镡津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

緫目录 镡津文集 卷第一
宋 释契嵩 撰 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弘治十二年刊本
卷第二

镡津文集卷苐一

     藤州镡津东山沙门 契嵩 撰

 辅教编上

  原教

万物有性情古今有死生然而死生性情未始不

相因而有之死固因于生生固因于情情固因扵

性使万物而浮沉于生死者情为其累也有圣人

者大观乃推其因于生之前示其𠩄以来也指其

成于死之后教其𠩄以修也故以其道导天下排

情伪于方今资必成乎将来夫生也既有前后而

以今相与不亦为三世乎以将来之善成由今之

𠩄以修则方今穷通由其已往之𠩄习㫁可见矣

情也者发扵性皆情也苟情习有善恶方其化也

则𡨋然与其类相感而成其𠩄成情习有薄者焉

有笃者焉机器有大者焉有小者焉圣人宜之故

陈其法为五乘者为三蔵者别乎五乘又歧出其

繁然殆不可胜数上极成其圣道下极世俗之为

农者啇者技者医者百工之鄙事皆示其𠩄以然

然与五乘者皆统之扵三蔵举其大者则五乘首

之其一曰人乘次二曰天乘次三曰声闻乘次四

曰縁觉乘次五曰菩萨乘后之三乘云者盖导其

徒超然之出世者也使其大洁情污直趣乎真际

神而通之世不可得而窥之前之二乘云者以世

情胶甚而其欲不可辄去就其情而制之曰人乘

者五戒之谓也一曰不杀谓当爱生不可以已辄

𭧂一物不止不食其肉也二曰不盗谓不义不取

不止不攘他物也三曰不邪淫谓不乱非其匹偶

也四曰不妄语谓不以言欺人五曰不饮酒谓不

以醉乱其修心曰天乘者广扵五戒谓之十善也

一曰不杀二曰不盗三曰不邪淫四曰不妄语是

四者其义与五戒同也五曰不绮语谓不为饰非

言六曰不两舌谓语人不背面七曰不恶口谓不

骂亦曰不道不义八曰不嫉谓无𠩄妒忌九曰不

恚谓不以忿恨宿扵心十曰不痴谓不昧善恶然

谓兼修其十者报之𠩄以生天也修前五者资之

𠩄以为人也脱天下皆以此各修假令非生天而

人人𠯁成善人人皆善而世不治未之有也昔宋

文帝谓其臣何尚之曰适见颜延之宗炳著论发

明佛法甚为名理并是开奨人意若使率土之滨

皆感此化朕则垂拱坐致太平矣夫复何事尚之

因进曰夫百家之郷十人持五戒即十人淳谨千

室之邑百人修十善则百人和睦持此风教以周

寰区编户亿千则仁人百万夫能行一善则去一

恶去一恶则息一刑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

陛下之言坐致太平是也斯言得之矣以儒校之

则与其所谓五常仁义者异号而一体耳夫仁义

者先王一丗之治迹也以迹议之而未始不异也

以理推之而未始不同也迹出于理而理祖乎迹

迹末也理本也君子求本而措末可也语曰视其

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㢤人焉廋㢤孟

子曰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

楼谓事必揣量其本而齐䓁其末而后语之茍以

其一世之迹而责其三丗之谓何异乎以十步之

履而诘其百步之履曰而何其迹之纷纷也SKchar

为我之鲜乎是岂知其所适之远近所步之多少

也然圣人为教而恢张异宜言乎一丗也则当顺

其人情为治其形生之间言乎三世也则当正其

人神指縁业乎死生之外神农志百药虽异而同

