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四库全书本)/卷10
重订诗经疑问 卷十 |
钦定四库全书
重订诗经疑问卷十
明 姚舜牧 撰
大雅
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徳行四国顺之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敬慎威仪维民之则
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荒湛于酒女虽湛乐从弗念厥绍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
肆皇天弗尚如彼流泉无沦胥以亡夙兴夜寐洒埽廷内维民之章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无言不雠无徳不报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辟尔为徳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维徳之基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徳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僣民各有心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靣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於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徳俾民大棘诗序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愚谓卫武公自警亦以讽王也
通诗所规在谨威仪以修徳故首发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二句
凡人之威仪皆由中出充养完粹的人不求其仪之谦抑自然樽节退让而不放肆郑氏所云如宫室之制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也语极明透
凡生物萌芽初出其首必反抑而未伸此下抑抑二字极妙
诗词称抑抑威仪为徳之隅诗意实欲人敬慎威仪为徳之基玩下文自见得
无哲不愚句虚说下方着威仪上若曰天下极乖觉的人尝到极呆蠢处无有哲而不愚者夫此庶人不知所谓徳也安能致谨于威仪是其愚是本等之疾也若哲人明知徳之当修威仪之当慎乃迷乱荒湛如下文所云则其愚也是自反其常而非其疾也故曰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是所谓无哲而不愚者
自此章至实虹小子反复言威仪之当慎以修其徳荏染柔木至末甚言人言之当信不可不慎威仪以修徳自蹈于愚人之辙也一诗之大意首章已略具矣
无有强于已者曰无竞维人言自强在人非他人所能与也
觉明觉也天命我以明徳有觉其在我而以徳为行若下文无忝于先王无愧于皇天则四国之同是徳者自然感悟兴起而无不顺之矣故曰有觉徳行四国顺之
人能自强而无与为竞四方皆化而自强是为训人能觉悟而以徳为行四国皆化而敏徳是为顺无竞二句与有觉二句虽平而实重在下二句盖所谓无竞者谓自强其徳行也然必有觉徳行始称无竞维人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亦归重在下三句与此正相发
𬣙谟定命四句虽有谋犹命告威仪之分然要之谋犹命告皆威仪之所系也而此特其重者故别言之耳观下文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则可知其皆统于威仪矣知其分而又知其合是为善说诗
𬣙谟定命四句细分之是四者究言之则二者而又究言之则一事也𬣙大其谋谟定立其命令经远其犹为辰播其告戒是所谓细分之则四者也然𬣙其谋正以定其命远其犹贵乎时其告所谓究言之则二者也然谋与犹岂二物哉命与告岂二事哉维𬣙谟以定命斯远犹而辰告是所谓又究言之则一而非二也读诗者于此等细讨论方为有得
威仪上着一慎字又上着一敬字维敬而威仪自无不慎也下文云慎尔出话敬尔威仪亦归重到一敬字然敬却如何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云耳
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敬慎威仪此之谓有觉徳行此之谓无竞维人观下文慎徳之行句可见
维𬣙谟定命三句总归于徳行故下文兴迷乱于政曰颠覆厥徳
看其在于今句见上章云云皆古人之可为法则者故下云敷求哲王克共明刑末复云告尔旧止旧止即先王之可为法则者也
谋犹不成个谋犹命告不成个命告威仪不成个威仪总于政体上昏迷而谬乱而厥徳无复存焉者矣故曰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兴自兴也荒湛于酒正其自兴迷乱处
弗念厥绍一语极提醒人凡人一思念其所绍则必求先王之明刑以自饬励矣宁至于迷乱颠覆若是乎
敷求先王克共明刑是为克念厥绍盖先王一言一动皆可为天下万世之法则是明刑也上文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敬慎威仪正其明刑之所在
人之所尊尚者天也肆皇天弗尚则其谋犹命告与威仪悉非天则矣是沦胥以亡之道也故曰如彼流泉无沦胥以亡恐非天所不尚之说
夙兴夜寐洒埽庭内到用戒戎作用逷蛮方则无一时一事而不加敬慎矣是敬天命法先王之实事故章首曰肆皇天弗尚且承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来要细细体味
维民之章句回顾维民之则句是点缀文法
质尔人民三句𦂳承上章说来盖夙兴夜寐洒埽庭内维民之章是人民所瞻视以定性命者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是侯度所宜谨以戒不虞者然惟口出好兴戎于威仪为尤𦂳故𦂳接慎尔出话敬尔威仪以致儆
