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谷集/卷十四
墓碣铭
编辑灵原君墓碣铭幷序
编辑惟灵原君櫶,字文叔。宣祖昭敬大王之四世孙,仁城君珙之曾孙,海宁君伋之孙,光平君溟之子。母高灵申氏,宣教郞善浩之女,参判濡之孙。
肃宗癸亥,公年十五,始授灵原守。癸酉,升正。丙戌,升都正、兼司饔副提调。庚寅,升君。累兼都摠府副摠管、都摠管资,累陞至嘉德大夫。
公性至孝。光平公疾革,拜天乞命,时甫七岁,人嗟异之。事申夫人,克尽志物之养,侍侧,务和愉颜色。无细大,无敢自专;无早夜,无敢不敬。不有私财,一听于亲。疾,涕泣祷神,髭须为白。丧,哀毁几灭性,持制之严,虽守礼士,不过也。去丧,悲慕不已,讳日益陨绝。
光平公外氏窭,甚绝香火,申夫人每设榜行祀。公承其意,终身亡废。推以及于党亲,修睦曲挚,有急,辄竭力救助。从侄孤孑,为奠居之,爱均亲子。值国哀,服事魂殿者,例为筮仕阶,公度子举侄,闻者赞叹。
为人外宽内确,自奉如寒士,无声色狗马之好。有乡士以疾须药物,虞珍贵难得,即举以畀之。事上克勤,校雠《璿牒》,监刊御笔,俱殚心不懈。朝请问候,未尝或阙。
始宣庙辨宗系得准,明人马维铭诗以送贺,宣庙为和其韵,命廷臣赓进。公得写本以呈,肃庙倾喜,亟命印布,特加公一阶。
有远方缁髡设德兴大院君影帧以祀。朝廷疑之,将遣宗臣审详,是在公卒之前岁。公不以老为解,自请行还,别其赝颇核,舆论韪之。自圣上御极,屡入侍前席。上辄有询访,公只白涉宗亲数事,馀不及,人多其谨慎。
上雅重公,丁未春,召诸宗为内集。以公酒户大,特酌大银杯饮之,仍命袖去。时,公子益炯宰信川。上为贺其受官养,和气蔼然。是日于公眷遇最优,诸宗皆耸羡。公退而上笺谢,广延宾客,以赐杯行酒,一时荣之。
亡何,上越次授宗亲府有司堂上,亦异恩也。翌年,宗臣以公孝行闻,命擢授从一品阶,嘉德是也。公力辞,上慰宠备至。黾勉出谢,即引见,赏赉甚厚,诸殿并有赐。
至庚戌八月七日,微示惫,遽卒,享年六十有二。讣闻,辍视朝二日,下教伤悼意,令该曹优济丧葬。葬在开城府南衣洞。
有夫人三。始为阳川许氏,护军恪女。生一男一女,男即益炯,女适参奉崔成大。中为同福吴氏,士人始凤女。生一女,适金圣根。末为罗州丁氏,士人道一女。生一男一女,男益熀,女适南殷老。益炯生二男三女,女适权世檍、金䅍,馀幼。益熀生一男,幼。崔成大有子女,金圣根有继子,俱幼。铭曰:
宣支于今,愈久而繁。
之趾之定,公子振振。
公生而异,特以孝闻。
褒加崇级,荣有恩纶。
不染膏腻,惟行是敦。
载其懿美,用裕后人。
有如不信,请考斯文。
司宪府大司宪李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孝友清白,我李家传,而世愈下、族愈繁,其能谨守无坠者,亦鲜矣。有讳乔岳字伯瞻者,我李之望也。九岁,荐丧考妣,居戚如成人。后有官位,恒怀不洎之悲。老益追慕,泣涕不禁。家虽贫,祭则必丰。在外官,捐俸,石其墓。痛葬故有阙,预戒家人俭损终事。教育其弟,俾克有立。为营室,并巷而居之,衣食与共。平居,口不言货利,屡典州藩,著简约声,囷斔盈溢,未或滥费。人嘲其啬,谢曰:“拙秀才规模,自不得不尔。”即此而见之,其非所谓谨守无坠者乎?其不为我李之望者乎?
盖公自出恩津之宋,家湖中,与尤庵先生同里。先生甚爱其资品,携归𢽾学,与诸孙一视。久处门下,得于观感者深矣。是以其成就善美有如此者云。
我李籍龙仁。国初,江原观察使讳伯持以廉谨褒录。高祖讳荩忠,兵曹正郞、赠直提学。曾祖讳荣仁,旌善郡守、赠执义,有至行,尤庵为之作传。祖讳士益,赠左承旨。考讳后望,赠户曹参判。妣赠贞夫人,主簿覃祚女也。
公文才绝伦,七岁,缀句语惊人。稍长,大肆力于经史,早夜弗懈,尤庵为著《惜阴窝说》以勖之。出而掉鞅,曹偶莫敢抗,声誉斐蔚。
己巳,尤庵祸,即屏迹自修。甲戌,更化,始就公车,中丙子司马两试,调社稷参奉。三转为工曹郞,出顺安县令。乙酉,擢魁科,以持平召,邑民建铁碑以表去思。
肃庙下传禅之教,公登对力争,声撼一堂。上曰:“第几人,是谁也?”左右对以公名。卒收还前命,人谓公力为多云。
递郞兵曹。以御史暗行湖南,廉察得宜,南人称之。为正言,论事触时权。后选玉堂,为所枳,出补咸平县。还为司书,带三字衘。转正言、持平,劾柄相树党毁经之罪。已特授修撰。时公职春坊,上察其善讲说,有是命。不阶录选而得之者,前所稀觏,人荣之。
偕同僚论救儒生斥尹拯被罚者,上怒命并窜上箚三人。公配安州,居三月,赦还。复拜修撰,升校理。朝廷请上尊号,公独不雷同,人服其有守。迁掌令、献纳,俄以事陞秩,拜庆州府尹。入为承旨、诸曹参议,荐授水原府使。丁酉,拜黄海道观察使,递为承旨、大司谏,又出为忠州牧使。以副价使燕还,为大谏、承旨。
亡何,凶徒闯逞,大祸漫天。时公罢归乡舍,闻尤庵被拯党诬辱,见黜院享,奋然入京,上章痛辨。群凶构罪,窜之庆山。才到配,加罪窜东莱,虽瘴毒铄肌,晏如也。
圣上即位,以谏长召还,旋移承旨。时泮儒郑楺上讨逆疏,上怒甚,面诘之,楺抗言不屈。雷威震叠,击破案头物作二段,掷疏于地,举措非常。公慨然手自拾取以进,反复切谏,上即曰:“承旨爱我,承旨爱我。”是日入侍诸臣,皆战栗无人色,公独辞气亡变,从容进规,卒底感悟,士论多之。
陞授同知义禁,由右尹拜都承旨。又移大司谏、大司成。泮儒应制中第,上推公善导功,特赐皋比。拜大司宪,兼槐院、筹司。由刑曹参判,出按畿服。满岁,贰礼曹。
以都宪,请五贼极律,上将有大进退,亟命削黜。明年,五贼通谋举兵,合三道而起。公闻变,自乡奔问,自是忧愤成疾。
雅喜饮,人勉其刚制,叹曰:“诗人有‘尚寐无吪’之愿,吾欲速死,不见宗国之沦丧也。”遂以其七月十九日卒。距其生癸卯,享年六十有六。有白其丧者,命复爵致赙。葬于杨州杏村先兆,与前配长水黄氏同原。
黄氏,县令晖女,府院君廷彧之后。有一女,适持平郑益河,生二子橚、朴,女适进士李献辅,馀幼。继配高灵朴氏,通德郞震基女。二夫人俱无男子,子以族子世准为后。世准凡四娶,有三男一女,男并幼,女适尹得大。
公以孤童,服事大贤,早有成立。我先子忠正公期许甚至,每语不肖曰:“某甫能自树脚,于吾宗,良为不易。后若决科登朝,尔其常加提挈,毋忽!”余小子未尝敢忘此教。间虽有缓急轻重之不相契者,情义终始弗贰,今临老而遽失之,深有叔向蔑与比之叹,悲乎悲乎!铭曰:
公承世美得师资,饬行修操以自治。
运值隍复勇奋发,彻缘乘髦甘三黜。
迹诎名扬终允臧,有来千秋铭不亡。
佥知中枢府事元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公讳梓,字汝直,姓元氏,系出原州。七代祖孝然,礼曹判书,谥文靖。曾祖纯辅,掌隶院司议,赠承政院左承旨。祖士悦,宗亲府典簿,赠兵曹参判。考翀,不仕,赠司仆寺正。寺正公娶同郡李自新女,以万历戊午生公。
蚤孤,奉母克孝。生事葬祭,率礼罔愆。以至友同气、睦宗党,各尽其道。治词艺,娄发解场屋。洎失恃,不复求举,放迹江湖,惟以琴书自适。既老而神精不衰,白须红颊,宛若地上仙也。
国俗,夫妇偕老,值昏岁回者,子孙设宴以寿之,名曰“重牢”。公年七十九,实膺斯庆。居数岁,用旧典陞绯,为副护军,又拜佥知中枢府事。时孙泰揆升司马,倂开两筵,一时艳称。
丁亥二月三日,年九十而卒。葬于原州马甘山之先兆,以淑夫人南原梁氏祔。梁氏,承仕郞佾女,文襄公诚之后。有懿行,与公合德,享年八十三。
生六男三女,男长德亨、次德恒、次德夏府使、次德周、次德和护军、次德老,女长适佥知郑守和、次辛圣峻、次朴挺韩。
诸孙直长泰揆,德亨出。奭揆、禹揆、荩揆,德周出,而禹揆后德夏。生员晋揆、命揆、兵使弼揆,德和出,而晋揆后德恒。履揆,德老出。曾玄若得姓者,不尽录。
公没廿馀载,以弼揆推恩,貤左承旨爵命,而后出益繁,头角竞秀,公之馀赢,将弥久而弥可征也。吁,祉哉!铭曰:
有山嶷嶷,有水洋洋。
有崇其封,福人之藏。
清安县监李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尤庵宋先生尝抵书故县监李公曰:“以兄清淑之道,砥砺士友,则虽拱手而坐,亦足有补于世道也。”噫!老先生齿牙馀芬,允为一时人物权衡。欲知公平生者,求之于此一言,足矣。夫“清淑”二字,语简,是则纲也。请以其目条列之,以谂后人可乎?