于疗病也后稷标百榖虽殊而同于膳人也圣人

为教不同而同于为善也曰佛之道其治三丗非

耳目之所接子何以而明之曰吾谓人死而其神

不死此其验矣神之在人犹火之在薪也前薪虽

与火相烬今所以火者SKchar尝烬乎曰神理𡨋眇其

形既谢而孰能御其所适果为人邪果为飞潜异

类乎曰斯可通也苟以其情习之业推之则其报

也不差子岂不闻洪范五福六极之谓乎五福者

谓人以其心合乎皇极而天用是五者应以向劝

之六极者谓人不以其心合乎皇极而天用是六

者应以威沮之夫其形存而善恶之应已然其神

往则善恶之报岂不然乎佛经曰一切诸法以意

生形此之谓也曰谓佛道绝情而所为也如此岂

非情乎佛亦有情邪曰形象者举有情佛独无情

邪佛行情而不情耳曰佛之为者既类夫仁义而

仁义乌得不谓之情乎曰仁者何惠爱之谓也义

者何适冝之谓也冝与爱皆起于性而形乎用非

情何乎就其情而言之则仁义乃情之善者也情

而为之而其势近权不情而为之而其势近理性

相同也情相异也异焉而天下鲜不竞同焉而天

下鲜不安圣人欲引之其所安所以推性而同群

生圣人欲息之其所竞所以推怀而在万物谓物

也无昆虫无动植佛皆槩而惠之不敢损之谓生

也无贵贱无贤鄙佛皆一而导之使自求之推其

性而自同群生岂不谓大诚乎推其怀而尽在万

物岂不谓大慈乎大慈故其感人也深大诚故其

化物也易故夫中国之内四夷八蛮之外其人闻

佛之言为善有福为恶有罪而鲜不测然收其恶

心欢然举其善意守其说拳拳不敢失之若向之

所谓五戒十善云者里巷何尝不相化而为之自

郷之邑自邑之州自州之国朝廷之士 天子之

宫掖其修之至也不杀必仁不盗必廉不淫必正

不妄必信不醉不乱不绮语必诚不两舌不䜛不

恶口不辱不恚不仇不嫉不争不痴不昧有一于

此𠯁以诚于身而加于人况五戒十善之全也岂

有为人弟者而不悌其兄为人子者而不孝其亲

为人室者而不敬其夫为人友者而不以善相致

为人臣者而不忠其君为人君者而不仁其民是

天下之无有也为之者唯恐其过与不及为癖耳

佛岂苟癖于人焉如此者佛之道岂一人之𥝠为

乎抑亦有意于天下国家矣何尝不存其君臣父

子邪岂妨人所生养之道邪但其𠩄出不自吏而

张之亦其化之理𨼆而难见故丗不得而尽信易

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孟子曰民日𨗇

善而不知为之者岂不然乎人之惑于情久矣情

之甚㡬至乎敝薄古圣人忧之为其法交相为治

谓之帝谓之王虽其道多方而犹不暇救以仁恩

之以义教之赏欲进其善罚欲沮其恶虽罚日益

劳赏日益费而丗俗益薄苟闻有不以赏罚而得

民迁善而远恶虽圣如尧舜必欢然喜而致之岂

曰斯人不因吾道而为善吾不取其善必吾道而

为善乃可善之若是是圣人𥝠其道也安有圣人之

道而𥝠㢤夫游龙振于江海而云气油然四起𭧂

虎声于山林而飚风飂飂而来盖其类自相应也

故善人非亲而善人同之恶人非恩而恶人容之

舜好问而察迩言𨼆恶而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及闻一善言见一

善行(⿱艹石)决江海沛然莫之䏻御也禹闻善言则拜

孔子尝谓善人吾不得而见之得见有常者其可

矣又曰三人行必得我师焉择其善者而従之其

不善者而改之颜子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不敢失

之孟子谓好善优扵天下又谓诚身有道不明乎

善不诚其身矣此五君子者古之大乐善人也以