上文敬慎威仪上着𬣙谟远犹句此敬尔威仪上着慎尔出话句下又申言不可玷不可易而并极其效验言之见此于威仪中尤宜加谨而不可忽也柔嘉二字下得极妙凡人之言动莫不善于暴戾莫善于柔嘉论语曰动容貌斯远暴慢矣出辞气斯远鄙悖矣正是此意下文曰惠于曰辑柔曰臧嘉曰淑慎曰温恭皆应此柔嘉二字
凡斯言之玷皆由易心始故承说无易由言宾筵篇亦云匪言勿言匪由勿语
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岂有他哉慎话言敬威仪无不柔嘉而已
曰惠于朋友足矣复曰庶民小子者无众寡无小大皆不可不以柔嘉处也
想到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则彼之肆言妄动者盖真祸及其后民莫我顾者矣可不慎欤
遐永也不遐有愆言可以永无愆也
相在尔室一叚总是一敬字前云敬慎威仪敬尔威仪已露此意矣此则吃𦂳言之示人欲善其言动须于不言不动时常存敬慎而后可也中庸引相在尔室二句云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最得此诗之旨
无曰不显二句即思齐篇不显亦临无射亦保之意此卫武分独契圣学之传称叡圣武公
射不必作斁字解射即矢之射也有伤触之意此诗意若曰神之格思有不可测度其至与否者况可或一触犯之乎是下此一射字其义为特妙
辟尔辟字宜少读臧善也嘉美也淑慎尔止不愆于仪𦂳𦂳接上说
前章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此章云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正其语相照应处
淑慎尔止之止是君道之所宜止者先王之明刑是也末章旧止止字正照此看
不僣是言动无差失不贼是言动无暴戾
投桃报李正无不柔嘉惠于朋友庶民小子之实事也与童而角正相反
易曰童蒙吉又曰姤其角吝童柔顺角刚强刚强最害事童而角则与柔嘉淑慎大相反矣此小子之倏败而无成者故曰实虹小子虹亘于天倏见而即灭故以取喻云
荏染柔木以上皆反复警人之修徳无蹈于昏愚此以下则警人之修徳者唯善言之是听不可外弃乎人言卒蹈于昏愚之辙也此申发首章之意
抑抑威仪由中出而周旋中礼者故曰维徳之隅温温恭人由外入而不愆于仪者故曰维徳之基易陈九卦开首曰履徳之基也正与此合
温温恭人维徳之基所以出话贵慎威仪贵敬而维柔嘉之是尚也前后语正相应
前云无哲不愚矣此云其维哲人是哲之哲者也其维愚人是哲之无不愚者也
民各有心言人心相去之远有若此者是叹辞此篇小子字四出而不同庶民小子是言其人之㓜少者实虹小子是鄙其事之童稚者於乎小子则呼而告之之辞也
凡人之教诲不过手携之事示之面命之耳提之而已故历举以见其谆谆
此靡盈二字最妙心贵常虚不盈有觉徳行胥自虚处入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胥自盈处坏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书曰谦受益满招损胥病此盈之一字为丧徳也
曰抑抑曰敬慎曰柔嘉曰辑柔曰淑慎曰温温总是教人崇谦虚戒盈满故至此始提醒云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
凡人忽于修徳者其病只在乐之一字不知此生非可乐也日鉴在兹凛然有不可以朝夕懈者故曰昊天孔昭我生靡乐以警惕之
曰於乎小子未知臧否曰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曰借曰未知亦聿既耄语极𦂳而警极深
旧止止字即淑慎尔止之止先王之明刑是也十章云敬慎尔止此复云告尔旧止前后照应语极妙取譬不远以下口气若曰吾之取譬不须远得但看天之祸福不忒自有凛然不可怠者乃今不修徳而回遹俾民至于大棘岂享国之道哉所以当听人之话言存敬畏谨威仪母自蹈于昏愚之覆辙也此诗大旨重一徳字而威仪维徳之符未有有徳而不敬慎其威仪者亦未有舎敬慎威仪而可以入徳者故首云抑抑威仪维徳之隅次云有觉徳行四国顺之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又次云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又次云慎尔出话敬尔威仪又次云辟尔为徳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又次云温温恭人维徳之基其维哲人顺徳之行末复致警云回遹其徳俾民大棘乃究其要领则在慎之幽独之中而不敢忽慢于言动之际七章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则本本原原之论也中庸一书总教人齐明盛服非礼勿动以修其身而大要只在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圣贤经传之相表𥚃盖如此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不殄心忧仓兄填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
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国步斯频
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忧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𫢸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如彼溯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茾云不逮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
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
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慎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谷人亦有言进退维谷
