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闲静堂集
卷七
作者:宋文钦
1788年
卷八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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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服饰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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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文物。几于用华。而独妇人髻制。尚存夷俗。重峯封事。空言无用。固不足怪。以尤翁之贤。行之家庭。没世未几。而遗制亦不可详。习俗之难变。有如是夫。窃闻圣上有志于斯。设难发问。博谋廷臣。其义甚盛。其机甚大。惜乎。其为之言者。徒以惜费之说污髢之意。从而淆乱之而已。而不以华夷之大分亟正之也。草野贱臣。不敢与于国论。谨以平日所疑。详说而备言之。以正于诸友。以俟命下而行焉。

髻○双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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髻者束发之谓。男女无异称。古今无殊俗。以译胥所说图画所传。参互得之。华女之敛发束顶。与东国丈夫无异。若其额前为两界。至后敛上顶中。留少发同束为髻者。即今之所谓唐髻。而译胥说处女首饰如此。妇女长幼。惟以界额与否为分别云。然考之图画。皆无此制。似昉于近世也。尤翁所行。得之屈宫人云者。传闻有委宫女之饰容。或与室女同制欤。若其作髻之形则与丈夫不啻不同。故孔子之诲南容之妻曰。尔无纵纵尔。尔无扈扈尔。苟如丈夫之髻。则何待于诲之而以太高太广为戒也。历代传记所载如大手髻,偏髾髻,盘桓髻,堕马髻,倭堕髻者。其名不一。妇女所以饰其首者。广狭长短之形。盘屈往复之势。取妍于目。求便于首。其变化之多数。自然之理也。富贵者益之以髢。务为高大。饰以华美。而贫女则不能。亦自然之势也。然图画皆作高大之髻者。亦取其靡也。今其制皆无传。译胥所说华女之髻。上广中狭。其形如手。疑即大手髻之遗制欤。室女古者皆总角。内则曰。男女未冠笄者。栉縰总角。诗云总角之宴。冠礼曰。女子许家笄。燕则鬈首。注云分发为鬌紒。家礼笄礼亦云双紒。则自古以来。未之有变也。内则男角女羁。严氏注。有角两髻羁三髻之说。然以经文及注疏观之。则皆指新生鬌制。非谓长而作髻之制。严说似误。且疏以羁为只。未见三髻之义。虽已笄矣。而燕居犹为鬌紒。则未笄者何可为一髻。而界额何足为辨也。其制不知始于何时。而失礼大矣。今宜在室则双紒。笄而嫁则一髻。方为合礼。室女既复双紒之制。则笄者之髻。虽尽上如华女之髻可也。界额如见行唐髻可也。夫将欲尽祛辫发之陋。一正华夷之分。变制易俗。风动八方者。必有待乎太上之所导耳。至如作髻之巧拙。亦在妇女辈之讲论熟习。自成时宜耳。非朝廷之所忧也。

古者男负女戴。见于经传者多矣。束发顶中。则虽欲戴。何可得也。楚语。司马子期欲以妾为内子。访于倚相曰。吾有妾而愿。欲笄之何如。以此证之。则婢妾之属。皆终身总角而不笄髻可知。陈氏以士昏姆纚笄为摄盛。故内则记妾之将御之礼云栉縰笄总角。正与楚语相发明。图画婢仆皆为双鬟。而古乐府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馀。亦双鬟也。稗说皆称丫鬟。亦可见。梁鸿传云德曜更为椎结。操作而前。椎髻者。后髻之类也。译胥所说胡女皆作髻于后。以网冠覆之者。及百济传所谓编发盘于首后。垂一道为饰者。皆椎结也。椎结夷俗而梁鸿喜之。盖为人仆妾与贫贱力作者。身操井臼。首以戴任。则要必取便于事。或双紒可也。或后髻可也。后髻不必如宫样。但作髻稍后。令顶可戴。虽作双鬟。亦宜旁垂近耳。然皆不辫发为是耳。近来中国妇女。亦皆扁担。无戴任之俗。故贱女皆作髻。此则风俗之异。不可强同者也。

礼披锡。读为髲鬄。注云剔刑人之发。以为髢。传云髡己氏之发为髢。发少者以髢益之。不论何人之发。盖自古已然。今之言者或以妇人不可戴佗发。为变制之大节。此俗见也。人发之多寡长短不同。而妇女取饰。与丈夫殊。则何可不用髢也。益之之过。至于高一尺则为不可耳。

纚○笄○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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纚用黑缯。长六尺。縚发而作髻。必用纚者。盖不欲其发之现也。然古画皆现发。不知其废于何时。中国之蔽髻。我国唐髻之顶板。虽与纚不同。而其用以隐发者。亦纚之遗意。笄以固髻。古今无异。然吉笄尺二寸。比今为短。总既束发。而垂者亦尺二寸。今唐髻所垂属于顶板。与束发之意不同。

副○步摇○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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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郑司农注云副所以覆首为之饰。其遗像若今之步摇。郑玄云如今步摇。古制未闻。则所谓遗像者。盖髣髴之辞耳。步摇之制。皆以黄金珠翠为之。详见后汉舆服志。历代因汉制。大同少异。大明集礼所载九凤冠。即其制也。闻向来海昌都尉及兪尚书家所藏。正与集礼相似。此乃后妃所服以谒庙者。则在士大夫家。初无用舍之可议而言者。必以凤冠为称首耳。熟于稗说而不考乎古之过也。郑氏云王后燕居。亦纚笄总而已。若宫中欲复凤冠之制。则因集礼所载花树凤龙之数。裁损其靡。以为谒庙之服。以假髻代编次。以蔽髻代纚笄。以其所饰别尊卑则可乎。

编○次○假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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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注云编。编列发为之。其遗像若今假紒。次。次第发长短为之。所谓髲髢也。假紒髲髢。皆以发为之。则要与今之假髻。不甚相远。今昏礼用假髻。正合于士昏摄盛用次之义。传曰。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况从俗而合于古礼者。何可废弃而改用花冠也。今复华制则髢益贱。但取以供昏礼之假髻。则其为费至鲜矣。或疑少牢主妇披锡。则命妇于祭。亦当用假髻。然丈夫之祭。不用命服而但用深衣。则妇女不宜独具命服。惟朝见后妃时用假髻。略以花䥖同钿多少别品秩。则庶为因俗而合礼。

