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闲静堂集
卷六
作者:宋文钦
1788年
卷七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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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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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言童子之服。明且备矣。而后贤疑之何也。经记曰。童子惟当室缌。传曰。不当室则无缌服也。无者有之对也。有所无则必有所有矣。自斩衰三年以下。至小功五月。皆童子之所有也。苟无所有。又安有所无乎。童子所无者缌而已。自缌以上。皆与成人同。故不复立文。今乃因是而疑夫圣人之不为童子制服。果如是。则经所不制。如高祖之比。岂可一二数哉。郑注曰。当室者。承家事为家主。与族人为礼于有亲者。虽恩不至。不可以无服。当室者于缌麻之亲。恩不至而不可以无服。则况如期功同室之亲。其恩之至不至。固不以当室不当室而有二焉者哉。经殇大功曰。为叔父之长殇中殇。昆弟之长殇中殇。姑姊妹之长殇中殇。无伯父之殇而有昆姊之殇。则伯父无殇理。而昆与姊固谓有殇也。昆与姊而为殇。则己犹未得为成人也。己虽未得为成人。而丧殇死者。与成人等。况于丧长者乎。玉藻曰。童子无缌服。听事不麻。注曰。虽不服缌。犹免深衣无麻。往给事也。恩既不至而不服矣。而犹且变服而与于丧次。则于恩之至者。宜服与否。当如何也。童子当室之服如此。为殇之服如此。为所不服者。听事又如此。礼之所载。不亦明备矣乎。而复何疑焉。或疑长者既以殇降。则童子亦当相报。服之报也者。非如此之谓也。经缌麻曰。为从母之长殇报。疏曰。从母与姊妹之子若殇死。相为报也。以殇相报。斯所谓报者也。

未嫁者逆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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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有正服有降服。降必有所由也。姑姊妹之薄也。盖有受我而厚之者也。姑姊妹之薄于本党也。盖使之厚于夫氏也。此降服之所由起也。经大功曰。女子子嫁者未嫁者。为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传曰。嫁者其嫁于大夫者也。未嫁者成人而未嫁者也。注曰。女子子成人者。有出道。降旁亲。经小功曰。从父姊妹。疏曰。姊妹既逆降。宗族亦逆降报之。故不辨在室及出嫁也。斯降也何为而降也。既曰降而大功。则其本齐衰期者也。是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者为是。兄弟之女侄女姊妹三种之人。十一岁而死则为之小功。十五未笄而死则为之大功七月。十九而未笄而死则为之大功九月。既笄而成人则正可以期矣。反以其将出而又逆为之大功。既嫁则以其既出而为之大功。如此则本服齐衰期者。终身无可施之日。圣人胡为而立此无用之虚服。强而名之曰期之亲哉。姑姊妹适人者。无主而死则还为之期。期之用。惟此不常有之变而已。不亦可异哉。女子有许嫁而笄。有未许嫁而笄。笄则成人矣。然燕而鬈首。犹夫在室之女也。谁为之厚而反薄之乎。十五而笄。二十而嫁。五载之间。非出嫁也。非在室也。泛泛焉无所系属焉。圣人之礼。殆不若是其无据也。经所云女子子嫁者未嫁者为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十三字。其必有衍文错𥳑。而传注者从以解之误也。何以明其误也。由其嫁于大夫者而言之乎。则经云大夫为姑姊妹适士者小功。大夫之妻亦同于大夫。则恶得为姑姊妹大功。大夫为其世父母叔父母大功。则大夫之妻恶得自为其世父母叔父母大功。若使姑姊妹者。亦嫁于大夫也。则下文经已有大夫之妻为姑姊妹嫁于大夫者大功。不宜一服而重出。且由其未嫁者而言之乎。则未嫁者之姊妹死而为长中下殇未定。而安得一为大功。且姑姊妹之殇大功小功。俱载本章。不宜重见于此。周公经文条理精密。岂紊乱无当若此哉。然则其为衍文错𥳑也何如。女子子嫁者未嫁者以上八字者。盖由齐衰三月章为曾祖父母之文而重出。传文嫁者以下十九字。亦随而重出。此衍文也。为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以下十字。盖本上文女子子适人者之下众昆弟之上之文也。此错𥳑而为字亦衍文也。今若以此九字错𥳑者。合之曰女子子适人者。为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众昆弟侄丈夫妇人报。其文序既顺而世叔父母姑之为昆弟之女也。姊妹之相为也。经之无文者。又明白矣。其八字衍文者。与传十九字衍者。从而去之。而承之于上文大夫之妾为君之庶子曰。传曰何以大功也。妾为君之党服。得与女君同。又岂不沕焉得所。而马郑之读。贾之疏。支离牵补。而终不得其安者。一朝而皎然矣。既有以处此衍文错𥳑矣。则注疏所谓逆降者。有以知其本非经指而可以一切刷洗矣。然则嫁者未嫁者。为曾祖父母之说何如。曰此亦传文之误也。嫁者其嫁于士嫁于大夫未定也。未嫁者其成人与童女未定也。明女子出嫁而不敢降。故未嫁之文。由对嫁者而作出嫁而既不敢降。则士与大夫在其中矣。若曰嫁大夫为嫁。嫁士为适。则未嫁者岂将嫁于大夫者耶。

降大功之末嫁娶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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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家礼冠昏。身及父母无期以上丧及大功既葬。皆许行礼。然古礼于大功之末。许冠嫁而不许娶妇。小功之末。许取妻。而殇小功之末则又不许。斯二端者。虽未为先生之所取。而好礼者不可不察也。殇小功之末而不可取妻。则殇九月七月可知已。贺氏之义。固得之矣。殇大功小功而不可。则降大功小功。其将何如哉。殇而降者。服虽轻而情未尝不重也。故其月数之内。所以自伸其哀者。与本服等。彼出而降者。其情亦岂异哉。且殇大功之衰七升冠十升。降大功。亦衰七升冠十升。殇小功降小功。冠与衰十升皆同也。其情则同。其服则同矣。况姊妹之出而大功也。兄弟之子女之殇小功也。抑亦有轻重于其闲矣。以姊妹之降之大功则取妻。以兄弟之子女之殇之小功则不得取妻。吾疑其或不然也。由是殇小功之说。而推而及于降大功。不亦可乎。大功之末而嫁者。固礼之所许。然疏家乃谓女子年十九之冬丧期亲。则恐其不及二十而嫁也。逆为之降大功。使其末为二十之春以嫁也。其支离而可笑甚矣。圣人之礼。岂若是曲乎。

按杂记。此章大功之末。皆谓父而上文偶脱一父字耳。是父即冠者嫁者之父。是子即指父大功者之子。若已大功而可以冠嫁。不可以取妻者。于己虽小功。句内可以求之。苟如疏说。则父子之闲。又著一身位。便成祖大功而冠嫁孙矣。