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
大风有隧有空大谷维此良人作为式谷维彼不顺征以中垢
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
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如彼飞虫时亦弋获既之阴女反予来赫
民之罔极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职竞用力
民之未戾职盗为宼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虽曰匪予既作尔歌
诗序芮伯刺厉王也厉王任荣夷公专利又使卫巫监谤故此诗特究其所为贪乱荼毒者言之而秉心宣犹考慎其相其所望于惠君者极深且切也桑柔原供蚕事捋采所不免也唯至于其刘则戕此桑而所以病民者为不小矣故曰瘼此下民观下章四牡骙骙以下则知其刘之瘼我民矣书盘庚云重我民无尽刘是切证
填填塞也仓恍填塞于胸中正所谓不殄心忧者四牡骙骙旟旐有翩在当时为上者谓为常事而不知征役之繁苦民实有不堪其命者所以上之人只一个休养可以造生民之福
当时岂无黎民哉忧苦劳瘁之不胜即黔首犹然颁白耳若尔而所存有几故曰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斯所谓捋采其刘瘼此下民者
民恃君为命国恃民为命民具祸以烬而国步有不频危者乎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易曰君子以厚下安宅皆谓国脉之在民而不可自取其削亡也蔑非灭也资非咨也国所倚赖者贤人君子也匪用其良而维忍人之亲任是蔑其所资也国步斯频可若是乎此天之不惠斯民耳亦无所归咎之辞也正月云宁或灭之蔑与灭异荡云文王曰咨资与咨异不可通用
天生贤才本将为世用也止无所疑徂无所往岂天生贤才意乎所以说天不我将
君子实维二句指在位者言若曰在位君子实国家之纲维也则心所秉持当在休养斯民而不可与天下为竞一有竞心则所为荼毒为回遹将无所不至矣下文云职凉善背职竞用力职盗为冦皆此一竞字所使也故此二句下𦂳接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句为相的当体君以爱民故云君子实维秉心无竞为君的当为民以择臣故云秉心宣猷考慎其相此二秉心字正相应
在位君子宜秉心无竞而顾生此厉阶使贤者无所止无所徂是所谓国步蔑资天不我将者
生厉阶而为梗土宇将不可保矣故承说忧心慇慇念我土宇
自西徂东靡所定处二句正应前乱生不夷靡国不泯靡所止疑云徂何往意作此诗君子必是不容于朝著而使之征行于下国者故云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为谋为毖乱况斯削二句是好话诗意盖谓今天下岂无深于谋而毖后患者乎倘能弃采刘之人用善良之士为谋以善其终为毖以防其患则乱况将由此斯削矣然此维心存于民生国计而序用贤良者得之故𦂳承说云告尔忧恤诲尔序爵二句
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颂曰予其惩而毖后患为国者大抵病在不谋而不毖未有谋且毖反长乱以自削者
乱况是乱之一叚情景斯削者即削也
序爵所以官有徳也不求迪其有徳者而维忍心之顾复可谓序爵乎此二字是一诗之大旨与下考慎其相正相照
⿱云□字恐不宜作使字解按此字从卝以拜或恐是并字意
民有肃心是欲进而与国家为谋为毖者□云不逮众皆谓时之不可而止之不行也所以甘稼穑以食其力
好是稼穑云云意谓姑就稼以食力耳而稼又卒痒靡旅力以念穹苍且柰之何哉盖此统是设言以见其忧之莫可解也要善体会
维此惠君一节才说出本意来
民人所瞻言天下所仰以立其命者
惠君秉持一心只在宣布其谋猷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知非一人之心力所能为也又非忍心不良者之所可任也所以必考慎其相考慎总是不轻任孟子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此方是考慎意
宣猷是宣布其谋猷正上文所谓为谋为毖也看惠君秉心宣猷考慎其相则为谋为毖者诚不可不先于序爵矣
自独自有二自字宜重读自独俾臧者独任其所谓臧者而不参诸人也自有肺肠者自逞其胸臆之见而不询于众也正反照上考慎二字若是其任使民有不肆为狂悖者乎民之贪乱宁为荼毒正由此召来
俾民卒狂安知善之当为故承说朋友已谮不胥以谷
维此圣人章汎汎说见世皆狂愚忠言反见妒害即欲言而不能也
圣人心存于天下国家其智虑甚明晰而其识见甚超卓苟有祸福皆炳于几先愚人昏蔽无知即祸已及而反狂以喜矣此瞻言言字即薄言受言言字莫重看
胡斯畏忌言胡当若斯之可畏忌也
弗求弗迪却何等远踈是顾是复却何等亲密民亦有良心宁肯贪乱而荼毒维上所顾复者在此一辈人彼图富贵功名者不得不曲从之盖非是不可以得利也故下个贪字宁字此民字与下章民之罔极民之回遹民之未戾诸民字同皆就当日在位者说
大风是不好的恶风其发于隧道中必由有空大谷中出喻为君者播大恶于众必起于一小人之开导也
维此良人作为式谷却何等様好维彼不顺征以中垢吹毛求疵于君子深求其中之垢恶使其不得用于朝柰何哉
贪人即上忍心之人贪忍的人维求已之宠利专一推䧟排挤贤良使不容于朝凡君所喜听的语言则一一对荅若可称诵的法言则如醉而不知以导其君播恶于天下此正所谓大风之隧也乃为君者于此作为式谷者摈弃而不用维于此贪人是顾是复焉宁不反使我之至于悖哉盖是非颠倒于其上将使下民莫知所适从也
再言大风有隧便见此小道之风皆从大谷中出最能败坏禾稼者故即承贪人败类句盖未有贪人在朝而能容留此君子者
听言诵言是二项皆承贪人说雨无正云听言则对譛言则退此二言亦作二项解
嗟尔朋友即上章朋友已譛不胥以谷所谓忍所谓贪专一善背用力为盗冦卒䧟其君播恶于天下者也
阴字赫字下得极妙凡君子议论小人处皆教使改行以从善却多少阴庇而小人反肆狂悖以吓我若庄子所谓以梁国吓我可笑也
此章数民字须分别瘼此下民民靡有黎力民代食民人所瞻为民不利此五民字就民说民有肃心一民字就贤者说俾民卒狂民之贪乱民之罔极民之回遹民之未戾此五民字俱就在位小人说