公出自隆赫之家,专以简恬自持,于一切势利纷华,泊如也。门多弁韐,欲夤缘公,公穆然无亲狎意,咸惮而避去。勉应公车,殊不留心得失,或时折卷不呈。
平居静默,不露圭角,至断于义,甚截然。尝遇盛馔,核其出凶人,立却之。虏难,从伯父延阳公入南汉,随例赐廪,让不受。事定,设科,又不赴。盖准主辱臣死义也。
仍南下,筑湖西之洪州,后乐骊州,迁居之。生计冷落,而一毫不以干人。在洪,牧使李公垕面叹曰:“官吏不知公在近,公贤矣哉!”伯氏宰邻邑,闵其穷,欲割俸,固辞而止。有田逼人墓,乃荒之。其人以厚价请买,公曰:“吾荒吾田,胡价为!”直授以券。酷耽山水,洪处海曲,无异胜。构堂,名以“秋声”,植枫松花竹,以助发景色,吟哦忘倦。
及居骊,犹厌迩官府多喧,得州西隩区,江山清绝,甚惬素赏。方将诛茅移栖,未及而即世。
性至孝,幼而洊居戚,过毁成疢。常喜古文,摛词有才调,而不能竟。虽未尝从事问学,立心制行,不违儒门轨则;言论见解,时与古人暗合。晩岁戒子弟曰:“汝等敬慕圣贤,体认服习,下亦不失为谨饬之士。不然,终成庸鄙人。吾愿子孙宁为通经学生,不愿为无识宰相也。”
公本少宦情,而除官,必出谢曰:“荫禄之臣,岂敢高自标置,有若山林独往者然哉!”其任职,久不过数年,近或数月,辄自免去,其志可见也。冰蘗之操,绝出于人,去官,民久益颂其清介。在乡,乡之人一口称曰:“公,廉人,可畏也。”
公雅喜沉晦,不欲表见于世,而其实自有不可掩者。金公益熙以志操高洁,荐于朝;赵公复阳又荐之,直叙六品;李公绅夏叹其望合台端,而屈于县治。然皆不若尤庵许与之重也。
公之懿美,盖不可胜书,而略举之,有如此者,二字之褒,其不信然矣乎?今以不佞腐朽之笔,猥为公墓文,其何敢外此而以他辞赘说也哉?
若其官历、族出、生卒、配匹、子姓,又不容阙而不记也。其官历曰:壬辰,金井察访;丁酉,景阳察访;戊申,礼宾别提;辛亥,横城县监;甲寅,通津县监;乙卯,清安县监。
其族出曰:公,延安人,讳惇,字亨甫,樗轩文康公讳石亨之后。曾祖讳廷华,赠领议政。祖讳资,赠判书。考讳时聃,同知中枢,赠判书。妣韩山李氏,郡守德淳女。同枢公以延平府院君讳贵中子,后判书公,公又为族父讳时亮后。上二世,判决事讳廷虎、参军讳赉,而所后妣,晋州郑氏也。
其生卒曰:公生万历己酉,卒于其七十五岁癸亥,生卒俱二月十四日也。用是年四月二十三日,葬于高阳元堂里。
其配匹、子姓曰:淑人牛峰李氏,参议有谦女,先卒,祔公墓。有二男二女,男长后著、次世著直长,女适士人李之镒、金澔。后著生男思弘、思毅、思重,女适士人李澈、金凤瑞、府使赵囿春。世著生男思一府使、思万,女适右议政赵道彬、士人尹寯ㆍ申思益。曾玄以下,不尽录。公有庶子从著、庶女三人。
淑人阃范卓绝,门族至称以“圣人”,言虽失中,亦可知德行之克媲公也。铭曰:
盖自雅道沦丧,人多没溺于利欲窠臼。
如公之为,岂非衰叔之罕觏!
未知世有良史氏序列一行传,其能特书之不落莫否。
赠议政府领议政黄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昌原黄公讳键字启明,恬雅好修之士也。蚤游尤庵宋先生门,笃志向学,大被奖重。逮世道晦塞,协同志叫阍,辨师诬、斥宵人。仍不赴公车,厉操益劲,士友甚许之。
内行饬谨,孝父母、友姊妹,至性蔼然。出后仲父参判公,尤深得其意。所后妣疾革,斮指进血。及丧,哀毁逾礼,遂成沉瘵,积十馀年,竟不起。时,参判公尚无恙,闻者悲之。
公少有才思。十七,举发解,名声振一时,众谓其进未可量,厄于病,弗遂,惜也!性守静任真,不慕外华,不顾家私,唯读书修己,斤斤弗懈。虽久困床玆,亦不欲放倒素业,信乎师门浸灌之益,自别于流俗也。
曾祖讳得中,尼山县监,赠左议政。祖讳瀣,赠吏曹判书。考讳荩耈,敦宁都正,赠左赞成。妣赠贞夫人,光州金氏。参判公讳世耈,亦官敦宁都正,赠吏曹参判。妣赠贞夫人,咸阳朴氏。参判公考曰赠左承旨讳泂。祖曰醴泉郡守、赠户曹参判讳立中。
公配李氏,系出国姓,佥知中枢府事文行女。有妇德,宗党以为仪式。生四男四女,男长泰河清风府使、次龟河文科户曹判书、次远河龙潭县令、次星河长水县监,女长适兵使李㴋、次县监李秀楷、次士人李燮、次进士李济谦。清风二男㮨、格,二女适闵显洙、郑锡一。户书三男柙、榏、棆,三女适县令鱼有璜、士人兪彦鏶、尹心宪。龙潭男𣛜,女适进士孟重远。长水男女,俱幼。曰显祚ㆍ显裕、思靖ㆍ思牧ㆍ思麟、恒培ㆍ鼎培、奎宋ㆍ奎梦,四李出也。内外孙曾,摠五十馀人。
公生于仁祖二十四年丙戌九月二十一日,卒于肃宗二十一年乙亥二月十一日,享年五十。始葬广州险川里先兆,后十五年,与其配合窆于同麓面卯之原。以户书贵及长水从勋,屡赠至领议政,配从封贞敬夫人。
噫!不得于躬者,裕于后,从古已然。崇极上台,诰锡有炜,斯其为不食之报也欤!惟是尚书荣业未究,奄忽倾逝,云鸿之迹,杳不可寻,而门户之荒凉,复如许矣。今为公墓文,益不胜俛仰而增欷也。铭曰:
猗此髦士,昭质迈世。
资于石师,服义敦礼。
而以弗禄,志业永翳。
故竁追貤,曷称报理?
