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陶谷集
卷十二
作者:李宜显
1766年
卷十三

神道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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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观察使李公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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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观察使李公,以宏厚严重之资,抱干方镇边之才,出入中外,声绩卓殊,世数负力量堪大任者,指无得先公屈。庙堂方且虗大司马位以待公,乃以肃宗丙戌三月十九日疾卒。官居野处,无不惊呼痛惜,以为“天不憗斯人,国其如何?”后三十八年,族子宜显谨采舆诵,刻之墓石。其文曰:

公世龙仁人也。鼻祖讳吉卷,始开籍为太师,自后圭组相望。至讳士庆大司谏,为母后树节,后赠吏曹判书,是为公之曾祖。祖讳后地进士,赠左承旨。考讳河岳罗州牧使,赠户曹参判,娶北青李氏青兴君重老之女,生公。

公自幼已颖特不群,长而愈骞,顾屡屈公车,至三十五,始升上舍,四十九,文科,时望蔚然。屡迁台阁,言议硬亢,无所茹吐,柄人颇不喜。垂登玉堂选,而遽加阶出东莱,不动声色,威名自著,方择藩翰,朝无异辞。既按岭南,又加阶授关西节,益奋风猷,万务疏通,如水决刃游,恢恢乎有馀地也。

东莱人门户,素艰其任,而蛮俗多诈易怒,亦罕有善其职者。公下车,即揭榜布谕,申明约条,严束商译,使不得上下其手,亦畏服恩信,屏息从化。

旧有郁岛之争新银之请,至是又以为言,公举理折之。遂相率阑出馆门,欲以撼公。公怒启请枭首商译,商恐呕血死。于是责违约,绝日供,示不以使价相待,申请先正阑出之罪,徐议所要。大窘,恳请输诚赎过。

时有奸民引女口行媒于,事觉而逸。公发卒守馆门大索,以民舍近馆易交通,尽烧灭之,望见色动。公威振疆外,终公在任,不敢用其计枝梧。后有我国人入马岛问公动静,仍嗟叹曰:“廉明有威,当为莱府百年来第一。”

公久于南,熟知一路利病,及都方岳,必欲大有厘革,报称任使。谓小民困敝,由于军额缩而田政紊也,首汰冗食,使任阃者视效,不者启请加罪,以严威临之,皆恐惧奉令,遂以所馀充补,蔀屋晏然。尽取列州田簿,钩剔隐漏,得谷万馀石,增筑架山城,锻敹兵器,为阴雨备。

庆州有萑符警,朝议过虑,至欲使宿将出镇。公笑曰:“此所谓为鼷鼠发机也。”即以不戢盗罢府官,下令能捕者赏,果有射杀贼者,生获又百馀人。遂诛渠魁及党贼吏,馀皆不问,焚其籍,盗悉平。

有何人称漂海来,言语诡异,公一言得其诈诛之。郭氏女将嫁,有贾人称曾与女奸,左里媪词证明。公疑之,进媪问不首,公厉声威喝,始服受贾人金,即杖配二人,资奁具婚其女。女感刻,后闻公卒,为位哭,心丧三年。

有至亲相䦧者,两治其罪,讼山者先罪葬师。宰牛者不许赎,用治盗律,在官三载,终不食其肉,各邑无敢冒犯,农牛至郊放经宿。

公聪明绝人,变名再讼者必觉,变形亡逃者遇诸涂便识。文牒一经眼,后过累旬,常如罗列在前,终无遗忘。闾里铢两之奸必察,有时卒然问曰:“尔辈某事如是,某事如是,其敢尔耶?”咸相顾惊惶帖息,不敢逞。

公为治,威制豪强,痛绳贪污,一切用柱后惠文,要使纲纪振肃,民生乐业。尤长于理剧,积案如丘山,顷刻扫尽,号令风生,有令行禁止之效。盖国朝以来,治岭南有迹者,以观察凤瑞为首,公足相埒而刚严过之云。及按臬,则手益练才益老,沛然若无一事。值岁大歉,力于救民,移粟江都,煮盐作酱,以乳以哺。

胡使绎续,舌官协同为奸利,其费无筭,公常痛嫉。至是饬列邑勿给赂䌷,胡忿恚肆言,公亟斩通事头,悬之龙湾馆前。群胡大惊震栗,胡使亦慑伏语舌官曰:“尔国关西伯,即他日伏节死义之人,吾安敢不敬?”是行,减䌷几累万匹,定为永式。

大治慈母城,盛其储胥,仿营平故事,开屯永柔,偫农器其中,积谷数万斛。以龟城西路咽喉,修城浚濠,祠享胜国名将朴犀。公久绾管辖之重,务为经远之图,不事姑息,聚石平壤城内,以待日后,选善射士,逐月试才,武士竞劝,兵力壮实。

有千金子干没公货,奸迹狼藉,启请诛戮,以除民害,沮挠迭起,终不听,其守法奉公如此。公治尚严,用孔明法,然刑不滥,无殒命者。部下数百,悉识其材鄙怯勇,指使各当其任。时或盛怒骂詈,至不可堪,其人抗辨不挫,则便回嗔为笑曰:“尔言良是,吾殆不及也。”其虗怀开纳,绰有古人风,以此人人感服,皆乐为之用。

公宦辙所及,辄著异能,世以公为国之才臣,余谓此言犹未为深知公者。所谓才臣,如古之张敞赵广汉辈亦足以当之,公则不可只以才臣论也。公事亲极其孝,与兄弟极其友,出而事君,忠义奋发。尝为海西贰倅,上官设宴邀公,公以圣母幽辱,谢不往。为台官,论宗臣奉使骄蹇,又论贼臣义征罪合诛死,引三尺极言,得允乃已。两贼俱谋害坤圣者也,公议快之。

希载罪犯大逆,柄相曲贷其死,公争甚力。及希载奴将刑,时相又欲勿问,公据法坚持。或止之曰:“恐大臣不悦也。”公曰:“子欲以圣朝台臣,为执政私人耶?”及至辛巳,国有变故,人心靡定,先公时在政府,毅然守正。公叹曰:“吾兄树立,殆非人人可及,岂不有光门户乎?”噫!公行修家庭,达于王国,其识见之高,抱负之大,自有所本。故见于日用云为者,无非忠君卫国之一端,夫岂区区辁才小局所可伦比也哉?

公讳世载,字持叔。为人风仪隽伟,躯干洪硕,有熊豹奇杰之姿,人望之凛然,生怖畏心。少时,妇翁相国尚真一见,知其非常人也。公始为荫仕,中擢巍第,终登卿列,立朝仅廿二年,得年止五十九。

前后所践历,典设司别检、义禁府都事、掌苑署别提、长兴库主簿、司宪府监察、工曹佐郞、黄州判官、南原县监、成均馆直讲、兵曹佐郞ㆍ正郞、侍讲院司书ㆍ文学、司宪府持平、司谏院正言、京畿都事、东莱府使、兵ㆍ刑ㆍ礼ㆍ户四曹参议、承政院同副ㆍ右副ㆍ左副承旨、庆尚平安道观察使、汉城府右尹、户ㆍ兵ㆍ刑三曹参判、司谏院大司谏、承政院都承旨、兼同知义禁ㆍ备边司有司堂上、京畿观察使、陈奏副使也。官未跻八座,寿不及六旬,修途方骋,长筭遽终,悲夫!

