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村先生文集/卷六
奉使录
编辑奉使日历。记奉使所历之地所见之事也。逾鸭绿渡辽河。以北抵于燕。浮河而南入淮泗。历徐兖之墟。溯江汉以达于京师。由淮而北。过齐鲁之东。以涉渤海。往还万馀里。城池之大。宫室之壮。甲兵舟车之富。人物财赋之繁。所见既广。而笔力有不逮。不能尽其详。姑举其略尔。噫。以海外蕞尔之儒。得逢天下同文之日。御使命而朝帝庭。因以广其观览。以偿平日远游之志。岂不幸哉。是以不揆浅陋。凡有接于耳目者。必记而诗之。非敢为作。要自不忘耳。余学本浅。措辞甚拙。况记事尤难工。观者幸毋诮焉。洪武二十二年岁在己巳秋八月晦。永嘉权近志。
六月辛丑。出宿于金郊。是日雨甚。
编辑一统尊王日。三韩正始初。请朝诚有切。至再意无馀。定被天施泽。行逢雨满居。家亲远来饯。旅馆似吾庐。
留平壤城。都巡问使陆公丽设宴。醉后述怀。
编辑我生冒禄为吾亲。我志长在苍江曲。我生奔走为吾居。我志长在苍山麓。亲今无恙位已通。君恩如天之罔极。所以可休不自休。又向长途触炎溽。况逢四海清无波。八蛮百越通重译。三韩自古礼义邦。世修侯度尊中国。臣今奉表朝帝庭。喜瞻冕旒光穆穆。西都胜日开锦筵。沈酣骨髓皆德泽。醉来狂兴成长歌。歌呼万岁如嵩岳。皇明圣历垂无彊。东藩永世保宗祏。微臣亦得游太和。终向江山伴鸥鹿。
风月楼赏莲。进退格。
编辑万朵芙蕖冒绿池。一楼风月柳边迷。翠云荡漾天无暑。香雾空濛夜正迟。自是根株连华岳。曾无枝蔓染淤泥。悠然吟弄敀来兴。须信濂溪不我欺。
发随州路上有感
编辑催车出登道。畏日流炎曦。驱驰逾山坂。马困人亦疲。行行不自息。王事有程期。风来草树动。吹我凉肤肌。眷彼病畦者。曝背勤锄犂。孜孜望秋稔。输税身忍饥。我生幸免此。奔走何由辞。
宿义州
编辑江上孤城地自偏。桑麻闾井正萧然。封彊尚赖将军略。堡障须凭刺使贤。古垒草深埋战骨。荒村木岸带炊烟。今逢圣化东渐日。最喜遗黎得晏眠。
寄书报家
编辑双亲七十有馀龄。心逐愚儿万里行。今日封书报消息。回头南望若为情。
雨中渡鸭绿江
编辑出国初逾境。乘槎欲上天。波澜恬不起。河汉迥相连。暗淡山横黛。微茫水带烟。三江浮一叶。应是望如仙。
汤站路上赋蚊虻
编辑路上蚊虻满目飞。低回随马集人衣。莫将利口侵肤血。手下俄生扑灭机。
宿开州城北怀古自注。元初有辽遗种金山，金始二王子。据东宁府欲图兴复。设科取士。唱榜日城隅面立此城。其所负固也。
编辑四面崖峦似剑铓。犹收馀烬欲图王。鼎中自恃金汤固。可笑逋俘竟速亡。
文德真能致大平。词章焉用救将倾。可怜一掬开州土。呵喝声中鼓角声。
过龙凤站。溪上歇息。通事吴真钓得小鱼数十尾。
编辑向午行将歇。停鏕下路傍。细沙怜雨霁。高树爱风凉。垂钓溪流净。烹鲜野饭香。远游多少事。老去说应长。
途中作
编辑远涉荒郊草。仍穿茂树林。逶迤山迳转。回复石溪深。渺渺人无迹。冥冥兽有音。往来皆阻绝。日暮可伤心。
宿连山站北。始有把截军及女真人家。
编辑分水来初过。连山去不賖。尚疑穿虎穴。始喜见人家。语异须凭译。情交即慕华。中原行渐近。游历自堪夸。
过蚶水站。有百户王礼设酒。
编辑我行来自远。今日见王官。白阁临青野。丹枪映碧峦。迎门如旧识。设酒便同懽。四海皆兄弟。须知帝度宽。
宿头馆站近郊
编辑抹马逾山坂。依人宿野田。鸟巢深树暮。犬吠小村烟。夷语居民杂。华风外国传。交通无彼此。四海一家年。
入辽东城
编辑漫漫平野渺无垠。粉堞横空望似云。杰阁翚飞增壮势。雄藩虎据稍前闻。风尘已息三边警。旗鼓长闲六卫军。奉使远游胡不乐。如今天下正同文。
留辽东古城驿。闻都司指挥同知朱胜，胡旻两公尝被宣召赴京。钦蒙赏赐。回还入城。时又有一指挥赍赏赐钱到辽。赐与征北军人以赴征。远近为差。
编辑勋臣分阃日。盛代止戈时。诰谕文谟焕。褒嘉赏赐施。藩维䧺海上。节钺耀江湄。赉及三军士。懽呼共祝釐。
