于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乃

筑复道于武库南奉常叔孙通谏曰此高帝月出游衣

冠之道也子孙柰何乘宗庙道上行哉帝惧曰急坏之

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

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

司立原庙 ○臣光曰过者人之所必不免也惟圣贤

为能知而改之古之圣王患其有过而不自知也故设

诽谤之木置敢谏之鼓岂畏百姓之闻其过哉是以仲

虺美成汤曰改过不吝傅说戒高宗曰无耻过作非由

是观之则为人君者固不以无过为贤而以改过为美

也今叔孙通谏孝恵乃云人主无过举是教人君以文

过遂非也岂不缪哉  长乐宫鸿台灾 秋七月乙

亥未央宫凌室灾丙子织室灾

五年冬雷桃李华枣实春正月复发长安六百里内

男女十四万五千人城长安三十日罢 夏大旱江河

水少谿谷水绝 秋八月己SKchar2平阳懿侯曹参薨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齐悼

恵王𦘺薨 夏留文成侯张良薨 以周勃为太尉

七年冬发车骑材官诣荥阳太尉灌婴将 春正月辛

丑朔日有食之 夏五月丁卯日有食之既 秋八月

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安陵初吕

太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之而杀其母以为太子既

葬太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临朝称制




资治通鉴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