收养服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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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则已易矣。四时则已变矣。其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焉。故至亲以期断。而丧父母三年者。加隆焉尔也焉。使倍之故再期也。故三年之丧。谓之至隆。末有以加于此者矣。为人后者。为祖后者受重也。为长子传重也。为君至尊也。为夫至尊也。过此以往。末之有矣。而后世有为收养父母三年之礼。是殆非圣人之意也。周公之所未制而不见于经者众矣。何由知其非圣人之意也。罪多而刑五。丧多而服五。上附下附列矣。圣人之所不制者附而列而求之。斯寡过矣。收养之服。独无所列乎哉。经期曰。继父同居者。传曰。夫死妻稺子幼。子无大功之亲。与之适人而所适者。亦无大功之亲。以其货财为之筑宫庙。岁时使之祀焉。妻不敢与焉。若是则继父之道也。曰此收养父母之列也。子幼则其十岁以下若三岁四岁者也。己与继父俱无大功之亲。则其相保之恩挚矣。以货财筑宫庙。使之祀焉。则其相为之义重矣。虽父母之爱之也。何加焉。疑若三年焉者然。而圣人为之期年而止者。诚以父母之恩。如天之罔极。不得以区区之喣覆怜恤者。辄拟议之也。为之期年。是固断之至亲者。父母之本服也。期已隆矣。恶得加隆焉尔。以均于生我者哉。此圣人之意也。后之所谓收养者。其相保而相为挚且重也。果如传文所云继父者鲜矣。苟有如继父者。其服之也。诚可以列之于此而为之期年矣。期已隆矣。乃加隆焉。均于生我者。岂圣人之意哉。是非所以重收养之义。适以轻父母之恩已矣。且嫁母私亲也。出母私亲也。故服之期年。而为父后者不敢服也。故为父后而不敢服也者。其必不得三年者。苟得为三年者。虽为父后必服之矣。既曰当三年矣。而为父后则不敢服何居乎。我未之闻也。

收养服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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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养之服。断之期年而已。则所谓三年者。果无所施欤。今有养遗弃小儿三岁以下者。如今制者将何如。遗弃者吾得之。而不知其何人之子也。三岁以下者。不自知其父母之为何人也。吾以为子己耳。子以为父母己耳。如此者无所为加隆者也。虽为之三年。疑若无害于人伦欤。今有养同宗小儿者。如今制者将何如。既曰同宗矣。则知其父母者矣。使吾而大宗而无子也。则可以立后矣。吾而非大宗也。则不得子人之子矣。有子也则不得使夫人者与为人后矣。非父也非子也。三年之服。何自而立哉。使无父母与期功之亲也。则亦附于继父之列耳矣。今有养于有服之亲者将何如。经记曰。不及知父母。与兄弟居。加一等。传曰。小功以下为兄弟。注云愍其孤幼相育。特加一等。如是则养于缌麻之亲者。加之为小功。小功者加之为大功已矣。缌小功之恩本疏。故加以报之。期大功则已亲矣。固同财矣。固相养矣。故不许其加也。然其加也。又必不及知父母者耳。有父母也则不敢加焉。圣人之礼。若是其精微。而人病不究诸也。今有有父母而养于人也。或无父母而有期功之亲也。则将何如。是于礼不得其文。于情又将各有厚薄之别焉。不可知已。然礼有为同爨缌者。有为继父异居。有主后者齐衰三月者。有为庶母慈己者小功者。荀子之言曰。乳母饮食之者也而三月。慈母衣被之者也而九月。于是五者。抑可以上附下附。自求其安乎。然则慈母如母之服。不可喩之于收养欤。父之妾谓之诸母。固皆母也。丧其母矣。而父命母诸母。于情为安。于伦为顺。然必贵父命也。命而后为三年。不命则小功而已。今已有父母矣。而谓佗人为父母。虽父之命焉。不可从也。况无父之命者乎。不可以为父母。所以不得三年已矣。

弦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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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人合弓。阳干而势。角胶昔而漆测筋。小𥳑而大结。五材既具矣。不被之弦。不可射也。故五材具矣而被之弦。射九十步则中。射七十步则中。射五十步则中。中者人之能而得之于弦者也。夫弓也者躬也。矢也者施也。鹄也者极也。弦也者发之躬而达之极。得失之机也。故弓之所贵。精而正。矢之所贵直。鹄之所贵端。弦者贵其决而已。夫人之充诸軆者。非无五德也。由是而发诸用。非无直道也。由是而进。非不可圣贤也。强刚者决而得之。柔弱者不决而失之。盖軆者弓也。用者矢也。圣贤者鹄也。决之者勇也。进退善恶之几。县焉。犹之弦也。故弓精而正矣。不决不发。矢直矣。不决不遂。鹄端矣。不决不至。今不精而正。不直不端。乃反趑趄濡忍。日抚弦而不决。病其弓曰胡不舍而矢。病其矢曰胡不底而鹄。亦不难乎。苟能决矣。犹或望其中焉。天下之故。前者已。后者属。其变无尽也。行不决则废。事不决则𨆫。善善而不决则丧。恶恶而不决则滋。若是而求进于道。殆犹安坐而睎致千里矣。业之不成。德之不修。恒由此作。姊婿尹子命余名其斋。尹子宽缓而纾。少刚果之志。百度不贞。余惧其或失之。命之曰弦斋。请有以朝夕儆。若古人之佩之也。记曰。其人宽缓而纾。为之危弓。弓危则弦危。其决益敏而果矣。子如欲中诸鹄。必也秉德如执劲。择善如柬菆。发诸行为。如危弦之决矢也。则其进也跃如。其中也确如。

缁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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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彼都人士。台笠缁撮。注。其小仅容髻故曰撮。缁撮。缁布冠也。台笠而缁撮。则其非朝祭之服也。玉藻曰。始冠缁布冠。自诸矦下达。冠而敝之可也。冠而用之。示不忘古也。既冠毕则盖无所用之。故弃之也。郊特牲曰。缁布之冠也。大古冠布。齐则缁之。王制曰。有虞氏深衣而养老。盖深衣缁冠。皆大古之制也。先王制礼。有因有革。其用深衣而弃缁冠久矣。周之时。诸矦夕食深衣。大夫士私朝夕深衣。庶人吉服深衣而已。皆见于记者也。其冠则不可考矣。玉藻曰。居冠属武。自天子达。盖帛为玄冠而属其武也。贵贱皆服于燕居。则是殆与深衣同用者也。以当时而论之。深衣古也。玄冠今也。然则服古之衣者。何必尽古之冠哉。亦随时而已矣。孔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注曰。麻冕缁布冠也。此盖以缁布为委貌玄端之服也。非今之所谓缁布冠也。