都司指挥佥事张公兴设宴于其第以慰之
编辑杖钺来䧺镇。开轩设盛筵。高怀怜远客。豪气压群贤。日永尊壶上。风清几案前。谁论夷夏异。谈笑共懽然。
七月朔丁卯。都指挥使贾公珍馈羊酒。朱，胡两公皆送酒肴。
编辑信宿辽东昼漏长。看云默默坐虚堂。白衣牵得缁羊至。朱邸分来绿蚁香。醉里却忘乡国远。客中偏觉岁时忙。乾坤此夕生秋气。好是开襟纳晚凉。
宿鞍山驿自注。平辽城六十里至。
编辑我生四方志。郁郁东海隅。躯干已老大。未得游八区。今逢天下泰。帝德隆唐虞。幸哉奉使命。千里来驰驱。辽城镇海北。繁庶真名都。桓桓公侯老。烈烈方召徒。乘时翊天命。杖钺恢皇图。升堂得成礼。优待颜有愉。招邀为设飨。馈遗仍供厨。拜辞出城郭。四牡临长途。莫投鞍山驿。迎接有馆夫。逢人感情义。但愧言音殊。信知四海内。尽是吾友于。晨兴又催骑。去欲趍天衢。
宿牛庄驿。古刘家庄。或作女家。盖三字声相近。通用也。
编辑茫茫辽野阔。地与天相连。云低无涯渚。草远迷人烟。惟南众山杳。隐隐青娥妍。征迈屡回首。故国是何边。沮洳路多水。马困行不前。驱车者谁子。恐泥勤推牵。任重道亦远。勖尔当勉旃。
过沙岭驿。时有緫兵官领海船数百只。输赏赐钱泊于辽河。
编辑晓发女家庄。近岸樯如束。荡荡千步场。斩草营垒壁。云是緫兵官。过海输钱帛。赏赉戍辽军。以报征北绩。我欲穷睇观。漠漠朝雾塞。行迈渡辽河。河流甚浑浊。日高天始开。旷野望无极。蚊虻扑马飞。扰扰难驱逐。向午至沙岭。触炎苦烦酷。急呼汲泉来。水似泼灰黑。进思紫霞洞。清溪激白石。松阴满地凉。六月肤起粟。冷泉处处生。甜洁真灵液。山川淑气锺。名药多堪斲。海中三神山。讵非为我国。终当敀去来。卒岁乐幽独。
晚发沙岭。夜行九十里。达朝至板桥驿。避暑也。然蚊虻又甚焉。
编辑远客冒炎暑。旅馆来歇身。落日下平野。晚凉天气新。乘此又征迈。反以劳我神。蚊子满草际。纷然飞呐人。将帛𮖐头项。尚自侵肌频。泥深路修阻。夜半行迷津。不知南与北。仰面瞻星辰。虽云免烦热。奈此多苦辛。黎明始投馆。艰难焉具陈。
板桥驿欲发程。担夫有未至者。留待其来。及晚而行。路淖马跌。衣装尽湿。夜行二十里至芦沟铺。前途水深。不得复进。有屋低湿。郁蒸良苦。屋上覆以土。平坦如台。登攀待朝。蚊蚋之苦。倍加于前。黎明。行至十三山驿。尹平理以下皆跌。路泥马困也。自注。十三山驿前有石山。三峯对峙。通事李玄云。十三山无乃石三山耶。华言石与十声相近。其言甚当。故诗作石。
编辑清晨欲发程。担夫有未至。淹留待其来。日已将夕矣。王事不可遅。行行更催骑。马倒泥水中。我服尽沾渍。因思式微篇。永矢向君志。扶携倒芦沟。前途复多水。小屋甚低卑。难袪郁蒸气。屋上平如台。登攀犹可喜。又苦蚊蚋多。咬以如针觜。驱除无暂休。达朝不得睡。尚嫌夏夜长。星斗屡瞻视。黎明始启行。路上多颠踬。及至石三山。始悦泉甘美。新浴且澣衣。自慰仍抚己。敀来各相逢。说此应冷齿。出险要不忘。聊以作诗记。
宿连山岛驿。是日七夕。赋牛女。
编辑迢迢河汉水。耿耿牛女星。此夕有嘉会。飒然通精灵。欢笑别离多。世俗轻嘲侮。宁知天上日。一岁一朝暮。万古常若斯。此是久长期。若使日谐好。颜鬓曾已衰。天孙万古在。世人几迁改。如何不自悲。却叹神仙会。
过曺家庄驿。路上望石塔。自注。辽东护送镇抚许儒真言。其下有温泉。
编辑客行曺家道。石笋长参天。仰望久叹嗟。莫知所由然。许君向我道。其下有温泉。我欲洗尘垢。靡盬难留连。徒将未澣衣。挥汗行翩翩。安得与童冠。咏敀春风前。
过东关驿。有钦差二人颁赐军人冬衣。
编辑七月方流火。冬衣早已颁。我歌安且吉。驰日过东关。
宿沙河驿自注。自牛庄至沙河，高岭诸驿。皆海西俟。纳哈出敀附后。洪武二十二年九月所立。
编辑圣代开边日。胡人纳土初。驿程新馆宇。闾井旧丘墟。野豁云垂地。山横黛入虚。迢迢辽海右。万里引舟车。
过瑞川古城自注。在沙河，高岭二驿之间。
编辑森森乔木满空城。古井烟埋水自清。下马读碑思往事。隔林蝉噪送秋声。
