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峯遗稿/卷十四
燕京录
编辑坡州途中
编辑冻雪霏霏朔吹寒。羸骸已觉作行难。迎恩门外才停旆。弘济桥边更歇鞍。爱子辞归犹眷恋。亲朋惜别强为欢。却惭道左双弥勒。应笑征人饱苦艰。
逢坡州倅金公寅亮夜话
编辑风乱平沙雪满程。此行辛苦向燕京。绝知关路亲朋少。幸有坡山太守迎。掺袂仍成千里别。挑灯却话十年情。归期定及花开节。把酒官楼拟共倾。
途中感怀先君曾于万历庚子。以书状赴京。不肖孤今于庚子。亦作节使之行。感而有作。
编辑先人曾作北京行。每说中华旧太平。辽左风谣浑耳惯。渔阳城堞若身经。兵尘今日为虚邑。孤露馀生复此程。最是重回庚子岁。登临随处倍伤情。
松京途中
编辑千年王业一荒丘。何处池塘何处楼。天寿门颓遗础在。太平桥断小碑留。花潭水色明人眼。松岳岚光扑马头。远客沈吟经此路。不堪怀古意悠悠。
过葱秀山
编辑芙蓉一朵插涟漪。清赏端宜在四时。晴雪绿阴浑胜绝。殷花锦叶摠新奇。想他造物千年意。撩得骚人几首诗。病客怯寒头最白。也耽佳景故踌踟。
过宝山
编辑薄宦何年此地留。居然二十四回秋。往时万事如春梦。今日重来已白头。溪岸小桥怜再渡。山腰孤阁忆曾游。数三老隶能知面。尚记清羸旧督邮。
晓发黄州
编辑蓐食匆匆趁早鸡。挥鞭催向海天西。桥横断岸清霜重。路入平芜晓雾迷。斫地谩携三尺剑。封关奈乏一丸泥。莫言忠信行蛮貊。扶病驰驱气已低。
逢别中和李使君
编辑中和太守旧相知。十载重逢鬓已丝。世故悠悠逢别际。离怀脉脉去留时。行装冷淡风吹袂。关路微茫雪满岐。拟待明春旋旆日。更留官阁倒芳卮。
到阅云亭有感
编辑大同江畔阅云亭。往事追思涕自零。此日承纶还出塞。当时衣彩几趋庭。遗氓尚有殷勤意。旧吏浑惊老瘦形。触眼无非悲感处。不堪孤咏倚虚棂。〈先人曾于己巳年间任大同。其时余以咨文点马来觐矣。到今三十二年之后。重到于此。孤露馀生。不堪悲感之怀。强疾有吟。且邮卒等携酒馔来见。故第三联及之。〉
到顺安。别江西李使君及赵生。一韩
编辑关山杳杳雪霏霏。渐觉前途故旧稀。洛下情人才告别。江西太守更催归。云横乱岫迷官路。风送惊沙透客衣。孤咏不堪羁思切。塞鸿何意独南飞。
途中偶吟
编辑冰雪关山路。崎岖作远行。防身惟一剑。无计请长缨。汹涌三江水。苍茫万里城。男儿过此地。只益壮心惊。
关西节度金敦美徽赆以一襦一靴
编辑书编药裹并衣篝。病客行装此亦优。吃着元来安分足。丝毫那肯向他求。严霜满镫侵衰脚。冻雪随风透敝裘。却愧谋身何太拙。一寒还遣故人忧。
过云兴站怀亡友沈监司泽
编辑忆曾携手海东滨。往事依然二十春。镜水孤舟千里梦。锺州一札万金珍。欲求郢质无今世。几向黄罏怆故人。最是西征经旧馆。暮云衰草摠伤神。〈沈公曾以关西方伯。到此站病不起云。闻来感怆有吟。余任江陵时。沈友亦莅三陟。同游镜湖。未久余先递归。其后余任锺城时。沈友在关西。寄一札相问。故第二联及之。〉
良策馆
编辑馆名良策岂徒然。筹画唯应得万全。寄语西关藩镇帅。金汤须作百重坚。
听流堂
编辑流水循除㶁㶁鸣。层岩临槛更峥嵘。此间闲坐逢僧语。斗觉尘襟分外清。
逢山僧处裕