羊祜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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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之所是而人人而可行者。天下之至善也。愚者之所惊。𫍲者之所叹。而人人而不可行者。非善之至者也。人人而可行者。必其出于人情之所安者也。人人而不可行者。必其出于人情之所不安者也。君子之所行。岂有以异于人哉。不过即其情之所安而使夫人人者皆由是而行焉耳。固无贵于一愚者之惊与一𫍲者之叹也。季康子鲁国之大夫也。仲尼鲁国之圣人也。固与之有往还焉。固与之有礼际焉。至其馈之药也。亦不可谓不出于尊德慕义之心也。然仲尼辞以不尝者。岂其猜阻疑人而然哉。是慎疾之恒情而人人之所同也。仲尼行之而人人亦可以行焉。是岂非所谓天下之至善者欤。余读晋史。至羊祜之饮陆抗之酒也。未尝不怪夫强其情之所不安。出于君子之所不为以自善。而论者又未尝即夫人情之所安者求之。而徒以为善而已也。夫敌者人之所同忌也。死者人之所同畏也。祜之为此类。若不忌敌不畏死者而出于恒人之所不能为。其事有足感动人者。则无异乎当世之归其美而至今称其仁信也。虽余之论。亦且以为祜诚贤将也。其事诚难能也。虽然。此乃向所谓愚者之所惊。𫍲者之所叹。而非人人之所可行而非善之至者也。当是之时。晋之必灭吴。吴人之所知也。羊祜者晋之良将也。祜尝阴使王濬造船矣。又尝陈伐吴之策矣。晋之能灭吴者。在祜而非佗人也。亦吴人之所明知也。夫己欲害人而欲人之无知不得也。欲人之知己之害之而无忌。亦不可得也。欲人之忌己而无害于己。亦不可得也。夫张良岂不贤者哉。至其为韩报仇。固不惮为狙诈之计。以徼万一之幸。则贤者固有此也。彼陆抗者。诚吴之贤者也。其父祖三世相吴。禄重而恩深。是必将为吴死者也。见人之将灭其国也而不忌。则非所谓贤者也。使抗而愈贤。则愈忌祜也亦明矣。夫抗之忌祜。而祜之知抗之忌己也。而不虞其害己者。是岂情也哉。当祜之饮抗酒也。其心之安。真如其子弟之所馔者哉。吾知其必不然也。且使抗诚愿人而不用诈也。而祜诚与之相孚也。然而吴之人非尽抗也。使吴人而皆如抗也。则是将櫜甲弢兵。无所事战也。而卒未尝无战何也。吴之人非尽抗。而固有欲战者矣。战则将有欲胜者矣。战而欲胜则将有欲得其将之首者矣。晋之临吴。不缓于汉之伐蜀。孙皓之狡虐。有浮于公孙述。则来歙岑彭之死。亦理之所必有也。夫申生孝子也。进其食于父。与之犬而犬毙者。非申生之罪也。祜之与抗虽深。曾不得与亲戚比。而况往来交使者。又岂可尽信如抗哉。然则愿得其首。而旁伺而觇衅者。又安得不虞哉。是故古之善将者。防患于未萌。制敌于未然。履全安而操万胜。患生而防。敌至而制。犹未足善也。而况乎蹈祸患之机而徼幸于其闲乎。使祜为将而不知此也则非将也。知而故为是。则是岂其情之所安哉。曰然则祜之不出于其情之所安而为是也奈何。曰是将使吴之如抗者。由是而信己也。盖以吾之信彼。博彼之信己。使吴之不如抗者由是而大己也。盖以吾之所敢为。出人之所不敢为。专以耀其耳目。夺其气势。使之亲向于己。如是而已。此羊祜之术也。

伯夷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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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以不事周之义。行于天下。二千馀年矣。王安石独论而辟其诬妄。称其欲夷纣之心。不与太公异。而近世三渊金氏又从而赞其然。夫伯夷古之圣人也。天下国家之废兴存亡无竆已。而临变革之际。明君臣之义。盖自伯夷始。后之当此故者。莫不视伯夷为兴起慕效者。而其事有无是非不明白如此。非小害也。余不得以不辨。出于百世之下而欲论人于百世之上。得其真难矣。然是将有道焉。是将有迹焉。迹也者。传闻易爽。纪载易讹。不可得而尽信。道也者。其可与否。百世而不变。操道而考迹。则事之有无是非。如见于目前矣。咸丘蒙问瞽叟北面而朝舜。孟子曰。齐东野人之言也。万章问孔子之主痈疽瘠环。百里奚之自粥。孟子曰。好事者为之也。及完廪浚井之问。则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而已。故道之所不可。则其事之无有固决矣。苟道之所可矣。虽未必其事之有。而亦不必于无也。夫父死不葬者。汉儒之说伪泰誓也。以㬥易㬥者。庄周之薄汤武也。是非伯夷之所言也。故伯夷之传。吾以为好事者为之也。虽然。不事周者。伯夷之道固然也。恶得疑其迹而幷废其道哉。太公者亦纣之臣也。其心将愿纣之悔过自善。迓续汤祀也。及归于周。知天命之终改而不得已于放伐耳。使自其居于海滨。已悍然切齿于夷纣。则是岂仁人之心。而所以处太公者亦薄矣。太公且不然。况于伯夷乎。况尤于太公乎。王安石之意。不过曰武王倡大义于天下。太公相而成之。而独以为非非伯夷也。是奚足知哉。夫辅仁而除㬥者。太公之道也。守义而自靖者。伯夷之道也。伯夷之居于北海也。伊尹之耕于野也。柳下惠之厄竆也。仲尼之钓戈也。宜若无不同者。其去就行藏。卒若彼其异也。恶得以辟纣而归周则同。而遂信其伐商之同耶。故以太公之道论伯夷。伯夷终不可见。岂若以伯夷之道论伯夷也。传曰。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民不信。今之世去伯夷数千馀年。史氏之传焉而诬。圣贤之论焉而阙。伯夷之道。孰征而孰信之耶。亦征于古圣贤之言而已。孟子之言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孔子也。推是而论之。夏治而进。夏乱亦进。商治而进。商乱亦进。其所就四矣。是伊尹之道也。孔子而当之者可则进。不可则退。无所适莫于夏商焉。其所就二。所去二矣。是孔子之道也。彼伯夷者不然。其君而乱而如纣者。固所退也。非其君而治而如武王者。亦所不事也。况于乱者乎。必其君而治者。如太戊戊丁之世。可以进耳。其所去三。所就一。是则伯夷之道也。言之可征而可信。孰有贤于孟子之言者。而伯夷之道。不亦明白而易知乎。余故曰伯夷之传。好事者为之。而伯夷之道。固不事周者也。故善论古人者。先定其道而后断其迹。苟知其道矣。以为老不及武王而死可也。及武王而去之亦可也。不必于其迹之有无。而其为道则如日月之昭明。如山岳之高大。虽愚夫愚妇。可使知之。不可得而亡也。余详著而论之。将使后之为人臣者。无疑于伯夷之不事周焉。