公之治理,不多教条,唯持大体,冰蘗自饬,克绳先美。使,厉操益苦,为殊俗叹服,奉职恪勤,其所耿耿,只在补益公朝,晩岁薄违之政,亦得纲节。其他思欲建发筵席筹画庙廊者,盘纡在腹,十未一宣,君子重以为叹也。上亦闻公讣,悼恸不已,特下隐卒之教,斯可以观君臣之际矣。

公雅不喜党论,平生口不出适莫语,友道甚简,所与深者,唯留守喜茂参判征明数公而已。我先公秉公绝私,与世寡合,公独一心敬仰,每事必咨禀而行。先公亦深加倚重,不避内举之嫌,屡有尉荐。及公望实愈隆,世益服先公鉴赏之明也。

公葬于广州牛山,以夫人全义李氏祔。无子,有继子宜龙宜龙亦无子早死,子宗人子普喆。公之后事陵替至此,亦天道之不可知者也。

公以先公之故,爱余殊甚,常有知遇之感,今于墓文之托,乌敢不罄竭微诚?顾荒拙是惧。

铭曰:

维人所秉,莫尚伦彝,亘古靡亏。

在家而笃,于邦则达,众美斯括。

于惟我公,既厚其本,壮厥关键。

楼辞席,柏台诛凶,岁寒知松。

义辨峥嵘,聿著劲脊,蜒酋褫魄。

鳌山增重,𬇙水扬清,底绩于京。

如雷震地,若风行空,何往不通?

讫其外庸,坦道在前,望实俱全。

揆庭之须,鬼伯忽催,朝右色灰。

有莹斯石,太史作铭,髣髴英灵。

飏休纪善,庸告来后,永世不朽。

刑曹判书李公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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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称扬之遗烈,以诰谕臣民曰:“则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盖之德,固至矣,苟无勇敢忠实之臣,戮力而夹助之,则卒无以得僝其治功矣。

洪惟我肃宗大王久道化成,群才毕登,廼简拔弘述于璿籍中,为训炼大将,一以辇下亲兵畀之。于时凶贼堵立,国势危疑,公一朝佩将印领群弁,而众心帖然以安。于是中外人庶咸一口言曰:“我圣上既得干城之将,任以心膂,国事其无虞矣。”

公掌训局五年,而肃庙上陟,凶孽乃吐气相贺曰:“吾辈可以逞矣。”幸相九万之党,遂与馀党协谋,阴伺𡼏巇。是时景庙新即位无嗣,宦妾用事,忧端澒洞。会台臣上章请建储,大臣昌集健命颐命泰采入对申请。上入告东朝,承慈旨,封今上为王世弟。命下,诸纠结幽奥者,愤然不平,遂有逆臣凤辉疏,泰耈世良疏继之,意愈凶慝。已又一镜真儒弼梦明谊等诸贼,率其徒圣时宗厦,托以应旨,联章投匦,宦妾从中应和,事机尤有不忍言者。

俄特擢一镜秩,大行屠戮,首下备忘记,以为“某奸凶蔑伦,阴怀不测之心,不可置之将任”,发遣宣传官,夺符以来。亡何,司谏真儒请究问公陆玄事。盖公时兼捕盗厅,为盗所引,变名幻服,情迹叵测,既输结党为盗,而径毙于杖。凶党刱蜚语,以为昌集阴事,公受金公嗾,扑杀使口绝,乃杜撰也。

时公与金公共奖王室,渠辈有谋,不敢动,甚忌之,欲先杀将相,仍行大事。既妆出事,又做宫城扈卫之说,危逼东宫,遂以淫刑加公,公时年七十六。临刑,辞气凛烈不少屈,金吾军卒,无不吐舌惊叹。

凶徒又收徐德修,且诱且喝,德修即东宫嫔之侄也。凶徒乘德修昏绝,出一案,使德修强押,又恣意胁。公大言曰:“死易耳,吾岂诬服者哉?”竟卒于桁杨之下,寔壬寅五月十七日也。

先是凶贼辈嗾逆竖虎龙,上急变书,书中诬及圣躬,语极狼藉,令人发竖。其收德修意在证成虎龙书,以上浸东宫,而又必欲受公诬服,以实凶言。其后镜贼教文所谓“若遂宫城之陈兵”一句语,即指此也。真儒族弟真洙,又骫法请施孥籍之典。

上之元年,首诛,屏黜群凶,追伸四大臣冤,不待考案而复公官。又命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世子贰师,又命祠官赐祭。

粤二年丁未,凶党复得志,尽仍前案,壬狱之诬自如,而公之官赠,亦被还夺。群凶方排布内外,酿成戊申之乱,凡系圣诬,无不煽俑,终为举兵,群丑之倡导。由是凶孽益肆,义理灭绝,国之不亡,亦幸耳。

至岁辛酉,天诱圣衷,诞降大训,命烧壬寅诬案,并还追削诸公职,而公之复官赠爵,又复如初。于是辛壬义理,昭揭如日星,而忠逆之分,不待百年而定。此公终始伸屈之大略也。

公字士善中宗大王德兴大院君宣祖之本生考,而河原君唐恩君引龄凝川君三世袭封。至讳锡汉,始离宗籍,赠吏曹判书,即公之考也。妣赠贞夫人庆州金氏,护军光翼女。

公三岁失恃,事判书公,克尽诚孝。为人沉毅,寡言笑富气槪,善骑射。二十九,登乙卯武科。丁外忧,以善丧闻,制除,用射艺陞绯,连为慈山平山昌城宣川四府使、所江防御使,因褒启陞嘉善,为黄海兵使。己巳,为权凶所忌,左迁吉州会宁二边守。甲戌更化,为平安兵使、统制使。自后再为摠戎使,一为御营大将,为兵使、京畿统御使。庚寅,有西顾忧,再出平安兵使,入为汉城左尹,出水原府使。丙申,遂有训局之命,连贰刑、兵二曹,又特陞资宪。以肃庙入耆社,推恩陞正宪,拜判尹、刑曹判书。公自以宗戚之臣,蒙被圣上之倚任,必欲以一死报答知遇,遭罹时变,誓心沥血,卒成殉国之大忠,呜呼伟矣!

余尝谓公之死,有绝异于凡人者有三,持危定倾,一心炯然,则以大行而死;杀机蹶张,终不易辞,则以震器而死;阴谋密计,亘十数年未已,则以三百年祖宗钟簴而死焉,不但以一身一节死也。

公抱负经奇,志虑贞确,义所当为,奋不顾后。少时,息庵锡胄尝期以国士,汝哲简亢少许可,独深推许公。公于末年,有大树立,百世可传,先辈鉴识之明,夫岂偶然也哉?

夫人广州金氏,赠承旨廷铎女,与公合窆于杨州玉流洞。生一男二女,男世禧,女适沈寿征赵明复世禧无嗣,有继子明翼,以公任为参奉。外孙赵德中水使。明翼有三男,亨德亨国,馀幼。

铭曰:

天潢贵派,厚厥亭毒。

笃生骏雄,佑我邦国。

早事韬钤,艺妙穿杨。

西州留绩,统南北方。

中权笠毂,恩顾殊特。

擢长三军,倚如柱石。

逝将需公,以拟艰棘。

景宗元二,国事罔极。

狐鼠窟穴,挟以腐子。

盘互辟倪,鬼阴神秘。

沉沉黄土,郁郁丹衷。

公归帝所,手抉雰雺。

三案痛洗,五伦昭晣。

玉流之阡,堂斧嶻嵲。

有衘未泄,光气熊熊。

堂堂丈夫,间世一逢。

或时发现,又罹鞠讻。

临危永念,已矣难作。

我述遗美,以慰毅魄。

维千百禩,过者必式。

左议政寒水斋权先生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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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御世之四十三年,上有疾,临浴温阳之温泉。寒水斋权先生新承贰公除旨,不敢退处私次,进住槐山村舍,上章待罪,上优批慰谕,命史官偕来。上必欲致先生,许递职名,以布衣入见,恩礼出常。先生不得已准行宫扈驾义,戎服入对。上喜甚,使之前,勉留勤恳,问治安之术。先生对曰:“天下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一心,治心之法,又本于一直字。臣师宋时烈临命,亦以此训门人。”仍陈尤庵先生所秉《春秋》大义,勉上继述孝庙志事。又言“殿下勿以圣筭晩暮,懈有为之志,昔武公九十,犹作《抑戒》”,上动容嘉纳。