编辑林僧得得自何至。云自龙湾江上寺。坐来为问观心说。笑指寒江一轮月。
龙湾途中
编辑指点穷荒向北行。逢人着处问前程。几时可渡三叉水。何地知为万里城。野馆谩传良策号。塞亭犹带统军名。〈野馆之野字。用左传谋于野则获之意。〉男儿过此偏多感。抚剑悲吟涕自横。
路中偶吟
编辑几将衰朽误天恩。尚忝衔纶出塞门。列邑导规烦馈赆。同行随例问寒暄。严持禁令兼台在。摠察文书上价存。病客孤吟无一事。只希闻健好回辕。异域山川见未曾。今来不觉旅愁增。九连城限西南界。八渡河通大小凌。晴日亦看飞白雪。浅流犹怯踏玄冰。明朝当到辽阳境。多少烟台复几层。
安市城途中偶吟
编辑安市孤城在路边。英雄陈迹尚依然。早寒已觉旋师日。大节终彰拜帝年。遗础纵横衰草里。颓垣寥落乱峯前。临岐指点悲吟际。几遣征人举马鞭。
次上使韵
编辑簪绂缠身苦未投。暮年行役使人愁。夷音不耐窗前聒。虎迹频惊雪上留。地号连山符卦体。天悬明月并刀头。寒灯孤馆无眠夜。默数归程费几筹。
途中偶吟
编辑几多争席歇征鞍。造次华夷辨得难。言语异音闻莫解。衣裳殊制笑相看。携钱沽水仍论价。借堗燃薪更煖寒。临别也知宾主礼。出门犹勖往来安。
到甜水站偶吟
编辑云安沽水奴仆悲。老杜诗中存此辞。远客今朝亲自睹。馆名甜水更何为。
次上使韵
编辑饮冰冲雪任邅如。王事宁遑我启居。店舍萧条兵燹后。山川寥落乱离馀。荒芜遍地田畴废。古木参天邑里虚。触目偏惊孤客意。不堪瞻顾独踌躇。
悼赵侄尔䎘
编辑我甥忠孝出于天。才谞兼将志操坚。父服方丧垂九载。度支知县亦多年。素茹不耐清羸极。劳悴还教疾病缠。鹤发倚门寒日暮。明征一理竟茫然。
我行将发日。一札远传来。子细论离抱。丁宁勖好回。如何未旬月。奄忽隔泉台。独立关山路。悲吟胆欲摧。
次书状官韵
编辑风掣征衫雪洒轩。强求排遣亦伤魂。晨催长路忙炊饭。暮寄孤城早闭门。借屋浑非东土制。逢人摠是异方言。生憎鹅鸭关何事。更傍羁栖故作喧。
次上使韵
编辑归梦频寻玉笋班。此身犹滞野人间。肯嫌关路驱驰苦。只怕殊方应接难。触冷疑经永氏室。茹酸如对木瓜山。论心赖有行台在。时把琼篇破旅颜。
卿月初升八座班。使星仍出五云间。紫泥诰叠擎来重。白雪词高和得难。已泛仙槎凌碧海。更驱飞传踏天山。微姿附骥真堪愧。欲策驽疲奈暮颜。
过十三山偶吟
编辑野色苍茫日欲曛。惊沙急雪共纷纷。行人隔手还迷路。征雁回翔亦失群。冰岸却愁千尺水。山村更碍几重云。胡儿跃马窥斑豹。笑詑桑弓重十斤。
途中偶吟
编辑燕赵从前志士多。今无一介丈夫何。诸州猛将争投甲。四代元戎亦倒戈。楚士偏陵秦吏卒。周生空泣晋山河。凄凉古堞馀三户。抚剑沈吟为咄嗟。
过连山驿偶吟
编辑驿名关号共连山。再到连山寸日间。到处有山山不尽。如何又有十三山。
到山海关偶吟
编辑头白形羸怯夜风。闻鸡驱传更匆匆。三冬客路裘全敞。千里行厨橐半空。阅器元非秦相国。弃𦈡还愧汉终童。丸泥既乏东封策。谩遣青萍吼匣中。
途中偶吟
编辑晓发沙河驿。晩经榛子村。驱羊野童出。争米市人喧。风急山疑裂。氛迷昼亦昏。此身安素位。随处信乾坤。
过伯夷庙有感次书状韵
编辑孤竹古祠遗像在。只今经过想清尘。采薇歌曲留千载。几度人间甲子春。
马上偶吟