伯夷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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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之言曰。伯夷之事。始于庄周之寓言。而史迁传之。韩愈颂之。而孔孟之所未尝言。众言淆乱。当折诸圣。其疑之甚是也。朱子尝载其事于小学矣。尽删史传之文而略记之。盖亦疑之也。岂特金氏疑之哉。然余于小学所记。又有疑焉。自伯夷之归文王。迄武王之伐商。固不下十数年矣。伐商之役。选车乘蒐士卒。类帝宜社。非一朝之事。而其兆亦可以蚤见。伯夷之明。将知微知彰。不俟终日而作矣。至于启行之日。而欲谏于马前。不已疏乎。且伯夷诚知武王之畏天命而作也。去之可耳。谏则不可也。其疑一矣。伯夷天下之大老。而武王之左右。皆圣人之徒也。彼知伯夷之可敬宜久矣。而方进说于其君。遽欲杀之。安在其同心同力。师出以律者。而乌能耆胜于牧野哉。其疑二矣。且伯夷不欲食周之禄耳。何至不食粟。而采薇而食之也。此于陵子之行。而非伯夷之行也。其疑三矣。虽然。是三言者。非如父死不葬。以㬥易㬥之直无理也。故朱子谨而录之。夫朱子之疑之也。去其太甚而存其近可。以明君臣之义。盖谓伯夷之道则殆如是耳。而王安石之疑之也。疑夫其道之非也。必欲使之同于太公也。噫。伯夷之义。恶可少于天下者。而可使有太公而无伯夷耶。且以孔孟之所未言为断也。伯夷与太公同道者。亦孔孟之言欤。均非孔孟之言也。与其信伯夷为从于伐商。不若疑伯夷于不事周也。况孔孟何尝不言耶。夫伯夷之事为法于世者有二焉。让国也。不事周也。孔孟未尝言伯夷之让国也。而然犹信之何欤。子贡欲辨卫辄之是非。以伯夷叔齐问诸孔子而决之。其指甚隐。若以兄弟之让国。喩诸父子之争位也。又恶知夫以不从伐商者。絜之于自攻其父者耶。故朱子两举而俱该之。盖慎所疑也。孔子曰。伯夷逸民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又恶知夫不指不事周之义耶。孟子之言。吾已论之矣。而由是观之。孔子亦尝言之也。孔孟盖言之。朱子传之。恶得而必其无是道也。古人之事。有以诗书而传。以史策而传。杂出于传记而传。苟论其世考其实。准诸道而信则已矣。何必皆圣贤之言也。况准诸道而信。而有圣贤之言者耶。故毋以庄周史迁韩愈而信伯夷。以孔子孟子朱子而信伯夷可也。

伯夷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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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之不事周而归于文王何也。就养也。就养何也。文王商之诸矦也。伯夷商之诸矦之子也。以商之臣。养商之臣。斯所以归之也。养之何如。客之也。非臣之也。非臣之也。客之也。武王独不可为欤。文王商之臣也。为之客者。犹商之臣也。周既王矣。为客亦为臣也。故不可为客也。然则伯夷非武王而怨周欤。当殷之衰。箕子之答微子也。祖伊之告纣也。皆戒天威闵国难。未有一言怼周也。伯夷之意。亦犹是也。知天命不可逃而周之非利天下也。若何而非之。若何而怨之。武王不可非而周不可怨。则何为而不事欤。君臣之义。天地之常经也。汤放桀。武王伐纣则权也。以至仁伐至不仁。天与之人归之。权而得其中也。伯夷守经而不变其正者也。成汤放桀。犹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伯夷其知之矣。武王圣人也。伯夷圣人也。武王之伐焉。而伯夷之不事。不翅水火也南北也。圣人亦不同欤。夫道固有然者。箕子亦圣人也。武王之所不臣也。岂特伯夷哉。泰伯三以天下让。而文王三分天下。均之为至德焉。微子适周。而箕子窜于朝鲜。均之为仁焉。武王伐商。而伯夷不事周。均之为圣焉。道固有然者。圣人而为天子。以圣人而不事。斯所以立君臣之极于百世而为之师也。

春秋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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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尼述六经。何为哉。皆所以修道而立教。建极而垂法。使夫后之君子繇是而知圣人之道也。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故圣人之神而无方。化而不测者。非人人之可知耳。至其文章见乎外者。固人之所与闻也。故仲尼修春秋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是其志之所存。而欲后人之知。宜未有过于春秋者也。繇孔子以后知圣人者。无如孟子者。孟子之言曰。春秋天子之事也。繇孟子以后知圣人者。无如朱子者。朱子之言曰。春秋者。圣人据鲁史。以书其事。未尝有所予夺赏罚也。诚如是则不过史氏之实纪耳。恶见所谓天子之事耶。二子者之知圣人。而其言不同若此。圣人之志。终不可得而知耶。尝试论之。自书契以来。代各有史。而其法不备。周公制礼。盖立策书之制。纲纪月日。以著远近。表别诛褒。以章善恶。本五典参八枋。具有常法。史官世掌之。颁其制于天下。使诸矦之史官。亦世掌之。若春秋是其制也。孟子曰。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诸矦之国。莫不有之。而皆失其故。鲁人为能守之。故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春秋鲁史也。而见周之所以王何也。周公所立之制。即文武所以治天下之大经。匪有佗耳。故策书者。史官之守。而天子之事也。世化既衰。王法既弛。伯主继作。而宏纲大义。浸变其正者有之。禄去公室。而曲笔阿辞。下徇乎私者有之。虽鲁人之所守。而周公之制存者亦寡矣。若韩起者不足以尽知之。而仲尼独知之。故叹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其于周公之道。盖没身焉。而不可复行于世。于是述其遗制。以修春秋。春秋者周公之制。鲁史之世守。文武所以治天下之大经。而仲尼举而修之。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其归在乎削伪就实。拨乱反正。据事直书。而是非善恶。自著于文。使天下后世之乱臣贼子自惧焉耳。非仲尼有所予夺赏罚于其中也。虽然。先王之法不侵官。君子思不出其位。非其职而为其事者。古未之有也。仲尼尝为大夫矣。其与闻国政则职也。天子之事而史官之世守。而取而为之。非其职也。为天下忧至大。为后世虑至深。不得已而为之。而于此盖兢兢焉。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其谨之至也。岂自处以天子而谓人之罪我也哉。后之说者谓仲尼躬天子之权。改易正朔。黜陟王矦。区区然求之于月日名字之闲。而所以处圣人者。不出于私意自用之外。孟子之意。非如是也。故朱子从而明之曰。春秋者据事直书而已。繇朱子之说而求孟子之言。则圣人之志。抑可知也已。或曰苟据实而书之而已。则圣人何与焉。曰圣人固无与也。晋灵公之弑也。董狐书之曰。赵盾弑其君。赵盾求免焉而不可得。此周公之制。天子之事。而仲尼之修之也。求如是而已。使天下之史。皆如董狐者。春秋虽无作可也。圣人何欲于与也。