宿山海卫迁安驿。古长城之尾迁门镇也。自注。北据大山。南临大海。故名焉。
编辑蓟北长城固。燕东重镇分。雄包山海大。威制犬羊群。绕郭池生浪。妆街柳拂云。塞门天下隘。备御要屯军。
过楡关。宿芦峰驿。
编辑楡塞秋初入。芦峰雨已晴。晚风吹袂好。新月照鞍明。渺渺乡关梦。悠悠驿路征。宦游怀靡及。白发忽添茎。
到永平卫滦河驿。指挥来请。至卫司厅设宴。
编辑盛代提封远。高城设险坚。市㙻连郭外。墙屋接河边。婉转歌姬舞。雍容地主贤。迩遐同一体。圣德大如天。
指挥管童。前元承相也速之子。本国奇平章之婿也。请留。对以王事之急。乘月渡小大二滦河。宿七家岭驿。路上许镇抚唱月明行路好一句。因足之。
编辑澣海秋无浪。滦河夜渡船。月明行路好。此去是朝天。
宿永济驿。路上咏堠子。自注。自辽东至山海卫。每五里置一堠。十里置双堠。筑土为之。高数尺。自山海卫以西至北平海。十里置一堠。以瓮为之。涂以白灰。高数十尺。广轮数十围。虚其中以通烟火。又结层栏于前。彼此相望。若地势有阻碍。则必择高旷可望处为之。非但知道里远近。使有警则相望举火以候变也。自北平以南山东诸路所无。
编辑亭亭堠子白如云。十里相望路自分。过了此边还过彼。长程西日又将曛。
宿蓟州渔阳。言述古今。
编辑蓟门风起动胡尘。蜀道迢迢泣玉人。毕竟逆臣生贼子。天心报效最昭陈。
有北胡伪左承胜吉。挈家投降燕府。来宿是驿。自注。将骆驼四头。马三十六匹。车五两。
编辑塞北降胡至。风沙已绝踪。妻孥随马队。童竖跨驼峰。飮湩难支日。蒙裘莫御冬。故应图赏赉。王国远来宗。
入北平城。前元旧都也。
编辑翼翼都城镇四方。百年财力亦䧺强。楚声忽入酣歌里。非是天亡自速亡。
到燕台驿。进见燕府。先诣典仪所。所官入启。以是日先大后忌。不受礼。命奉嗣叶鸿伴接到馆。七月十五日也。
编辑圣代宗支盛。贤王爵土尊。都城形胜壮。市巷物华繁。白玉开宫殿。红云绕陛轩。齐居停受礼。翼翼孝思敦。
十六日朝。典仪所引入端礼门。王坐承运门受礼。又命奉嗣馈食。奉嗣引至西园典膳所致食。
编辑端礼门前晓日明。甲光辉映拥亲兵。赭袍当殿趋庭拜。异味来厨赐坐倾。鹿囿雨晴纤草茂。雁池风过细纹生。少年奉使游观足。老对儿孙字细评。
典仪所官张公请题燕山老人关山行旅图自注。周参政倬使还诗。仆为序。故知仆为儒请之。不得辞。
编辑缥渺关山里。行行路自通。少年游历处。晚岁画图中。野店经春雨。江船避晚风。敀来古胜境。黄发伴田翁。旅馆看图画。江山兴自浓。云深埋水石。地古长杉松。未解河舟缆。犹闻岳寺锺。遅遅驴背客。政是爱三峯。
十七日。将辞燕府。王命叶奉嗣馈食如前。令留赐宴。
编辑公馆开华宴。亲王慰远人。泛尊醪既旨。凸案味皆珍。翦帛簪花重。裁罗舞袖新。仁恩醺到骨。大醉发天真。
十八日。进辞时王诣佛寺烧香。先太后明忌也。兵卫甚众。既还赐钞。又命奉嗣致馈。俄又有三王子连骑而出。亦诣佛寺烧香也。
编辑侁侁甲胄拥街头。日照红云满地浮。驾出端门仪卫备。金旗翠扇望如流。
和色温言接外臣。三朝连赐内厨珍。又颁楮币恩偏重。为体吾皇一视仁。
荡荡天门白日高。殿中端拱绛纱袍。远人获睹尤奇事。三鹤联翩驾凤毛。
是日到通州。通津驿发船。古之桑干渡。今谓之白河。亦名潞河。
编辑晚出城东路。宵登水上舟。身从千里至。心共一河流。浩渺天光远。澄明夜气浮。吾生同泛梗。踪迹自悠悠。
十九日。到直沽里。南北二河合流入海处也。自注。北河顺流而下。南河逆流而上。
编辑劳劳驰传客。喜此乘画船。打鼓橹声发。长河云水连。樯乌疾于马。昼夜飞风前。倏忽数百里。换舟驿楼边。日暯开流上。又烦人力牵。谁知朝宗意。与水俱沛然。
过流河驿自注。河间府清县。
编辑混混河流浊。荒荒岸草长。陲人牵彩缆。远客逐牙樯。水逝嗟浮世。云横望古乡。百年能几日。奔走鬓毛苍。
过沧州长芦县
编辑日出河雾空。舟中睡初起。夜行问几程。忽已将百里。盥栉倚船窗。飒然风来水。节序逝如流。我行靡所止。泛泛远乘查。恋恋思陟屺。时兴望东南。敀意满江涘。