编辑大哉中国物华盛。皆我东方看未曾。市列村村堆百货。楼高寺寺耸千层。街头乞米可怜子。门外击锺何处僧。季札观周非我事。迟回只益旅愁凝。
客夜无聊。强疾有吟。行中有失马事。故第三联及之。
编辑三百诗篇诵亦奚。四方空馆苦羁栖。行装冷淡身添病。归路苍茫梦转迷。塞叟安排犹失马。函关已晓未闻鸡。何时竣事东还得。随意垂纶步碧溪。
遣闷有吟
编辑三日玉河馆。已如经十年。缭垣疑画地。窥牖仅观天。蛮草倾千匣。溪藤费万笺。悄然无意緖。排闷强诗篇。〈纸地南草。日有需索。故第三联云云。〉
夜坐无聊。复用前韵。
编辑独坐身如块。无眠夜似年。惟应塞北月。同照海东天。剑在空藏匣。诗成谩染笺。将何自排遣。时读达生篇。
干粮次知译官等。欲买金橘白鱼。而无价未果。
编辑争说街头列珍味。白鱼如玉橘如金。绝知囊里青铜尽。从者休生欲炙心。
次上使韵
编辑燕京壮丽压三都。九阙峥嵘五凤高。路出幽幷连朔漠。舟通吴楚接风涛。朝阳物色留金胜。皇极威仪想赭袍。原隰休嫌行役苦。试看天下尚愁劳。
胡为远自海东来。泾渭愁容尚未开。云隔三江乡信断。日斜孤馆旅愁催。衰容渐向青铜老。春色还随彩胜回。跋履辛勤休说苦。丈夫心胆已全摧。
途中偶吟
编辑辛苦三旬滞玉河。今朝归兴欲如何。鹤关长路还疑近。乌几沈痾便觉差。云卷塞天山耸翠。雪消沙碛水添波。厨人莫说行资乏。数贯青钱亦已多。
玉田途中偶吟
编辑昨宿蓟州城。今经玉田县。冲泥瘦马颠。历险饥厮倦。晨征露湿衣。夕炊烟满院。不是好吟诗。旅怀欲凭遣。
马上有吟
编辑平明促征驾。簿暮投店舍。苍茫大漠中。寂寞古城下。黄云拥戍楼。白草迷荒野。胡儿驰突过。似欲夸骏马。
到中右所有吟
编辑中后中前中右所。三城俱是旧军营。何年垒石开天险。几度扬旗炼塞兵。千古雄都馀败堞。数间荒店属残氓。停鞭指点孤吟际。衰草茫茫落照明。
杏山途中有吟
编辑闻鸡鞭马出秦关。跋涉长途饱苦艰。松杏塔山才过了。马前还有十三山。
马上偶吟
编辑曾闻辽左地偏寒。今日方知作客难。春晩三河冰未泮。行经千里雪犹残。霜随冻雾侵人面。风送惊沙扑马鞍。几日渡湾归我国。烟花绕处入长安。
大漠茫茫一望平。暮云衰草摠关情。天低辽鹤千年柱。地尽秦皇万里城。舁疾偏愁乌几重。催归还觉马蹄轻。儒衣本是中华制。山鸟看时莫浪惊。
到十三山偶吟
编辑指点烟霞杳霭间。巫闾疑是旧巫山。蓬莱一脚添娟妙。神女休夸十二峦。
过平安堡有吟
编辑高丽店疑海东土。平安堡似关西路。回头故国尚茫然。何乃惊人若是屡。
到笔管铺偶吟
编辑绝塞孤村寂寞滨。名传笔管岂无因。试看巽地奇峯秀。才擅文章有几人。
过七岭寺有感
编辑古寺荒凉在路边。征人指点为停鞭。经营创设知何代。风雨倾颓复几年。石榻久虚留积雪。沙门半掩锁寒烟。禅宫圮毁君休恨。清圣遗祠亦弃捐。〈过伯夷庙。荒废甚矣。不胜慨然。落句及之。〉
马上偶吟
编辑行李间关道路长。两旬才得过辽阳。胡儿跃马当冰雪。贾客持车任霰霜。朝涉深溪投石试。暗炊荒店买薪忙。催驱渐觉家乡近。粮橐垂空也不妨。
出凤凰城日有吟
编辑行尽燕京万里程。今朝始出凤凰城。灯前几结思乡梦。日下遥悬恋阙情。冰泮鸭江春水长。雪消龙峡石棱生。匆匆归意催鞭马。何似惊凫举翮轻。