其善类固类于佛苟其不死见乎吾道之传是必

泯然从而推之噫亦后丗之不幸不得其相遇而

相证尚使两家之徒犹豫而不相信噫人情莫不

专已而略人是此而非彼非过则争专过则拘君

子通而已矣何必苟专君子当而已矣何必苟非

饮食男女人皆能知贵而君子不贵君子之𠩄贵

贵其能知道而识理也今有大道远理若是而余

不知识余愧于人多矣尝试论曰夫欲人心服而

修(⿱艹石)感其内欲人言顺而貌従莫(⿱艹石)制其外

制其外者非以人道设教则不能果致也感其内

者非以神道设教则不能必化也故佛之为道也

先乎神而次乎人盖亦感内而制外之谓也神也

者人之精神之谓也非谓鬼神淫惑之事者也谓

修其精神善其履行生也则福应死也则其神

清昇精神不修履行邪妄生也则非庆死也则其

神受诛故天下闻之其心感动恶者沮而善者如

之如此默化而何代无有然其教之作于中国也

必有以丗数相宜而来应人心相感而至不然何

人以其法修之天地应之鬼神效之苟其宜之数

之未尽相感之理未穷又安可以爱之而苟存恶

之而茍去方之人事若王者霸者其顺时应人而

为之岂不然㢤况其有妙道冥权又至于人事者

邪夫妙道也者清净𡨜灭之谓也谓其灭尽众累

纯其清浄本然者也非谓死其生取乎空荒灭绝

之谓也以此至之则成乎圣神以超出其世⿱冝八 -- 𡨋

也者以道起乎不用之用之谓也谓其拯㧞群生

而出乎情溺者也考其化物自化则皇道㡬之考

其权用应丗则无𠩄不至言其化也固后世不能

臻之言其权也默而体之则无丗不得昔者圣人

之将化也以其法付之王付之臣付之长者有力

之人非其𥝠已而苟尊于人也盖欲因其道而为

道因其善而为善佛之经固亦多方矣后世之徒

不能以宜而授人致其信者过信令君有佞善辄

欲捐󠄂国为奴隶之下俗有浅悟遽欲弃业专胜僧

之高此非谓用佛心而为道也经岂不曰诸佛随

说法意趣难觧故为佛者不止缁其服剪其发

而已矣然佛之为心也如此岂小通㢤此有欲以

如杨墨而讥之夫杨墨者滞一而拘俗以之方佛

不亦甚乎丗不探佛理而详之徒讻讻然诞佛谓

说之不典佛之见出于人远矣乌可以已不见

而方人之见谓佛之言多劫也诞耶丗固有积月

而成岁积岁而成世又安知其积丗而不成劫邪

苟以其事远耳目不接而谓之不然则六艺所道

上丗之事今非承其传而孰亲视之此可谓诞乎

谓佛言大也诞邪丗固有游心凌空而往虽四隅

上下窅然SKchar尝有涯方之佛谓其世界无穷何不

然乎谓佛言化也诞邪丗固有梦中而梦者方其

梦时而其所遇事与身丗与适梦或其同或其异

莫不类之梦之中既梦又安知其死之中不有化

邪佛之见既远而其知物亦多故圣人广其教以

教多𩔗欲其无所适而不化也今曰佛西方圣人

也其法宜夷而不宜中国斯亦先儒未之思也圣

人者盖大有道者之称也岂有大有道而不得曰

圣人亦安有圣人之道而所至不可行乎苟以其

人所出于夷而然也(⿱艹石)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

人而其道相接绍行于中国可夷其人而拒其道

乎况佛之𠩄出非夷也或曰佛止言性性则易与

中庸云矣而无用佛为是又不然如吾佛之言性

与丗书一也是圣人同其性矣同者却之而异者

何以处之水多得其同则深为河海土多得其同

则积为山岳大人多得其同则广为道徳乌呼余

乌能多得其同人同诚其心同斋戒其身同推徳

于人以福吾亲以资吾君之康天下也曰而何甚

不厌邪子軰杂然盈乎天下不籍四民徒张其布

施报应以衣食于人不为困天下亦已幸矣又何

能𥙷治其丗而致福于君亲乎曰固㢤居吾语汝