亡何,留疏径归,晋右揆陞左,亦力辞不拜。肃庙眷遇终始不替,数遣人馈问,有谗惎者,亟加罪斥。景宗元年辛丑八月二十九日考终,馆学儒生,皆走位哭,门人加麻者数百人。肃宗既上宾,凶党复用事,素有怨毒于肃庙,一反肃庙处分,使谋逆诛死人之孙致云诬毁先生,削其职名。今上即位,复官致祭,不用状,特谥文纯,听建院祀享。

先生讳尚夏,字致道,系出安东高丽太师之后。簪组蝉嫣,入我朝,参判克和、参赞襄平公俱显。至獒树察访讳善山府使讳圣源、司宪府执义讳,先生之三世也。执义公亦以直道显,娶都正李楚老女,以崇祯辛巳生先生。天禀卓异,自幼已有钜人器量,市南兪公赏之。二十一,中进士。先生蚤游尤庵同春两先生门,及遭艰,遂永绝世纷,专意为己学。忧吉,从尤庵华阳,讲四书、《启蒙》、《系辞》、《洪范内篇》。乙卯,尤庵北谪,偕诸门人疏辨,尽室入清风峡中,静居潜翫,俯读仰思,终身不复出。

庚申,尤庵自海岛还,先生往省之。自此十年强半,在华阳门下,商订书。尤庵深喜为吾道得人,题先生居室曰“遂庵”,取薛文清语也。又命之曰“寒水斋”,盖用朱子《感兴》诗语,以示心法相传之意,其托付之重,可见矣。

先生自少,已以大义自任,出处虽与尤庵差异,其道则一,盖尤庵不遇孝庙,则亦必不起也。且甲戌后,尹拯之党,挟幸相而起,祖述鑴贼,又庇护希载,长其凶逆。先生见世道日入长夜,遂冞坚介石之志,而未尝以微意示人,故人鲜有知之者矣。

先生始除恭陵参奉,又除顺陵,转义禁府都事、尚衣院主簿、工曹正郞。擢拜司宪府持平,转掌令、执义、成均馆司业、侍讲院进善、宗簿寺正。戊寅,特陞户曹参议,移吏曹参议,兼赞善、祭酒。癸未,又升户曹参判,拜大宪、吏参。壬辰,特除判尹,移长天官。此皆先生前后除授之官爵而力辞不受者也。

尤庵之受祸也,先生往迎中路。后命至,先生入就诀,尤庵握先生手曰:“吾尝以‘朝闻夕死’为期,今终无闻而死,此后惟恃致道矣。学问当主朱子,事业当主孝庙大义。”又举前日告诀书直字义,申告之。其所眷眷托以斯道者,皆法门要诀,授受之丁宁如此。

上欲复鲁陵慎妃位号,令百官议,又问先生。先生议略曰:“靖难之际,鲁山让德传位,尊为上王,初非放废,而末后处置,亦非世祖本意也。今若追复位号,可得无憾于神人。”又曰:“慎妃中庙潜邸时元妃,无罪见废,在当时则金净朴祥请复之论,实为正当。既终废弃,未行封典,则此为先王废妃。今若追配,恐违子思所训。”上遂命只复鲁山

先是朴世堂朱子四书注,撰景奭碑,诬辱,李相之孙又申加诬辱。先生疏辨,因斥世堂毁经事。

尤庵尝以我东于二皇恩义,俱不可忘,有意祠享,在耽罗,以此托先生,至是卒成之。士类或不能无疑于义起,乐祸者又持之。先生以为义关尊,不少挠,就华阳立祠,以毅皇殉国岁正月始祀。上又欲庙祀国中,以问先生,先生力赞之。朝议多不一,上意未已,竟筑坛祀之,今大报坛是也。上尝御讲筵,从容语先生弟尚游以愿见先生意,上心之倾向至矣。

初先生与尹拯同事华阳自其父附贼鑴,贰于师,既以墓文事构隙,转肆诬悖,先生恶而绝之。至乙未《源流》事作,之心迹,败露无馀。《源流》者,市南所纂辑礼书也。市南使修整之,后市南相基欲入梓,推托不许。盖是书编纂,父亦尝助之,之推托,故有意也。末乃以朝令刊行,相基索净本,与其子行教匿其书不出曰:“此吾家书也。”

相基以初本刻之,求序于先生,先生声罪甚严,至曰:“父事之地,用此手段。”又曰:“邢七狼狈,本来伎俩。”亦跋其下,罪亦同,书进御,上怒特罢郑公。乡儒觇上意,疏诋先生。先生拜章请谴曰:“兪棨文,谓‘先生子视父事之’,恩义之笃可知。生前受托,死后相背,臣谓手段者此也。于四十年服事之师,诬毁斥绝,视若雠人,今于亦然,臣谓邢七狼狈者此也。”上久不报,及赐批,大有未安意。正言赵尚健力谏被窜,贼臣真儒乘机进窾言,被奖纳。贼臣凤辉与其党郑栻玷玉堂箚,诬先生,上命罢先生职。

崔锡文等发辛酉拟与尤庵书,诋辱及于先生。馆学儒生次第疏卞,或书进尹宣举墓文,或论卞拟书。上一切拒之,盖圣心于此始不能无惑。及至甲乙争论,事实自白,渐有开悟。亡何,屏黜邪党,索入拟书、宣举墓文,特命收叙先生。贼臣命尹等称泮儒,上右疏,亟罪之,教曰:“昔年下教,在墓文、拟书未见之前,既见,乃有今日处分。予心一悟,是非自明,虽谓之有辞后世,可也。父师轻重之说,今不当更提。”下旨追罪,别作文字,著为公案,使后王勿挠。肃庙以英明之姿,阅历世故,虽不免一时过举,苟见义理是当,改之不淹时刻,雷厉风发。大圣人所作为,夫岂常情所可测哉?呜呼伟矣!

先生墓在忠州束谷,与夫人李氏合窆。夫人郡守重辉女,妇德咸备,宜为君子之配。有子府使,生二子二女,养性定性俱郡守,女为士人李思徽、观察使黄梓妻,而济应震应,二郡守出也。先生又有旁出子女而不并录。

先生状貌魁杰,宇量宏大,及至年尊学成,德义深厚,气象严重。制行未尝有斩截崖岸,而防限不违;言议未尝有激讦峻隘,而剖判必确。前后居忧,哀恸不欲生,至于鬒变。友两弟甚至,事傍尊克笃,以至闺门之内,伦理恩爱两无所憾,此则内行为之本也。

若其论学,则尝著《理气互发辨》,又斥草木禽兽皆具五常之说,且辨阴阳升降之说,具载文集,后学皆可取正而考信焉。先生讲明义理,该括靡遗,晩更深造,亦多究前人所未究者。至若经纶之资,实出天得,智虑既周,济以经术,上溯千古,下及当世,要其终自有一部活局,不可与世儒固滞者比论矣。宋先生之学,得自栗谷,究极考亭,而先生承正矱,益穷其蕴奥,守成轨,自合夫节度,遂与师道同其屈伸。虽祸事有轻重,而其以拒诐辟异为己任,使世道有赖,斯文增重,盖与宋先生略同,殆难以差殊观矣。呜呼盛哉!