到云兴站有感所带禆李医应贤，故友沈监司泽。俱奄忽于此地。
编辑虚馆凄凉古道边。独凭危槛涕潸然。李医奄忽才经月。沈友云亡问几年。玉节清仪空入梦。青囊妙术竟无传。寥寥永夜孤吟处。画角声残素月圆。〈沈监司泽乃旧知也。曾到此馆病不起。李医应贤乃北行带率之禆也。到龙湾病还。亦到此地作故。今者来宿于此。悲感有吟。〉
海营录
编辑晓坐偶吟
编辑鸡肋浮名岂足荣。镜中霜发使人惊。向来东郭淹多病。底事西关作远行。云入晓天含雨意。虫鸣露草报秋声。何缘归占溪山兴。好伴渔樵寄此生。
长渊途中偶吟
编辑杖节徘徊泽国秋。不堪羁緖倍悠悠。峯峦隐显云生处。岛屿微茫地尽头。旷野民稀村落少。荒郊田废草莱稠。孤馆暂留寒日暮。更登长路促征辀。
次沈抱川日遵题白沙亭韵
编辑奇峯土立拥西东。真宰神功在在工。沙色尚留千古雪。波光始炼几州铜。云烟莫辨苍茫外。天地无穷浩渺中。最是日轮涵碧海。琉璃盘上火齐红。
九月城
编辑湖西人作海西行。十月还寻九月城。红叶已残黄菊老。谩将诗句记闲情。
崔生孝源挽
编辑蕊城相别在何年。萍阁重逢亦倏然。家法尚传文宪训。襟怀都付卜居篇。曲中朝雉空飞野。梦里玄龟几问天。春日班荆违此计。可堪挥涕过茅椽。
别景浩上人
编辑几日西来看柏树。今朝东去偃松枝。佳期为向休翁报。莫负江花未落时。
次任潭阳有后韵。赠僧人景浩。
编辑暮年羁抱苦凄凄。奚自高僧过碧溪。物外风烟随处好。世间荣辱较来齐。仙踪便逐孤云返。病客还同一鹤栖。拟待明春花发后。竹舆相访古城西。
壬寅孟冬。雪峯病客在首阳馆。适逢浩上人袖一篇诗律而至。乃任斯文万休赠别诗也。挑灯披展。不觉眼青。仍走次其韵以赠之。上人方留首阳山中古城庵。而临别有同游首阳之约。故落句及之。
柳生廷邻挽九峯即柳生之严父。月篷即其祖也。
编辑九峯能继月篷徽。词翰俱奇孝友肥。公亦抱才堪趾美。世无知己竟藏辉。谢庭尚有双珠树。杜曲谁怜一布衣。最是城南秋色晩。寒花落叶掩柴扉。
姜新溪弘益挽
编辑忆我湖藩忝履辰。几回相对锦江春。风流山简兼佳政。同姓何坚复故人。凤穴尚留他日庆。桐乡空泣旧时民。世间亲串凋零尽。白首孤吟泪满巾。
朴佥知安建挽
编辑家声远自大贤传。厚德能兼寿福全。一级特陞优老日。两符连佩试强年。专城荣养珍羞备。坐膝奇儿玉雪鲜。南极明星中夜晦。欲题哀挽泪潜然。
李南原母夫人挽
编辑恭惟承旨丈。家法俨超伦。淑哲宜为媲。明征果报仁。疏封花诰再。送喜板舆频。竹笋今谁待。青青秪自春。
具参判仁曁夫人挽
编辑淑德名卿媲。恩封命妇班。大藩文驷炜。令宰彩衣斑。朝雉吟何遽。林乌血自潸。重泉无限恨。鹤发在人间。
尹生昌颜母夫人挽
编辑淑德三从备。遐龄八袠逾。扶床森列玉。舞彩耀双珠。肉舍封人食。鱼归董子厨。忽惊来吊鹤。橘叶泪边枯。
李直长匪彪挽
编辑世德名贤后。家声邑里间。素怀成濩落。白首竟微班。东峡营新墅。南州隔旧山。谢庭馀玉树。辽鹤几时还。
次闵杨州震亮亭舍诗韵
编辑终南专爽垲。湖外有嘉林。庄舃思还切。菟裘卜更深。杉松先入梦。鸥鹭已知心。也识分忧重。陶辞莫早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