蔽髻○𩭲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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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髻之名。昉于魏志云。贵人夫人以下助蚕。皆大手髻七䥖蔽髻。其后皆用蔽髻。北齐志云内命妇,左右昭仪,三夫人假髻九䥖。三品五䥖蔽髻云云。七品大手髻。八品偏髾髻云云。宫人女官从蚕。则各依品次。还著蔽髻。以蔽髻字义观之。明非假髻之类也。大手髻之下。继云蔽髻。则是以蔽髻加于大手髻之上也。七品大手髻云者。但为大手髻而不著蔽髻也。还著蔽髻云者。从蚕则或假髻或蔽髻加䥖。还则皆但著蔽髻也。其制虽不可见。而以意推之。家礼会成所谓假髻。东还封事所谓𩭲髻。尹洪原所购髻者。疑其遗像欤。会成易服条云去帽露网巾。去假髻露发。据文庄论补之。髽于别室条云妇人退如别室。带白假髻。加削竹簪腰绖。此假髻盖有黑白两样。故易服所去。即黑假髻。而髽之所带。为白假髻也。曾见皇朝小说。有寡妇以白髻换著娣妇之黑髻。逃而完节之语。其说与此合。丘文庄仪节所称假髻。即承家礼之后。会成又袭丘氏之论。故又疑家礼假髻之亦如此。盖编发为之者。其费甚大而其物甚难。若使天下妇女皆用此为饰。则岂家礼从𥳑之意乎。况皇朝去宋末不远。不应顿异。然不敢质言也。古谓之蔽髻。皇明时谓之假髻𩭲髻。而闾巷直谓之髻。其制之同异虽未详。而其形之似髻则可知也。尹洪原所购者。妇女戴之。其容甚雅。且俭而易办。若定其尺寸。无得逾越。则虽欲多益以髢。为一尺之髻。不可得也。

冠子○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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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丈夫冠而妇人笄。故妇女无冠。事物纪原。虽有汉时始起之说。而不见传记。宋时诏妇人所服冠。高毋得逾四寸。广毋得逾一尺。而不详其制。竟不知何冠也。又禁戴假髻。然家礼惟室女著冠子。妇人又用假髻何欤。老峯所购华冠之制。今华女皆不用此云。不知何时所变。七梁冠又不知起于何时也。家礼用冠。盖从时俗。而我国妇人不冠。自合古礼。何必始制冠子。强同于宋俗也。且丈夫冠帽。各从所好。而国家未尝设为法制。今于妇人所著。亦何必屑屑乎。髻制既变。则或用蔽髻。或用冠子。亦从其好而已。在礼童幼寡饰。室女但为双紒而无所著。亦不害义。

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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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首饰。有六珈簪珥步摇翠翘花胜钿钗花树梳篦之属。今不可详。然步摇古制。惟皇后长公主太子妃外。皆不敢用。则今为设法严禁。以钿花之类。为假髻蔽髻之饰。闻华女皆插花为饰。自唐时而然矣。

帼○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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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矦遗司马懿巾帼。帼不知何制。字书以为丧帽。然汉仪。后妃谒庙。皆有帼。此语非是。帔字书谓在肩背。古画。女子皆全幅文绮垂之两肩。即帔也。栗谷祭仪。忌祭妇人变服。有缟帔玄帔之异。岂国俗亦有帔而今亡耶。

古者妇人之服。不殊衣裳。历代朝祭之服颇因之。汉志云入庙。绀上皂下。蚕服青上缥下。皆深衣制。隋志亦有大袖连裳之语。今无其制。不可追考。况丈夫仅得缁冠深衣。以存古礼。则其于妇女。何独责备也。亦随时成俗。因俗制宜而已。家礼室女著衫子。既笄著背子。背子为最盛之服。演繁露云裘制斜领交裾。与今长背子略同。其异者背子开骻。裘则缝合两腋。又云裘之两裾交相掩。而道士所服。两裾直垂。又云中单腋下缝合。两腋各有带穴。互穿之。以约定里衣。背子则悉去其带。石林燕语云背子本半臂武士服。今又引为长袖。与半臂制亦不同。纪原云背子袖短于衫。身与衫齐而大袖。今又长与裙齐而袖才宽于衫。唐制命妇服。大袖裙襦为礼衣。又云大袖在背子下。丘氏大袖注云如今妇人短袖而宽大。唐志云衫开骻者。名缺骻衫。以此数语参互考之。其所谓长背子。引为长袖。两裾相掩。两腋不缝者。与今丈夫长襦略同。稍短之则当为短背子。即今之唐衣也。其半臂者。与今之挂子略同。但挂子两裾直垂为异。其半臂而短者。即今之背子也。中单之腋下两带穴。互穿约定者。若今之双环背子。而惟腋下缝合为异。隋制妇人命服。皆有中单。纪原所谓背子身与衫齐而大袖者。似今之圆衫。但圆衫长袖而两裾直垂为异。因圆衫而稍短之则为大袖礼衣矣。朱子所谓大衣。其大袖裙襦者。著襦而束裙。其上图画。女子燕服。皆作此样。加服大袖。又或加背子于大袖之上。加于大袖者必半臂制。衫子之不开骻者。即今之长衣也。以此观之。则今俗所用唐衣圆衫大衫今世丧服。多用大袖。长衣背子之类。皆与中华旧制不远。而但背子宜稍长。凡祭祀宾客出入燕会。就此数种。酌其轻重而用之。勿以短襦从事则几矣。新罗传言妇人长襦。闻数十年前。皆著长衣。此亦旧俗也。矦甸曰。近世男子竞为长衣短裳。故人皆异之。昔建安中。男子好为长衣而下甚短。女子好为长裙而上甚短。益州从事莫嗣以为服妖后遂大乱。今京师设此禁。亦可以防世变矣。即今女子之短衣。日以益甚。真所谓服妖者。不可不变。