地卿之薶,愈悲零悴。
收厥厚赢,吾将有俟。
咸镜北道兵马节度使李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肃宗在宥,敕厉戎政,任阃帅多俊弁,其一龙仁李公讳晖字汝旭。少豪迈不羁,内舅李忠肃世华教育而成就之。
公,观察使讳伯持之后,观察公当我太宗盛际,以清白被选录。三世而讳绩出入台阁,著謇谔节,成庙褒以忠直。又二世而讳湛用经术显明、宣朝,官副提学,号静存斋。子哲容,昌宁县监,赠户曹参判。孙煿,大丘府使,赠兵曹参判。曾孙廷俊,赠户曹参判。配富平李氏,参奉熙载女,是实生公。
公弱冠擢武举,以名家子仪度轩伟为朝宰所赏拔。历职宣传官、备局郞、司宰佥正、平安虞候、禁军将、所江防御使,尽武阶高选。而前后为海南县监、德源ㆍ谷山ㆍ会宁三府使、沃川郡守、定州牧使,则又以赈荒镇边治盗而出焉,俱有功緖,克称厥职。其为阃帅,水使于全罗道,兵使于黄海、庆尚、全罗等道、咸镜北道,或赴或未赴,而赴辄有声。入为御营中军、副摠管。
年六十九,卒于景宗癸卯十一月二十日,葬于洪州凤首山。有姜、郑二夫人皆无子,子弟之子齐仑。齐仑中生员试,有一子幼。其归士人尹得师者,郑出女也。
静存公,寔我七代祖考之堂从,固有累世敦亲之谊。公既登朝,先忠正公益加奖勉,余亦追先意待之,无殊近戚。今于铭事之托,乌可辞旃?铭曰:
是惟古廉吏之仍云。
直臣之后昆。
静存先生之孙。
维千百年。
无或伤其穴与坟。
副护军元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元公讳羾,字云长。曾祖湜。祖公辅,生员。考士恬。妣清州韩氏,参议寿民女。而赠正瀚、司议纯辅、典簿士悦、杨州赵氏生员挚女,本生三世也。
生于万历戊子,年八十七以甲寅七月二十四日卒。葬于原州马甘山之阡,以配完山李氏祔。其五十九年,龙仁李宜显铭之。曰:
元出原州,奕世蝉嫣。
礼书孝然,最名我鲜。
公生茂阀,豪逸自放。
梨湖一曲,随意跌宕。
持螯举白,睨视俗儿。
渠自来往,报谢何为?
年至大袠,貌采愈渥。
地上真仙,于玆复觌。
重举巹酳,俪美双高。
衣绯护军,实以齿褒。
翛然归化,非疾非苦。
高朗令终,又后其裕。
一男曰杞,其二则女。
杞子始亨,行敦才武。
官止知府,有二男子。
宅揆、百揆,参奉、兵使。
内外衍支,科甲仕宦。
维公有积,天报匪谩。
斲石刻辞,用昭悠永。
寿耈多祉,曷不瞻敬?
赠承政院左承旨元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原州之元,胄于高丽知门下事弘弼,为我东大族最盛。门下五世孙孝然策勋世祖朝,为礼曹判书最显,是后稍不振。公辅生员,士恬学生。学生无子,子从昆弟子羾护军。护军本生二世曰典簿士悦、司议纯辅,而娶完山李麟角女,生公。
讳杞,字仲用。盖累世不得重用,其名公,若将以连抱需世之材,期之祝之,而终亦不显,年七十以白身没于肃宗辛酉之四月二十五日。
然实有隐德纯行,善事父母。虏难,奉以避兵,在伧荒,滫瀡无阙。及归原州旧居,有江山之胜。护军公雅喜宾客,为构亭梨湖之上,日置酒觞邻党以娱乐之。有劝之仕者,辞曰:“亲老,不忍离也。”
性冲和坦易,与人无里襮。好施与,不问有无费。人或欺负,亦笑而应之。乡里一口称“长厚君子”,岂所谓“畸于人而侔于天”者耶?
其配长水黄氏,主簿孝谦女。有女士风,克佐公。育一子始亨府使。孙宅揆参奉、百揆节度使,孙女婿进士姜命瑞、申镔,而廷揆曁武科复揆,侧室子也。宅揆后子重采宣传官,女婿姜惠溥。百揆子即重采,女婿李裕济。百揆建节三路,推恩三世,赠公承政院左承旨、配淑夫人,而子新登武科显仕,其进方未已,外出又弥繁。
树德于身,滋福于后,理之常,无足怪者。乃知不以荣贵厚其生者,固将以久蓄而发之来仍也,天意良非偶然哉!铭曰:
原城西麓,耆隐其村。
公藏于是,从以硕媛。
生也罔显,维后足征。
维后之征,维美之绳。
唐津县监李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同宗人李维渐谒余曰:
吾高王考玉溪公禀姿秀美,孝友出天。少学于朴守庵枝华,终又服事栗谷先生,名谊文术甚为一时士友所推许。
年三十五,升万历庚寅司马。尝倡义兵助洪可臣,讨平李梦鹤,参清难从勋,得貤爵先公左承旨。仕为义禁府都事、司宪府监察,止唐津县监。寿至八十三。
吾祖早亲有道,历官中外,住世且久长,则事迹之可纪者必多,而既屡经兵燹,家乘散轶,子姓又零替,文献之征,昧昧无可论。在不肖私恨,庸有其极?独有若干言志之咏,落在尘箧。就其中,采取一二,尚有可以考公潜德者。
其《自警》诗曰:“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俯仰无所愧,然后为君子。所以古圣人,戒谨无不至。”又曰:“平生志于仁,爱物无不至。存心戒杀生,尚不践蝼蚁。战兢而自持,夙夜恒不已。”又曰:“洙泗辍微响,圣路嗟长堙。皇天眷于此,庚戌生圣人。经文始昭著,星斗焕秋旻。吾生三季后,叹息空伤神。”其《送子勤王》诗曰:“家世事本朝,累代效忠烈。今当辱死辰,飞尘犯城阙。勤王送尔行,夙夜奋忠贞。无忝尔所生,庶几慰我情。”《寄长子》诗曰:“由来父母情,爱子固多端。既常忧疾病,又复轸饥寒。昔余在膝下,亲心亦若斯。当时犹未谙,养子今始知。白首作人父,还惭为子时。”其学识之高、忠君爱亲之心,约略可见。
至其《哭栗谷》诗,以“座上春风”,赞其气象,末有“门下小生寻古里,不堪挥泪独彷徨”之句,则江汉秋阳之思,亦可知。
已又尝闻长老言,公兄六勿公肇敏不免为权凶元衡所胁婚,公常怀愤耻,终不面元衡。所居洗心台,泉石之胜,甲于都中。光海主夺之,酬以官,公避归洪州凤岫山下,有“溪流含耻,烟树带惭”之句。
晩筑玉溪之上,自号玉溪子。课日为记,名曰“破颜录”,多记时事,不避忌讳,人称有《春秋》笔法。丙、丁乱后,益感慨不已,作《感时行》。又为死节人李希建传以见志。
吾祖始终,大略如斯。虽不能得其全,要其所自树,岂不足以垂世传远也耶?
余曰:“然。子之所举,不过数款事,而众美毕赅,靡有遗蕴,即此足矣,奚多之为尚?‘诚不以富,亦祗以异’,不其然乎?”