铭曰:

天有大道,惟人则之,终古如斯。

乃生伟男,惠我东隅,与世作模。

德业崇广,经纬浩博,范围斯廓。

潜思实践,弗失尺寸,积厚发远。

屡辞聘,不改嚣嚣,人仰高标。

出处之义,吾有所受,夫岂屑就?

巴溪一曲,江汉秋阳,德音不忘。

刱祀二皇,大义昭焕,先生攸赞。

再斥尼奸,力抗师道,克正向导。

猗欤大案!俾后勿挠,特降训教。

怀贤发梦,庶几来觐,恩礼殚尽。

温泉之幸,爰遂利见,握手缱绻。

薪胆遗恨,弓剑遽捐,此义黯然。

武公,九十抑抑,宜益警饬。

上尚其忠,擢之三事,百僚改视。

摡厥平生,寔禀间气,本末有炜。

四七之辨,阴阳之说,申析缕列。

发前未发,其旨密微,如旅得归。

我谂良史,谁述儒林,以垂来今?

蘂丘肃肃,有谷清幽,遗芬永留。

刑曹参判金公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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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相稷,字汝时延安人,丽朝号为萝葍山人之后也。萝葍公有文章,入中朝登第,负盛名于世。是生自知,始仕我朝,至大官,谥文靖。二世而友臣成庙潜邸师,官知中枢,谥胡简胡简子领议政中宗,以清白称,谥忠贞。三世而讳悌男,以宣祖朝国舅,被祸于光海时,后谥懿愍,即公之高祖也。曾祖讳,进士,与懿愍公同祸。祖讳弘锡安城郡守。考讳汉城府右尹。妣南阳洪氏,通德郞处久女。

公出自名家,蚤有华闻。己巳,痛母后废,不赴举。洎复位,始登乙亥别试,时望蔚然。选承文院,屡陞至博士,兼奉常直长,例陞典籍,转兵曹佐郞。自此出入台阁,为正言、持平、献纳、掌令、司谏、执义。又入春坊,为司书、文学、弼善、辅德。庶司则兵曹正郞、司艺、掌乐ㆍ司仆正,选三字衘。以暗行御史,廉问庆尚道。甲申,擢拜承旨,屡转至左。间为礼ㆍ工ㆍ户ㆍ刑ㆍ兵曹参议ㆍ参知、佥知中枢、大司谏,以冬至副使赴。出为星州牧使、谷山府使、江原咸镜两道观察使,汉城左尹、刑曹参判、都承旨。

公为人端详雅靖,外温内劲。当其初入台也,颐命新拜谏长,以其兄名在丹书,历暴情势,词旨甚哀。上疑意在伸雪其兄,有此探试,亟命远窜,雷威震叠。时适值引对,入侍者无不战栗失措。公进伏榻下,极谏天怒之太过,上又下严责。公遂引避而退,举止雍容,甚可观也,同入者与公异趣,而亦称叹以为不可及。

李玄纪以护逆窜绝岛,会遭丧,有请骫法宽假者,劾之。论咸镜监司李东郁图得庙荐、备局堂上权是经素乏名称,并请递罢。是时柳尚运崔锡鼎等当国,务宽己巳以后诸凶罪,公又缴还睦来善李玄逸权大运金德远柳命贤睦昌明宋尚周李玄纪希载业同宥赦之命。当仁显逊位,武人蔡以章欲率军校,上章争之,沈季良诬以发兵,以章将被戮,群情愤痛。至是季良因此流窜,时辈又贳之,公争论不已。

始上屏黜权凶,起南九万为相,九万觇上春秋向晩,意“一朝晏驾,则今日讨伦纪贼之大臣,将不得保其躯命”。时希载谋害坤宫之罪已发露,希载者,后宫张氏之兄也,九万反复救解而白出之。尹趾完又言“张氏曾履尊位,当别加供奉之节”,事机渐至危亟。希载意“张氏之未复位,特以仁显在也,仁显若不在,张氏之位,自可复矣”,遂恣行蛊咒,仁显竟薨。既薨,吴始复等,至欲联章请复张氏位,九万吴道一亦关通谋议。柳尚运初不与九万事,及见时势变迁,乃投疏自首,九万之出脱希载,实与同议,一世尤嗤骇之。

公偕持平李东彦、正言黄一夏等,请窜九万尚运道一,严鞫始复。又论大司谏李益寿伸救之罪,并与趾完而罢之。上英明冠古,处置严正,讨罪诛慝,俱协物情,群下颂服。而公等之奉承将顺,使邦纲克树,人心大定者,其功亦有不可掩者矣。

时有乡儒柳沆者,受指时辈投匦,以辛巳狱为诬,公又论请加罪。又论姜世龟李命世朴万鼎朴涏之罪。世龟当辛巳处分时,力救张氏,而妄引曹叡子母鹿事为言,语极不祥。命世张氏立节,以辛巳比之己巳黄裳之变,尤极悖逆。故俱斥其扶护者,而两,即承趾完后而同其意者也。

公处台阁几十数年,遇事必言,言必硬切,流辈莫不推许之。尤于名义一节,不敢放过,前后论争,率是关系伦常之重者。尤敦尚儒学,朴世堂讥侮朱子,转而悖辱及于尤庵,公辨斥益严,斯文有赖焉。至若处禁掖而匡正君违,居外服而苏剔民隐,又其耿耿方寸者也。尝极言崇俭厉廉之道,因论嫔御第宅宏侈,用度不节。又言省谒陵寝,不念乘危之戒,春宫讲学,不宜久停以贻十寒之虑,皆蒙嘉纳。

以旱荒,请蠲畿邑除役之弊。自衣绣还,以别单陈列一道积瘼,多所更革。赈饥南邑,多聚米谷,极意济活,民无捐瘠者,方伯以闻,特锡马以奖。公屡任藩府,必先定规模,不求浮誉,惟以悫实无伪自饬,侪友初颇笑其拙,后乃大加叹服。盖公性本淡素,其于世所希慕繁华盛观,雅尚不存,故自能如此也。为伯也,撰词头者,称公以“气度温醇,实内坚于操守,见识通敏,不自衒其才能”,观者皆叹之曰:“此二句于某令公,可谓善形容矣。”

其任星州,余为方伯,书其考曰“政清如水”,语幕僚曰:“吾今不愧笔矣”。赴时同行,颇以刻廉皎厉自喜,于公特敬重,不敢有加。相国宗泰甚赏公廉白,至作诗而赠之。闻公丧贸布以敛,叹曰:“才自还,其贫若此,可敬也。”

公以辛丑三月二十七日卒,享年六十一。葬于杨州金谷,以贞夫人清州韩氏祔左。夫人承旨女,德行俱备,内助克虔,后公十九年卒。育五男一女,男𪹓𪺅,女适李蓍老生子载尚载禄载净而末庶也。无子,子载禄𪹓生子载望载恒载崇𪺅生子载彦载俊亦无子,子从兄子载文李婿文济,文科察访。玄孙以下及幼者外裔,并不录。

公自幼有美质淑行,不假修饬,自成轨则。尤勤于学业,未成童,已淹贯四书三经,诵数殆至千百,而《心经》、书,尤是平生用工得力者也。傍及词章古文,如、《国》、《策》等书,亦皆泓涵演迤,以为己用。以是学殖甚富,文思不匮,人谓是少年不可当。公则粥粥若无所能,恬静自修,索居绝游,举世吓腐,曾不一睨。事父母,孝诚天至,常侍傍侧,隆寒盛暑,未尝退在私室,有疾,寝处其侧,虽夜艾,一呼即对。右尹公晩年丧子,悲疚甚,公以是时登第,大慰亲意,人叹公孝感。公尝为养乞郡,未及拜而右尹公卒,肃庙为亲制诔文,以道嗟恨意,是则公之孝又感动于圣主矣。

铭曰:

惟公挺世,绰有茂资。

孝出天得,清畏人知。

立朝秉直,名义是扶。

屡典藩州,治理卓殊。

惟勤惟恪,一心端介。

众趋之涂,吾自挹退。

胡不少假,俾究厥施?