今之裳制。自高丽时已然。盖国俗也。妇女本无裳。则不必以前三后四者为是。而合前后者为非。三襞积者为是。而顺折多叠者为非。

古礼虽有鞶丝衣绅之文。而家礼笄礼。无施带之节何耶。历代礼服。具有大带革带。不知何据。国俗于长衣唐衣不用带。圆衫大袖用带。虽似不备。然朱子以野服解带燕居。束带见客为美事。此亦圣贤从俗之美。不可不知也。礼所谓丝者。本指缯帛。内则注。鞶训囊。丝训缯帛。如丝冕丝衣之例。非今之绦带也。古画。女带下垂。中间作同心结。不知何义。岂古乐府所谓连理带者耶。

定夫所为髻说。及于衣带。故愚亦旁论至此。然变夷从周。必改而不容已者。惟髻为然。首饰冠纚。固在所后。至于衣带则已缓矣。若谓相须而不可无。必尽复古制然后。方可变髻云尔。则其失轻重缓急之序大矣。

田制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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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

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酂。五酂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夫闲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

按乡遂之法。皆略相同。田制不见于乡而见于遂。军制不见于遂而见于乡。可以意推也。族师曰。五家为比。十家为联。以受邦职。以役国事。盖十家者。共一沟之田者也。遂人曰。以令师田。以起政役。师田者军旅也。乡遂之所以分田比家起役。皆用贡法。以五以十为率者也。若都鄙则井牧之以八以四为率者也。而郑玄通谓甸稍县都。为遂人之所职误矣。

载师曰。以廛里任国中之地。以场圃任园地。以宅田士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县地。以大都之田任畺地。

郑玄曰。廛里。谓民之邑居在都城者也。按王城九里之内。有宫室祖社官府市道公卿士夫之居。民之可居者几何。盖郭门之内。通谓之国中。然孟子注国中。郊门之内乡遂之地也。或统谓于乡遂之中奠民所居欤。

郑氏曰。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按致仕者非公卿大夫欤。是皆有采地矣。何故复授田也。愚意民在都城者。不过近郊之民。而六乡既用贡法。则无田中之庐可就而耕作者。故又于野授宅田欤。

郑氏曰。公邑。谓六遂馀地。天子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二百里三百里。其上大夫如州长。四百里五百里。其下大夫如县正。遂人亦监焉。不知其何所据。然窃意大都者公也。小都者卿也。家邑者大夫也。公邑者适士也。都者有城雉国号焉。如密苏刘单是也。邑者无此者也。四井为邑。适士虽受采地。然甚鲜少。无所自名。故犹系之公。大夫则稍大。故系之于家。然未能为都也。如六乡六遂之外。又有空地。则经何不别设官职也。且小司徒之职曰。以稽国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数。又曰。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以任地事而令贡赋。凡税敛之事。则凡甸稍县都之地。皆司徒之官治之。其割而授采之外。馀者姑且治之。以待之也。不应复设官职也。且如郑说。则公邑便是甸地。不知何所任之也。任者以小任之于大也。○更按县师之职云掌邦国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则甸地乃县师所监也。

郑氏曰。士田圭田也。按孟子称卿以下有圭田。则大夫士固有所食矣。又有圭田者。所以厚之也。如诗大田甫田篇可知。然大田篇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既有公田则是都鄙之地也。岂天子之大夫以禄厚故无圭田。若诸士之属乃有之。故但谓之士田欤。

郑氏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愚意或是田猎之地。盖囿在远郊之内故也。

郑氏曰。公邑甸稍都鄙。合定受田二百八十八万家。其在甸七万五千家为六遂。馀则公邑。经既曰以公邑任甸地。而郑氏以甸稍都鄙皆为公邑何也。○又按公卿之采最在外者。以其有都有城。为王国之捍蔽故欤。

载师又曰。凡任地。国宅无征。园廛二十而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

郑氏曰。周税轻近而重远。近者多役故也。按周制都鄙井牧之法。皆十一分而税一。故鲁哀公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彻十一分而取一也。今取什之二焉。是法外之赋也。且欲轻近者。自十一分之数。渐近而杀可矣。自十一分之数。而渐远而重之。无乃不可乎。

大司徒曰。凡造都鄙。不易之地家百畞。一易之地家二百畞。再易之地家三百畞。郑氏曰。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邑也。遂人曰。上地夫一廛田百畞。莱五十畞。馀夫亦如之。中地夫一廛田百畞。莱百畞。馀夫亦如之。下地夫一廛田百畞。莱二百畞。馀夫亦如之。郑氏曰。莱谓休不耕者。六遂之民。虽上地犹有莱。所以饶远也。大司马曰。上地食者参之二。其民可用者家三人。中地食者半。其民可用者二家五人。下地食者参之一。其民可用者家二人。

按参之二者。即遂人所谓上地夫田百畞而莱五十畞。岁耕百畞。为三之二也。此盖乡遂之民。作王之六军者也。故虽上地。亦与之莱。所以饶近也。犹轻税之意也。如郑氏说。则都鄙远于遂。而不易之地。但百畞而已。岂饶远之谓哉。○又按周制。一家以五口六口七口为率。给百畞之田。而馀夫亦受百畞之田。无乃太侈乎。孟子曰。馀夫二十五畞。是为四分一夫之一。馀夫足以食之矣。

小司徒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

郑氏曰。正以七人六人五人为率者。有夫有妇然后为家。自二人以至于十为九等。七六五者为其中。可任谓丁壮力役之事。按分田之法。盖最初建邦之时。等民之多寡。分受上中下之田。有馀则为馀夫别受田也。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为率。有弟是馀夫也。愚谓非但弟也。如子如孙。但逾于初受田之时。即馀夫也。然五口之家为下农夫。则初但有夫妇而受田者。即必增至五口然后。乃数馀夫也。盖五口以下至二口。为下地家。六口为中地家。七口八口为上地家。过此以上。难以百畞养矣。郑氏九等之说何也。九与十则当为馀夫也。