公讳贞敏,字子正。我李出龙仁,高丽太师讳吉卷始肇籍。十八传而讳孝笃司谏。司谏生讳元干舍人、讳弘干上护军。护军生讳享成鸿山县监,鸿山出继舍人,娶高阳副正亿孙女,生公。
司谏、舍人历清要于宣陵、靖陵之世,负士望,不大施。护军与静、冲诸贤为道义交,名编《己卯录》,号称“正人君子”。鸿山有出尘标致,号钓翁。栗谷曁成牛溪、朴思庵、郑松江皆与友善。公所胚胎者,既如此,其行业之隆,无怪也。
公以崇祯戊寅六月十日卒。用前日从勋,赠左承旨。葬于龙仁光教山之先兆。配青松沈氏,节度使岩女,生一男一女。男致敬,女适县监金海寿。继配广州安氏,别坐寭女,生二男一女。男致祥、致远,女适佥正李㮚。
致敬有庶子东赫、光赫。致祥有子时赫、以赫。致远有子仁赫。金海寿子荣后参奉。李㮚子之性、之忱、之悦。而内外诸孙甚繁,外出不录,只录姓孙,而庶出亦不录。
曰:天英、夏英、震英、世英、长英、伯英,公曾孙;曰维沆、维潜、维渊、维浚、维济、维渐、维泽、维沂、维洙、维濂、维涑、维涵、维邦,公玄孙。曰:宗胤、昌胤、亨胤、禧胤、台胤、长胤、东胤、德胤、兴胤、泰胤、道胤,公五代孙。曰:基鼎,公六代孙也。吁,盛矣哉!其大发公馀赢者,尚于是乎在。铭曰:
我李绵休,世种德也。
饬志假修,公允笃也。
衣潭于抠,培以学也。
维美之周,命胡局也?
松台一丘,寄晩适也。
笔承《春秋》,厉𬯎俗也。
天地毡裘,感愤而自逖也。
嗟乎!有欲公平生之求,尚可考斯石也。
赠弘文馆副修撰南君墓碣铭幷序
编辑我圣上三年春,孝章世子入学,余以太学士为博士任。而其奉世子命传博士者,号称“将命”,甚选也。南君有常以文行为一时所推,遂以将命执事。余见其周旋中规、仪度可观,固已目属之。居数日,上命余试士于泮宫,南君之作独出伦,擢为举首,有赐第命,朝野相贺得人,余亦自多。
时余方掌修《肃庙实录》,极遴郞僚,首以南君启下。君固善病,而以先朝史事之重,供职甚勤,笔翰华美而便捷,事以不苑。上方留意文学,命余选湖堂。余谓“是选,舍君无他”,将举以应命。
亡何,时事大变。余与在朝诸人,一齐废退,而凶魁代掌史事。君即日移病去,至于对簿,人劝以亲癠言,君奋曰:“吾本不欲与彼同事,宁可他辞?”遂历举罪状索言之。上怒命削黜,已凶党白罚轻。又命窜之极边,配灵岩郡,冬宥还。素患痰癖,因行役增谻,感疾五日卒,戊申三月八日也。
是年十一月,世子薨。上临筵教曰:“南某为春宫将命,数日登第,予深嘉喜。今当春宫之丧,又闻某已死,心甚伤感。”筵臣仍言“未分隶而死,应有追典”,特命赠弘文馆副修撰。
噫!三数年来,国家之变故亟矣。荣辱与夺,歘翕于俄顷之间,而凶贼进秉枢匀,则君之贤不得不投身瘴乡,卒之凶党诅害春宫,则君以礼赞储闱之臣,同一岁捐命,其祸福机缄,似若有非偶然者。
呜呼欷矣!君有至性驯行。父病,斋沐祷祠,辞意悲切,病遂瘳,人称“感格神明”。蚤失母,语及,必呜咽不自克,讳日,哀动傍人。事后母,爱敬笃至,常诵“孝衰妻子”语,以戒厉其妇。友于弟妹,事事经心焦然如不及,推之族戚,靡不曲尽。自幼有济物心,十三岁,见路傍寒乞儿,作诗有“岂无阳春至,恐汝先沟壑”之句。
宽缓养重,痛祛躁慢习,绰有大人君子之度。然内蕴刚介,见有不正者,恶之若浼。尝疏白遂庵诬,以剖破尼尹心术。栗、沙诸贤为奸徒丑诋,偕诸生疏辨之,士论倚以为重。
雅不喜追逐俗子,唯闭户以觚墨自娱,人尤服其淡泊清疏也。君曾大父壶谷公有华国文章,君克自传袭,才思烽涌。为诗,遒丽朗润,文亦有古意,而不甚屑随例治公车业,亦不作场屋熟烂语。好读经传,手书《大学章句》,以朝夕警省,其志固不在小也。
槪君行谊之纯笃、志趣之高迈、操履之坚贞,盖已表著士友间,而又济以谦冲,守以虗静,文艺顾其馀賸也。
噫!今时有此等人,而天遽夺之,世运之不幸、吾道之益孤,乃至是耶?君没,书旌以副司正,盖用初职摄起居注例,付军衘也。乡之众所相贺与余所自多者,其但止于此而已乎?痛矣痛矣!
君,字吉哉,宜宁人。祖,庆尚道观察使正重;父,户曹正郞汉纪;母,青松沈氏,通德郞汉章女。壶谷公讳龙翼,吏曹判书、大提学。
君没时,年才三十三。葬于杨州东海谷。君娶府使李雨臣女,生男公弼。娶正言吴瑗女,二女长适李演,次幼。铭曰:
若有人超坌坱而淑邮兮,胡值斯世之不祥?
众汶汶独自清兮,故天与人交恶而椓伤。
昔孔圣反袂而涟洏兮,恫夫出非时而致殃。
已乎已乎尚复何为兮?徒令来世之士追挹而慨慷。
龙潭县令辛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公讳泰东,字季亨,系出宁越。有讳应时,副提学,号白麓,与栗谷、牛溪两先生为道义交。生讳庆晋,大司宪,有克家之誉,遭昏朝,未究厥施。大宪生讳喜孙,宁越郡守,即公曾祖也。祖讳㫛、考讳圣老,俱不仕。妣青松沈氏,通德郞儒珍女。
公少颖秀,善歌诗,声誉蔼郁,顾屡厄公车。晩从荫仕,历拜缮工监役、归厚别提、司宪监察,出为龙潭县令。时群凶鸱张,士林网尽,以白麓公迎谥为急,黾勉赴任。
县大水,又大饥,人物荡析流离,公安集振育,民以获苏。至他弊政,壹扫去之,亡问洪纤,廉约自饬,唯奉公是力,颂口腾播,褒闻相续。
乙巳更化,论者举前事为言,闵相国镇远为白之,叙为翊卫、社稷令,复为监察以卒,己酉正月二十四日也。享年七十一。葬于交河望月山登院村。
配清州郑昌奎女,生一男二女。男致复郡守,女适进士李谦济、士人朴泰观。郡守无子,子堂弟子最宁,女适李游。李谦济子东𫘂,女适徐益修。朴泰观女适赵重杰。
余固尝熟知公为人,而今按家状,美不可胜书,姑掇其大者。行谊则事亲尽孝。母夫人疾革,为文祷神,疾遂已,闻者感叹。事伯氏,极爱敬,良辰令节,必置酒以娱之,邻老至以戒子曰:“尔曹盍效辛某?”伯氏没,辍己所日制以敛。待丘嫂、抚宗孙,加于人数等。尤勤于奉先,罄家赀,营立三世墓石。与人不设崖岸,一以诚悫。赒穷济困,如恐不及。
风节则己巳宫闱之变,倡多士抗疏,争不得,痛哭阙门外,陪至私第。肃庙上陟,限公除丧食,时公年垂七十,人以为难。尤庵之被祸也,协同志叫阍守阙号泣。
雅致则性好山水。少居大隐岩,即朴挹翠所游赏,形胜为京都甲。与金三渊诸公啸傲其中,甚乐也。又遍游域中诸名区,意兴飘洒。晩岁,莳花艺草,消摇自适。客至,不问家有无,辄命酌引满,吟哦忘倦。为诗文,清澹有趣,三渊称其有掷地声。
噫!观是三段,公之可铭,不待言矣。遂为之辞曰:
白麓之后,馀矩可守。
岂沫其徽?又藉贤友。
行既饬修,诗于何有?