远驾方骋,天夺缰辔。

惟其令名,载玆贞石。

于千万年,永为后式。

右议政益兴君洪公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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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宗大王十一年己酉,擢南阳洪公,为议政府右议政,从人望也。公讳重普,字远伯南阳,出自高丽太师殷悦,讫丽朝五百祀,奕世载烈,屡公屡卿,事迹斑斑见史书。爰曁我朝,有八叶科甲之盛。至讳圣民,事我宣祖,职太宰典文衡,以德行为士林领袖,谥文贞,寔号拙翁。而其子讳瑞翼,值昏罔显,止分贰骑曹,归成二嗣。讳命耈,以关西伯殉节虏难,特谥忠烈命夏位上相,即世所称沂川文简公者也。忠烈娶参判申鉴女,以万历壬子生公。

公幼有气度,蚤诣夙就,技艺亡不通。骑曹疾革,命公弹琴,年才九岁,人异之。乙亥,魁进士,声誉蔼郁。次年,虏东抢,忠烈率兵勤王,遇虏金化,力战死之。公闻报,拼死奔赴,殡敛如礼,终事无憾。及奉靷返旧山,路遇风几危,公哀号祈祝,俄而风定,遂利涉,人谓之孝感。服阕,除康陵参奉,不就。又除英陵,移东宫侍直。已遭承重丧,守制乡里。

公自祸变后,决意废举,因大夫人力劝,勉就功令,中乙酉庭试。前一年,沂川公亦释褐,至是朝野皆贺得人。选补槐院,拜注书,荐入史局,例陞典籍。由是出入春坊、台阁,为司书ㆍ文学、正言ㆍ持平ㆍ献纳。间为兵曹佐郞ㆍ正郞、礼曹正郞,出为星山县监、京畿都事。

公屡入台垣,遇事尽言,不避触忤。孝庙新即位,将赐故相尹昉谥,相臣赵翼撰节惠状,以文字失察,命金吾照律,窜配议谥玉堂。公言“人之罪犯,有故有眚。故者有意而发,虽轻必罪;眚者无情之失,虽重可恕,古所谓眚灾肆赦者,正指此也。今此不察,眚也非故,老病大臣,尤所当恕,儒臣流配,亦涉过中。”上严批不允。

其在县邑,又厘革弊政,一境大治,以长子尚主径递,民惜去,立碑追思。选入玉堂,为修撰、校理。逆臣自点自先朝结奥援用事,至是公议齐发,窜逐遐裔,以赦令量移,公力争。亡何,巫蛊事发,实自点与先王后宫赵氏母女同谋而为之者也。公又诣阁请正法,其守三尺不挠如此。

用庙堂荐,升拜水原府使,丁内忧,既吉,为承旨,升至左,贰兵部。公雅负才具,及任圻辅巨镇,益著抚绥军民之效。时上方有大志,锐意修攘,主眷时望,上下交注,以为保障重寄,非公莫可任,遂晋秩为江华留守,袭先勋封益兴君。公节财用修城池,锻敹兵甲,炼束军校,各得其宜,周岁而文武大龢,咸可即戎。递入为户、兵、工、礼、刑五曹参判,为都承旨者四,大司宪者三,大司谏者二。

上与母弟麟坪大君,友爱至笃,每源源相见,及闻疾㞃,再往问之,丧,又终夕临视,哀动中外。又有明日动驾之命,公争之曰:“国朝以来,未闻有亲临臣丧之仪,盖情有所节,礼有所裁而然耳。今殿下连日驾幸,任情悲痛,不顾圣躬之损伤。殿下纵自轻,奈宗庙慈殿何?”一日至于三启,上终不听。世龙妻者女也,逆节狼藉,而屈法流窜,至是命放释,公又缴争不已,俱谏长时事也。

南汉守御使,及登八座,历长工ㆍ刑ㆍ礼ㆍ户,屡为都宪、参赞政府,专绾筹司事务,久任枢辖,应手沛然,恢有馀地,尤长于韬略,故前后四入本兵,积资至辅国崇禄大夫,屡兼判义禁。显庙有疾,连五岁临浴温阳汤泉,公随驾至四,备著忠劳。

公周流六卿,殆至十载,望实并隆,左右俱宜,众叹枚卜之迟,及大拜命下,群情翕然,公三上箚恳辞,上批之曰:“卿之德量,允合辅弼。”

次年,承命往审北关诸陵,既还,陈列关防利害、沿路民瘼,多所更革,请褒录死虏者与有孝行者,并允,北人感悦。公之为相,惟持大体,不以钩摘刻深为能,一意宽民,务令巩固邦本,缓急得力,尤扶植言路,必请上包容。掌令赵世焕诬辱公非常,上怒甚,将施大谴,亟上箚伸救甚至,人服其量。

公常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心,适值比岁凶歉,积有伤惫,竟以辛亥四月二十日,卒于位。

夫人李氏,判书显英女,与公同年生,其德亦克类。公卒之十一年,将改葬公于骊州,夫人自京往会,遽卒于山上,遂更卜地,与公合窆于砥平花谷之新冈,于是乎神道人事两无憾矣。

有子男女俱三人。男得箕孝庙女,封益平君,生子致祥主簿。次得禹观察使,娶副提学金庆馀女,生子致中领议政,女适郡守朴圣汉、左议政李台佐、士人权熽。次得周娶判书林㻼女,早夭无嗣。女适郡守韩如愚、寺正李寅爀、士人任陞,而牧使韩世箕永箕镇箕ㆍ别提显箕李定坤厚坤任士元,其出也。曰赠持平泰猷,主簿之子。参奉济猷、府使晋猷,领相之子。而泰猷生县监益宗、奉事益大、正言益三济猷生参奉益彬、进士益弼晋猷益喆益宗无子,以益三相殷为后。益彬相胤。馀幼者与外出远者俱不录。

公为人襮顺而里方,用和而持正。平居恂恂,孺子可狎,当大是非,辄裁以义理,毅然有不可犯者。自经虏难,至痛在心,无出世之意,而既迫于慈训,屈志朝簪,则惟以刘子羽自期,务一心徇国,以阴赞薪胆之图。

仁祖之末,勋贵鸱张,互相挤援,一队清流,又与山林遗逸,交勖以激扬之道,卒之标榜各树,分裂已甚。公则介特不倚,超然于色目之外。又以姻连王室,深自鞱晦,不欲混迹于名涂驰骤之场。及夫出入中外,才猷涣发,遂致年除岁迁,终臻大僚,而乃其一心,只在于登进儒贤,以辅圣德。其于二宋先生,扶翊荐扬,殆无馀力,古所谓“断断无他,惟彦圣是好”者,公实庶几焉。

公常虑宿卫单弱,请就畿内军兵,抄拣精勇,上从之,命公掌其事,公亲加操炼,名以精抄。是后凡有动驾,辄以精抄军随卫,上见其军容之盛,大加称赏曰:“此卿力也。”至肃庙朝,改称禁卫营,仍属兵曹,为大军门,始之者实公也。