廪人曰。凡万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则移民就粟。

郑氏曰。此皆谓一月食米也。六斗四升曰鬴。按如此则一人一月之食。二十五斗有奇。一岁之食。四十八鬴。为三百七十斗有奇。合八口终岁之食。三百八十四鬴。为二千五百三十七斗有奇。又有凡百物之需。且近三千斗。此上地乐岁之出也。其下地二口之家。凶岁之食。亦且三百十七斗有奇。又有凡百之需焉。今之所谓结。广百步长百步。步虽差大于古。然与一夫之地不甚相远也。上地乐岁。可出千斗焉。或多于是。然不能过千五百斗也。千五百者。七十五硕。千斗则五十硕矣。八口之家食千斗。去百物之需。人不得百斗。盖古今斗量悬殊也。

㮚氏曰。鬴深尺内方尺而圜其外。其实一鬴。其臀一寸。其实一豆。其耳三寸。其实一升。

按深尺方尺。则其积千寸。鬴六斗四升之积也。四区为鬴。区一斗六升也。四升为豆。豆十六分鬴之一也。于千寸之积。十六分之为六十二寸半也。而其臀若方尺则积百寸。若圆径尺则去参之一。为六十六寸。三分寸之二。为稍近之。臀当圜也。四升为豆。则于六十二寸半。四分之为十五寸。八分寸之五。而其耳三寸者。若方三寸则积二十七寸。是太多焉。耳亦当圆也。○又按一寸之器。盛黍一千有馀。圆径三寸。深三寸之器。可积此一寸者。十七有馀。方三寸则几倍之圆者为是也。圆径三寸。积十七寸者。可当今之二合。则孔明之日食数升。可谓至少矣。由此计之。古一斗。当今之二升。古之鬴。当今之一斗二升八合。廪人所谓人一月食四鬴者。不过五斗有馀。盖米也。不足多矣。其上地乐岁之出。八口终岁之食。可三千馀斗者。不过今之六百馀斗。今与古不相远矣。○又按赵浦渚上疏云。一结可种二三十斗。可收四五十石云。而上地乐岁之出。不特是也。其为米亦当五六百斗也。

王畿千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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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法曰百里为郊二百里为州三百里为野四百里为县五百里为都畺县稍三地。郑氏既以公卿大夫分之。独阙适士者何也。礼曰。适士二庙。官师一庙。又曰。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有田者有庙故也。以次推之。公邑之田。宜为适士之采。官田士田。宜为官师诸士之田。圭田则当于其所食之田加赐之。不必在别地也。

闲居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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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情移乎居者也。辞变乎情者也。故富贵者腴愉。佚者鬯。思者纠绍。忧者憯恻。困竆者沈郁而多苦。莫有同者。然而见其辞而知其自焉则一也。若夫闲居而乐志。有从容之所。无当世之虞者。其为辞。必幽而静。澹泊而闲适。后之读之者。若见其山奥水洁。田囿翳而林泽沓。禽鱼鸡犬唯唯然于其闲。其人方栖迟咏歌于前也。夫如是。是以古人贵之。余所处沃州之北峡也。奥者洁者。翳而沓者。唯唯然于其闲者。既皆有之。余方栖迟咏歌于斯。无其虞而有其所。闲且乐也。往岁春夏之交。得杂古诗三十篇。其辞辟若有声之物。冯于荒莽之侧。风湍木石之所触捩。随至而随形。微厉引促。错出而无伦。不可谐于宫羽弦歌之盛焉。若其幽而静。澹泊而闲适。读之而如见吾之今日者。吾未知其将何如也。时洪氏兄弟屏居琅城之野。为余和之。余叙而合之。将以朝夕见洪氏。

友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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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居而相命醉乐歌呼。不知其既违。而之佗也则涕噫而怨曰。天胡使我漂离愁苦若是也。之人也者。不知天者也。亦不知人者也。夫天之道。满则阙而崇则颓焉。得使人而常乐。人之道。乐极则滥。亲极则慢。故乐固不可常也。虽然。苟能不慢不滥而不违则善矣。是我所愿而不可得者也。愿而不可得则思之益深。思之深则求可以见之者。无所不致其心焉。盖尝聚朋友往复酬唱之辞而读之矣。永之而穆然如闻其声音。绎之而黯然如见其颜色。千里之远而可以致之于床几之上。此求之而易得者也。不可得者在天。易得者在我。彼不知天不知人者。求其在天者。不求其在我者。求而不可得则怠。怠则不至于忘者寡矣。故乐其乐。不忧其违。不怨天不干人。观诸斯而不忘焉已矣。

尹圣范诗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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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由夫人之生死而睹天地之无竆。则不足以眴息。而喜寿长。而悲短夭者。人之情又无竆。不朽之论。于是乎作。而才高志远者。归命于文章。十每七八。然自汉以来。作者著名于艺文之籍者。不可以千数。至今存者仅仅焉。彼亦未始不传也。或数百年而止。或数千年而止。其存者又恶知几年而止耶。嗟乎。之人也悉心竭精。以成厥业。固莫不以不朽自喜矣。乃仅以千百年计。以千百年之久之乎天地。则卒无足以愈于眴息。其亦可悲而已。吾友圣范少好为诗。英妙敏达。不师一家。不拘一制。拟议乎古昔。磨礲乎友朋。寝息起居。莫不于是。其意必欲杰然有立。传诸久远。为之仅六年而死。死时顾言尚拳拳。夫以六年之功。而希千百年之传。何以称其愿欲。虽然。其所致曲而造微。足以追配古人者。不可一二。苟有选河岳英灵之作者。圣范之诗。必在其闲矣。圣范死时才弱冠。未有位势可动人者。其朋友从游者。既亡圣范。皆泮散。不复以诗为事。及今十馀年。而知圣范之名者已鲜矣。后之人将何所考信焉。此朋友之罪也。呜呼。向与之杯酒歌謼。朝夕驰逐。谓固有之乐而一朝失之。又目见其声名日就湮没而悲之者。又岂非可悲之甚哉。圣范六年之间所著诗律四百馀篇。文钦与洪梓,黄景源。选其精者一百几十篇。将以行于世。向吾以千百年之传。为不愈于眴息。而区区然为此者。悲圣范之志。而不忍目见其湮没而已矣。圣范姓尹氏。名得叙。颜眸秀莹。胸怀明淡。无所碍蔽。不染于尘俗。其为诗虽美。不及其人。诗虽传而其人不可传矣。噫其悲夫。