罔极者言其政之采刘于下者之无止极也故下曰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回遹者言其情术之狡伪专与其民相争逐也故下云职竞用力未戾者言其掊克之心方兴而未止也故下云职盗为冦此并应贪乱而宁为荼毒语
二凉字传训为薄诗缉作刻薄解
职凉善背言此人专主刻薄而善为覆背故为民不利如云不克也此正所谓罔极处
职竞用力言此人专与天下为竞而用力以为朘削者君子实维秉心无竞可竞而用力之若是乎此二竞字正相应
民之未戾职盗为冦言此人之未有止心者其意专在盗窃而为冦于天下也乃其自装门面亦说此事为不可实则覆背其所谓不可者且畏忌君子善为毁詈俾必不见用于朝此其情之极狡极诡处尝以欺人而不肯自承认者故诗人逆揣其不认之意说尔虽曰匪予之所为然既作尔歌而其情已得其事已著有不可得而终掩覆者犹大学所谓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之说也此是诗人之极透骨深刺语善背善詈二善字即汉书岸善崩之善字
前但云善背后又云覆背善詈盖不但能自覆背而已也
职凉善背犹若假门面而为之到职竞用力则实用其力而为之不止善背而已也及到职盗为冦则冦盗之事已悉著即妆饰门面有不能掩其覆背善詈之情者小人之情状无所不至盖如此诗人形容其情事亦可谓至矣要知此诗一节深一节
凉曰不可覆背善詈所谓口然而心实不然者诗未有十六章者此诗何独长言至此盖当时为君者不知考慎其相而用事者务为荼毒其民感时愤事者有槩于胸中不觉其言之亹亹耳读此诗要识其情辞之不能自已处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宁莫我听旱既大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斁下土宁丁我躬旱既大甚则不可推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馀黎民靡有孑遗昊天上帝则不我遗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旱既大甚则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无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顾群公先正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我心惮暑忧心如熏群公先正则不我闻昊天上帝宁俾我遁旱既大甚黾勉畏去胡宁瘨我以旱㦧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则不我虞敬恭明神宜无悔怒旱既大甚散无友纪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马师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无赢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瞻卬昊天曷惠其宁读此诗全要识宣王引咎自责恻然为民之意观开口便说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自见得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是无雨之征也故诗人首揭而述王罪已之词
周礼荒政之一在索鬼神而祭必用牲用圭璧故云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
宁莫我听非咎神之不听也咎已若之何而神莫我之听也此宁字有号呼瞻恋之意故下文曰宁丁我躬胡宁忍予宁俾我遁连下数宁字
连下旱既大甚句见宣王无时而不念及于民无刻而不在旱之一事也
蕴隆虫虫极状阳气之蓄积骄亢为病于民也下文旱魃为虐亦此意
旱时无所求求神以活斯民耳故云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
上下奠瘗𦂳承自郊徂宫说盖曰自上及下无不奠瘗之耳非又于郊宫中复抽出天地言之也
靡神不举是备举其礼然更有修其废而祀之者靡神不宗则就其所尝祀者极致其尊享之诚也后稷不克二句正照上郊宫说郊祀上帝而以后稷配宫则以后稷为始祖也不克谓不胜此救旱之事不临谓不享此祈旱之祭故耗斁下土而丁及我躬也此通是罪已之不能格神非罪神之不我格也要识得则不可推则不可沮言无计之可以推沮也
天之威莫甚于雷霆兢业如雷霆言畏惧之极其至也
曰民无孑遗而又曰则不我遗而又曰先祖于摧此正其兢兢业业如雷如霆处
大命近止照前则不我遗说靡瞻靡顾言无可为瞻顾之地者即下之群公先正父母先祖也然辞虽并举意实归重在父母先祖上
不我闻若付之罔闻又甚于不我助
人疾痛则呼父母冤抑则呼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昊天上帝宁俾我遁是呼天呼父母之辞也
宁俾我遁遁字作穷字看言胡宁俾我之至此极而无所遁也非谓使我得逃遁而去也
黾勉畏去言畏之已极即黾勉求去而不可得也注出无所之也是
𢡚是动心貌𢡚不知其故正起下文言我如此而祈年如此而方社而昊天上帝则不我虞我诚不知其何故也此与我竭力耕田供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同意是反已而自责非怨天而尤神
不莫不落莫也
前自郊徂宫上下奠瘗是方旱时祈祷之祭此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是平日祈报之祭
宜无二字有意味
友纪友字不讹凡朝廷之纲纪总所以聫上下之交也故下此友字散无友纪言上下之纲纪由此旱而不能主张也是甚言之辞㸔下文鞫哉庶正疚哉冢宰云云则友纪原在
里地也是虚字云如何里即如何是好之意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回应首章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句
再曰大命近止若无可为生矣而犹曰无弃尔成言虽至于死定要昭格皇天以求雨泽惠我生民无弃尔前之成功也此总是为民而非为已意故𦂳承说何求为我以戾庶正戾庶正正所以戾斯民也斯民不定庶正其曷以自戾乎语终曰瞻卬昊天曷惠其宁盖深注祈于上帝即惠然沛大甘霖以宁我生民也此是宣王之恳恳拳拳祈天以惠民处意极痛切而词极𦂳严
