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集 (四库全书本)/别集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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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震川别集卷七
  明 归有光 撰
  小简
  与沈敬甫以下六首觧经
  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之意朱子觧心之神明不测不是但说心之神明不测一句甚好人心与天地上下同流贫贱忧患累他不得须知圣人烈风雷雨不迷羑里之囚此心已在六十四卦上虽号泣于旻天又有在床琴时也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学者当识吾心亦如此非独尧舜周孔之心如此也来书不能一一为荅当以此存心便觉天地空阔生死随大运更无一事矣
  民可使由当作日用不知看道之不行也民鲜久矣夫子盖屡叹之也
  子张后来造诣尽高如十九篇所载言论可考务外堂堂乃初年事也
  所疑卒未能详考乐只是以和为夲而所用不同射乃为防御而设司徒六艺如御书数皆习之以为世用悬弧之义却不为无用而空习此虚文以观徳也此等处须看先王制礼之本原不当止向末杪言语上寻讨耳和为贵有子只浅浅就目前行礼者说不是说大源头苏秦二公文字少尝读今忘之俟再寻绎也
  与王子敬
  立字羑若执礼字子履马郑之徒觧羑为道君子之欲有立也顺其道焉耳礼者履也动无非礼廼可以言执礼也承二君问更字辄以义荅之盖古人之命字所以尊其名也孔门如回渊赐贡由路予我之称殊无深意而后世名字之义侈矣
  与王子敬以下四首觧名物称谓
  尝记少时见一书云月令王瓜为瓜王即今之黄瓜则郑注萆挈者未必是王瓜生适应月令而夏小正五月乃瓜恐即此瓜他瓜五月未可食耳适见九江建昌二志皆云王瓜以其最先熟为瓜之王然亦不知何所据也读柳州海石榴诗疑是今之千叶石榴今志书亦云乃知孺允亦欠详考也志书固有附会可以为一证高生日来索此书必有疑虑乞更寻捡月令王瓜生当直断为今之黄瓜萆挈非也且引王萯与王瓜何与疏又疑为一物矣古书中必别更有见姑阙之俟他日考也
  与沈敬甫
  昨自郡还冒风体中不佳文字俟览兽丘即虎丘唐讳亦云武丘也
  古者六卿之长称大亦因有少所以别之后来如大将军亦是官制定名大银台不知何出此近来恶俗不可蹈之
  与沈敬甫以下四首论古书
  史记烦界画付来褚先生文体殊不类今别作附书景武纪诸篇仍存在内者更有说也
  庄子书自郭象后无人深究近欲略看此书敬甫有暇可同看好商量也
  向论高愍女碑可谓知言班孟坚云太史公质而不俚人亦易晓柳子厚称马迁之峻峻字不易知近作陶节妇传懋俭甚聪明并可与观之
  与王子敬
  天官封禅河渠平准书奉去子长大手笔多于黄圈识之看过仍乞付来赵御史果有停征榜文昏人得此殊无聊也
  与王子敬以下十二首论时文
  沙贼溃去适方闻之然识者已预知有今日矣朱卷留自送之今不复示人也顾处卷尚多但不肯出此亦如人涕唾人有顾其涕唾者无之拾人之涕唾而终日嗅其臭味尤可怪笑也