小学注重定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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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钦旧读朱子语录。见门人多以小学注为疑问者。今无其书。顷岁国家命刊建安何氏士信小学集成。窃获读之。何氏所收注疏及自为者凡八家。有所谓本注者。语录所疑问。俱在其中。乃以诸家之说。参伍相证。始知本注出于朱子甚明。顾何氏无一语识别。夷朱子于诸家而自命为集成。由是新书专行而本书废。无所尊异而主名隐。由集成以前。曰纂疏曰补注曰附注曰考异。皆附于朱子而为名者也。由集成以后。曰集说曰集解。皆不知有朱子而自名者也。反复考究累年于斯。其存亡显晦之故。可言而无疑。乃敢悉取本注。正其讹舛。定为此书。别为辨证。录其参验取舍之意。以附其后。使后人得以征信然后。小学书朱子注六卷者。始复其旧。可缮写行世。序曰。小学之始教也。曰出入门户。即席飮食。必后长者。唯而不诺。走而不趋。衣衾簟席枕几不传。书策琴瑟勿越。凡若是者。皆童幼寻常之事。而孝弟之本。天命之极也。三代之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如是而已。圣人由之而为圣人。君子学之而为君子。而后之人忽焉以为是区区然者。非道之所存。故孟子曰。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人人之所俱能。而道之得失。德之吉凶。由此而作。故君子谨其细而及诸大。勉其易而行诸难。善推其所为而已。此小学之教也。自三代之降。教废学亡。千有馀年。子朱子述此书。张皇衰敝。弥纶阙失。探本先王之意。肇造成人之法。列为一经。以诏无竆。其书虽述。而其功侔于作者。至其所自为注。则取汉儒之说礼。善其近古。附程马之训。以补经旨。旁蒐诸儒。以备一家。其增损取舍。皆权衡之所及。教条之所寓。凡后之师朱子而尊奉乎此者。岂特如枕几之不可传。书策之不可越而已哉。何氏亦朱子之徒耳。其为书。固将有补乎朱子而非以毁之也。顾其所以致隆乎师说者。曾不及乎汉氏专门之儒之尊其师也。遂使后之读者。以朱子之说。俱为何氏之说。知有何氏而不复知有朱子。沈埋剥蚀。至今数百年。此何氏之罪也。夫以弟子而尊先师之书。犹徐行后长之类也。彼岂不知而不能哉。亦不加之意而已。故小学之教。凡曲礼微文。众人之所忽。皆至道之所存。一有差失而得罪于人伦者多矣。因何氏之失而备论之。以戒读者。

云藏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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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于离岳者。必称云藏之台。台岳之颠也。适台之道二。西焉者道法住之寺。东焉者道福泉之寺。皆北登二十有馀里。皆多槠槲之树。多绵竹。台南多大石若侧若伏。其正章者曰中台。自是抠齐石闲行十数步。度浮栈。栈属于台。袤寻而当三仞深。即其深为台崇。以其袤为台径而加半。承台者石峦上锐。台徒置无佗附。其右垂霤深丈。可庇雨。台上为数坳。蓄水濡足。山之僧曰。雨则溢而三注。北入汉。东入洛。西入锦水。登其上望目竆。数百里诸山皆俯挹。固宜超爽称。自石闲西出栈下。绕台负霤。腹行十馀武。小泉出焉。曰甘露之泉。其下千尺。腹行不善。死于瞬息之闲。世之观者。类以栈之高与腹行之危。夸台之壮。嗟夫。余是以不观甘露之泉。大凡岳之石。皆黑以错。水涓溜。峯峦少奇秀。盖其观莫先于云藏台。而遂于是乎竆。戊申九月。从余伯氏及五兄宿甁泉而归。登而观。降而入台右。负峦而卧。书名于霤。相与言曰。台不坏。名不灭也。

凌壶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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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之背多名山。家于北山之下者。负之不得其观。家于南山之下者。乃环望而全其美焉。南山之麓。台馆以累百数。而元灵之宅在其中。草屋数椽。不足庇风雨。俛首而入。鞠躬而卧。然元灵自以其居之胜。为累百数者之最也。南山之麓之台馆。吾未尝尽见。虽不能与其皆不如也。然固知其观之难有过也。其南牖直南山之中峯。冈峦回复。松杉深蔚。疑其有幽人之栖焉。其北牖所望。尽王都之背。正北为白岳孤圆靓妙。若端人正士严拱山立。又其北华山岩棱巉峻。若攀熊罴而踞虎豹。北东为道峯。缥缈如翔鸾舞凤。怪诡如剑拔矛列。白岳之西为弼云为鞍岭。皆含清献秀。无可厌恶者。而至其四时之所变。阴晴昏晓之所更。烟云之兴没。日月之晶耀。其观千百。家于南山之下者。或高下正侧之不齐。或林麓之蔽亏。其环望而全其美若是者盖鲜矣。夫东方之山川。莫美于王都。而元灵之居。又能全其美。是宜有嘉名以侈之者。余取李白题周惟长横山草堂诗语。题之曰凌壶之观。壶者方壶也。方壶者方丈也。谓横山之观。可以过于方壶云尔。夫横山域中之山也。亦卷石之多而已。草木之生而已。其所称美。不过连峯入牖耳。未始有俶诡灵异之观也。乃谓其过于方壶者。其必有以矣。观于斯者。骋目云霞之标。游神埃𡏖之外。其必得夫所以凌壶者然后。可比于古人之观矣。或疑斯名之夸乎。则请往观于横山而问诸李氏焉。