春秋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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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书春王正月。或曰。周人不改月不改时。而春正月者。夫子之所定。或曰。改月不改时。而夫子寄夏时于周月焉。或曰。夫子割周人子丑之月。入于前岁。而正月者。即夏正之寅月也。至今纷纷然无所折正也。易大传曰。干以易知。坤以𥳑能。易则易知。𥳑则易从。易𥳑而天下之理得矣。故易知者圣人之心。易从者圣人之事。此所以合德于天地而成位于中者也。夫子之修春秋。亦如是而已。而其春王正月之说。难知而难从。若彼何哉。圣人之事。殆不然也。非天子不议礼。非代德不改正朔。此古今之通义。说者非以为不知此耳。特欲以天子之制与仲尼。而使夫行夏时之言。合于春秋。故凡以为周正。而夫子从周者。皆舍而不论也。不亦过乎。夫夏时夫子之所善也。使夫子之有天下者。其不用周正而用夏正决矣。若春秋者。尊王之书也。何与于夏正哉。饩羊微物也。夫子犹爱而欲存之。正朔。王者之三重也。其可爱而可存。岂直饩羊而已。故不奉正朔者。人臣之大故。而若寒暑收藏。实不副乎名者。抑王制之小失耳。知爱乎微物而昧毁其三重重。不忍乎小失而轻犯其大故。圣人之智。宜不若是之傎也。且既改月矣。则是孔子之月耳。何与于周王。而称之曰王正月王二月耶。将孔子自与其王者耶。既改时矣。则春秋有书时者矣。旧史之春。孔子谓之夏。旧史之冬。孔子谓之春。事时交紊。不可考信。又奚可哉。故答颜渊之问。进夏时而示损益之大法。春秋奉周正而立尊王之常经。彼一义也。此一义也。恶得合而同之哉。假使夫子真以天子之制自与。而欲改夫周正也。其必有以自别矣。说者以隐公无即位则曰夫子之所黜。襄王不称天则曰夫子之所贬。至于佗王则称天王也。佗公则书即位也。以见即位与天王之义也。使夫子既改周正矣。亦奚不于佗年乎。继书冬王十一月。使后之人灼然知夫周人之正如彼。而孔子之所改如此也。而乃深没其迹。无所辨别。徒取二百四十二年之四时十二月。而一一变乱之。若是其劳。而后之君子终无以别其周正与孔子之所改也。噫。其难知而难从。亦甚矣。且令鲁之旧史俱存可验。而孔子诚改之也。亦不过以建子之月为春正月而已。苟不以答颜渊之语傅会之乎。则吾恐读者将曰改正朔者。宜改时改月以成岁。故夫子立法如此云尔。亦何由见夫行夏时之义耶。夫以匹夫而改王正。非常之事也。彼左氏虽不足以知圣人之微旨。若参考旧史而辨时月之同异。则其有不能乎。苟孔子改月改时矣。则何不曰周冬十一月。书之曰春王正月。若周月而夏时也。则何不曰春夏时也。正月周正月也。但为之传曰春王周正月。而又尽改史之时月。以从经文。使圣人非常之事。卒昧没而不见也。如公羊穀梁氏者。好钩深亿微。以论圣人者。又舍是而不一有言也。其亦异矣夫。余故曰经所书春者。子丑寅之月也。王者周王也。正月者建子之月也。武王周公之所制。鲁史之所书。而孔子之所修如是而已。经曰十月螽。昆虫未蛰。则不可以终岁矣。又曰春无冰。无冰为灾。则不可以始岁矣。据事直书。而周正之不顺乎天时。可见矣。岂不易知而易从乎。此所以为圣人之书矣。

春秋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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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者为法于百世。为法于百世。必自为法于今日始。春秋之正名分明逆顺。以惧乱臣贼子者。固圣人所以立法于当时者。而其义至正。其道至常。可以传之百世而不悖。故自不得不为法于百世耳。非径为百世虑而不顾今日计也。孔子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此所以叹息于东周。而春秋之所由作也。使天下而无周者。彼诸矦之强凌弱大幷小。相争相攻相杀者。皆非异耳。其孰制而孰治哉。故春秋者秉周制。以治天下之诸矦。欲天下相率而尊天王而不可得也。故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如其仁如其仁。夫管仲之道。圣门所不言。而诵其功如是者。诚以能尊周而已。此春秋之志也。周之衰。天王之实亡已久矣。而所未亡者名耳。幷亡其名。则周无可尊者矣。故春秋之于周。因名而予其实。不循实而病其名。经有书天王者。说者曰孔子之所创制也。有书王不称天者。说者曰孔子之所贬也。吾疑是说之或不然也。夫既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其于公矦卿大夫赏罚予夺。将以天子之制治之也。天王一人也。孰得以赏罚予夺。又将假天之制而治之耶。使春秋假天之制而治天王也。何不曰天之事。而曰天子之事也。夫将率天下以尊天王。而号于天下曰天王不能天。吾固贬之矣。然天下之人。不可以不尊天王也。其可乎哉。彼孰不曰天王不能天。吾亦贬之而不以为天王云尔。是使天下而不尊周者。非天下之罪。乃春秋之罪也。是尚足以正名分明逆顺。为法于当时耶。且天下之事。均之为罪而有轻重焉。均之为责而有先后焉。周道之衰。上失其纲。诸矦之兴灭争夺弑篡。皆偃然自如。而视周如无也。礼乐征伐者。周虽欲自出乎。其谁与之。于是周固无可奈何。而降而自同于与国焉。上之与下。均之有罪。而诸矦之为罪重。圣人之责之也。将后其重而先其轻者乎。抑先其重者耶。晋文公能朝周而尊王矣。为天王者。已俨然自大而不许隧也。今之天王。非贤于昔之天王也。其势然也。故曰父不慈而子不可以不孝。君不礼而臣不可以不忠。今孔子之修春秋也。凡天下之公矦伯子男不朝觐者。不锡命而立者。专封而不告者。以至弑父弑君而自立者。其罪岂比于下赗诸矦之妾者哉。莫不与其为公矦伯子男也。而至其贬天王则不以少难也。其所以示法于后之为天王者则可谓严矣。轻重之易序。而先后之贸施。抑已甚矣。吾不知圣人之用法果如是耶。是可以为法于当时耶。不可为法于当时。而为法于百世。未之有也。然则王之无天何也。曰天王之名。吾不知其起于何代。而意者周人之文。诸矦所以称王者欤。盖言王者覆冒四海如天云尔。加之天非加尊。而去之而不为贬者也。非孔子之所敢笔削也。东迁以来。王之不克若天久矣。仲尼奚为创制此名。加之于不当与之人。襄王之赗成风。非必大恶也。又奚为而辄去之。襄王卒不能若天以赎其愆者。又奚为而复与之也。久远而多阙者。𥳑策之常也。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今亡矣夫。盖叹夫世之为史者。而其修春秋也。用此义焉。故王之无天。旧史之阙文。而孔子谨因之。不敢增焉。使旧史而有之也。孔子乌敢删而贬之哉。不如是。不可以为百世之法。