过砖河驿。燂汤洗澡。
编辑落日下洲渚。水夫来遆舟。垂杨阴庭户。古馆何清幽。燂汤洗尘垢。两腋风飕飕。黄昏牵百丈。又溯河之流。江空烟雾消。水阔星辰浮。偃息柂楼底。昼夜行不休。但知道路远。未觉跋涉忧。松山数千里。回首良悠悠。隔岸有虫声。如闻故园秋。岂无感时念。恻恻生旅愁。王事信靡盬。我身难自由。古人畏简书。此道谁愆尤。况此桑弧志。及壮当远游。去去达江汉。观光帝王州。
冒雨过吴桥县连窝驿
编辑远冲三伏热。喜得一江秋。飒飒风吹幔。霏霏雨洒舟。驿楼藏柳岸。画鼓殷芦洲。又泛南河去。吾生本自浮。
过德州安德驿。船上有古扇。尹评理请题一绝。
编辑古馆阴阴枕水傍。绿槐深处日何长。画船就得齐纨扇。分与行人一片凉。
四女树自注。德州之南四十里。滨河有老槐一株。干长丈馀。枝皆傍出。纵横覆地。多用木枝柱之。若本国汉阳松。其下可坐百人。以其初四女所植。故因名其地为四女树店。
编辑纤纤女手种槐枝。柯叶纵横近水湄。满地清凉消酷热。百年阴德使人思。
过古城县自注。自通州府行至此。已过千里。
编辑远来千里外。尚在一河中。岸转知舟过。星涵觉水空。樯乌元逐浪。画鹢好迎风。八月秋将近。乘槎兴不穷。
过武城县甲马营驿
编辑中河日晏尚酣眠。百丈能牵上水船。梦觉一声挝鼓里。始知行到驿楼边。
舟中记事自注。由北平至京师。水驿数千里。河流蟠回。或南或西又或北。一二里路且至三四其曲。昼行既午。西日在右。避坐于左。俄而舟向北。则日转于左。避之而右。则舟又向南。日还在右。夜观北斗。或在舡尾。或在舡头。又或在傍。变迁无定。以此识舟行之向方也。
编辑一水蟠回万里通。愁肠正与此河同。舡窗日影须臾变。忽在西边忽在东。
迢迢河汉水相通。八月乘槎也自同。浩渺不知身在处。仰看星斗认西东。
次舡板上诗韵自注。予自辽东至北平。历马驲凡二十六。自通州至临清。水驲一十一。见厅壁船板。题诗多矣。音律或多不叶。至书古人诗。亦或错误失意。如书老杜句。作江碧鸟逾白。此类甚多。吾东方驲馆寺楼所题。亦多类此。予尝愧中国之来观者。中国乃反如是耶。予在北平时。周参政倬之胄曰瑀。克肖者也。来与予语。壁上有自谓谪屳后之人之作。亦此类也。瑀笑曰。题壁者岂有知诗者哉。徒取笑外国耳。吾东人之谚有曰。教子能不题壁足矣。周氏之言。与此相契。意必中国亦有此等语也。至此驲。船板有书一绝曰。湖海遨游二十年。今朝又上御河船。秋风好送征帆去。昼夜何劳百丈牵。只此一首为胜。故录之。因次其韵。
编辑万里游观及壮年。忩忩驰传又乘船。西河过了东河去。高枕闲看彩缆牵。
过魏家院。莲满洲渚。连亘十馀里。自注。距临清县八十里。
编辑远泛长河厌浊流。今朝喜见淡如油。𬞟花浪静清无底。菰叶风轻弄自柔。杨柳一村罗幕重。芙蓉十里锦云浮。空蒙水面凝香气。疑是身登太乙舟。
过闸口自注。凿河北流。每至地倾舟难通处。必积石为梁。以潴上而注下。使通舟行。谓之闸。其口隘而流疾。临清县有三闸。其二在河口。相去甚迩。登岸步过。其一稍远。用二繂挽舟而上。然不甚疾。夜到东彰府崇武驲。前有一闸甚险。舟却而退。添三繂尽人力。而后得上遆船。欲行。水夫云。上流复有七闸。不可夜过。因留宿焉。明日。果历五闸。其二尤险。上岸而过。及至荆门驿。其前又有二闸。舟上繂绝。又却而退。再进得达。其一亦不甚险也。每遇闸。必有惧心。因作诗以自戒云。
编辑长河沄沄千里奔。闸口急流如倒盆。拿舟欲上万钧重。弱缆持樯相轻轩。随波却退又复进。临险栗栗飘神魂。篙工叫呼人力尽。倏然飞跃登龙门。优游远逝自可乐。数里更此遭艰屯。人心变化逐境异。小忤戚戚顺则欣。惟危易溺甚于水。要使戒惧常自存。吾儒谩读十六字。到老不省终狂昏。
过安山湖自注。湖广数十里。其源自西而东。下达济南。其支北为清河。南引大河。皆䟽凿也。余初疑河水本浊。而北流稍清。盖河入此湖之南。随而东注。湖水渟滀渊澄而北注。其北流者。湖而非河也。湖之北有莲洲。洲心有碣。岸有人家。