瑶琴亭记代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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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之教人也。自其走趋唯诺之微。至于冠昏丧祭射飮之大。莫不有礼。而又忧其委曲拘牵。人之情易厌而难乐也。为之咏歌蹈舞。考击搏拊。使之悦豫融解。日趋于道而不自知。礼以制其身。乐以养其心。礼以变之而乐以化之。故古之成人也易。而后之成人也难者非佗。礼坏而乐崩而已矣。自程朱氏继作。既以敬为先。而又以小学为立教之本。推明三礼。为有家日用之常。制其身者略备矣。而乐则遂不复作。王者不兴。则乐之不作宜耳。虽贤圣在下位。亦何为哉。然君子之所以自养其心者。山水之乐。为庶几焉。夫乐者天地之和也。是不待敲金戛石吹竹攫丝而始有者。故希微而淡泊。清和而幽眇者。乐之情也。而山水则藏焉。宣鬯欢欣。感精揄神。涤荡其邪秽。消融其渣滓者。乐之功也。而山水则能焉。善观者通其情而收其功。斯可以补乐之阙矣。君子之所赖乎山水者岂少哉。而其必欲朝夕食息坐起于是。拳拳而不欲去者。固不去琴瑟之义也。栗谷先生晩居石潭。深有取乎山水之乐。而先生喜琴。命弟子鼓而听之。盖以交致其养焉。先生没百有馀年。琴又亡失。于是李文𥳑为海州牧。始立瑶琴之亭于书院之前。上窥隐屏。下据石潭。而刻先生之琴铭于楣上。昔伯牙鼔琴而锺期知其有山水之音。锺期之知。知山水于琴。而文𥳑之名之也。欲求琴于山水者欤。后三十年今上己未。亭没于大水。通判洪矦启钦将重作之。未果而罢。以财谷归之书院。书院之士金𬀪,李叙五,朴藖等继以经纪。士民咸劝。远迩赴功。始事于辛酉之冬。明年夏落成。请某为纪。某以得托名于先生之门墙为幸。而愧无足以为诸君子言者。诸君子之居于书院也。既将抱经嗣训。明古人之礼。以制其身者。其倦而息于斯亭也。则又宜于俯仰之观。耳目之谋。想先生听琴之旨。而必求所以禁其邪养其心者。苟为善求。则四时之禅而万籁之变。无值而非琴者。将心旷而志豫。神清而气夷。怠者劝。懦者兴。私邪卑污之情。日以消灭。庶几于古之成人者。以毋负先生之遗教。苟不然而徒为游观嬉娱而已。则是无与于山水之乐而为斯亭羞。

甁泉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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甁泉旧名屏川。以两山如屏。故名其壑。皆大盘陀。石色莹滑如冰雪。洼隆出没。盘屈蜿蟺。水由中行。玲珑怪巧。不可名状。略如蛟龙盘攫之迹。故又谓之龙游洞。水由石间下注于潭。而大石覆其注。有如甁口。故先君更名曰甁泉。即其北阿。为亭曰玲珑亭。中四楹为室曰冰清室。外周八楹。东南为轩。西北为夹室。总名曰甁泉精舍。道藏山岩壁斩峻。直当亭面。对之窅然幽閴。西见俗离诸峯在云霞中。烂如霜雪。绕亭皆老松苍翠交郁。溪声在阶庭。日夜奔豗。自亭右溯溪而上数百步。有巨石当二溪之会曰钓矶。溪自南来者曰南㵎。源出于俗离山。自北来者曰北㵎。源出于清华山。溯北㵎而上。得邃谷曰归云洞。洞中有屋十楹曰清隐堂。溯南㵎而上。至宴坐岩之下。有草堂曰南㵎精舍。自亭沿溪而下二里。为青瑶潭。有巨石斗入潭上。高可数十尺。顶平广。拟置一柱亭。名之曰太极。又三里为龙湫。过青玉峡。又五里为双龙寺。自双龙至龙湫。石色苍黑。两壁矗天。阴森险阻。若有神物。殆天所以限岭外也。循龙湫而上。径路稍夷。泉石洁净。岩嶂秀美。清奇伟丽。心爽神融。不暇应接。而湖人之往游者。皆道离岳之足。转折而东逾蒹葭岭。得南㵎之源。沿流而入。故就南㵎之源数里下。刻杨蓬莱洞天二大字。以识游观之始。北㵎岩石微带丹色。故一名赤石㵎。洞壑回环。窈窕深靓。可以栖遁。然地荒僻。田畴瘠硗。生理艰难。居民大抵贫困。先君年二十一。始游于此而乐之。自此往来留连。殆不虚岁。先君爱好山水。游陟远及。而每称甁泉之胜。尝评之曰甁泉清壮有法度。肃宗二十九年癸未。始筑玲珑亭。次第置堂舍。区画形胜。定为九曲。甁泉即第六曲也。岩峦溪潭。皆标名号。亭台之属。多所规布。疏泉凿池。莳花种果。书籍必藏于是。以为归老之计而卒不遂焉。其得栖息徜徉于斯。仅及半岁。呜呼痛矣。亭之东。又置僧寮。名曰砚雨庵。以处缁流。使守亭焉。亭成已久。倾挠难支。壬子夏。拆以新之。遭饥中辍。癸丑春。始毕事。水石之评。略具先辈诗记。而先君乐好经营之迹。有绘图一幅及墨迹一卷。可以参会而得其详焉。

先君子湖上诗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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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峯秀色隐长湖。荡漾清波影不孤。地僻千年无识者。天教今日许稽吾。