汝亦知先王之门论徳义而不计工力邪夫先王

之制民也恐丗敝民混而易乱遂为之防故四其

民使各属其属岂谓禁民不得以利而与人为惠

若今佛者默则诚语则善𠩄至则以其道劝人舍

恶而趋善其一衣食待人之馀非黩也苟不能然

自其人之罪岂佛之法谬乎孟子曰于此有人焉

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

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儒

岂不然邪尧舜已前其民未四当此其人岂尽农

且工未闻其食用之不足周平之丗井田之制尚

举而民已匮且敝及秦废王制而天下益扰当是

时也佛老皆未之作岂亦其教加于四民而为疠

然邪人生天地中其食用恐素有分子亦为丗之

忧太过为人之计太约报应者儒言休证咎证积

善有庆积恶有殃亦已明矣(⿱艹石)布施之云者佛以

其人欲有𠩄施惠必出于善心心之果善方乎休

证则可不应之孰为虚张邪夫舍惠诚人情之难

能也斯茍能其难能其为善也不亦至乎语曰如

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

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盖言圣人难之亦

恐其未能为也佛必以是而劝之者意亦释人贪

吝而廓其善心耳丗宜视其与人为施者公𥝠如

何哉不当傲其所以为施也礼将有事于天地鬼

神虽一日𥙊必数日斋盖欲人诚其心而㓗其身

也所以祈必有福于丗今佛者其为心则长诚斋

戒则终身比其修斋戒之数日福亦至矣岂尽无

𠩄资乎曰男有室女有家全其发肤以奉父母之

遗体人伦之道也而子軰反此自为其修超然欲高

天下然修之又㡬何㢤混然何足辨之曰为佛者

斋戒修心义利不取虽名亦忘至之遂通于神明

其为徳也抑亦至矣推其道于人则无物不欲善

之其为道抑亦大矣以道报恩何恩不报以徳嗣

德何德不嗣已虽不娶而以其德资父母形虽外

毁而以其道济乎亲㤗伯岂不亏形邪而圣人徳

之伯夷叔齐岂不不娶长往于山林乎而圣人贤

之孟子则推之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不闻以亏形

不娶而少之子独过吾徒耶夫丗之不䡄道久矣

虽贤父兄如尧舜周公尚不䏻必制其子弟今去

佛丗愈远教亦将季乌得无邪人寄我以偷安邪

虽法将如之何大林中固有不材之木大畒中固

有不实之苗直之可也不可以人废道曰而言而

之教(⿱艹石)详诚可尚也然则辨教之说皆张于方今

较之孰为优乎曰叟愚也(⿱艹石)然者皆圣人之教小

子何敢辄议然佛吾道也儒亦𥨸尝闻之若老氏

则予颇存意不已而言之诸教也亦犹同水以涉

而厉掲有深浅儒者圣人之治丗者也佛者圣人

之治出丗者也

   劝书第一并叙

余五书出未逾月客有踵门而谓曰仆粗闻大道

适视若广原教可谓涉道之深矣劝书者盖其警

丗之渐也大凡学者必先浅而后深欲其不烦而

易就也若今先广教而后劝书仆不识其何谓也

曰此吾无他义例第以兹原教广原教相因而作

故以其相次而列之耳客曰仆固欲公擢劝书于

前而排广教于后使夫观之者先后有序㳂浅而

及奥不亦善乎余然之矣而客又请之曰若五书

虽各有其目也未(⿱艹石)统而名之俾其流百丗而不

相离不亦益善乎余従而谢其客曰今夫搢绅先生

厌吾道者殷矣而子独好以助之子可谓笃道而

公于为善矣即为其命工移易乎二说増为三帙