  与沈敬甫
  试事未知何如遂不能毫分有所赞益雨不休句曲山谿淖污可念敬甫连有书殊无壮气科举自来皆撞着必无穿杨贯虱之技渠不比少年只看此番相爱且劝之行子元丧女弟又为追捕之累罄空非附骥不能千里有佳意须临期使人相闻也
  世事殊不可测劝君行固难然亦不可不一行也七篇文字顷刻能就只是时有得失若造化到必不见短不然终岁俛首占毕何为者不须问江东神鄙人便是也尽有一篇好者却排㡬句俗语在前便触忤人如好眉目又着些疮痏可恶
  文字又不是无本源胸中尽有不待安排只是放肆不打点只此是不敬若论经学乃真实举子也
  奴去有小帖极匆遽不尽大概谓敬甫经学多超悟文字未能卓然得古人矩度耳当由看古作少也星槎集付来
  近来颇好剪纸染采之花遂不知复有树上天生花也偶见俗子论文故及之
  文字愈佳愿益为之此乘禅也毋更令为外道所胜幸甚幸甚王司马云如上甑馒头一时要发乃佳
  文字大意不失而辞欠妥耳然可恶者俗吏俗师俗题见之令人不乐也
  昨文殊未佳想是为外面慕膻蚁聚之徒动其心却使清明之气扰乱而不能自发也勉之如向作自当得耳文字已与养吾寄去大概敬甫能见破三代以上言语只为不看后来文字所以未通俗也
  求子之文如璞中之玉沙中之金此市人之所以掉臂而不顾也
  与徐道潜以下三十六首皆论自著文
  韩集为叶七沈滞旦夕当促来前编在馆中学徒俱病久不往俟往乃得奉耳此书考校甚精什义比蔡传亦远出其上读书者要不可不观也易图论有合商确者幸示及原稿并发来向论河图洛书以示吴纯甫纯甫谓当俟后世之子云此篇大意与之相表里苐与晦翁实相抵牾启蒙所谓本图书作易之大原一切抹倒为此哓哓得罪于世可叹也抑程子与康节尝论此至其觧易绝不用之亦必有见矣
  与王子敬三首
  弘玄先生赞读过即乞付来亲得其语故详平生足迹不及天下又不得当世奇功伟烈书之增叹耳吠奢贾人出家者哑羊僧伽中最无慧皆彼书中语
  腰痛发作甚苦方有望洋之约恐无縁耳思曾墓表描写近真生眼观之何如
  清梦轩诗附览记固迂诗又迂清梦轩亦迂也
  与沈敬甫十八首
  礼论二首略辨注家之误耳无大发明更为我细勘未知其是否也
  奉去文字一首此颇详核也前书特为讨贼而发俗人必用相嗤幸悉毁之连日用心极苦故欲与敬甫知耳葡萄酒诗前后偶写不同皆可用元时置葡萄户出元史占法曾见之不经意遂忘也
  张驾部墓志已寻得深纯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试诵此言当否
  墓铭更乞一本昨见孺允云外人见书詈骂事大加诋䛼不知吾邑中何多刘向扬子云也又前送鲍令序以京师为行在所此是子长孟坚书中语并有颜师古小司马注释甚明而邑中人独晓以天子巡狩为行在又加诋䛼此殊不足辨欲足下知墓志不谬用慰孝子之心
  石老墓表敬甫想见但文字难作毎一篇出人辄异论惟吾党二三子觧意耳世无韩欧二公当从何处言之舍中蓬蒿弥望使人怆然不能还矣毛氏文想已见作此文已忽悟已能脱去数百年排比之习向来亦不自觉何况欲他人知之为之冁然一笑也
  甫里阻风不得入城迳还安亭世事无可言者暂投永怀寺避岁灯前后可入城也曾见顾恭人寿文否敬甫试取评隲不知于曾子固何如一笑
  水利论后篇并禹贡三江图叙说再奉去自谓前人有不及者非常之原常人惧焉今人见此必骇然若吴中更二三年大水则吾言亦或有行之者矣