右先君诗。岁壬寅夏。在沃州之湖上所作也。由沃州之北。行深谷荒峡十馀里。皆垆土乌石。忽有一峯头正白。不类沃山。土人谓之浮来山。以其似一朵白莲。故名曰白莲峯。山之胁为栈道累百步。正临深潭。下视𢥠骇曰星迁。迁尽得平地。江来去左右。相望数百步。是为陶谷之呃。北逾岭曰龟尾岭。登岭而望江流。四围如环。其呃如熨斗。岭之麓北迤东抱。中开平原。村居可数十家。中有石盘陀。篁竹千竿被之。其东为岩栖轩。岩石环拥。其前为田畴。其外为池。种荷花万本。其外为高原。横抱如带。又其外为平沙。江流经焉。江之外。石峦五六离立面内。其东者最大曰仙人峯。先君所名也。峯之腋有村。村之后山最高曰高节山。其北枝为岭曰帐岘。枝西迤。峯壁绕江如屏。岘之外为佳山。有赵文烈之遗墟焉。江水自南来。至龟尾岭之下。为深渊曰卧龙潭。有祈龙之坛。自是至仙人峯之下。平演涵渟曰长湖。湖之上直仙人峯。原益高。临江陡绝。有大松五六。东面峯。西眺村居。北当如屏者。南望青翠出五十里外者曰西台山。即先君所欲置亭之地也。江山环合。林木翳郁。眇然而深。窈然而静。幽居之趣。大抵备矣。陶庵李先生尝曰。山高水深。清绝幽敻。盖实评也。先君当辛壬之祸。弃郡避世。隐居于此。名其地曰陶谷。作玩乐斋而处焉。斋为堂于中而东西为室。盖取朱先生敬义斋记乐而玩之之语也。斋之前为岩栖轩。亭则经营而未及成。先君时已病甚。暇日暄和。犹时时扶杖出湖上。临流荫树。俯仰徜徉。以寄其乐。其形于咏歌者如此。明年。奄弃诸孤。葬于家后。斋与轩皆茅屋矮陋。未几而圮。不肖以岩栖之制。改建于斋之址。以其轩为岩栖。以其室为玩乐。以存遗迹。负盘陀篁竹。作曳尾窝。将作湖上之亭。取先君诗意。名之曰天稽亭。以卒先志。呜呼。先君夙抱高尚。尝筑室于清华山之下甁泉之上三十年。以亲老不能归。乃卒于此而葬焉。地狭而硗。无田畞可耕稼。不肖等三出三反而不能去焉。亦岂非天之所稽哉。

数树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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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斤之驿。居方丈之趾。环数十里。峯峦岩壑。多瑰奇之观。驿馆带蓝溪拱花山。竹树清幽。田园靓旷。元灵来为丞。居之三岁。政闲马良。适远近如意。数十里之内。登临搜剔既遍矣。自大岭以南。炎海以北。名山大川。楼台寺观之盛。岛屿之怪。风涛之咢。与夫都邑兴亡。忠臣烈士之迹。十且得其七八焉。元灵平居钟情山水。以家贫无仆马。不能出门为忧恨。今所以酬其志者。如此之富。殆亦足以乐矣。顾以远游羇宦。不得于心。书疏咏叹。必道其幽愁壹郁。而至其登岭悲歌。则有足令人感叹而流涕者矣。夫君子之用情也。忧乐不相夺。趣舍不相愈。故理定而心泰。物迁而身安。苟使居而忧乎游。出而忧乎家。卒不能全一日之乐。则其神之不滑者几希。君子殆不然也。元灵辟驿馆之东。攘榛莽治池沼。倚林为亭。名之曰数树之亭。盖取乎王维之语而自道其谦也。元灵读书求道二十年。初试小吏。无以见其蕴。然爱人为国。政誉四流。经世之务。犹可为之兆焉。吾不欲与其自谦而阿为之辞。吾闻庄周氏之为吏也。以其大放寄于微官。然而一彼此齐忧乐。其视漆园。犹濠濮之间也。元灵其以是取诸数树之义可乎。

闲静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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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物。相取也故争。相胜也故矜。爵禄选举。所以自荣也。巧与拙争焉。裘马服食。所以自厚也。富与贫争焉。权势使令。所以自尊也。强有力者与弱争焉。文彩闻誉。所以自名也。智与愚争焉。之数者皆将以利己而取之于众争之中。吾既以智巧富强而得之。则志遂而气盈。足以矜矣。故争者得失之会。而矜者得失之已也。此凡物之恒情也。若夫遗世而洁身。辞荣而乐志者。即其行事旨趣。远近深浅。未必俱同。而要皆以从容自适为宗。沈晦无求为归。其于世之所谓尊厚荣名。固已弃而与之矣。故其地山林木石。其物图书杖屦。其事耕耘钓渔。其名村父野老。此皆世之所弃而吾之所取者也。夫我弃而人取。人弃而我取。其势不相直。不相为得失焉。是将孰取而孰争。孰胜而孰矜哉。然余尝诵其诗读其书而论其人。类多张己病物。标高扬清。若与夫世之人者较长量短。谫谫焉自喜而自矜也。每窃怪之。夫舍天下之可争者。既为是却走而退步矣。乃反取夫彼之所弃者而自矜也。岂非失其本心之甚者耶。岂犹有所不能忘乎情者耶。抑其所以为是者。将为名高欤。嗟夫。其亦有利之心也。夫陶先生。古之逸民也。其义至高。其志至洁。其视当世之人。宜若天渊。然独尝读其文。所以陈说平生者。但曰黾勉辞世。偶爱闲静而已。不以是自贤。不以是自高。以为强为耳适然耳。冲然而虚。旷然而达。有味乎其为言也。至若开卷而忘食。见树阴闻鸟声而喜。风凉而乐。凡其所爱乎闲静者。不越乎此。此乃曾点之乐。而不待乎冠童。不之乎沂雩。而得之于房户之内。以为食息起居也。足乎己而无与于人。适乎心而无求于物。素位而无慕。乐天而不忧。其于凡物之情。所谓名与利者。忘之盖久矣。不争不矜。又有不足论者矣。呜呼。非知道者。安能与于此哉。余筑小屋于方山之下。窃取先生之言。名其堂曰闲静。而诵其义如此。顾余已老矣。驰骛乎争夺之涂。徼幸乎得失之际。而尚不知反。其于先生。何足为役。而独深致其执鞭之慕焉。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亦言其志而已矣。