揔五书而名之曰辅教编

潜子为劝书或曰何以劝乎曰劝夫君子者自信

其心然后事其名为然也古之圣人有曰佛者先

得乎人心之至正者乃欲推此与天下同之而天

下学者反不能自信其心之然遂毅然相与排佛

说以务其名吾尝为其悲之夫人生名孰诚于

心今忽其诚说而徇乎区区之名惑亦甚矣夫心

也者圣人道义之本也名也者圣人劝善之权也

务其权而其本不审其为善果善乎其为道义果

义乎今学者以适义为理以行义为道此但外事

中莭之道理也未预乎圣人之大道也大理也夫

大理也者固常道之主也凡物不自其主而为为

之果当乎汉人有号牟子者尝著书以谕佛道曰

道之为物也居家可以事亲宰国可以治民独立

可以治身履而行之则充乎天地此盖言乎丗道

者资佛道而为其根本者也夫君子治丗之书颇

尝知其心之然乎知之而茍排之是乃自欺其心

也然此不直人心之然也天地之心亦然鬼神异

类之心皆然而天地鬼神益不可以此而欺之也

然此虽槩见百家之书而百家者未始尽之佛迺

穷深极微以究乎死生之变以通乎神明之往来

乃至扵大妙故丗俗以其法事于天地而天地应

之以其书要扵鬼神而鬼神顺之至乎四海之人

以其说而舍恶従善者不待爵赏之劝斐然趋以

自化此无他也盖推其大诚与天地万物同而天

鬼神自然相感而然也曰此吾知之矣姑従吾

名教乃尔也曰夫欲其名劝之但诚于为善则为

圣人之徒固已至矣何必资斥佛乃贤邪今有人

日为善物于此为之既专及寝则梦其所为宛然

当尔则其人以名梦乎以魂梦邪是必以魂而梦

之也如此则善恶常与心相亲柰何徒以名夸丗

俗而不顾其心魄乎君子自重轻果如何㢤昔韩

子以佛法独盛而恶时俗奉之不以其方虽以书

抑之至其道本而韩亦颇推之故其送高闲序曰

今闲师浮图氏一死生觧外胶是其心必泊然无

于所起其于丗必𣽃然无于所嗜称乎大颠则曰

颇聦明识道理又曰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

事物侵乱韩氏之心于佛亦有𠩄善乎而大颠禅

书亦谓韩子尝相问其法此必然也逮其为绛州

刺史马府君行状乃曰司徒公之薨也刺臂出血

书佛经千馀言期以报德又曰其居䘮有过人行

又曰掇其大者为行状托立言之君子而图其不

朽焉是岂尽非乎为佛之事者邪韩子贤人也临

事制变当自有权道方其让老氏则曰其见小也

坐井观天曰天小者非天罪也又曰圣人无常师

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三

人行则必有我师是亦谓孔子而师老聃也与夫

曽子问司马迁所谓孔子问礼于老聃类也然老

子固薄礼者也岂专言礼乎是亦在其道也验太

史公之书则孔子闻道于老子详矣昔孟子故摈

夫为杨墨者而韩子则与墨曰孔子必用墨子墨

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儒者不尚说

死生鬼神之事而韩子原鬼称乎罗池柳子厚之

神奇而不疑韩子何尝胶扵一端而不自通邪韩

谓圣贤也岂其是非不定而言之反复盖鉴在其

心抑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或时而然也后丗当求之韩心不必

随其语也曰吾扵吾儒之书见其心亦久矣及见

李氏复性之说益自发明无取于佛也曰止渇不

必柬井而饮充饥不必择庖而食得子审其心为

善不乱可也岂抑人必従于我不然也他书虽见

乎性命之说大较恐亦有𠩄未尽者也吾视本朝