  近辑水利书比前略有增益未完不及寄去有图有叙说大率不过论中之意耳荆坡二老见之必以余言为然经中中江北江虽说晦翁有辨甚悉亨齐所言乃是孔安国程大昌说也中江北江入海者何处寻之惟郭景纯三江甚分明耳
  张陆二文不加议论却有意趣莫漫视也来文无可改但勿示人恐为不知者诟厉且大泄其天机也
  儿子于敝箧中寻捡半日得文三首送看书张贞女狱事当附死事之后但伤讦直不便于眼前人秘之俟后出可也此文颇有关系耳
  昨见来书甚快场中二百年无此作不知与介甫子固何如耳平日相长处能于微词中见得真知言哉子遇连来求两文去皆俗者作俗文亦是命
  惠政记稿恐不可识耳法当立石但无好事者又徐君非要官谁肯为之昨文且留看
  水利录付来庚戌卷迟久令人不能忘情并付还昨文字恶其人所以不荅耳可随意损益与之此等事不至耳边亦是福也一见便是泥团在前极损道心也外舅志送子敬所见乞告明蚤即付来勿示人也史记谥法亦后人附会耳
  录文装潢须是新纸乃佳不可多人传玩及入袖中一似百中经矣野鹤壁记缀玉女之后可也阿郎笔路须什袭以见还
  仆文何能为古人但今世相尚以琢句为工自谓欲追秦汉然不过剽窃齐梁之馀而海内宗之翕然成风可为悼叹耳区区里巷童子强作觧事者此诚何足辨也
  与马子问
  白居易为元稹墓志谢文六七万皇甫湜福光寺碑三千字裴晋公酬之毎字三缣大怒以为太薄今为甫里马东围作传可博一盘角菱乎一笑
  与王子敬
  水利书采取颇有意水学莫详于此外是皆剿说也呈稿曾有录本否明日欲寄伯鲁也此已为雨后之土龙但不可听伯鲁之意耳
  东坡易书二传在家曾求魏八不予此君殊俗恶乞为书求之畏公为科道不敢秘也有奇书万望见寄水利录已锓梓奉去四部近闻吾郡颇欲兴水利动言白茆耳甚可叹在位者得无有武安鄃邑之私耶一时发兴入梓寻悔之于世人何用当令后世思吾言也
  郑云洲至又得书荷蒙见念并及史事本朝二百年无史矣今诸公秉笔者如林鄙人备员掌故而己非所敢与闻也太仆寺志仅一月而成亦无为之草创讨论雅俗猥并及麤疏处多中间反复致意自以为得龙门家法可与知者道也
  与徐子检
  昨为节妇传送陶氏李习之自谓不在孟坚伯㖧之下也得求郡中善书者入石可摹百本送连城使海内知有此奇节亦知有此文也
  与陆武康
  右先孺人铭谨撰上公家所谓班郢之门不宜敢当重委且平生不能为八代间语非时所好也念尝以文字为贞山先生所称许敢抗颜为之耳
  与沈敬甫九首
  病良苦一日忽自起可知世间毉巫妄也诗二首寄敬甫子敬
  题病疟巫言鬼求食
  疟疠经旬太绎骚凝冰焦火共煎熬奴星方事驱穷鬼那得馀羮及尔曹
  题病疟医言似疟非疟
  似疟非疟语何迂医理错误鬼啸呼我能胜之当自瘥禹乎卢乎终始乎
  为食阙过此有屋租可以支食并为家奴侵盗无有矣然留此直是懒也春闱之文读之诚自谓不愧但徒为市中浮薄子所讪笑以是不出也
  十七日阿三送包文想已到卷子可就五弟观之曾写二本复散去懒复写也孟敏之甑堕而不顾卞和之玉刖而犹泣二者何居
  承示亨斋云云不觉自喜非好人称奖贵知我者希也张烈女文字四首送观安亭近日有此事也规利者颇欲挠其狱今幸得白矣此间旱荒殊甚家人作苦且艰食因少留日下当还
  砖磈寄还惜无六驴载以入京耳益舟志可写出观之舟中无事偶思此作却有意不可草草观也
  水利论具有前人之论特为疏剔之意望当事者行其言以恵东南之民非有牛鼎之意也