曷惠其宁言何不即惠以宁我也非问果何时惠我以安宁也
崧高维岳骏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亹亹申伯王纉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执其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王命傅御迁其私人
申伯之功召伯是营有俶其城寝庙既成既成藐藐王锡申伯四牡𫏋𫏋钩膺濯濯
王遣申伯路车乘马我图尔居莫如南土锡尔介圭以作尔宝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申伯信迈王饯于郿申伯还南谢于诚归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
申伯番番既入于谢徒御啴啴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
申伯之徳柔惠且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
诗序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
此要玩王纉王命王锡王遣王饯字面见天子眷注殷勤之意又要玩数称申伯以见诗人叮咛郑重之词总之则申伯之徳足以承天子宠命之隆故在锡之者非滥予承之者非滥受其作诗以送之者非溢美也
说崧高维岳骏极于天便见维岳降神生甫及申是天意之所属甫仲山甫也当时山甫为相申伯亚于山甫此诗为美申伯而以山甫并言盖谓申伯山甫相伯仲借山甫以大申伯也
翰羽也鸟之捍卫全在翰而国家之捍卫全在贤故称二臣为周之翰蕃有屏蔽维持意宣有传道流布意总之则所谓维翰也
亹亹就蕃宣之勤勚言纉事云者其先世尝有此事而复令纉之也
于邑于谢南国是式是王加地于申伯之意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执其功是王命召伯营谢以厚申伯之事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是王命申伯邑谢之词礼王制凡诸侯有功则加地进律申伯先封于申而入为卿士有功于朝廷故复邑之谢曰于邑于谢
就是邦而营居曰定营是宅而成邑曰登
世执其功使申伯子孙世执蕃宣之功也
以作尔庸之庸非城也亦非功也申其故封邑而谢则所谓加地进律者也是申之附庸也㸔因是谢人句说下来自见得
凡建国必锡之山川土田故王命召伯定其赋税以为禄食之需彻周法也
凡令侯之国其家丁私属悉与从行制也而王命傅御迁之则体悉周念之至特典也
傅御是王之傅御凡诸侯之家属傅御籍之故命使迁之也今各王府侯伯家属籍之宗人府礼兵二部正此意
申伯之功功字与上世执其功功字不同此营谢之功也黍苗云肃肃谢功召伯营之正谓此也
谢故无城而今创立之曰有俶营室先立寝庙既成而藐藐则其规制之深严可想见已
四牡钩膺即下之路车乘马也豫备以送其行曰王锡及行而赠送之曰王遣
我图尔居六句是王遣申伯之国之词实王命申伯之谢之意往近近字莫轻㸔近者亲之之谓也居之南土而又锡之介圭将意与俱往而如在左右南土由此其永保矣故曰往近王舅南土是保王遣申伯节叙遣赠之礼如是耳未便遣之行也及其信迈则躬远饯以申其款至其诚归则豫峙粻以遄其行真可谓待之曲尽其礼者矣
申伯信迈四句诗缉谓郿在镐京之西申在镐京之东自镐适申涂不经郿时王至丰册命申伯于文王之庙故行饯送之礼于郿申伯北就王命于岐周乃旋反而南行其于谢邑诚然归之矣言信迈诚归者盖申伯志存王室宣王恩隆王舅人疑其未必往谢而今始知其果行也
上彻土田是定井田什一之法以立永世之规此彻土疆是取井田什一之赋以供委积之用
番番不应作武勇解申伯入为卿士久矣今邑之谢必其老而告去也故特加地进律且致其殷勤眷顾之意耳书秦誓番番良士蔡氏训作老貌此亦应训作老以见申伯不特为国之元舅且国之元老也徒御啴啴叙其随行之有此仪耳
周邦咸喜戎有良翰是中朝共庆相谓之词不显申伯三句则吉甫推咸喜之意而嘉美之辞也
王之元舅二句言亲则王之元舅而贤则文武之士之法则也语并美而实重下一句
大臣辅理承化全在柔顺惠和而正直之节亦不可少柔惠而且直便是臣徳之极善处易鼎之上九曰鼎玉铉大吉无不利夫子象之曰玉在上刚柔节也正此柔惠且直之谓也
揉有调剂燮理之意全本柔惠且直来
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是叙功著于旗常以见其当封也揉此万邦闻于四国是叙徳加于民社以见其可颂也
长言为诗工歌为诵而声足以动人为风其实一也孔硕肆好云者所言王室依赖诸侯表式皆天下安危之大计也是其诗之孔硕也而悉本申伯之徳美其功以勉之是其风之肆好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彛好是懿徳天监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仲山甫之徳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纉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御
人亦有言徳𬨎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毎怀靡及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诗序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有物有则只就人说君有君之则臣有臣之则有一定而不可逾越者所以君臣各有所止
自天所赋畀曰物则自民所承受曰懿徳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物则也而人有能亲且义者是止于其则者也懿徳也民其有不公好之者乎此四句只泛论以起仲山甫之生独钟秀气以全其美徳也昭假二字相联读谓天心昭假于其下也
凡上天生一贤佐其意便欲保佑天子安我生民有不偶然者
仲山甫之徳徳字即应上懿徳徳字柔嘉维则则字即应上有则则字盖柔嘉原是臣之则山甫之柔嘉维其则而不过所以其徳为可称也下令仪令色云云正其柔嘉维则处