所撰高僧传谓李习之尝闻法于道人惟俨及取

李之书详之其微旨诚(⿱艹石)得于佛经但其文字与

援引为异耳然佛亦稍资诸君之发明乎曰虽然

子盍尽子之道欤曰于此吾且欲诸君之易晓耳

遽尽吾道则恐丗诞吾言而益不信也勿已𦍒视

吾书曰广原教者可详也

   劝书第二

天下之教化者善而已矣佛之法非善乎而诸君

必排之是必以其与已教不同而然也此岂非荘

子所谓人同于巳则可不同于已虽善不善谓之

矜吾欲诸君为公而不为矜也语曰多闻择其善

者而従之又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

义之与比圣人抑亦酌其善而取之何尝以与巳

不同而弃人之善也自三代其政既衰而丗俗之

恶滋甚礼义将不暇独治而佛之法乃播于诸夏

遂与儒并劝而丗亦翕然化之其迁善远罪者有

矣自得以正乎性命者有矣而民至于今赖之故

吾谓佛教者乃相资而善丗也但在冥数自然人

不可得而辄见以理而阴校之无不然也故佛之

法为益于天下抑亦至矣今曰佛为害于中国斯

言甚矣君子何未之思也大凡害事无大小者不

诛于人必诛于天鲜得久存扵丗也今佛法入中

国垂千年矣果为害则天人安能久容之如此也

(⿱艹石)其三废于中国而三益起之是亦可疑其必有

大合乎天人者也君子谓其废天常而不近人情

而恶之然其遗情当绝有阴徳乎君亲者也而其

意甚远不可遂说且以天道而与子质之父子夫

妇天常也今佛导人割常情而务其修洁者盖反

常而合道也夫大道亦恐其有所至于常情耳不

然则天厌之久矣(⿱艹石)古之圣贤之人事于佛而相

赞之者繁乎此不可悉数姑以唐而明其大略夫

为天下而至于王道者孰与太宗当玄奘出其众

经而太宗父子文之曰大唐圣教序相天下而最

贤者孰与房杜姚宋邪(⿱艹石)房梁公玄龄则相与玄

奘译经杜莱公如晦则以法尊于京兆玄琬逮其

垂薨乃命琬为世世之师宋丞相璟则以佛法师

于昙一裴𣈆公勲业于唐为高丞相崔群徳重当

时天下服其为人而天下孰贤于二公裴则执弟

子礼于SKchar山法钦崔则师于道人如会惟俨𢫎大

莭忠于国家天下死而不变者孰与颜鲁公鲁公

尝以戒称弟子于湖州慧明问道于江西严峻纯

孝而清正孰与于鲁山元紫芝紫芝以母䘮则刺

血写佛之经已上之事见于刘喣唐书及本朝所𢰅高僧传自太宗逮

乎元徳秀者皆其君臣之甚圣贤者也借使佛之

法不正而善惑亦乌䏻必惑乎如此之圣贤邪至

乃儒者文者(⿱艹石)隋之文中子若唐之元结李华梁

(⿱艹石)权文公(⿱艹石)裴相国(⿱艹石)柳子厚李元宾此八

君子者但不诟佛为不贤耳不可谓其尽不知古

今治乱成败与其邪正之是非也而八君子亦未

始谓佛为非是而不推之如此诸君益宜思之今

吾人之所以为人者特资乎神明而然也神明之

传于人亦犹人之移易其屋庐耳旧说羊祜前为

李氏之子崔咸乃卢老后身(⿱艹石)斯之类古今颇有

诸君故亦尝闻之也以此而推之则诸君之贤豪

出当治世是亦乘昔之神明而致然也又乌知其

昔不以佛之法而治乎神明邪于此吾益欲诸君

审其形始而姑求其中不必徒以外物而自缪今

为书而必欲劝之者非直为其法也重与诸君皆

禀灵为人殊贵于万物之中而万物变化芒乎纷

纶唯人为难得诸君人杰愈难得也然此亦死生

SKchar神之惚恍不𠯁擅以为谕请即以人事而言之

幸诸君少取焉夫立言者𠩄以劝善而沮恶也及

其善之恶之当与不当则损益归乎阴徳今闾巷

之人欲以言而辱人必亦思之曰彼福徳人也不

可辱之辱则折吾福矣然佛縦不足预丗圣贤岂

不若其闾巷之福徳人邪今诋诃一出则后生末