春秋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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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葵丘之会。一明天子之禁。其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此王者之大法。而桓公能明之。故孔子孟子以是与其功。而后之诸矦皆犯此禁。故曰今之诸矦。五伯之罪人也。惠公仲子之传。公羊子曰。何以不称夫人。桓未君也。又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又曰。何言尔。成公意也。至成风之传曰。僖公之母也。不复发例者。上冒于此文也。其意若曰子既为君矣。其母虽媵妾乎。必尊之为夫人。桓将为君者。故隐公豫尊之。而夫子特书于策。以成隐公之意云尔。噫。审如是。则夫子亦五伯之罪人耳。自汉以来。儒者大抵宗公羊。凡帝王之尊其妾母者。儒者皆为之缘饰而证以此文。忽王者之大法。信曲儒之一言。至今守之为典礼也。噫。其不达春秋之义而妄为之说。流害于后世。至于此甚也。书周公曰。朕复子明辟。后之说者曰。周公尝为天子矣。至是而复其位于成王。于是王莽因之。济其奸。驯致于篡也。彼释经者皆儒者耳。岂自意其言之为祸若是烈哉。故孔子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岂不诚哉。公羊氏之传春秋。凡以月日名字。为仲尼所用心褒贬者而已。其曰归惠公仲子之赗。考仲子之宫。既无贬之之例。而其曰夫人风氏薨。葬我小君成风者。则又以夫人小君者与之。公羊氏求其说而不得。遂疑夫子贵则母不可贱。而春秋许其为夫人也。为之辞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其所以治春秋者既如彼。则至于此无足怪者。夫曰公曰夫人。皆当时之实名耳。非夫子之所能追与而追夺者也。先公既尊之为夫人。天子成之而邦人称之为小君矣。仲尼恶得而贬之。亦直书其实。而是非自著而已矣。惠公孟子之事。先于春秋。吾不能详已。庄公二十四年。书夫人姜氏入。僖公元年。书夫人姜氏薨于齐。是庄之夫人也。又焉有所谓夫人风氏者耶。即庄公之妾而僖公之私尊耳。先王之礼。无以妾为妻。况子安敢跻其父之妾而并尊于父之妻耶。其悖礼而拂经。夫人皆知之矣。春秋之所书。既如是矣。而其是非之志。则尝与门人言之矣。论语曰。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邦人称之曰君夫人。此夫子之雅言。而门人谨记之。邦君之妻然后。称之曰夫人矣。则凡邦君之妾。而曰夫人小君者。其是非何如也。惜乎。圣人之意。初无所隐。而传春秋者。自惑于私意而汨乱之也。诚如公羊氏者。将使夫子为五伯之罪人而无以解之矣。

汉文短丧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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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尝怪汉文以贤明之君。为短丧之制。坏天地之大义。获罪于圣人之教也。及读汉书所载遗诏然后。乃知其有不然者。夫三代以后言治者。必称文帝何也。诚以其能谦让爱民也。当是时。民已富且安矣。其心犹欿然以为德义未足加于众。恩泽未能究于远。日思所以利而生之。恐其或伤之也。至死而不倦。故诏书曰。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伤长老之志。是重吾不德。其令天下吏民三日释服。殿中当临者已下。三十六日而释服。此所以诏天下臣民。而其谦让爱人之志然也。其亦孔子所谓观过知仁者乎。若夫所以诏其子者。吾未之见也。彼谓无德以佐百姓。非以不能教其子也。彼不欲伤长老之志。非以其子之志之伤也。且既知内外之差臣民之等。为之异服矣。宁不知其子之异乎内外臣民乎。且父子之情天属也。焉得使其子勿哀乎。而况使天下之为人子者。短丧其父母乎。考诸文揆诸势引诸情。其不诏其子也。亦明著矣。抑史有缺文与。抑其文微。余不之察与。或曰。殿中当临者。非太子而何。是不然。内小臣祝史公卿王矦仕于王者。孰不当临。且是时。文帝之母薄太后尚在。是为文帝期而当临殿中者也。亦冒之于此乎。夫疑之于文者若此而已。国之大事。史未之有阙也。后世之谓文帝诏其子短丧者。其何居乎。当汉之时。世俗盖谓文帝为薄后持三年服。庐居枕块。至以发大病。知后子不能行三年之丧。更制三十六日服。成帝尝以问刘向。向曰不然。薄后以孝景二年薨。文帝先崩。不为薄后持三年服。夫其子孙者传守其制。称有所受而已。不知其祖之指意行事如此。天下后世。恶得以知文帝之心哉。惜乎。向之不为之明辨所以也。虽然。短丧者景帝自为之也。其故可得而言也。景帝天资少仁。大臣公卿。又未有学礼者也。见诏书如此。曰太子亦先帝之臣也。固当然尔。太子亦曰吾为丧主。不当异也。不深惟其意。不方之于礼。甘心短丧。以观于天下。天下皆曰吾君之所行。民何能独贤。靡然从之。陵夷至于后世。又恶已下三十六日之无所放也。遂为以日易月之制。而亦曰文帝始然尔。识者罪之曰。文帝自薄于孝。教其子若是。使天下后世口实焉。嗟乎。若景帝者。其亦贻父母羞辱者矣。且假令文帝诚诏其子短丧。为其子者当思惟其故。曰吾父诚爱我。忧我之伤。我曷忍不致吾之哀。竭吾之情。以报吾父之爱。且短丧非礼也。不得于礼。而又不得于情。吾之大不忍也。号哭于柩前而变之。是乃孝子之道也。今有人于此。尝贤矣。病且死而乱。告其子曰。尔为跖。无为舜。其子从而为跖。人必谓之不孝。若是则景帝之罪可见矣。邵宝谓文帝贤而为君与父。其子恶得违之。赦景而责文。不亦惑乎。呜呼。周室既衰。先王之泽竭。礼之废坏。其来远矣。诗之曹风曰。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宰予尝请于夫子。欲为短丧。滕文公将行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先君之所不行。则流俗之寖丧者可知也。秦又灭礼制薄仁义以道之。人伦之存者。益无几矣。然由其为尊主卑臣之制。故君臣之服。盖未尝亡也。汉兴数十年。黎民殷盛。风俗淳厚。几于富且庶而可以教者矣。文帝乃不能布仁明礼。使天下之人子。皆尽心于三年之丧。顾以姑息之爱。成区区之让。幷与其未尝亡者而坏之。孔子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若文帝者。其不知所爱者与。是则文帝之过已矣。

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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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春。群盗大哄。倡凶言扇众。移檄郡县。郡县皆署军状发兵属贼。不者走藏不出。时独湖西节度使李凤祥,清州讨捕使南延年死之。甚不易也。而论者反訾李帅死不一。余叙而辨之。或者曰。贼劫李帅于寝。缚而杀之。是不得不死。非其节固也。贼方欲得李帅一语。以发兵藉己用。此直开口之劳耳。李帅不此之为。詈贼乞死。岂不固哉。或者曰。夫将帅者心运机。制胜于外。使寇贼不敢发。发而歼焉。毋为主忧。今李帅手握五十馀州之兵而为之帅。身为竖子戮。上遗宵旰之虞。死且有罪。是似矣。然人之平日期李帅者。不若此之重也。李帅之自致者。亦非以能此也。既未尝望之于其生死而责之。非君子之道也。且来歙岑彭之所不能。而责之于李帅乎。或者曰。功立为上。变权为贤。死而泯没为羞。方贼之胁李帅降也。苟逊辞合变适宜。以谋贼后。可以保身成功。策名万世。斯乃合于术而为贤且智焉。死于贼无谓。呜呼。若是则向之所谓署军状发兵属贼者。非罪而为贤且智矣。彼孰不曰将合变适宜以谋贼后云尔。夫士之所贵于节者。为其不改也。是岂宫室城郭也哉。既坏而可复完也。今贼之所求者。非覆宗祊危君父未已也。凡为臣者。不反兵而斗。斗而死之宜也。非过也。功与否毋论也。一屈于贼。其节已亡矣。其律身首异处。号于后世曰某贼之与也。纵使立尺寸功。功与罪相万矣。况乎名之不正。功必不可成乎。此李陵所以卒得罪于天下后世也。且夫权也者。傅经而行者也。死之者经也。则生之者倍之矣。恶有倍经而为权者哉。且非圣贤而言权。贼夫道者也。诡遇徼幸之徒。无忌礼义。作邪说以诬人。不自知耻。悲夫。或者曰。李帅三岁将御。士受恩厚。左迁而为节度。节度主兵事。其职当死。当死而死。不足称。今夫守职而食禄者。孰非受恩而当死者欤。监县者几何。守郡者几何。一未闻其死也。李帅犹不足称欤。苟死不足称焉。则抑称其生者欤。曰否。非称其生也。若韦带布袍之士。未尝蒙恩泽。身无职守。是不当死也而能死之。斯可称已。曰然则士之生。犹有官者之死当然也。曰然。曰君人者为方国主。覆养万物。士独非其臣欤。今其终岁宴安乐。与父母兄弟居者。谁畀之欤。不可谓无恩也。且死焉者。固将取义而成仁也。仁与义独非士之所守欤。夫如是。士与官守者适等死耳。恶得而不当死。今所以称李帅者。为其死于当死也。若不当死而死。亦苟而已。安足贤焉。古之君子好成人之美。今之君子好诪人之过。古之君子乐道常。今之君子好诡异哉。其为说也。曰非其节固也。曰死且有罪。必欲其名之不全也。不死为贤且智。以罔人之耳目也。事其上。计其恩泽而生死之。是率君臣而之商道也。死当死为贱。死不当死为贤。是乱其常也。夫死生利害者。中人以下之所必计也。虽告之曰生而害死而利。犹惧其临死而怵变焉。今也见身死而訾毁溢于世。生者为贤且智。孰肻以贤且智易死而訾毁哉。士之死虽称焉。其不死固当然。孰肻以当然之生且乐。易死而称哉。呜呼。使斯说行焉。将见官守者不死。曰吾将以谋于后。士不死曰是当然。胥求全生。是率天下而弃其君。舍人伦而为戎狄也。呜呼。其孰能救之。