石以铭之,丕视悠久。
弘文馆修撰张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故弘文修撰张公,仁同府人。曾祖凤祯,尚瑞副直长。祖旻,不仕,赠户曹参议。考遇汉,尚州牧使。妣晋州柳氏,郡守浩女。以万历丙午生公。
公资禀端悫,气度温雅,有内行。事父母尽孝,不有私财,有所得,虽微必献,不敢用。出入必告。视同气子女,无间己出,教廸必以义。
早以词艺鸣场屋,笔翰亦华美。二十五,升上庠,游太学,为士友所重。当栗、牛两先生从祀议起,周旋调剂,正而能和,士论多之。
强圉之难,天地翻覆,内子殉节江都。见家国剥丧,疚伤绝世念,谢迹公车。久之,为亲老屈意取应。又勉就寝郞,升奉事,连拜督邮。
登甲申文科,选槐院。转春坊说书,升佐春曹。迁司谏院正言,论事不挠,忤旨处散者二年。出为黄海都事、海运判官。录弘文馆选,屡拟而不用。
至孝宗即位,始入玉堂为修撰。登筵讲义,明畅可观。间以御史出岭南,亦称“廉察得体”。辛卯,自禁直得疾,还家,竟卒,三月二十九日也。上下教曰:“张某长在经幄,今闻身死,不胜惊悼。”仍命赐赙加常例,异数也。
公立朝,言议不诡随,善善恶恶,一出天性。遇事,挺然有立。诔者所称“独立千仞冈,风采世争推”者,可谓得其实矣。平居,淡若无为,不以俗事经心。廉介自饬,家无偫馀。既没,待众助乃殓。所交游,尽一时名胜,而最与朴公长远、赵公复阳为知己。朴公志公藏,深致痛惜意,当时期许之隆,此可以见焉。
噫!当宁陵在宥之日,上方厉精图治,群才应运并骛。公以清裁雅望,处于深严,朝夕论思,斯诚不易得之嘉会,而天遽夺之,半涂而税,岂独公之不幸也哉?
公讳次周,字文哉,享年止四十六。媲光州金氏,参判槃女,沙溪先生长生孙,即上所谓“殉节”者。朝家旌其闾曰“烈女之门”。继媲绫城具氏,进士仁至女,亦有妇道。后以嗣子从勋,赠公吏曹参判,金氏从赠贞夫人,具氏固在受真封。
公有二男三女,男世明郡守,女适县监金元厚、府使洪九叙,金出也,男世南郡守,具出也。一女,侧出,为郡守赵颛妾。世明娶府尹沈摠女,生五男,始显主簿、夏显赠判书、致显、普显监役、鼎显。后娶成后相女,生一女,适宋混源。
金元厚生五男五女,男礸、硕、硅、磂、都事𮁈,女适郡守赵泰汇、进士李征舟、李相何、尹东周、参奉李普溟。洪九叙生三男三女,男尚度、以度兵使、彦度正郞,女适参赞郑亨益、临城君熀、赵殷彬。世南娶佥知赵重素女,生一女,适佥正李明升。
始显生四男,远翼、溟翼、梦翼、鸿翼。夏显生二男二女,男鹏翼武科判书、海翼奉事,女适赵文范、兪彦璧。致显无子,子梦翼。普显生五男,商翼、晋翼、文翼、虎翼、民翼。鼎显生一男二女,男光翼,女适执义韩德厚、李济相。玄孙斗绍、德绍俱武科府使,泰绍武科兵使,启绍奉事。馀未官者及幼者、外裔之繁者,不尽录。吁,盛矣哉!公之啬于身者,其责报于玆乎!
公葬在广州草月里,以金夫人祔,具夫人别葬隔一冈。铭曰:
粤我宁王,驾驭髦俊。
帷幄之储,公最先进。
论思献纳,地清望峻。
炯其章美,如玉孚尹。
孰意短造,中摧远轫?
生才匪偶,天故占吝。
华质长潜,英魄弗泯。
篆此遗芳,来世是讯。
赠吏曹参议柳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全州柳侯复明,以文科登朝,三为观察使,推恩得赠其三代。其王考通德郞府君,寔貤爵通政大夫吏曹参议,二配并封淑夫人。于是侯喟然曰:“不肖幸承先人休泽,职专藩阃,以惠徼锡命,光贲祖考,亦可谓显荣褒大耳矣。惟是螭首之役,阙焉弗举,汔有积憾于神道,盍谋所以成其事者?”遂使其从兄学士谦明来谒余,请为文以昭示永久。余既以老病疏笔硏辞,仍又自念曾与公孙承旨君为同年密友,晩又委禽公门,谊盖有不可终拒者。谨按状而叙之。
曰柳氏出文化,高丽大丞车达后。至讳湿,移居全州,遂以为籍,以五子登科赠职。入我朝,科甲不绝。有讳轩,大司谏,以清白称。讳堪,舍人,有名乙巳士流间。讳永立,兵曹参判。是生讳穑,全罗道观察使,赠领议政,寔为公曾王考。王考讳允昌,麻田郡守,赠左承旨。考讳炫,陜川郡守。妣南阳洪氏,牧使迈女。
公事父母,一以顺志为孝。及丧,持制甚严,几弗全。奉先承祀,克殚诚敬,至老亡少变。性慈仁,未尝辄形呵嗔,禽鸟之畜于家者,不忍枉害。耽书,至忘寝啖。白轩李公尝美其程文,咎主司之冬烘。晩遂废举,屏居交河之玄山,静坐竟晷,淡若无营。不与世相关,不问家有无,唯朝晡一杯酒熙然而已。宽闲优逸,以老寿终,甲戌十二月十七日也。享年七十五。
初娶国姓李氏,怀恩君德仁之女。与公合德,蚤世。后娶连山徐氏,赠参议必荣之女,后公二十三年而卒,寿七十九。亦有懿范,待前配子,亡间己出。
公有六男三女,男长宬都事、次宣、次完参奉、次寅、次宽、次寂,女适士人辛晳、李䌹、进士李征奎。二男一女,前配出,馀后出。
宬男承旨泰明、益明、震明、参奉恒明、观察使复明、参奉鼎明,女适县令洪泽普、士人洪彦命、都事李重彦,庶出男升明佥知。
完后叔父,男修撰谦明、渐明,女适士人洪致明、府使赵奎彬、士人李臣謇,庶出男随明。寅男涣明、咸明,女适右议政李宜显。宽无子,子咸明,女适士人安宗秀、尹鲁。宣、寂,俱无子。辛晳子圣夔。李䌹子济彦。李征奎子文述。
泰明男愈县令、懋,女适参奉郑锡百,庶出男忠。益明男憗奉事,女适金相星。震明、恒明,俱无子,以弟之男志及慜为后。复明男恕、惠,女适赵晸。鼎明男愿、慜、志,女适韩成大、李润河。
洪彦命子履一、履万。李重彦子骏祥。升明男𭝛,女适赵九鼎、李烒、李休彦。谦明男悫、戆。渐明男愚。洪致明继子大猷。
愈男善养进士、得养。懋男敬养、义养。其幼而未成若外裔之出,繁不能尽录。
公讳世宪,字思叔。葬于玄山,二夫人从焉。噫!公潜德蕴美,畜而弗泄。乃发之嗣承,观察、修撰既足以为兆,而孙支竞爽,头角崭然,其进方未可量,则古所谓“启庆焘后”者,天理盖不诬矣。铭曰:
孝友质行,仁和性气。
而以升朝,良士之谓。
虽则韫匵,莫尚其韪。
有陨自天,诰锡斯炜。
遗后之赢,较若复费。
我篆茔石,用诏亡既。
进士崔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粤我昭敬王在宥之世,久道化成,作人为盛,士皆砥砺名节,上庠生崔公讳尚训字汝征其一也。敦行孝悌,饬操端介,溢而为文辞,本之六经,参以诸子,蔚有作者气。不汲汲进取,不数数尘俗,常有高举远引之意,志尚亦可见也。
倭寇之难,避地古貊国墟,卜筑七松之下,仍以自号,作《七松记》以寓怀。光海废母后,慨然流涕,有董养升堂之叹。遂不出而终,万历己未二月二十八日也,得年六十三。葬杨州玄岩面子之阡。
公朔宁人,领议政恒之六世孙。曾祖濬源,生员,赠左承旨。祖彦粹,正言,赠吏曹参判。考𬱖,县监,赠左承旨。妣南阳洪氏,宗庙令德润女。配安东权以衡女,生男蒇。继配完山李天贶女,无子。庶出男五人曰荙、曰荚、曰蕃、曰𦯉、曰葵。
蒇亦无子,取从侄宗之为后。宗之有男泰翁。泰翁有男与重、与宽。与重有男龙贤、夔贤。与宽有男德贤。
公之后零替不振,久矣。至龙贤魁泮试,特赐第,遂登癸丑文科,庶几酬公未食之馀者乎!铭曰:
寿春之山高莫攀,贞松郁郁生其间。
有士避世此盘桓,人与物宜两相安。
我表其微石以刊,留与后人岁寒看。
通德郞崔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公讳宗之,字子周,朔宁崔氏也。家世自胜国已显,洎我朝,领议政文靖公恒以文章大显。后二世,徙居南原,而有曰彦粹,文科正言,又显。正言生县监𬱖,县监生进士尚训,进士生通德郞蒇,通德娶昌原黄氏,通德郞用中女,无子,继以公。公之本生祖考曰尚谨,生子薳,公之考,而通德之从弟也。妣曰德水李氏,佥知安讱女,以崇祯辛未生公。
公早世弗显,事行无甚著。然其孝友天得,而能诗、善隶书,颇为人所称云。年二十三而卒于其七月十一日。吁,短哉!葬于杨州玄岩。
娶海平尹氏,县令坤女,府院君根寿后。生长名门,有德行。后公四十年而卒,祔公左。男泰翁,孙与重、与宽,曾孙龙贤、夔贤、德贤,而龙贤新登第,年又少,其显又可期也。铭曰:
故家凌替,终古所嗟。
而又短造,奈如之何?