学百丗效之其损益阴徳亦少冝慎思之昔韩退

之不肯为史盖惧其褒贬不当而损乎阴徳也故

与书乎刘生曰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又曰若有鬼

神将不福人彼史氏之褒贬但在乎世人耳若佛

者其道徳神奇恐不啻于世之人也此又未可多

贬也列御冦称孔子尝曰丘闻西方之有大圣人

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

无能名焉使列子妄言即已如其稍诚则圣人固

不可侮也

   劝书第三

余尝见本朝杨文公之书其意自谓少时锐于仕

进望望常(⿱艹石)有物碍于胸中及学释氏之法其物

𦢊然破散无复蔽碍而其心㤗然故杨文公资此

终为良臣孝子而天下谓其有大莭抑又闻谢大

夫泌与查道待制甚通吾道故其为人能仁贤其

为政尚清静而所治皆有名迹及谢大夫之亡也

沐浴俨其衣冠无疾正坐而尽昔尹待制师鲁死

于南阳其神不乱士君子皆善师鲁死得其正吾

亦然之也及会朱従事炎于钱唐闻其所以然益

详朱君善方脉当师鲁疾革而范资政命朱夜往

候之尹待制即谓朱曰吾死生如何朱君曰脉不

可也而师鲁亦谓朱曰吾亦自知吾命已矣因说

其素学佛于禅师法昭者吾乃今资此也及其夕

三鼔屏人遂隐几而终余晚见尹氏退说与其送

迥光之序验朱従事之言是也然佛之法益人之

生也(⿱艹石)彼益人之死也如此孰谓佛无益于天下

乎而天下人人默自得之(⿱艹石)此四君子者何限至

乃以其五戒十善阴自修者而父益其善子益其

孝夫妇兄弟益其和抑亦众矣余昔见浔阳之民

曰周怀义者举家稍以十善慈孝仁惠称于邻里

郷人无相害之意虽街童市竖见周氏父子必曰

此善人也皆不忍欺之吾尝谓使天下皆如周氏

之家岂不为至徳之丗乎夫先儒不甚推性命于

世者盖以其幽奥非众人之易及者也未可以救

民之弊姑以礼义统乎人情而制之(⿱艹石)其性与神

道𢙢独待乎贤者耳语曰回也庶㡬乎屡空不其

然乎今曰三代时人未有夫佛法之说岂不以其

心而为人乎曰何必三代如三皇时未有夫孔氏

老子之言其人岂不以心而为君臣父子夫妇乎

夫君子于道当精麤浅深之不宜如此之混说

佛岂直为世不以其心而为人邪盖欲其愈至而

愈正也泰山有鸟巢于曽崖木末而弋者不及千

仞之渊有鱼潜于深泉幽穴而筌者不得盖其𠩄

托愈高而𠩄栖愈安所潜愈深而所生愈适孟子

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此言谕

道至矣吾昔与人论此而其人以名矜以气⿰扌⿱𠂉几 -- 抗

心然之而语不即従夫抗与矜人情而心固至妙

乌可任人情而忽乎至妙之心其亦昧矣诸君贤

逹无为彼已昧者也


镡津文集卷苐一

  释音

 茶毗下音皮僧家谓火焚寻剑口又覃韵叔大豆也𡨋眇幽远

 厉掲例契深则厉浅则掲音与⿱觧虫 -- 蟹同惊也竹力登也亦宫旁舍

 苌弘仲良苌弘孔子问乐褒裒同奨饰也初委度也僻偏癖疾

 师襄息良师襄孔子问乐辛去声火之馀乞责让也独注黩乱𦕅

 老耼耽老子名孔子问礼许拱众言喧詾具位乏也⿺辶处㩀急猝也

 郯子谈入鲁孔子问官名旬徇従又去声诣果敢也翅同音试

 惚恍忽晃无中之有罔象京矜持自饰也悱文章皃因多

 疾革亟急也礼记病革矣𦢊𥙷角皮破玉篇轰公侯卒癸法

 诟佛后无志分又见小苦郭大也开廓在朗在浪殡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