余数过清州。从邨里父老。访问乱时事为详。节度营城内。而讨捕之营在南城外。时大风雨。昏夜关闭。贼从西门入。不得相救。李凤祥忠武公舜臣五世孙。忠武之后至凤祥。始拔身为将帅。其志盖欲无负家国。未尝忘也。且死。呼曰忠武吾祖也。我不可为贼屈。贼既杀凤祥军于南门。执南延年降之。延年盛气骂曰。我受主恩。位至将帅。岂随汝狗子求生。贼缚而四刺。抵死骂不绝。嗟乎二人者。平日怯怯。未见其异。孰知其烈若此哉。传曰。士竆见节义。信夫。先是凤祥以御营将忤权臣。外迁为节度。尝请于朝。欲数练兵。权臣奏格之以为无时而动兵。凤祥惊曰。为是言者。是欲杀我也。居常意不乐。时贼未发。其闻已讙。或谓凤祥曰。盍防诸。凤祥曰。若不告而备。惎我者中之以黯䵢矣。盍告之朝。曰则无所迹奈何。已又慷慨曰。斯时也而任斯职命矣。受国恩厚。死而何怨。死之前日。尝夜置酒会僚佐饮。闻鹊噪急。顾侍者视鹊何向。侍者白曰。鹊内向而噪。凤祥默然久之。酒方行。命妓歌。谓诸人曰。君知此否。乃项羽别虞美人歌也。因欷歔泣下。岂灾祸将至。有先感其中欤。悲夫。凤祥之死。其裨将洪霖方与妓寝。闻外喧呼。遽起提剑出至营。门闭不可入。毁壁而入。贼方索凤祥急。霖呼曰。我即兵使也。贼缚将杀之。或有识之者曰。非兵使。兵使且得。霖奋起格斗创数人。贼怒刺其背。先杀之。初霖与梁德溥俱为裨将。霖故不合于凤祥。而惟德溥亲信。德溥与贼应。常为凤祥言贼无实形。不足畏。夜潜入卧内。去枪剑。发关而纳之。凤祥仓卒无所为力。遂及于死。霖独殉身于主。贼既杀三人者。召虞候朴宗元。宗元戎服蒲伏进。贼嘻笑曰。是善为礼。使将后军。及朝廷治从贼者。宗元,德溥皆伏诛。于是时居昌有李述原者。贼胁之从。訽骂不屈。贼怒举斧斮眼鼻杀之。镇川有金天章者。清安有张潭者。皆起兵讨伪守。不克而死。是三人与洪霖者。世之所谓不当死而死。贤于凤祥者也。夫三人者。皆土官也。为其土死。霖为其将帅死。延年凤祥守镇死。死一耳。孰为当死而孰不当死耶。数子者未尝读诗书谈礼义。亦非皆有厚恩重禄也。信义根于中。当变故。愤然而直发。舍逆而趣顺。轻生而重死。此自然之懿。莫使然而然。于是乎可以明知其当死也。呜呼。列邑郡县。国之障蔽。文武大夫。国之世臣。不肯为国守一死。或弃而去之。或举而与之。或从而助之。如宗元,德溥之徒。又岂少哉而微者。况可论耶。微数子者。君臣之义几灭矣。余悲夫论者舍曰节也。又从而惑乱之。则死者几何而不泯泯也。故纪其姓名如此。

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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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之言曰。为人之所不为者怪也。不为人之所为者劳也。随时则为宜。徇俗则为达。外与之谐。内守诸心而足矣。呜呼。是丧心之术而亡人之言也。君子之道发乎心。以施于身。由乎己。不由乎人。用实而无伪。从义而不苟。人之变千万。而吾守一而已。其道甚常。其事甚佚也。今也不然。舍己而惟人之所为。朝俯而夕仰。左颦而右笑。竭其心力而日且不足者。是诚天下之劳人而已矣。弃其身而自谓守其心。去皮而欲傅之毛。离坚而欲求其白。畔诡慌忽。外内交丧者。是诚天下之怪人而已矣。而不自知其怪且劳也。悲夫。诚使随时徇俗而为道也。盗跖之世。不可为廉。桀纣之世。不可为仁。礼不可明于郑卫。义不可称于田和三晋之时。晋宋齐梁之际。无为儒者。呜呼。若是则人道之灭久矣。天下皆寒而己必欲衣。天下皆饥而己必欲食。饥寒不能与人同者何也。切于身也。而身之是非善恶。欲委以与世而不恤。非惑之甚与。南海有裸身之蛮。客入其国而裸曰。吾之心有衣冠焉。其可乎。葱岭之西。有女肆。过者莫不淫焉。有曰吾之心有男女之礼焉。其可乎。二者之不可。虽甚愚莫不知之。且笑其伪也。使守诸心而足。则凡在外者。何不可为也。然有不可者。是诚不足以守也。今夫千金之宝。必韫诸椟。袭而藏之矣。有弃之市而告人曰。吾弃椟而已。其中之宝则余固守之矣。其能不失其宝矣乎。是直自诬耳。不足以诬人也。委身于世而自谓守其心者。何以异于是哉。呜呼。其心之丧也已久矣。