若颠有㕀,其理弗颇。
有孙腾名,尚征其遐。
通德郞崔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朔宁崔氏为我朝名家,盖自领议政文靖公恒,至今累数百年,为士大夫不绝。公讳泰翁,字来叟。通德郞宗之、通德郞蒇、进士尚训,考、祖考、曾祖考,而曰薳、曰尚谨,公考之本生二世也。公妣海平尹氏,县令坤女。公考有文行,甫逾弱冠而夭。母夫人,女士也。公早服慈训,斤斤自饬。自幼婴疾,沉淹积数十载,竟卒,肃宗庚午六月四日也,年止三十九。
配昌原黄氏,通德郞道成女。妇德甚修,为宗门范。与公合窆于杨州玄岩先人兆次。有二男一女,男与重、与宽,女适李信休。与重有二男四女,男龙贤文科、夔贤,女适赵文裕、赵重衍、李说济,一幼。与宽有男德贤,德贤有男而幼。铭曰:
公侯之世,儒素之行。
床蓐之身,短折之命。
乘除淹速,孰究其柄?
于生弗遂,维后貤庆。
学生郑君墓碣铭幷序
编辑迎日郑君龙河字载文,余壮岁,屡得挹其仪采、听其话言矣。襟韵高洁,意气激昂,酋酋有东京顾、及之风。余心自语:“夫夫虽在衰叔,标举轶群,必将为伟倩毅伯,有所建立,不但已也。”
盖君以松江公五世孙,蚤束修三渊金公,与金卓尔、洪仁甫诸君相劘切,文词行义,一以古人为准。从游者皆一时英俊,而莫敢并。士争请交,以迟识面为愧。唯三渊以为奇,每曰:“松江有孙。”叔父丈岩公深加倚重,进退语默,必与之商量。人谓父子间知己,君亦常曰:“吾平生所师者二公,三渊与叔父是也。”
居家,孝友甚笃。考主簿公筮仕在京,左右护助,用心至到,不特囊箧细碎而已,赞主簿公者无不并赞君也。君为人直而温,以坚贞自守。见义理晦塞、斯文蟊贼,益慨然发愤,思欲以只手障横流,其忧世则然。而顾闭门潜修,深究工于博文约礼。尤有味乎《中庸》“慎独”之旨,常参验而饬厉焉。
雅不屑博士家言,为父兄敦劝,勉就间一占解,而殊不以得失婴怀,独从容于众闹中。少工诗,旋弃而弗治,有作务去藻绘。言动举止,不露锋颖,乃更沉静安详,皆学之力也。尝与同好闲讲,诸人争言功名事业,高者不过山水游赏。君抗声曰:“吾欲仰不愧、俯不怍、当世无所屈、后世称其贤,他不愿也。”座中怃然推服。
噫!君非今世士。志槪操履与俗辈一一相反,其不能久淹尘寰也宜哉!君以肃宗壬午七月三日夭圽,距其生辛亥,得年止三十二。葬于忠州大峙。
松江讳澈,官左议政,名德为士林宗。下三世曰府使ㆍ赠判书宗溟、生员ㆍ赠赞成溭、监察ㆍ赠领议政庆演。议政公寔生主簿公讳泌,娶昌原黄瑜女,生君。君娶士人玄溟翼女,无子,以兄子楺为后,生员,厉士节,酷肖君,又夭死。有子文焕、道焕及幼未名者,女适朴通源。铭曰:
惟君耿介,质兼温慈。
其志则奇,古人是追。
了了黑白,斤斤操持。
摧魔力劲,卫道情危。
惟此数语,渊翁诔词。
美而不溢,真也非私。
用揭阡隧,奚曰不宜?
有欲求君,请考于斯。
礼曹参判安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公讳缜,字栗甫,自号鹤村,姓安氏,系出竹山。其先有襄良公汉平、僖靖公社卿、文贞公克仁三世,显于丽。都巡问使淑老、都观察使望之、延昌尉良孝公孟聃三世,显于本朝。又历三世而为公高、曾祖、祖三世者曰副司直彦锤、佥知中枢景濂、通川郡守ㆍ赠吏曹判书大楠,而司仆佥正ㆍ赠左参赞讳廷燮、赠贞夫人晋州柳氏右参赞涧女者,寔公之考若妣。斯其为公族出也。
仁祖己卯,中司马试。孝宗壬辰,擢文科,分隶成均,序陞至学正。乙未,拜承政院注书,升为典籍、兵曹佐郞。遭外艰,制毕,拜直讲、兵郞,转司书、正言,出为安州判官。显宗庚子,复为正言、兵曹正郞。又出为灵光郡守,入为掌令、正言,复出为西原县监。
甲辰,以献纳召,已擢东莱府使。丁未,为全州府尹。还为判决事、刑ㆍ兵曹参议,屡为承旨。辛亥,观察江原道。秩满,例付西枢。又屡为承旨。间为判决事、户曹参议,出为清风府使,入为承旨。肃宗乙卯,为安边府使,还。又出为茂朱府使。庚申,屡拜承旨、兵ㆍ户曹参议,为黄海道观察使、淮阳府使,俱病辞。
辛酉,擢谏长,递而复入。以久次陞拜工曹参判,转贰户、礼二曹,兼摠管、金吾。为开城留守,三年而归。再长谏院,再为都承旨,一为礼参。用药院劳,升嘉义。斯其为公官历也。
生而器度夙就。幼失母,哀慕如成人。事参赞公,必有愉色婉容,疾病,祷北辰请代,丧又柴毁骨立。以至友晜弟睦亲党,多人所难及。盖公内行淳备,不易屈指,特志其大,都它可类知也。
待人,和厚亡里襮,然严于淑慝辨。尝面斥丑正者,被其怨怒,遂有槐院之枳。铨曹为拟春坊,以示公议,公两皆悠然也。与贼鑴同庚相熟,后覵心术,乃疏绝。及其负宠用事,钩语餂公,公正色折之,鑴气沮。时尤庵宋文正公为祸首,鑴党合辞请窜,竟得允。公以承旨力争,为群奸劾罢。公虽被摧败,士论重其方格,而又长子与举幡列,编配远方,咸服公家教之正。
公交游,不为翕翕热,尤避远形势。仁敬王后之膺德选也,公语人曰:“永叔,吾所善,今不可过从。”永叔,金公万基字也。金公,固士流,而公犹嫌焉,其操履之贞如此。
雅性澹静,公退,闭门高卧,绝不追逐朋侪。平居,壹以俭约自律,不喜服美,不事积著,历中外官,訾产亡所增。慎于辞受,一芥不妄取,未尝以私干人,亦不受人私。
蚤刻厉学业,尤用工于《鲁论》、《书经》。既茂有本实,发为文辞,赡蔚典畅。俯就场屋,辄屈曹偶,而殊不自喜。言则古昔,悫而有味。其语子弟曰:“先考读《小学》书,终身服行,吾亦一心敬信,尔曹勉之。”又以守静讲学,申申戒导。公儒而不迂,周知世务,于事鲜有底滞。同春宋文正公长本兵,任以军政,甚加称赏。
及后出绾八符,以至按藩分筦,罄无不宜,随著异绩,一时翕然以通才归之。参赞公丙、丁乱后,常曰:“吾登朝籍久矣,一未曾屈膝虏庭,此差可自幸。”公又四差燕价,俱以公格不行,乃曰:“吾不踏腥膻之窟,待真人出,一睹礼乐文物,岂不快哉?”语虽近戯,志尚可见。斯其为公行治也。
生于万历丁巳十二月辛亥,卒于肃宗乙丑正月己卯。以是年三月丁亥,葬于原州云谷里,以前后二夫人合祔。
前夫人全州李氏,学生㫥女,贤而不寿。留二男,长相亿、次相万,俱义禁都事。俱游二宋文正门有名。后夫人安东权氏,牧使义中女。归公而公通籍,其佐公廉与惠者非一。生三男一女,男相真司宰佥正、次相泰、相英,女适监察朴弼英。