编辑雨宿依涯渚。风行泛渺茫。蒲洲欣遇沐。莲浦爱吹香。事往馀碑碣。堤平接屋墙。橹摇收彩缆。帆挂上危樯。济巨凭三老。朝宗会万方。愧非专对学。空赋远游章。极目湖光阔。回头驿路长。𩿨盟惭久负。乌哺叹遑将。泛梗元无定。恭乘自有乡。敀来聊卒岁。朝夕奉高堂。
入黄河自注。自湖达河十五里。河口塡塞。水浅舟难进。水夫犹喜报云。此水涸旬有馀日。项者站船至此不得行。别沽小船以进。今幸有雨水生。舟可达河。及既入河。适有东风溯流西上。舟行自疾。夫过涸水得雨。溯急流得风。非有天助能然乎。我国家事大之诚能感天地。可信矣。
编辑浅水行舟欲进难。篙工犹喜雨增澜。推移得达黄河里。更快张帆溯汗漫。
三韩僻在海东堧。事大诚心格上天。夜雨洒添将涸水。秋风吹送溯流船。
黄河
编辑旧闻黄河天上来。今见浊浪连空开。东流奔放疾于泻。飚驰电迈声驱雷。龙争鼍吼振鬐鬣。怒涛极目高崔嵬。或如甲骑战平陆。刀抢奋击何䧺哉。东风吹帆溯流上。快若逸骥施鞭催。小生游燕历齐鲁。欲赋远游惭非才。自将胸中有豪气。俯视河水同看杯。唯思禹功被万世。倚舷发啸声正哀。
过郓城县两河口。𮢶河南流。以通于泗。自此至淮安。皆顺水。
编辑摇橹声中欸乃歌。轻舟南下捷如梭。沿流自有悠然趣。高倚船窗尽日哦。
过汶上县关河驿。又过济宁州城南驿。
编辑汶上乘舟落日斜。橹声咿轧水生波。夜深直过济宁驿。百里风烟知若何。
过鱼台县谷亭驿。次船板诗韵。
编辑河滨日出雾初收。两岸芦花已是秋。壮岁忽惊双髩改。远游方觉一身浮。舟中览物添诗兴。枕上思敀动旅愁。处处繁华虽信美。自非吾土赋登楼。
过沛县泗亭驿自注。河支南注。泗水西来。会于沛城之东。
编辑僻处箕封国。尝观禹贡书。今来过沛泗。更得问青徐。沟洫玄圭后。风云赤帜初。夏亡流水在。刘蹶古宫馀。桥市轻烟锁。船窗过雨踈。悠悠思往事。停棹为蹰躇。
过徐州夹沟驿。阴雨舟中述怀。
编辑我行半天下。与在一室同。舟浮数千里。溯沿河水中。崖高波流下。跬步望不通。虽遭堤平处。阴雨弥长空。山川且莫睹。况乃文物豊。逢人欲有问。语异难开聦。相对各默默。直是如盲聋。所以志不展。郁郁常在胸。安得有羽翅。飞上凌秋风。周观八极外。敀来临华嵩。下视小天下。一览超鸿濛。
过荆山店自注。在夹沟驿下三十里。
编辑江上峰峦点点青。红楼碧树望如屏。舟中独唱渔家傲。鸥鹭双飞下晚汀。
夜雨。泊徐州城下。自注。有二河会于城之西北隅。一自北由夹沟而下。一自西由汴梁而来。其源皆出黄河。
编辑风雨凄凄洒画船。夜深来泊古城边。晓窗忽觉还家梦。万里羁心更渺然。
过房村驿自注。驿南有石滩二处。谓之吕梁洪。上滩因雨多水。拿舟而下。其下多大石尤险。舟不得过。登岸谒龙神庙有碑。元翰林学士卢挚文也。遆乘他舟以行。南岸众石磊磊出草间。如放群羊。余初视以为羊。更视之石也。水渚又多露石。色皆青。尝观禹贡徐州之赋。有泗滨浮磬。吾意是古凿磬处也。
编辑夜雨浪浪河水生。石滩容易泛舟行。焚香拜谢龙神惠。只谅勤王一片诚。
岸头众石似群羊。疑是初平旧牧场。闻导泗滨浮磬出。磷磷碧玉露河傍。
过邳州下邳驿。泗水东流。沂水北来。至邳州城西而合。
编辑迢迢殊方客。汎汎中河舟。鼓枻入淮泗。万里来浮游。宛彼下邳县。会此沂水流。浑然共无迹。昼夜逝不休。求怀舍瑟者。胸次良悠悠。从容得自适。诚异赤与求。伊人已云远。高风千古留。乾坤雨初霁。灏气凝清秋。郊原庶物富。巨细皆可收。我生在僻陋。夙昔歆嘉猷。今欲趋阙里。俯伏陈束修。咏敀舞雩下。以写�旅忧。思之不易得。伫仰频回头。溪毛尚可荐。此意空绸缪。放歌扣舷叹。商声满汀洲。
八月初一日。夜过宿迁县锺吾驿。
编辑海上三韩使。河中八月槎。星临云汉近。地隔路岐賖。远泛身如梗。频搔鬂欲华。夜深风露气。秋思满天涯。
过清河口驿自注。泗自北淮自南。至北驿前而合。又其束十里。大河经流。自北而来合于淮。水𫘝风逆。拿舟而下。