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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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者所以自称。而字者所以称人也。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而谥弥尊也。故繇字而上。曰子曰夫子曰先生。皆所以尊人也。繇名而下。曰仆曰臣曰小人。皆所以卑己也。夫名者自名也。若凡万物之有名也。取足以表而别之而已。而人之道文而有威。是以朋友不欲斥呼其名也。以相近之字代之而谓之字。字者朋友之所相尊。而非己之所自称也。字且不可自称。而况于子于夫子于先生乎。自称者逾卑。而人归之尊。则其为尊也大矣。自称逾尊。而人不之与焉。其为耻辱也深矣。孔子与其门人言。亦自称曰丘。而百世之下。莫不称之曰孔子。士亦自为其可尊而已矣。何患乎名之不尊也。夫王者万民之所归尊也。而吴楚之君。妄自尊而王也。孔子作春秋。不与其自尊。贬之曰吴人楚人。彼后世词章之士。喣喣然自尊称曰某子某子者。其亦吴楚之僭王也。夫渊父与其友读大雅。修其往复问辨之辞。以视文钦。其以文会友。不得不措者。犹古之道也。独怪其所自称者不出于古之道。而反徇乎后世词章之士之所为。故书此以质之。

读李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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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圣人。上取乎天。下取乎地。明乎日星山川人物鸟兽草木之情状。立象达意。制作文字。以周后人。文字者固天地之文。而古圣人能明之以为功。非古圣人之文也。故古圣人得诸天地而用之。吾亦得诸天地而用之。非吾之窃于古人。而古人亦不得以有也。李翺之书。论去陈言之道曰假令。述笑哂之状曰莞尔。则论语言之矣。曰哑哑则易言之矣。曰粲然则穀梁子言之矣。曰攸尔则班固言之矣。曰冁然则左思言之矣。吾复言之。与前文何以异也。观翺之志。必欲出于古人之所未及。诚亦高矣。然古之人不必如是为高也。诗人言叹息之状曰忾焉。而礼记复言之。论语言之曰喟然。而孟子复言之。降而至于司马迁,班固。又不止一二言之。夫文章之极。非六经孔孟之书与迁固之史与而有若是者。故不必出于古人之所不及然后为工也。使必出于人之所不言而工。则己之所已言。亦何可复道也。周公之诗。言文王之德曰小心翼翼。而又曰厥猷翼翼。论语称孔子之容曰訚訚如侃侃如。而其称闵子,冉有,子贡。又言之。孟子称伊尹之志曰嚣嚣然。而又与宋句践言之。降而至于司马迁,班固。又益甚多。使出于己者可以复言。而出于古人者不可言。则蔽于私而不可行也。故陈言者非此之类也。当晋宋齐梁隋唐之闲。政风既渝。文章大敝。承沿假注。倍本离宗。靡饰肤毛。包腐裹朽。若优倡之转傀儡。妓女之蒙粉红。故韩愈氏愤之。剔而攘之。挽而反之。号于世曰惟陈言之务去。夫陈言者。若晋宋齐梁隋唐之为陈言也。乌得与古人所已言之文字而幷弃之哉。且文字之用有尽。而人之生且无竆。使必得古人之所不言而可以为文章。则文之道几何而竆也。余考翺之文。犹有一二出于古人之所已言者。殆亦自知其不可行也。故志乎窃古人之言者盗也。志乎必古人之所不言者苟也。故曰古人得诸天地而用之。吾亦得诸天地而用之。非吾之窃于古人。而古人亦不得以有者也。方其注乎神思也。若云奔而雾蒸。若百川之趋谷。浩乎不知其来之方。其出于言也。若金铁之镕而纳于范。而崩崩乎众追俱下。当是时也。且不自知其出于己也。况暇求其出于古人者耶。此创意造言之大归。而所谓得诸天地而用之者也。吾之有志而不能者也。嗟乎。不得使翺生于今世。与之言也。

观东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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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帝中国百年。崇经术饰文物。以夸太平。彼士大夫愚无知者。从而嗟叹之。真以为豪杰之作也。悲夫。夫愚者不可以言喩。吾得以事晓之。彼东野氏之为周公之后否。吾不可知。然其所为谱志则伪耳。诸矦之子为公子。公子之子为公孙。公孙之子。以王父之字若邑为氏者。周制也。乌有伯禽之孙而有为东野氏宗者。其名而有灏淳玙璠辅𬨎之属。号而有白云居士者。皆六朝唐宋之靡耳。乌见于春秋之世乎。其议礼之臣曰谱系明白。其君厌然称制曰元圣之嫡传。尊而宠之。与夫孔孟之后等。是儿童之所不可欺也而为之也。然则知其伪而为之者欤。知而且为之也。知而且为之何也。彼其视中国犹逆旅也。夫尊圣懿典也。修废美名也。吾且为是。以文太平耀听闻已。若其假祖借祢。矫诬圣人。以紊人纪者。其害远矣。非吾所计也。于是君臣相蔽。大言而不怍也。嗟乎。是何足责哉。抑足以举一而知其三也已。

论京房钟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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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钟下生,林钟上生,太蔟下生,南吕上生,姑洗下生,应钟上生,蕤宾上生,大吕下生,夷则上生,夹钟下生,无射上生,中吕上生,执始下生,去灭上生,时息下生,结躬上生,变虞下生,迟内上生,盛变上生,分否下生,解形上生,开时下生,闭掩上生,南中上生,丙盛下生,安度上生,屈齐下生,归期上生,路时下生,未育上生,离宫上生,凌阴下生,去南上生,族嘉下生,邻齐上生,内负上生,分动下生,归嘉上生,随期下生,未卯上生,形始下生,迟时上生,制时上生,少出下生,分积上生,争南下生,期保上生,物应上生,质末下生,否与上生,形晋下生,夷污上生,依行上生,色育下生,谦待上生,未知下生,白吕上生,南授下生,分乌上生,南事

此京房所为六十律。其法见后汉律历志。盖以中吕三分益一而生黄钟。则其实不及黄钟之本数。此下皆然。故别立名目如此。然六十律当循环相生。而至南事则谓竆而无所生。且以法考之。南事之实。十二万四千一百五十四。三分益一则为十六万五千五百六十八强。不及黄钟之实。一万有馀。其法竆矣。

从弟鼎钦字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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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重器而能受物也。故易之象辞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夫天与人为命。人所居为位。命者行乎位者也。位者行其命者也。记曰。苟非至德。至道不凝焉。命谓之道。道行于位而有得于心谓之德。德至而道凝者。正位凝命之谓也。人莫不受是命以生。生而莫不居是位。君子正而凝之。小人悖而弃之。传曰。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夫不反者固也。假令能反其命则亡矣。故孔子曰。罔之生也。幸而免。言可以死而不死也。故君子戒之。必正其位凝其命。以全其生。余用斯义。字从弟鼎钦曰正凝。为之戒曰。嗟汝鼎。若不笃于亲。不敬于昆。不严为夫。不以信与人。是维不正于伦。若语言鄙浅。动作儇躁。淫视倾听。以招辱来傲。是维不正于貌。若艺不肻精。学不肻习。惮于勤劳。傲嬉是惬。是维不正于业。若人之戒儆。罔惩而悔。厥有不良。缩缩掩闭。衣食之薄。后人是耻。亡德亡行。曾不以愧。正直之厌。邪谀之媚。日趣乎污卑。是维不正于志。是或有一位则不正。位之不正。命乃不凝。命既不凝。号曰罔生。迺绝于天。其几孔危。咸由汝心哉。呜呼鼎乎。维正乃凝。曷不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