书称文王之徳曰徽柔懿恭易亦称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顺又曰孚于嘉吉柔嘉原是臣之则
令仪令色是柔嘉之象小心翼翼是柔嘉之本世未有其心稍放而能自善其仪色者
古训原是先王之则威仪原是吾身之则式古训力威仪总本小心翼翼来所以称柔嘉维则
威仪何以下个力字抑抑威仪维徳之隅是自然而然无待勉强者苟非自然必假勉强而行是学以至于圣人事正人之所当用力者
凡所以式古训力威仪者总是顺天子以承赋故𦂳接天子是若明命使赋明命者天子之命使赋者命使赋政于外也
此诗专美仲山甫筑城于齐故此章下明命使赋句下章下赋政于外句
柔嘉维则句是总令仪令色小心翼翼是指其所为柔嘉处古训是式威仪是力是本其所为柔嘉处天子是若明命使赋则柔嘉以顺承天子事也式是百辟以下似王命之词故下章承说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
吕东莱分内外出入四叚语极冠冕可佳但命词口气是一串下归重在赋政于外四方爰发恐不宜作四叚㸔
首章云保兹天子此云王躬是保盖天生此人以保天子天子命之以保其躬也
出纳王命是政本之所系故命之赋政于外
将王命在赋政于外故承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二句承上仲山甫明之来宜即就赋政爰发处说夙夜匪解二句亦即就其时经营而言方为明切
上云保天子保王躬此云保其身未有其身不保而可以保其君者
柔则茹之刚则吐之一节何以解凡筑城立邑其势必迁毁民居中间有强有弱其人稍无主张便曲从强者之情而独贻弱者之害矣故下此一节见仲山甫今兹之行必有主持于胸中不吐不茹有非人所可及者
矜寡与鳏寡不同矜可矜之人也寡无依之人也曰不侮矜寡则尽鳏寡孤独而兼收若训矜作鳏则止及鳏寡反遗孤独矣况哀哉矜人宁不我矜诗亦屡出此矜字可亦曰哀哉鳏人乎宁不我鳏乎此虽一字之讹而有不可不辩者
徳𬨎如毛节𦂳承上说来凡侮矜寡畏强御之人必不能举徳而安望其补衮维仲山甫之不茹不吐可以举徳而补衮职之阙此当世所倚赖而爱莫能助者也
补衮阙正是保王躬阿谀曲从以顺其君之欲未有能保其君立于无过之地者
仲山甫出祖节正其赋政于外事
每怀靡及是使臣之心皇华篇亦有此句
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二句是一篇极𦂳要语盖山甫之徳原可以保王躬补衮阙其城齐亦不得已之役耳山甫永怀维吉甫知之而望其遄归故终曰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汉汲黯愿出入禁闼正山甫永怀之意
抑申伯之徳柔惠且直吉甫知之山甫之徳柔嘉维则吉甫知之一则作诵曰其风肆好一则作诵曰穆如清风盖不独美此二臣以见赠慰之意实以风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者噫吉甫亦贤矣哉〈原缺〉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卷十>
有水患大禹甸治之矣今宣王中兴其道昭然在山之下故云有倬以致美然诗人之意则实借此以形容周道之复兴也
韩侯受命一句宜重㸔盖诸侯继世以士礼见于天子天子锡之命制也周衰君权不振侯度不修宣王中兴韩侯遵制来朝受命有足嘉者故诗重美之曰受命以表其克谨即曰亲命以昭其特贶以见中兴之复王制云
纉戎以下七句皆王命之词盖王者锡命诸侯必从其先世说起要其恪恭侯度以副至意故纉戎祖考下即儆之曰无废朕命又敕夙夜匪懈䖍共尔位申之曰朕命不易而干不庭方以佐戎辟则纉戎䖍共之职事也
末章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故先说干不庭方
王既亲命必有锡也诗人将叙锡予之隆故追叙韩侯始来之仪度及入觐合信之礼言之
诸侯未受王命以士礼见而执之以为信必以介圭故曰以其介圭入觐于王此叙其未受命来朝事非已受命而更入觐也
淑旗绥章是诸侯之旗常玄衮赤舄是诸侯之服色簟笰错衡钩膺镂锡鞹鞃浅幭鞗革金厄是诸侯车马之仪餙总之则天子锡命之宠光也故历历言之显父饯之有谓出于王命者
前后叙殽簌笾豆而中及路车乘马之赠见天子之优渥光于祖饯之间非他饯之可比者
侯氏不指韩侯谓当日凡在京师未去之诸侯皆与斯燕故云笾豆有且侯氏燕胥耳胥相也
方叙韩侯受命天子锡命之事而更端于取妻一节何也凡臣子日用之所享何莫而非君父之所绥而况乎婚娶之礼之大行于承君锡命之后且所娶者汾王之孙蹶父之子恩光宠贲有出于寻常万万者所以诗人并叙之以见受命宠光之一至于此也不显其光言往迎之贲采也烂其盈门言入室之辉耀也
蹶父为王卿士承王命出使诸国而随便为其女择嫁所焉故曰靡国不到为韩姞相攸
川泽𬣙𬣙是总鲂𫚈以下则川泽之所产也曰川泽必有原隰
末章原归到韩侯受命上而以溥彼韩城接孔乐韩土略无痕迹
说燕师所完见韩初受封时承王宠锡之重
欲说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却先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说起见今日之所锡一循先朝之故典也
蛮外域通称此百蛮即追与貊也韩近追貊使时节其贡献故上云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下云因以其伯实墉实壑云云盖貔皮罴豹正百蛮之所为献者韩侯实总领其事也首章干不庭方以佐戎辟正在于此结局前后相照应极有法
韩侯受命王锡命之是通诗纲领语王锡韩侯淑旗绥章其赠维何乘马路车王锡韩侯其追其貊是中间血脉语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国来极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
釐尔圭瓉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锡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万年
虎拜稽首对王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寿明明天子令闻不已矢其文徳洽此四国