编辑浩浩三河口。风涛怒拍天。孤樯危自䙚。轻缆弱难牵。不欲凌波上。唯思泊岸边。顺流犹未易。注目正茫然。
发淮阴驿自注。驿西筑堤为堰。其两边各置机轮。干舟而转。以置开河之中。谓之埧。盖开河地高。水不得通淮故也。西有大和卫。南有淮安府。皆大城也。
编辑城郭连䧺镇。舟车会要冲。地平家满岸。江阔浪掀空。转舰机轮壮。开河水驿通。买羊酤美酒。共醉橹声中。
过白马范光二湖
编辑日落湖光阔。风生水气凉。浮云相荡漾。远树自苍茫。游历诚堪托。咨诹愧靡遑。孤帆侵夜色。独坐见星芒。
过高邮州自注。前元至正甲午年间。群盗据有此城。命丞相脱脱征之。请兵于我。我送精兵以助。
编辑四面长河百雉城。熊罴皆服我师精。鱼书狐火今安在。汉帝龙兴致大平。
过仪真县自注。路逢本国宣州人李喜身。自言从本国金义征进南峦。克捷而还。义今为仪真卫指挥。喜身为淮安卫百户。发向本卫。
编辑路逢乡士笑颜开。见说王师万里回。自是天诛无敢抗。只夸骁将海东来。
渡扬子江
编辑海日开阴雾。江风满画舡。芜城高树外。瓜浦片帆前。隐隐山横野。茫茫水接天。中流胸次豁。四顾正悠然。
宿龙江驿。缘江石壁。新构观音殿。𮢶石置屋。半出空中。
编辑地远江流阔。山围石壁长。庵开屏障画。樯束羽林枪。自幸观中国。时还忆故乡。白云横海上。满目渺苍苍。
奉天殿朝见后赐宴于会同馆
编辑中夜金门辟。千官玉珮齐。轩墀仙仗集。宫殿瑞云低。帝泽沦肌冾。伶才夺眼迷。赐筵那避酒。兀兀醉如泥。
谒文华殿
编辑青宫近在紫垣东。玉色端临宝案中。四海讴歌心共戴。万年宗社本弥隆。春光蔼蔼浮深殿。日表明明照远空。谁识三韩倾向恳。千秋申祝倍臣工。
初八日。进谢赐宴仍辞。
编辑晓随群彦入金门。咫尺天威望至尊。风送炉烟香满殿。云移仙仗日临轩。公堂赐宴恩难谢。禁陛辞敀语更温。走出掖垣犹踧踖。此心应是到家存。
闻十国自注。秦，晋，燕，齐，楚，周，蜀，鲁，湘，潭。亲王皆朝京师。
编辑列爵分茅土。仁亲庇本支。复行封建日。斯有会同时。麟趾周宗盛。龙颜汉业煕。小臣闻盛美。歌咏载成诗。
初九日。朝在会同馆。钦闻驾幸颖国公傅友德之第问其疾。
编辑圣主仁深礼大臣。銮舆问疾宠光新。浑家厚荷生成德。图报唯应有粉身。
是日出宿龙江。时帝以王年尚幼。亦不许入朝。
编辑海国朝宗志。天皇字小仁。流言空扰扰。圣训更谆谆。出郭逾桥市。登舟宿水滨。紫金山渐远。却望首回频。〈自注。紫金山。古之锺山。今京城之镇。〉
仪真舟上。遇其卫郑郞只夕，金义二指挥。立谈而别。自注。二人皆本国人也。郞只夕尝在前元。与崔濡等谋立本国庶孽为王。来侵边境。兵败而足。金义杀朝使蔡斌而逃。皆投纳哈出。又从敀朝得为指挥。征蛮之役。二人皆赴。时义母在本国。义问之无戚容。
编辑邂逅河堤上。乡音尚自存。髩华霜雪落。身事雨云翻。万里成劳败。三韩有故原。立谈犹问母。曾是孝心敦。
重过高邮城
编辑十里孤城广野中。六桥高似卧波虹。轻舟直截千门过。一水纵横四面通。
舟中细雨
编辑闲倚船窗午睡馀。一江秋雨碧踈踈。绿𬞟红蓼汀洲静。安得披蓑坐钓鱼。
渔父
编辑浦口醒风满客舟。白头翁在白鸥洲。一江烟雨蓑衣里。笑杀征人老不休。
淮阴驿阻风雨
编辑古馆逢秋雨。长江急晚风。淹留敀路阻。寥落客窗空。怀土情无极。登楼望欲穷。河流缘底急。日夜向天东。
宿小金城驿
编辑旅敀人稀秋夜清。碧天云霁月华明。悠悠枕上数敀路。不寐屡闻长短更。
宿沭阳县僮阳驿。赋中秋月。
编辑去年中秋翫月时。缓舞妖歌行玉卮。今年中秋客远方。明月清风如故乡。故乡今夜说远客。远客孤吟忆畴昔。人生百岁有哀乐。月光两地都照烛。君不见公子华筵媚清夜。高歌起舞清辉下。又不见深闺思妇情悁悁。金波照眼双泪悬。停杯对影亦风流。欹枕不眠生旅愁。自是所感有异别。天上孤轮常皎㓗。我今更欲一问之。月有亏盈人别离。破镜三五当复完。征夫几日刀头环。白兔有药空自𢭏。姮娥孤栖今欲老。安得刀圭使入唇。朱颜不变长如春。及当月圆人亦圆。金尊相对俱欢然。
过兴国驿