公坦易明白,未尝为布被之行以沽时誉,而顾有畏人知之清。贵主尝造献羊裘寝帐,以与族戚之贫者,以至服食器用,不见其有异。鉴识绝人,贼鑴饰貌欺人,公独斥而远之,尤庵深叹先见之不可及。

岁癸亥,公之诸孙谓不佞曰:“先祖桓楹之文,今以属公,其属公之意,公必知之矣。”余曰:“已知之矣。昔我先君屈迹荫路,公一见而器重之,语之曰‘君毋以官小自沮。异日扶颠之责,非君谁任?’已又尉荐于朝,先君没身有知遇之感。今以状德之文属我者,殆以是夫!然不佞年今七十加五,精神消亡,特尸居馀气耳,其何以缀成大文字,用副深望?”辞之不得,辄敢力疾而为之铭。

其辞曰:

在我东,累世奕舃。

至于南宁,奋义殉国。

有嗣克贤,遗美是式。

屈志缨弁,慈训攸迫。

芥视荣涂,名利匪乐。

维昔子羽,槪同心迹。

遭遇明圣,左右儒硕。

永安诏颁,公志亦索。

迟徊眷顾,黾勉鼎轴。

不安于朝,天夺又速。

究厥抱负,十未一暴。

世故沄沄,益思旧德。

瞻彼九原,恨甚难作。

我追先谊,纪公徽绩。

尚俾来者,征玆显刻。

判中枢洪公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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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昔穆陵之季,昏君嗣位,幽废母后,屠戮王子,彝伦坠地,国脉将绝。维时我仁祖大王倡率四方忠义之士,起而大正之,指顾之间,天地昭明,协气流行。斯虽由于圣人之作兴,而苟无贤俊应运,齐效力能,曷以见大业之亟就若是哉?于是纪之旗常,列爵维三,其一曰奋忠赞谟靖社功臣、崇禄大夫、判中枢府事、兼判义禁府事、五卫都摠府都摠管、南阳君、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经筵ㆍ弘文馆ㆍ艺文馆ㆍ春秋馆ㆍ观象监事、世子师、南阳府院君洪公。讳振道,字子由,系出京畿南阳府

有讳先幸始仕,为金吾卫尉,九传而子儆官参判。曰副提学、经历彦光、吏曹判书贞孝公、赠判书宗福、同知敦宁,连世有人。敦宁寔为具文懿公思孟女婿,公于仁庙,为从母兄弟。

公幼已有气度,人遇诸涂,惊曰“梦见儿乘龙捧日,此真是也”,大贵其征此乎!壬辰之乱,随文懿,往留龙湾,时年九岁,动止如成人。癸丑,筮仕别提,转金吾,被白沙李公赏识,迁四五官,出宰木川县,为政,不挠豪右。

时凶徒鸱张,有啖以科利者,立却之。仁庙戯曰:“何不少屈?”对曰:“得此科何用?”仁庙笑之。公于上,属亲而情密,初潜受知忒深。及光海益悖,公系念王室,慨然有匡复之志,与中表具宏申景禛诸公密谋。弟振文亦预其议,卫护周防,筭无遗策,劳勚最著。光海以疑杀绫昌君仁庙以同气,朝夕方虞其及,而又疑第宅有王气,仁庙即纳其宅,无可往,公乃空其家以献。会元宗薨于私邸,光海又伺察吊客,公昼夜相守,敛袭必亲。仁庙泣谓:“亲在,盍少避?”曰:“祸福有定,安用避?”

癸亥三月十三日,与诸公会西郊,大勋既集。仁庙躬诣西宫,庭立候慈旨,门扃夜深,公曰:“当此危疑之时,何可不随入?”公既入,承旨史官亦随。时仁庙见公至,色乃安,遂奉仁穆大妃复位,以命废光海,策仁祖登宝位,首拜公工曹佐郞。及第功也,上见公名列三等,讶之教曰:“某等何卑也?”陞佥枢,出沔川郡守。

造叛,上幸公山,命一臣押光海移配济州,其人托疾,公替受命,行至泰安,贼平,仍令公还置旧配。间多棼错,事有至难,而谈笑处之,夷然若无事,人服其机智。

已陞嘉善,封南阳君,微文坐罢,民追思立碑。次年,为富平府使,秩满,又循借寇愿,入为副摠管。拜公州牧使,用锄莠劳,升嘉义。由右尹拜南阳府使,大有治誉,周年而递。丙子,边遽至,方议去,又将移光海乔桐,朝议欲送公,上以独贤难之,诸大臣皆言“此时此人不可出外”,遂改命。

公则随驾,常在上左右,多所咨决。上幸虏营,与定要约。既还都,公白上曰:“此后必有大难处之事。皇明再造之恩,彼亦知之,不可不预有质定。若或不听,更谕以‘后有强邻,胁以不义,其将从之耶’,如是譬晓,其意可动而我义亦伸矣。”上曰:“善。其言之庙堂。”时庙堂方主和事,不欲举皇明,遂不应。公叹曰:“后其悔是哉!”及有征兵事,主和者乃谢公曰:“不用公言,吾辈过也。”噫!当冠屦倒置之日,以皇朝旧恩,明言于朝廷者,惟公一人而已,馀皆噤默,彼哉何足道也?公勋戚也,素与诸公亲好,又与士论异趣,故人或有执迹疑公者,而庙堂一言甄义凛然,不劳辨理,公心自白,斯可见本末之无可憾矣。

丁丑,以执靮录勚,升资宪。连丁内外忧,前后持制,哀毁逾礼,绝而复苏。制讫,拜都摠管、全州府尹、知敦宁,兼知义禁。以奏请副使,奉命出疆,上宣酝西郊,轸其衣敝,特赐锦段,异数也。还陞正宪,参鞫会盟,又进二阶,拜判尹,兼判义禁,守三尺忤上意,人以为难。已拜判中枢。

己丑五月,仁庙升遐,遗命专任丧事,备经劳伤,病日甚,至腊月晦,卒于家,享年六十六。讣闻震悼,遣中人护丧,别赐棺木,葬南阳清明山先茔。至今上甲子,稽国典,用“危身奉上”、“布德执义”二法,谥曰“忠穆”。

配赠贞敬夫人坡平尹氏,参判重三女。男平市令,庶男圣元佥知、达元学元,女适尹以煕,庶男赞元文科县令。圣元文科参判南溪君达元武科,学元𪻙麟祚进士,凤祚文科大司谏,龟祚进士,龙祚文科观察使。德祚永祚命祚鼎祚谦祚启祚益祚履祚麟祚郡守,凤祚龟祚龙祚

公宏伟有局度,不侵为然诺,居家敦孝悌,立朝秉忠纯,虑事饶筹略,刑家御众,内外斩斩。上倚毗特盛,由肮脏少可,进涂多踬,惜也。惟其好廉自克,位益高而砺操冞坚,呜呼!是可铭也已。

铭曰:

于我东,厥有二宗。

一出唐城,屡著勋庸。

维公之先,寔祖金吾。

学士亢亢,名节卓殊。

贞孝之生,际我昭敬

纯行洁操,克裕后庆。

伦圮之世,忍作去就?

整顿乾坤,有血一斗。

雰翳既廓,日月光明。

此功此志,孰敢比幷?