诗序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首章只重匪安匪游淮夷来求二语既出而下则就车旗之盛更一敷张耳
来求云者所求止此夷而无他及也
淮夷一隅耳一隅有警四方皆争扰而不平故曰经营四方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四句词虽似平而意实串下盖四方之不平在其民之有争而王心之不宁由王国之不定也平则定而不争而王心宁矣
淮夷为梗四方因而僣据焉以乱其疆界故宣王一平淮夷即有疆理四方之命
命召公辟四方彻疆土在平淮之日故首着江汉之浒句
式辟四方四句是王命召虎之词于疆于理二句是召虎承命之事
才平淮夷即为疆理之事似乎急迫而病民不知此疆土彻法是王国之所以安养斯民者此法一日不整理即一日受污暴者肆取之虐故首及王命辟四方彻疆土而晓其意于民曰匪疚匪棘王国来极来极云者四方胥此以取中而莫敢多取也
于疆于理至于南海是张美之词
第四章是追述其初命之词来旬来宣举其职也文武受命四句是本其世功而使知效也肇敏戎公二句是示其爵赏而使知劝也总之则责成其经营疆理之事以起下章赏赐之恩典耳
维翰是羽翰之翰非干也戎公是公事之公非功也釐尔圭瓉六句是成功后䇿命之词
于周受命谓此䇿命必于岐周文王庙䇿之若禀命于乃祖也自召祖命令其受命必于召康公庙受之如受教于乃祖也此皆特申其典以示异使益加劝勉云
上虎拜稽首二句是方承䇿命而谢祝之辞下虎拜稽首四句是归受䇿命而勒祝之辞
臣子受君宠赐无可报荅维是称祝万寿而已古者人臣有大功于国书之旗常载之盟府以识不忘而人臣受大君之宠命亦勒之彛鼎蕲之万寿以申永祝兹召虎之对作考天子万寿亦申永祝之意也
令闻不已不必说美君之令闻而进之以不已凡君之声闻自实徳中流出者未有不垂于永久维是袭取之虚名则偶闻于一时耳曰令闻不已则进之之意自在矣
明明天子是称说之词莫重㸔内修外攘以建中兴之烈令闻必垂于无穷然大君所贵者内顺治耳内顺治自然外威严有不假于征讨之威者故末复致祝云矢其文徳洽此四国
洽有自然沦洽意矢文徳以洽四国则四方常平王国常定时常靡争而王心常宁矣何待武事之经营式辟之劳苦哉此召穆之颂祷为爱君之特至也于周受命自召祖命宣王之宠异同文武之命康公令闻不已矢其文徳穆公之颂祝同康公之报文武真一时君臣之盛也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
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
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𣸣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回王曰还归
诗序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徳以立武事因以为戒故称常武云
夷厉以来威灵不振号令不章几于泯泯灭灭矣而宣王奋然中兴亲征淮徐之上如雷霆之骤发而日月之光昭也故诗人首下赫赫明明四字
皇父是王朝之卿士南仲其大祖大师其兼官也诗欲张大宣王之亲征故备述皇父之世家官爵见治军士之郑重云
整六师是总举之词而诘戎兵除戎器皆修戎之事所不可少者
用兵以敬戒为主恃戎事之备而不加警敕焉未有不至于取败者孔子论行三军曰必也临事而惧徐方倡乱南国不宁久矣兹师之出端为惠此南国其主意先正了所以聿观其成功
才说整我六师以修我戎即承说既敬既戒惠此南国王者之意可识矣一怒安民万全取胜所以称王者之师
王亲命三公治军事使内史命司马以六卿副最得简任之大体
左右陈行下着戒我师旅五句何等约束盖此师专省徐方秋毫无犯是所谓既敬既戒惠此南国者应照上章一气㸔
省此徐土一省字下得极妙四方之生灵皆吾之赤子也此徐独倡乱而祸我生民吾宁恝然不一省视乎汉文帝诏曰民阽于危亡而莫之省忧正是此个省字
三事就绪言三农不失业也老子曰兵之所处荆棘生焉一迟留一居处便遗毒于生灵汤师之至曰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此云不留不处三事就绪王者之师真同一辙
赫赫业业节言大师启行之先声王奋厥武节言皇灵所向之威势王师啴啴节则言王师之无敌而徐方之不足平也
赫赫业业二句言威灵气焰烜赫盛大而天子之威严不可犯也
往来相续曰绍逍遥自得曰游匪绍匪游言非往来逍遥以为事也绍训紏𦂳也未当
王舒保作是不疾匪绍匪游是不徐
地方相继不安靖曰绎骚王师专为徐方绎骚而作故一出而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则天威不可犯而绎骚其自解矣故又倒下一语曰徐方震惊
玩如震如怒四字见天道原未尝震也王者原未尝怒也时震而震时怒而怒而过则无事也
铺敦二句是陈师截彼二句是止旅
王师啴啴承上节说来如飞如翰以下注极明濯征云者洗涤其污秽而咸与之维新也
王犹犹字即克壮其犹犹字不应作道字解亦不指平日说就今日如是而命令如是而敬戒如是而奋武如是而濯征王者之谋猷真有充塞于两间者徐方其敢违命乎此既来既同而不敢自外于天子也来对背叛言同对涣异言平对动扰言
凡卿士之敬戒左右之陈行皆天子精神之所奋故不曰诸侯之功曰天子之功
六师之出征徐也而实为定四方计今四方既平徐方来庭而不回则王师可以返矣王命卿士是行乎其所不得不行王曰还归是止乎其所不得不止所以称王者之师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舎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克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诗序凡伯刺幽王大坏也幽王之大坏在维妇寺之听若设罔罟以待天下而君子远遁国事终不可为者故首云罪罟不收后云天之降罔
则不我惠之我诗人代其民自我也故承孔填不宁句此填字即仓兄填兮之填言悲伤填塞于胸中而不自宁天复降此大厉也召旻篇孔填不宁句亦宜如此㸔
瞻卬昊天六句逓逓相承说蟊贼蟊疾才指其人言之罪罟不收才指其事言之
蟊贼正指妇寺言召旻云蟊贼内讧昏㭬靡共即是此意
人有田土四句像应蟊贼蟊疾二句此宜无罪四句像应罪罟不收二句然愚细玩蟊贼蟊疾四句原归重到罪罟不收二句上则此之有土田夺民人当亦夺其所可憎而有之亦罪罟之意也如此㸔方与下文天之降罔相照应