编辑淮北辞舟楫。齐东得路岐。愧无题柱节。将慰倚闾思。野豁秋风远。天低落日遅。邮亭望中过。一一数堪知。
过上林渡。有老夫操舟。
编辑秋郊雨足涨溪流。杨柳阴中漾小舟。多谢长年今白发。济人南北不曾休。
十六夜。宿上庄驿。
编辑故乡人未去。今夜月仍圆。旅宿那堪睡。羁愁自可怜。壁空灯影照。楼暗鼓声传。万里身拘役。敀途渺海堧。
宿付疃驿。逢赞成事安公宗源，知密直皇甫公琳。同宿而别。自注。安公进贺圣节。皇甫公进贺千秋。
编辑驿路将归客。天门庆会臣。相逢千里道。俱是一邦人。谈笑真如梦。分离各惨神。何当鹄峰下。重与洗行尘。
宿桃林驿
编辑客卧虚堂月正明。凄凉风露欲三更。忽惊枕上持环梦。知有窗前击拆声。万里羁游身尚健。十年经术志无成。嘐嘐不用嗟生晚。自幸如今见太平。
宿诸城县东关驿
编辑海上平原广。城东古馆深。粉墙明绘色。碧树茂秋阴。倦客思乡念。寒虫绕砌音。凄凄不成寐。何处𢭏清砧。
宿丘西驿
编辑憩宿丘西客。将敀海北人。一心唯报主。万里更思亲。驿路加餐久。乡关入梦频。悠悠游宦里。奔走马蹄尘。
宿诸桥驿
编辑王事驱驰不自休。入朝天阙过莱州。东峰日出扶桑晓。北海风来碣石秋。闾井一村桑欲落。田原千畒稻初收。幸今四域同文轨。及壮何辞万里游。
次圃隐郑赞成韵
编辑泰运逢何易。周观亦得难。舟行徐兖地。道过鲁齐山。海国敀期近。邮亭醉梦残。远游偿素志。不用贵长闲。
宿黄县龙山驿。逢钦差二人同飮。
编辑长堤日落欲黄昏。马首东敀指县门。漠漠绿杨孤馆路。离离红枣几家村。山横野外秋光秀。海近城隅夜气浑。幸是相逢倾盖旧。一灯谈笑共壶尊。
宿登州蓬莱驿。咏怀古迹。四绝
编辑荡荡陶唐乃圣神。授时宾日最勤民。信知帝德如天大。旸谷和均四海春。
祖龙鞭石竟无功。谁见神山不死翁。三十五年真一瞥。终教鲍臭满车中。
方士纷纷竞骋邪。汉皇何不鉴秦家。武陵异日生秋草。万里空祠万里沙。〈自注。万里沙。神名。武帝求仙到登州。祠之而还。〉
手脚生蛆众力疲。人心天命已离隋。楼船百万终安用。萨水流尸自可悲。
留蓬莱驿待风。次壁上尹赞成韵。
编辑乡程连海北。邮传过山东。寂寞空消日。淹留致阻风。马蹄尘未拂。雁足信难通。济险当终吉。操心要固穷。
翌日又用前韵
编辑旅泊秋将晚。敀心日向东。帷空怜缺月。衣冷畏寒风。远地身方倦。沧溟路不通。蓬莱多羽客。有力济吾穷。
晓雨作
编辑为客八千里。〈自注。由本国抵北平朝京师。还至登州八千里。〉思亲十二时。羁愁难自遣。秋气复堪悲。季子裘将敝。杨朱泪欲垂。不眠天又晓。风雨飒凄其。
纪地名诗三首。淹滞之中数其经历也。
编辑北渡桑干水。南浮扬子江。金陵朝万国。锺阜镇中邦。齐鲁宗亲盛。幽幷丑虏降。三韩非化外。松岳气鸿庬。
雨暗沙门岛。风高碣石山。燕鸿今已至。辽鹤几时还。水接蓬瀛阔云横海岱闲。扶苏何处在。梦绕紫霞间。
黄县秋风晚。青州落日沈。𬇙江敀路阻。渤海客愁深。方丈疑无有。呜呼吊古今。隅夷东表地。渺渺望鸡林。
登蓬莱阁
编辑蓬莱古阁在高丘。破础颓垣野草秋。徐市不还天渺渺。安期难遇水悠悠。鼍喷雪浪长风壮。鳌戴神山灏气浮。秦汉到头何事业。白云千载使人愁。
谒龙神庙
编辑断峰临海閟宫深。肃肃令人起敬心。风送舟航祈必应。日修香火祀时忱。仁洪广济含溟渤。利涉资生配大阴。万里朝宗今过此。冀将神变到鸡林。
九月初二日发船。泊沙门岛待风。
编辑秋晨天气佳。和暖如春晷。篙师乃发船。海晏波不起。来泊岛屿中。祠宇肃清閟。利涉赖阴功。默默心有冀。沙边数店小。落日相投止。同州五六人。沽酒交欢醉。澄明暮天晴。空翠无涯涘。敀心若悬旌。摇摇待风至。
宿岛上村家。闻邻妇夜哭。盖倭入寇害其夫也。
编辑海贼侵孤岛。空村气惨然。可怜夫殒命。唯有妇呼天。清血沾双袖。哀声彻九泉。夜深闻愈切。远客为无眠。
初三日。晓有南风。欲发船。因一緫旗船未至。留泊而待。既晚乃至。其夜南风甚快。又因緫旗舡未致祭。迁延至初四日既午乃祭。风转而西。不得发船。留宿舟中。