尤有大焉,不忘壬辰。

我用篆之,昭示千春。

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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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山云坡堂大师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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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里居杨州陶山,日与田更野叟,徜徉阡陌间,忽有缁衣者,诣前求谒。问之,则曰:“贫道杆城干凤寺双式也。窃有所恳匃,不计道路远近,敢以见。”

余曰:“山人无求于世,又何有于余而辛勤若是?”曰:“佛教以无为为宗,无为故无求。然阐明师道,传之来后,亦法门之所不废也。今将镌吾师灵迹,以夸耀丛林,愿得夫子一言,是以来。”

余曰:“余儒也。儒释不同道,吾蔑与为之力焉,且吾病,未能也,尔姑去。”顶礼再三,固要请,不肯去。余曰:“尔师果何人而感尔之深至此?抑其有承继之可称、妙悟之可言者欤?”曰:

吾师名清眼,字法藏,号云坡,姓全氏。系出旌善,而自丽朝徙居杆城,仍为郡人。父曰忠亮,母严氏严氏梦呑明珠而娠。既生,肌肤自香,甫六七岁,即不喜膻荤,见𬊈炙禽兽肉,辄悲恻不忍食。与同队嬉戯,必聚沙作佛,人已知其为出世兆也。

年十三,入金刚山楡岾寺大寂庵,服事虗谷大师虗谷懒白春坡堂䨇彦之高足弟子,而䨇彦松月堂应祥应祥四溟堂惟政惟政清虗堂休静,此其临济正嫡然也。

越二岁,祝发受戒,遍习典,深得祖印,馀事文笔,亦超轶其伦。中岁,携一筇游岭南湖西。南入云门山结夏,还入金刚,终卓锡干凤,积数十年不出,道益高业益修。

丁酉季冬,以微疾坐化,前数日,梦老宿引去升天。既化,颜色如生,茶毗之夜,祥光洞彻。得灵骨一片,藏于石锺,世寿六十七,禅腊五十三。

吾师宗派之端的如此,道力之精进如此,而瑞应之炫熀又如此,俱不可不识。此贫道所以反复申请,而不能已者也。

余曰:“尔之铺张叙述,固勤且至矣。然非吾儒所可道也,去矣。”吾不为已,仍以一语晓之。

曰:

虗无寂灭佛道云,生兮是假死是真。

当其假时纵有闻,死后宣飏非渠忻。

石而文之出儒门,盍因以反存彝伦?

白云山松川寺先觉国师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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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虗无寂灭为宗,凡天地万物有形有名之类,一切皆归之幻化,此浮屠氏之道也。夫既归之幻化,则便与飞尘空花无异,其遗馀粗迹,复奚用赞颂之费?然而一遭茶毗,咸思建㙮建碣以崇美之。又必借词人墨客之笔,极意揄扬,俾永垂于悠绵,何其与渠家所奉真诀相盭若是哉?余尝讶惑于斯,屡以叩之其徒,其徒亦不能对也。

我东条既远,异说交骛,由,唯教是张。以故青丘一域,伽蓝鳞袭,辄享其住社高释,以风厉缁林,光阳县白云山松川寺,亦其一也。

是寺之创,为祀新罗道诜道诜灵岩人,俗姓,时君尊之为国师。其妙道慧业,具著丽朝学士崔惟清玉龙寺碑,可以互见,此不复赘述焉。是寺初名松林,而山名为白鸡。后之改称,厥有所繇,语荒俚不经,非碑文可载。有欲知之,问诸髡辈可也。

大抵师亦一异人也。以其姿禀之高,志力之强,苟能归依儒术,以求伦常之极致,则融通纯粹,顾何所不至?而乃以好个田地,断送于窅漠之界,自安稊稗之熟,终已而莫之返,岂其习俗之使然欤?重可惜也。

寺旧有碑,见毁于壬辰难时。今南之鹙子,大惧玄躅之久翳,请更为文以揭,此亦余前所讶惑之一端也。请之力,终不可拒,遂为之铭。

曰:

惟师之道,不可思议。

直超法海,高视千禩。

灵骨虽蜕,宝光不灭。

心心相照,水中之月。

密阳表忠祠松云大师影堂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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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我昭敬大王在宥之二十五年,日本贼大举兵入寇,主上鄙在西陲,凶锋弥满八路。中外食焉者,多雉兔逃,贼遂肆意蹂躏。维时松云大师惟政,佛者流也,飞锡入高城,谕贼勿嗜杀。贼见其仪容凛然,即起敬,戒其徒。由是岭东九郡得免屠戮之惨。

既而慷慨语诸僧曰:“吾等优游飮啄,皆圣恩也。今国危至此,坐视不救可乎?”乃募众,至数百,亟赴顺安。时师之师休静方总诸道僧兵,辞以老,举师自代,遂从体察使柳成龙,协同天将,破平壤贼,随都元帅权栗岭南,屡有斩获。上嘉叹,进阶堂上,使随总兵𬘩营,谕意清正,三往三返,尽得要领。问:“朝鲜有宝乎?”曰:“无有。宝在日本,若头是也。”色沮。及还,上召至内闼,历问事情。仍教曰:“昔刘秉忠姚广孝俱以山人,勋在国家。尔若长发,百里之寄、三军之命,无所不可。”师辞以不敢。上亦不屈其志,特给武库铠仗,俾抄击馀贼。已又助筑城埤饬储胥完保障,即上印绶,抗章乞休,不许。

丁酉,再逞,从二督府,具有劳勚,特陞嘉善,拜同知中枢。辛丑,又筑釜山城。甲辰,奉国书,往日本,诸相顾惊惮,受约束惟谨,还被虏男妇三千馀口。复命,加阶嘉义,优锡赉以奖之。是后年益老乞骸,自雉岳伽倻山,至庚戌秋示寂,世寿六十七,僧夏五十七。茶毗之夕,得舍利一具,藏之石锺,建窣堵波。

丰川任氏也,父守成达城徐氏,生师于嘉靖甲辰。幼有异质,稍长读书,忽有契悟,投黄岳山薙发,字曰离幻。才思夙诣,为稣斋思庵高峰霁峰诸名公所赏识,与诗人崔嘉运许美叔林子顺李益之辈游。为诗清遒可观,有《四溟集》行于世。

然斯皆师之土苴秕糠尔,固不足道也。唯是禀气豪逸,自有达识明智,从异教而不为其教所囿,出世而怀弭乱之志,离伦而笃卫国之诚。当贼势潮驱,雰雺匝天,忠义郁律,不能自御,片言折伏群丑,尺剑建立殊绩,有不可以谈空说幻之一枯禅,比而伦之。圣教引古英杰策勉者,盖亦深知其抱负之不常,则岂不为一时之毅夫、盖代之伟男也哉?

岭南密阳,有表忠祠以享师,而休师以有最初勘难之功,灵圭以歼贼著烈,终又殉节,与师并腏。肃宗朝命官供祭需,当宁又命给复,所以树风声,劝来后也。师尝存髯不去,其长至带,亦异矣。今遗像留在祠中。

余雅不喜为释子作文字,有来请,辄麾之,唯师事迹绝奇,义难一例斥却,遂为之铭。

其词曰:

人有五伦,一则君臣。

临难奋义,有国无身。

斯为正理,名教攸遵。

咒梵持钵,佛也匪人。

独守空门,自甘夷沦。

视世危乱,宁肯嚬呻?

伟哉松云!迹幻心真。

存髯至膝,有烨精神。

想厥雅意,不屑缁巾。

蛮警卒起,誓清氛尘。

裒兵选徒,师律一新。

楡岾救众,化彼凶嚚。

九郡安帖,全活惟均。

西山让先,用彻重宸。

历载从戎,鼎津

卤获侯多,特侈绯银。

营三返,尤竭忱恂。

说宝语壮,气薄秋旻。

以舌代锋,远慑强邻。

七年兵戈,功在南民。

圣情眷倚,谕教谆谆。

曰昔,勋比麒麟。

尔能屈志,佑我昌辰。

百里三军,嘉命可申。

师拜稽首,其敢逡巡?