土田民人皆诸侯之所受也彼实未尝有大过但一不快于蟊贼则毛举其罪夺而有之是所谓此宜无罪女反收之者也夺其所憎而反收之则必庇其所喜而覆悦之矣所谓罪罟不收靡有夷瘳者盖如此妇人无所事哲一句极好妇人而用其哲未有不丧其家国者盖妇人之哲决是小有才而非君子之大道也若明于大道则必不干与于外之公事矣安得阶乱哉
懿厥哲妇懿字极下得好哲妇尤物也而加懿之干权与政其谁能御之此为枭为鸱而必至于倾城也书曰牝鸡之晨维家之索此曰妇有长舌维厉之阶皆千古之烱戒
维厉之阶正应前降此大厉之厉字
匪教匪诲时维妇寺言维此二项人匪可以善言教诲之也注反谓其言虽多非有教诲之益曽有正人君子取益于妇寺者乎
鞫人之鞫是推勘到底之说凡妇寺小人推鞫人直穷到底总是忮害奸忒之心之所为也故曰鞫人忮忒
譛始竟背一句始与竟相对㸔言小人鞫人忮忒其始也譛毁此一人矣其竟也必到覆背善詈处更不容贷此其驾祸也岂曰不极乎而彼犹自餙曰此其所自取耳伊胡为慝乎盖穷鞫其人至于极而终必不自承认也此不极二字即桑柔篇罔极二字此伊胡为慝一语即桑柔篇匪予二字之义恐非若注所云云也
朱子于巧言篇之僣始音作譛于此篇之譛始又音作僣吾不知其何说也
如贾三倍君子是识正照上人有土田民人夺且有之㸔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则直指其与政挠权以阶厉者言非以上二句起下二句也要认得明易家人曰利女贞六二曰无攸遂在中馈妇人于中馈蚕织外岂有馀事哉乃今休其蚕织而维公事之攸遂宁不阶厉而倾城哉
天何以刺神何不富二何字极提得警惺介狄即女戎也天之刺神之不富全在王之蛊惑女戎上顾乃舍彼而维贤人君子之胥忌何为哉遇灾而不正而又自放其威仪贤人君子之远去乱将不可救药矣此诗人所深忧而致叹也
谢叠山曰国有贤才如一身之元气元气亡则身丧贤人亡则国危殄如脉绝瘁如身危
下篇维昔之富云云正是神之不富处
维予胥忌本鞫人忮忒来故承说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又再言天之降罔人之云亡此二章是所谓痛哭流涕而又加之长太息者也
无忝皇祖一语有深意太姒之嗣徽文王之刑于宁有如今日之所为者乎吾求其无忝则必反今日之所为而人未必不我辅矣所谓尚可救药者诗人之所为深注望也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皋皋訿訿曽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无不溃止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灾我躬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於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
昊天疾威犹可言也旻天垂愍于下民亦若此其疾威乎且降丧而云笃皆诗人之用意下字处
首章归咎旻天汎言饥馑流亡之可悯次章蟊贼内讧昏椓靡共云云则直指其时事言见天降罪罟一至于此不独饥馑流亡卒荒而已者
天降罪罟即前之罪罟不收天之降罔也
蟊贼是状其害昏椓是状其人回遹是状其心术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正照皋皋訿訿㸔一何如其回遹而莫知其玷也一何如其恪共而莫安其位也上篇所云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悦之正于此章见得
溃茂溃字不作遂字解溃乱也溃茂者溃乱而丛生之谓也
如彼岁旱二句一直下如彼栖苴一句又形容草之不溃茂也
我相此邦无不溃止句正应溃溃回遹二句语云有治人无治法曽有用乱人而有治法者乎邦之溃止宜矣
维昔之富四句注极好彼䟽斯粺一句正说今兹之疚民无稻梁维疏粺之是食也何以作君子小人之分解
䟽草𬞞也粺䄺稗也皆非谷实饥馑时不得已而食之者彼斯二字对言即彼此二字皆指当日之民说彼有不获穉此有不敛穧维昔之富也彼䟽斯粺维今之疚也
胡不自替不是小人不自替以避君子职兄斯引亦不是我心专为此故至于怆恍引长愚谓替字正与引字对兄长也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至于民维䟽粺之是食是何神之不富一至于此哉盖溃溃回遹者用事之所致也到此光景宜亦知自省矣胡不自替且专为充长日〈缺〉 而勿替也愚谓此皆是罪在位者之意恐非〈缺〉 所云云也敢问高明或曰仓兄填兮兄字作况字解此何以泥作〈缺〉 曰凡读诗当求其正义必据其本字本字必不可解然后别借他字通之如仓兄之类是也若此替字与引字本相应而兄字含有充长引长意则就本字解未为不通而何必照仓兄兄字一律解耶正如为龙为光我龙受之可作龙字解独怪拘儒必与受天之龙一律俱作宠字解也或又曰兄作长字解不亦太巧乎恐诗人未必然者曰虞书曰凡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昆始也书何不下始字必用昆字耶古人命辞偶尔亦多有巧处书可以用昆字诗亦可以用兄字而况乎兄字之可解乎而况乎本文之原非况字乎固不必嫌其巧而反就其拙也
池之竭矣四句注亦善愚犹有未然者凡王者尽四海之民纳之𣷉濡之域若池之𣷉育小鲜也必其频无朘削中多涌溢而后池与泉两无竭也今在位之臣则多朘削之政矣池之竭也岂曰不自频乎且又无因心之施矣泉之竭也岂曰不自中乎而初不任其咎也大溥其害于天下如云弗克专日充长而弘大焉宁不灾及于我之躬乎愚谓如此㸔与上胡不自替职兄斯引与下日蹴国百里似相聨属若谓上四句是喻祸乱之所从起而今不云然犹亦可通若下三句既谓我心专为此故仓恍日益弘大又忧之曰是岂不灾及我躬觉多转折不直截且十月之交云职竞由人巧言云职为乱阶桑柔云职凉善背职竞用力职盗为寇皆主小人说则此之职兄斯引职兄斯弘亦必主小人说无疑者
读甘棠之诗则知召公之溥其泽于民者深矣所以日辟国百里读召旻之诗则知小人之溥其害于民者弘矣所以日蹙国百里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亶然乎固不可徒咎犬戎之内侵诸侯之外畔也幽王去宣王中兴不远国必有耆旧之人特〈阙〉 者舎兢兢业业之臣而维皋皋訿訿之任此〈阙〉 所以莫可救也
此篇当参桑柔瞻卬二篇㸔
重订诗经疑问卷十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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