曰:允廸、允禧,相亿出。郡守允升、李恒坤ㆍ进士李翼明ㆍ县监申喜集妻,相万出。允观ㆍ允恒、李思泰ㆍ宋潭源ㆍ南济彦妻,相真出,而允恭,其庶子。允谦ㆍ允复、正郞李益炡妻,相泰出。奉事允德ㆍ允泽ㆍ允定ㆍ允吉、朴兴汉ㆍ进士洪启宇妻,相英出。参判师洙ㆍ申廸、校理林象德ㆍ持平金汉喆ㆍ李普昌妻,朴弼英出。是为公内外孙。
而其为曾孙者曰:郡守宗海、县监宗国、宗彬、经历宗臣、宗卨、宗说、宗哲、宗杰、宗述、宗岳、宗衡、宗岱、宗仑、宗尹、宗伟、宗望、宗尚、宗老、宗福、宗禄、宗祏、宗业。
为玄孙者曰:进士栻、杓、格、榏、橚、栎、权、㯓。外出幼未名者,俱不录。摠九十馀人。斯其为公始卒若媲匹、子姓也。
不佞晩生,不及公在朝时,而先君子雅习于公,固尝有承闻家庭者矣。公生世六十有九年,仕宦馀三十年。居家为孝子,持身为介士,治民为循吏,立朝为信臣,履顺居正,声实并臻,善毁者莫敢瑕玷,公岂非昭代之完人哉?是宜刻铭金石,以垂来世。其词曰:
维士何观?必观其内。
外泽中干,如黑而采。
末路黭黮,互见坏败。
公有质行,后素之绘。
立朝事君,惟义与配。
寒燠迭变,栝柏自在。
兴官耆事,又可传载。
有孚盈缶,其心乐岂。
曷由以致?内修是赖。
我铭斯懿,用风俗辈。
长陵参奉尹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自显、肃二朝以来,士趋愈下,多㛠饰滑泽,务以谐适时俗。其挺然特立不为藤萝之纠结者,顾罕见于世。余少也,幸得一人焉,其人为谁?姓尹,讳以衡。
故为坡平人,自文肃公瓘以后,门族高显。至通德郞讳希清,有从子国馨与其子敬立、毅立,连以文籍登仕,至列卿、方伯。而通德后三代讳先定、讳宗立、讳世鸣,俱不仕。世鸣娶忠臣花浦洪公翼汉女,生公于平泽鲸井里,即洪公乡也。通德以下皆无官,而世称趋向之正,反胜于宦达之族云。
公为人,铁面虬须,圆目哆口,轩然有丈夫气。性真率白直,胸中无宿物。与人有情意,而自守方峻,于事弗苟徇。孝友甚笃,亲癠,斫指进血,及丧,毁瘠骨立。弟妹众多,一皆拊翼,饥饱与共,内行为乡党所诵慕。
少攻书,才思轶群。尤工騈俪文,每举必中解,声名大噪。人皆曰“莫先平叔”,平叔,公字也。然终不得志于会围,至年四十三,始占生员试,大科则未阐,人颇为公有刘得仁之恨,而公固不屑也。
雅尚节义,以外翁殉身虏庭,常怀悲愤。酒后耳热,每诵其抗贼书,为之感激泣涕。裒辑遗稿,手妆笔迹,尊阁而葆玩之。平居砥砺士节,虽贤公卿、长者,苟官位贵盛,绝不迹其门。郑公维城、沈公之源赏公颖拔夙成,后来李公敏叙、李公䎘累拟荫调,皆欲一见,辄不往。公,我先妣之姨从弟也。自少游学于先公,先公素沉默寡言笑,对公倾倒欢谑,穷日夜不厌,盖有所取之也。
尹以济者,敬立之孙,于公宗兄,而亦中表也。与公同为文谷金公寿恒戚侄,尹母卧地不收,赖文谷侧席之助,得以殡敛。洎己巳之祸,尹有力,公愤其为,绝之。后遇诸涂,尹诮公曰:“君故近族相厚,今何负也?”公正色曰:“近族相厚者,君则请杀,恐又杀我,故不见耳。”尹面赤无以答。
时尤庵、文谷俱受后命,又有中壸逊位之变。公悲伤忼慷以为“生可厌,而死可乐”,不自保啬,遂婴痼疾。柳相尚运寓居公乡邻,因人要见公,公不许曰:“柳公虽方蹇滞,实重宰也,士不当濡迹。”柳意殊不快,亦内善之。及还朝长铨,首荐为昌陵参奉,更藉以夸示其公。公欲勿就,勉应之,迁庆基殿,又迁长陵。宿疾大发,遂卒,乙亥十月十七日也,享年五十四。
葬于天安龙顶洞,与其配南原尹氏同茔。无子,子仲氏子处海,四女适李箕寿、李秀芳、洪泰逵、李夏炳,庶女为朴尚赞妾。处海生男镕、𨱑,二女幼。镕生三男,亦幼。外孙李蓍老、李思敦ㆍ思远ㆍ思翊、李奎兴,三婿出,而洪无子。
公爱余甚,期许且重。常唶谓余曰:“吾既与世抹𢫬,身后又寂寥,后世谁复知有尹平叔!”其言感慨,壹似重有属者。到今追惟,殆同邵尧夫、欧阳叔弼故事。乃以老朽笔力,觕述公平生,不知果可以当公意否也。悲夫!铭曰:
若有人兮摽举,处淑世兮自洁。
行修兮闱阈,纷吾赍兮茂术。
彳亍兮不前,终已兮芜绝。
词以揭兮千春,尚亦少纾兮平生之郁律。
承政院左副承旨李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天启癸亥,仁祖大王拨乱反正,黜退凶孽,延登耆硕,位著为之一新,又选举贤良文学之士,以备顾问,唯故承旨笠岩李公最先进。公讳省身,字景三,全义人。领议政贞肃公讳铎之曾孙,承政院都承旨号药圃讳海寿之孙。考佥知讳劝,娶昌宁曹氏郡守胤禧女,生公。
贞肃公相宣祖初年,洪深大度,为时宗臣首。药圃公清修苦节,为栗、牛二先生道义交。公蚤袭前光,卓然自立,又游沙溪金先生门,砥行砺操,侪流推重。
二十七,中进士试。光海尸位,雠视母后,凶贼郑造、尹讱、李伟卿等从臾之,众睽睽莫敢言。公偕李安真等三百六十馀人,伏阙上书,请斩三人头,以正彝伦,一世壮之。光海大怒黜斥,遂退归乡里。时与谿谷张公、潜谷金公往来讲磨以为乐。
辛酉,登文科,光海昏乱益甚,抛弃国事,置不覆试者三年。至仁祖即阼,始改试捷甲科,例授尚衣院直长。已选入翰苑,自检阅陞至奉教。自是出入清涂,时望蔚然。
其历职,台垣则司宪府监察、持平、掌令、执义,司谏院献纳、司谏;讲筵则弘文馆副修撰、修撰、副校理、校理,侍讲院弼善、兼弼善、辅德;师儒则成均馆典籍、直讲、司艺、司成;郞署则工曹佐郞、兵曹佐郞ㆍ正郞、礼曹正郞、议政府舍人;诸司则掌乐院、济用监、军资监正。
甲戌,以东宫嘉礼都厅劳,升通政,历拜兵曹参知,礼、兵、刑、工四曹参议。入承政院,自同副承旨陞至左副,求外为舒川郡守。孝宗二年辛卯十月三十日卒,享年七十二。用原从恩,累赠至领议政。葬于积城先人兆次。
厥有再室。前夫人安东权氏,佥正耋女,生二男二女。男梓、杭俱文科执义,女适士人赵玉亨、宣传官尹㮋。后夫人全州李氏,兵使𬞟女,生一男桓。
梓子时夏、亨夏,女适承旨李鼎命。时夏无子,以弟之子璿为后,璿有子鸣最。亨夏有子璿、瑾、瑜,瑾有子显最、英最,瑜有子廷最、健最。
杭子鼎夏,女适府使韩斗愈、士人尹扩、参判金万埰、士人柳春元。鼎夏有子珌、璛,珌有子仁锡。韩永叙ㆍ司谏永徽、金镇恒ㆍ副提学镇商,二婿出。承教、圣和,尹、柳继子。