编辑引逸天心显。遅违人事非。得风空有喜。越海却难敀。漂泊经时节。淹延送夕晖。舟中高枕卧。去住任神妃。
初四日二更。得风发船。
编辑九月南风夜又来。海天空阔片帆开。云收北极星辰远。水接东溟岛屿回。破浪早怀宗悫志。乘桴谁取仲由材。从今眼底难为水。小视真堪似一杯。
过呜呼岛自注。俗谓之半洋山。
编辑苍苍海中山。万古浮翠色。观者尽呜呼。为吊田横客。一士足可王。扰扰多五百。天命已有敀。人固难容力。苟得小者侯。犹可存宗祏。如何却自裁。以比经沟渎。死轻尚能堪。义重宁屈辱。田宗既已亡。乌止于谁屋。欲报平生恩。殉身是其职。烈烈志士心。永与云水白。至今有遗哀。凛凛秋气积。山飞海亦枯。忠愤无终极。
初五日。到旅顺口。风顺不疾。舟行甚安。
编辑海入苍山口。波掀白石头。要津曾置驿。曲浦可藏舟。水共长天阔。身兼一世浮。顺风帆自稳。涉险不知忧。
宿木场驿纪事四绝
编辑客从海南至。还望海北云。始知一山外。海水随处分。
窗来北海风。门到南山云。风吹山云散。苍翠增一分。
客行万里道。日夕望白云。人与白云似。飘飘南北分。
冥冥夜来雨。漠漠秋空云。雨云入梦散。惆怅嘉期分。
雨中过金州途中作
编辑海畔青山草树秋。萧萧寒雨满毡裘。荒凉野路行人断。驱马东归不自休。
夜到孛兰店驿
编辑雨止云犹密。天昏夜向深。人从泥上去。虫在草间吟。淅淅风吹帽。凄凄露入襟。远投孤馆里。一路暗难寻。
留孛兰店驿。无马也。
编辑久客思乡敀意忙。出门无马又彷徨。天边残照日将暮。海上高风秋自凉。那堪异域对摇落。独向愁时歌慨慷。东望群山更怊怅。安得六翮如云长。
初九日。出车一两。晓发孛兰。夫剥。九月之卦也。有君子得舆之象。今吾侪以重九得车。复而将泰之吉兆也。喜而志之。
编辑九月阳欲剥。君子方得舆。来复泰将至。汇征终有誉。
宿麻河铺。车遅不及复州驿也。
编辑日落客程遥。野风吹淅沥。十夫挽一车。艰重如转石。寸步不能移。敀心徒自迫。憩宿路傍铺。寒虫助凄恻。
早发过复州驿。舍车得马。
编辑孤馆候天明。驱车客又征。风高秋草老。霜重敝裘轻。辗转逾平陆。招摇过古城。还能乘马出。自幸不徒行。
宿盖州驿
编辑邮亭寒夜长。孤客耿无梦。雁过旅情多。鸡鸣敀意动。功名徒自劳。经术终底用。岁晏芳树凋。良辰谁与共。
重过鞍山驿
编辑雀噪空庭日似春。一杯真可洗行尘。客游万里无相识。今日欣逢旧馆人。
题隐微堂卷自注。隐微，春晖，寿庆。三堂皆辽东馆夫之自扁也。
编辑慎独工夫在隐微。须将诚敬暂无违。静时常着操存要。动处先观善恶几。幽显自来非异致。圣贤终是可同敀。子思吃紧为人意。位育中和只一机。
春晖堂
编辑高堂缥渺白云横。游子思亲每怅情。自愧匪莪蒙覆育。难将寸草报生成。春晖常燠手中线。晓雪新添头上茎。敀慰倚门应未远。皇天必感孝思诚。
寿庆堂
编辑黄岗杳杳天一方。中有孙家寿庆堂。早岁趋庭已闻礼。如今陟屺频沾裳。俱存无故乐斯在。靡盬不遑愁更长。心祈遐筭松椿寿。手展新图桑梓乡。晨昏每叹旨甘缺。顷刻何尝思慕忘。可怜孝恳格天地。终得荣养辞戒行。君不见三韩亦有具庆者。万里来游归意忙。看君此图倍惆怅。不暇悲君还自伤。
发辽东宿铁场村。自此至都罗里。所居之人皆本国流民也。
编辑时节方摇落。客行今欲旋。北风吹塞上。西日转山前。涧道明红叶。村家暗碧烟。居民皆我俗。象译不须传。
过鸭绿江
编辑远游塞北与天南。今日沙头又系骖。鹤野晚山青似黛。鸭江秋水碧于蓝。故乡屡入客中梦。异域终敀醉后谈。喜听庭闱消息好。不辞杯杓已沈酣。
过铁州。闻知州妻死节。盖倭入寇。获知州之妻。其妻自投于水。贼共援之。敬叹不敢近。购以金赎。知州贷人白金而赎。避之他所。又为贼所擒。无金莫赎。妻不屈节遇害。
编辑海贼侵凌数。边兵备御踈。贞娥不屈节。过客空增歔。投水生何惜。无金恸有馀。谁编烈女传。英烈足褒书。
奉使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