臣老无能,愿垂慈仁。

秪林道场,猿鸟相亲。

是臣本怀,悃款毕陈。

翩然归卧,雉岳嶙峋。

恩奖稠叠,表节之纯。

毫光遽閟,法运终湮。

㙮庙涌空,玄珠示珍。

凝川报祀,永绥千春。

遗像在堂,爽气氲氤。

给需赐复,宠章式频。

惟此一着,盖饬戎袀。

非如前代,渠教是因。

三师齐享,共作主宾。

酬功彰烈,施及无垠。

我述其事,刻之贞珉。

爰俾鹙子,师义寔循。

毋泥虗寂,追师济屯。

尤庵受命遗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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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是为尤庵宋先生受命之地也。岁己巳,群凶将行大事,以先生道德为世宗师,先逞毒手,是年二月,谪济州。已又交章请拿,至是县而后命至,六月八日也。呜呼!在昔之圣,犹脱于之祸,今先生不免焉。岂斯道之厄有甚于反袂筮遁之世而然欤?呜呼痛哉!

先生在途,闻坤极之倾,痛哭绝食,告诀权遂庵尚夏曰:“学问当主朱子,事业遵孝庙遗志,而‘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八字,传授勿失可也。朱子临终,诏门人一‘直’字,吾言亦不外此。”时先生不食已累日,气渐微,愈自整饬,屡促宣药曰:“一息垂绝,恐未及受命。”前一日,白气经天,是夜奎星陨,赤光贯屋。越六年甲戌,上大悟,特复官,赐谥文正

先生讳时烈,字英甫恩津人,万历丁未生。孝庙有大志,延登儒硕,首加旌招,契合昭融。上薨,退去,屡拜相职,终不起。肃宗初元,以壬人言,窜于海,及还,尊礼益至。已而世道坏乱,百怪騈作,而先生卒被大祸,呜呼!尚忍言哉?

是县有先生院宇,以遗躅之在也。南之人士谓此旧址亦不可无识,遂合谋具石,而要宜显文以叙之。识昧文拙,不敢曼衍为说,谨记先生临命时事,以奉告后之过此地者。县人任汉一李厚真始终先生事甚勤,其义俱可尚,并记下方,俾不至泯灭云。

三川书院庙庭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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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罗道龙潭县三川书院,以祀颜子、两程子朱子诸葛武侯。夫诸路州县,各有乡校,祀孔圣,而四夫子,实配侑焉,既不合叠祀,且古来英贤亦众矣,又曷为独祀武侯也?盖是县之北有所谓颜子洞,南有程子川,西有朱子川,而卧龙岩居其中。原初命名之义,今不可详,而山川岩洞,皆与昔贤姓字称号,恰恰符合,事固奇,衣被光荣亦大,则祀不为无稽。然县在深峡,习俗椎朴,守宰又无好事而表章之者,历久载而一任芜没,识者恨之。

显宗七年丙午,南阳为县令,侯嗜儒笃古之士也。慨然兴慕,仿晦翁南康故事,倡起邑诸生,建祠于县治龙渊之上,四夫子祀东,武侯祀西。以翌年六月丁丑,行释菜礼,尤庵宋先生为文而记之。于是邑中稍以缝掖名者,咸思自奋,颇砥砺名行,骎骎然进于学,侯之嘉惠人多矣。

后二十馀年,方伯守宰有仇嫉尤庵者,移怒昔贤,撤罢其享祠。当是时,两贤见黜文庙,则玆院之厄,固其势也。一方士论,愤郁而不敢言。

岁之甲戌,世道大来,治教一新,先君子忠正公长礼部,因邑士疏吁,亟请复享宣额,上许之。檐楣焕然,观瞻耸动。噫!平陂往复之几,有国之所不免,于此一事,亦足以征其变矣。

今县令有璜谂于多士,图树石纪迹,表视后来,而以不佞为先君子牛马走,驰书请识。不佞再拜而复曰:“先君子之在礼部也,中外章牍之下本部者,几乎充栋,而先君子独先取此而覆奏之。盖慨世趋之不常,而悯俗尚之渐洿,思欲因是振励而鼓作之也,其亦衰世之意也。”今时比前时,又加远矣,儒服弊地,义理愈晦,泯泯棼棼,无复可论。而鱼君之事,适在斯会,其义良足感人。余乌可无一言以发挥其美哉?遂不辞而为之书。

花浦先生遗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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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浦洪先生,以下国陪臣,为皇明抗节虏庭,杀身而弗顾,天下诵其义。其在我国,慕仰褒崇,不待言矣。

先生降生于荣川郡,其地今为顺兴府。旧居室屋,毁圮无存,后人为立小表于遗墟。过者无不瞻敬,而所记只是数字,又将岁久磨灭。先生孙佥知禹锡慨然伤之,为易石以竖,石面刻“砥柱中流”四大字,以宜显忝在弥甥之列,使记其后。

宜显椎不文,固无以效拙,且念先生节义,如日星山岳,夫人皆知之,又有宋文正所撰碣若传,将传之悠久而弗泯,其何敢更赘一言?惟是所刻四字,于先生树立,可谓允惬而善形容矣。后之欲知先生者,求之于此足矣。

先生南阳人,讳翼汉,字伯升万历丙戌生。天启甲子,擢文科壮元,仕止司宪府掌令。其殉节之岁,崇祯丁丑也。朝廷累赠议政府领议政,赐谥忠正公。有文集五卷行于世。是为记。

睡翁宋公纪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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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翁宋公光海斁伦之日,以新进士,立奇节,清阴金先生铭其碣,称道甚备。后以男尤庵先生官高,推恩赠爵,准格竖丰碑,尤庵文以识之。肃宗末年,台臣建言“某节义,实与朱议郞绍兴斥和事同,其笃生贤哲,绍承圣统,亦同。宜遵宋朝褒崇例,特赐荣谥。”上亟是之,下其章仪曹,属上寝疾,未覆奏。

至今上丙午,筵臣以前事白,遂命赐谥,如先朝指。大常以“景献”上,守义不屈曰“景”,向忠内德曰“献”,奉教可。维月若日,吏部郞金龙庆宣命,于是乎公之德烈,昭揭宇宙而益彰,圣朝追报之典,克媲前昔而无遗憾矣。

公诸孙谓玆事不可不详载,且公膺领议政加赠,在竖碑之后,亦宜幷记,乃以命宜显宜显辞不获,敢略叙如右,而若其群行细大,有原刻在。

钦差都司宗道江华府去思碑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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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壬辰,虏寇我邦,天子大发兵以救之。石楼吴公以钦差官来,劳勚茂著。及丁酉再逞,公又属军门,仍统水兵,久住江华,抚绥岛众,一境安堵。

曁撤师还朝,父老咸有无以公归之慕,纪迹贞珉,以期无泐。今过百有馀年,文字剥缺,苔藓被之,几不能辨。留后拓基不胜慨然,为之磨洗剜剔,仍要余记其阴。

噫!自壬辰以来,才阅数纪,戎丑泯夏,沧桑倏变,天下事,更无可言。而此府又经丁丑之抢,冠裳已倒,世界至此,中朝文物,遂不可复睹矣。今留后君欲假荒墟断石,以寓釜鬵、黍苗之感,其意绝可悲。余又乌得无一言哉?廼掩涕而书之。

吴公汝行浙江绍兴府人,由武举出身,素以韬略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