桓子仁夏、义夏、礼夏、信夏,女适进士安基、县监李师中。义夏有子璀,礼夏有子璨,信夏有子瑊。寿谦,安继子。焌、𪹓,李二子。
尹㮋继子,翊商进士。翊商子,愿、悫武科参判、懋。愿子,宅鼎统制使。懋子,和鼎兵使。内外孙曾玄亡虑百有馀人。
公孝友纯笃,老年持制,致毁逾礼。抚养弟侄,诚意恳至,每举家传清白,惓惓勉勖。昏朝树立,固非伦辈可及,而登朝十数年,长处玉堂、台阁,务一心精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后章牍充溢公车,陆内相之剀切百奏,不足多也。
丁卯,虏贼入寇,庙堂用权宜策,劝上与虏俘莅盟。公抗愤,至四五箚不止。时以遗逸征者,倡为元宗追崇议,与一二勋贵合。沙溪极论其违礼,不能得。上入先言,必欲成之,有异议,专以霆霹立威,朝臣惴惴无人色。公不少挠,协同僚驳论,辞意峻截。上怒命拿鞫远窜,赖诸公救解,还寝。又怒仙源金公注公清望,特罢公。于是屏伏荒村,不迹京师,周岁,始复宿趼。公犹不惩前事,数进逆耳言如故。
丙、丁乱后,先辈凋零略尽,时事一变。公自以“世臣义重,值国势艰危”,不忍决退,踽踽朝行中,有不自得。年又骎骎迟暮,疾病乘之,遂底大故。公早岁登簉,素负公辅之望,竟蹇连至此,知公者咸惜之。又公伯仲两胤鳞次释褐,与公并列禁近,一时以为荣,公卒而相继不淑,人尤悲其无终也。
然公世美之晟,既超轶凡俗,而又得石师之指导。立朝言论,侃侃自持,欲使主德粹然一出于正,以辅成中兴之治。其视二公遗范,真所谓“吾见其孙”者,斯亦足以垂之百代而无愧。倘来官位之隆庳,何必深较也哉?《诗》有之:“维仲山甫,缵戎祖考,王躬是保。”若公者亶其然乎!呜呼!是可铭也已。铭曰:
贞肃之毅,药圃之介。
我以为祖,而迹是迈。
薰于硕儒,私淑溪、潭。
允矣深畜,仁泳义涵。
值时霿曀,抗词树纲。
及际清明,羽仪煌煌。
十载经帷,屡贡嘉猷。
辨礼抵讏,直气酋酋。
引恬守素,唾世犇汩。
低徊暮途,有蕴莫泄。
伊始期公,岂曰止斯?
我自不愧,家学师资。
欛柄寔存,奚论官位!
二嗣騈显,亦继不遂。
法门凋陨,懿闻靡究。
追摭舆诵,挂一万漏。
七城之冈,郁没幽魄。
铭以视后,尚征𨓏则。
江原道观察使李公墓碣铭幷序
编辑昔我先君子忠正公于人少许可,晩得韩山李公于郞潜,甚重之,诏不肖曰:“李君,国器也,安可使沉没荫涂,为凡庸所越?小子识之。”先君既弃不肖,而不肖猥玷宰枢,未或敢忘此意。
上之元年,起谪中,掌东铨,首以公为江原道观察使,以有先君坠言也。制下,公议翕然无异辞。将节次推荐,大究其用矣,亡何,时事变嬗,公退居乡村以卒。呜呼!沧桑倏忽,翻覆无常。士之秉志自守者,固当同归于无幸,公安得究其用哉?
公讳万稷,字子长,牧隐先生讳穑十一世孙也。曾祖讳涛,不仕。祖讳德泗,义禁都事。考讳泰渊,平安观察使。妣文化柳氏,观察使景缉女。
公幼有气度,先辈咸期许之。值世变,不乐进取。至年四十六,始中进士。补厚陵参奉,转典设别检。先君举为都监郞,受知始于此矣。
叙勚陞活人别提,转监察、工曹佐郞。出为临陂县令、永川郡守、清州牧使,入为宣惠郞。除善山府使,本局方倚公有施设,留不遣。已拜罗州牧使,又刺原州,遂擢广州府尹。公才长于治郡,在所有异绩。
临处海曲,俗椎,公课学以开士,戢吏宽民,威惠并流,明慎折狱,令行禁止,治理卓殊。直指、道臣俱举实以闻,主阃者又列兵甲善敹状,有准职命。
永多豪,先观察公按道,尝绳治弗饶,公至,豪固闻已事,詟伏莫敢枝梧。朝命曾任方伯者,察举部下良守宰,庙堂选循吏,公辄与焉。
在清,又被岭伯追褒,有锡马恩。时忧在海防,搜访人才,梦窝金公首荐公,命越格调叙。
罗繁雄甲诸路,公处之裕如,百为修举,宿瘼如洗。戎廨用茅覆,遇雨苦岁葺,公始为瓦屋,州人去水忧甚喜。诸豪蠧食公廪,公一切用柱后惠文,不日尽充,奸猾帖息。嗣岁登熟,公顾预聚谷累千,人未达,秋大风亡收,始服公虑远。公前在临县,已以善荒政名,及是以“土广口众”,尤尽力。饥者粒、病者苏,以至旁邑流丐,亡一捐瘠。用阶通政,谈者谓“富郑公不能过”。
原在按使营底,积困于策应凋敝甚,公一意缩节,未久,公用大裕。地多阻峡,群盗倚为窟穴,属屡歉,桴鼓数警。公诇得渠帅诛之,白出株引,良民皆感悦,而贼党遂散落。军额猥烦,毒遍族邻,死者亦不免,公方便善了,蔀屋安堵。既恩洽枯骨,而又力返寓公葬,官偿所负,其人非素识也,咸称“有古人风”。
广拟古冯翊、扶风,观察公曾莅任,多所经画。公益自淬砺,思承先绩,兵谋治法,筭亡遗策,人谓“近岁任南汉者,公为第一”云。报瓜,朝廷不许,使加展一期。亡何,凶徒大逞,公即归卧公州先墓下。
乙巳,起拜关东之命,宣布新化,革祛秕政,自持又极廉简,民皆饮德。既归而铸铁为碑,期于无泐。还拜判决事、刑曹参议。
公生于甲午十二月初五日,卒于丁未十一月二十八日,享年七十四。讣闻,锡祭赙如仪。葬于公州茁洞,与夫人郑氏为双坟。
公凡三娶。初配东莱郑氏,参议载岱女,领议政太和之孙。生长名家,有贞正操,公常曰:“危乱之际,必能办古烈妇事。”年仅三十而卒。中配潘南朴氏,掌令世樟女,早卒亡育。末配光州金氏,奉事益秋女。俱与公异茔,别有记。
男秀辅牧使,郑出。秀得参奉,女适府使洪晋猷、士人慎必遇,并金出。秀辅生男思重参奉、思弘为秀得后,女适金亨泽,次幼。公有庶出二女。思重有三男。
公为人敦厚勤谨,喜俭约、庄检束,自有一定规模。莅郡,不事赢贩,不求浮誉。一用平实为治,人自不可及。内行尤饬。大夫人疾病,思梨不及进,终身不食。早失怙,事伯兄如父,友于姊妹。绝甘分少,推及所生。远代茔域,亡不封植。操履端介,旧交登显,一不造。己巳废举,晩岁再去官遁野,其志节不苟如此。
噫!从古以来,有干局任事,而本源无可称,则亦不足贵也,如公者岂非深可贵也?朝廷既晩收,而遽止于斯,其于天何?铭曰:
于此有器,鹅山之真。
混彼沙泥,章美湮沦。
有能收之,可作庙珍。
曷知其然?先子有云。
敛焉弗竟,胡世之棼?
州章使钺,一闭穷尘。
我铭载石,用质苍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