闺鉴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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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鉴者。伯氏之所述也。妇人之职。不难知也。事父母竭其诚。事舅姑如事父母。事夫如事君。主有事则皆致其身焉。有子女则育焉。尸𬞟蘩治飮食而已。即用此数篇者。可以终身不匮矣。记曰。以铜鉴可以正衣冠。以古鉴可以知得失。妇人之于容貌。无能废鉴焉。其胡不鉴于斯。鉴于斯者。明善恶审取舍。养其柔和之性。成其贞顺之德。其不负书矣。甲辰月日。弟文钦谨跋。

书金伯愚尚默诗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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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潭之胜。江山相配。崇深奇丽。殆无遗憾。千变万化。不可竆诘。拟之圣门。盖在神化以上。然以此语人。未见省晓。岂吾见之污欤。抑世之人知味者鲜耶。伯愚之歌龟潭。其奖饰至矣。而亦未见有此意。故书此以问之。

伯愚之诗。俊气丰容。秀句往往惊人。翩翩乎难及。然缔思不免乎凡近。属辞多及乎冗俚。用字入韵。不中律令。要其拟之古人佳处。不翅尚隔几尘。若不屑乎小技。则固无不可。苟有志于为诗而取足乎此。则岂其然乎。凡天下之事。大忌见小自足。斯亦可以举一而反三矣。

趣欲其澹而远。情欲其深而婉。造语欲其雅。取裁欲其古。随证投药。大略如斯。不审果为对剂否欤。推而广之则在乎作者矣。

李胤之器物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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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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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胤之游戏毫素。好作荷花。余识其意。名其砚曰芙蓉池而为之铭。

厥土黑壤。黎水攸渐。李子耕之。厥华菡萏。出乎淤泥。皭而不染。超然浊世。将子有感。

雕龙笔管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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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伏也。确乎不拔。其行也。天下文明。

碧石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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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德于玉。受正于绳。风檐展书。嘉乃之能。

金伯愚周爵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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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先王之法器。不敢以酌。是惟伯愚父之爵。

李元灵杂器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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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壶元灵云。瓷壶烛台。是先人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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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言于殽。思貌于酒。思先人于壶。敢不毖于尔口。

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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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汝光明幽室炳。毋念尔生夙夜儆。

方圆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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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安身。致用于圆。役使群动。墨走笔奔。有知此者。得易之门。

日本赤闲关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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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恳乎其与墨相爱也。温温乎其不与笔铩也。南蛮之产。而德则备矣。如之何废也。

铜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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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重踬腕之劲。不以寒栗操之冷。

石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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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辨于繁会如其介。无变于始卒如其一。予不明乐音。惟是为箴。

三寅七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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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赞刚。星文昭光。操以必割。柔道是绝。

羊肠水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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豕腹膨脝而君子食毋求饱。羊肠诘屈而贤人行若坦道。

碧石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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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其坚也。取其直也。毋学其似玉而非玉也。

程秀才访邵先生图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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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司马公访邵康节事。出于伯温闻见录。元灵为之图。以寄成甫。其庭有双梧。后有丛篁。衡门临水者。盖康节之宅。而司马公诸贤所买者欤。而隔溪小亭。岂富公使孟约所买之园欤。元灵转徙东西。靡所栖息。前岁之夏。成甫以钱三千为买南麓小屋。而文钦略效孟约之劳焉。每怪元灵未尝为诗以谢成甫。如康节故事。今寄此图。其有意夫。元灵方益修治其居。佗日水竹花木之胜。当益可观。莫春者。成甫深衣幅巾。以访元灵。效此事。成甫所以自称者。未知其将何如也。而元灵将更为一图以续此后。赞曰。

洛清伊碧。嵩少氛氲。无风无雨。柳深花熏。安乐先生。胡不出门。将其来往。月窟天根。衡扉昼閴。剥啄维何。深衣大带。古之人耶。初闻其号。云自何臻。及既觏止。是我同人。程维司马。士维端明。司马维程。反厥所生。端明维士。素履之贞。相视而笑。何实何名。炉有名香。樽有新酤。三矦之命。先天之图。乾坤今古。往复盘纡。南禽之号。继之其吁。桐庭柳门。澹薄斜阳。宾归主留。饱德具长。小车看花。匪召其来。逝候林中。崇德之台。憧憧往来。君子曰朋。于太平世。游戏其能。何贤之多。何风煕煕。唐虞之际。其盛于斯。

申成甫焚香图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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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甫服烟。不听朋友之谏久矣。一朝忽自悔而去之。元灵作画贺之。余为之赞。

鼻之欲香。而恶恶臭。人有同性。孰拂而缪。始迷今觉。如夜得昼。十年之莸。能无遗殠。恶草既攘。清香是齅。内沁腑髓。旁彻肤腠。凝垢蕴秽。悉湔悉漱。维馨明德。皭然不疚。噫嘻弱丧。反室家旧。频复则厉。曰其敢又。

菊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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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菊于谱为上。白次之。红最下。夏小正曰。菊有黄华。黄固菊之正色也。然最贵而难植。红善蕃。亦物性然也。庚戌夏。得黄菊数十本。拔红者而植其地。明年芽生。黄菊不可复见。而皆红之遗蘖耳。余自咎栽芸之不善。以致不虞。而特嘉其孤洁不容。有似乎独行之君子。为之作菊颂。颂曰。

凝霜陨物。菊有黄华兮。疏英淡容。闲靓嘉兮。方春光辉。繁卉荐媚兮。潜荣匿耀。独抱玆美兮。离群绝类。与时违兮。容色正中。其德宜兮。幽贞之吉。配君子兮。维彼繁红。实败类兮。晟气㤭艳。歆羡是慆兮。渝质倍德。不可与好兮。胡为同植。列比朋兮。攘之愈殖。固鄙之常兮。朱紫共陈。苗莠丛蔚兮。兰与薪束。孰识其贵兮。妒光竞姣。匪我所存兮。孰能包耻。厕生其闲兮。条风释土。句萌发兮。枯槁不悔。永闭灭兮。守节深固。不可复睹兮。吁嗟孤洁。孰知其故兮。介子抱树。屈原沈流兮。古人有然。独行何尤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