  送行文各以其意为之可也如以册叶强人俗矣施君所索文字昨欲从养吾取来寻思吾軰所作一出必有以破俗人之论不可苟者且待来年与之今日恐太草草耳
  与王子敬四首以下十五首皆哀悼之语
  儿子圹志附去二通其一与子钦去年令读骚即此时也兼以时序相感痛不忍言此亦至情尝为人所嘲笑岂皆无人心者哉乞勿以示人
  孺允数来索侑觞之辞苐歌哭不同日时有通问者作一二语荅之辄颠倒不能成字也顾足下恳恳之意乘仆未东必得面谈就君所欲言比次书之可也不知诸公何日行如此风景更难宿留也区区得失久已置之度外但此回不见往时人唐人有云海内无家何处归此极痛怛耳
  庚戌秋山妻欲学毛诗从问大义为书文王之什寻因儿女病遂废卷昨还简箧中得之极悲义多与前人异者奉去乞一看稍暇当续此业也
  与沈敬甫七首
  二诗乃哭耳不成诗也昨见诸友多欲为仆觧闷者父子之情已矣惟此双泪为吾儿也又欲自禁耶
  安亭情景更悲念儿在枉死城中也山妻哭死方甦旧疾又作矣所索文字付之尚书序亦乞录付庶病者少宽当以此等自觧然恐不能觧也痛痛头发尝有二三茎白者照镜视十二月忽似添十年也人非木石奈何奈何寄去亭记欲图刻石不知如何可就五弟观之世之君子若以曾子之责子夏者则吾有罪焉耳
  痛苦之极死者数矣吾妻之贤虽史传所无非溺惑也寄去僧疏仆书二句盖天问楚些之意偶于此发之前后有六首又有偈一首别有荅人小柬连书一道敬甫就五弟处观知我悲也
  自去年涕泪多不能多看书义念新人非故人殊忽忽耳
  圹志子建云亦似但千古哭声未尝不同何论前世有屈原贾生耶以发吾之愤愤而已钦甫云更似高人一筹也
  沧浪生携阿郎影来一恸㡬绝此生精神觊欲运量海宇不意为此子销铄将尽如何西狩获麟反袂拭面称吾道穷子觧之乎世人真以吾为狂耳
  世美堂记可为知者道人固有对面不相知者亡妻幸遇我耳作罢与儿子呜咽也
  与王子敬二首
  秋高气清明月皎然永夜不寐惟有哭泣而已向作疏偈数首独曾寄孺允今寄去一卷昔在万峰山中读大藏经信其理如此非狂惑也
  前承过遂遭虎狼之惊感念至情极不忘也像赞一首奉寄日阅礼书欲依先王之制以送死者而尝不及子建之徒辄唱浮议动引王夷甫乱天下之言殊为可恶
  与沈敬甫二首
  不见忽逾月节候顿易日增感伤凉风吹人悉成涕泪令女未有纸钱之及此心歉歉凫短鹤长其悲均也何如何如
  日苦一日思深如海尽变为苦水如何如何承寄奠不敢辞敬甫虽有哀痛未容相比也疏二首寄去今日低首世尊前矣别有报人小帖数幅可与五弟索观也与余同麓太史以下皆为长兴事自明者
  岁杪人自北还备道阁下终始成全之大徳及两辱手教衔戢殊深二月当遣人受敕邅回顾望又不觉迁延逾春今兹乃获遣行伏乞指示生死得沭光荣有光三月二十日离家五月十日始到邢适监郡者在郡又以官舍久无人居且比诸僚独隘仅仅编苇聚土为书斋度俸钱才可以自给然不能有馀以及随行家口而百物皆贵幸来时颇借贷籴大米三十馀石足资半年矣故事马政郡以阅视为名奸利由此生今惟专委之县既有县令为之亲临又无郡扰人颇以为便自此绝不与吏民交涉日日闭门亦无士大夫往来差能自安但论者皆欲为有光择官得清闲之任以为随材而不知有光之所苦乃在于犯忤奸豪其为怨毒积毁入于持权者已种深根是以满朝之公论不能胜一二人之口也今此之官若随资除授更下于此真抱关撃柝亦安也特以为以此处不肖不齿录之地则不能甘也承相知之深相援之切感之至者更不能为言以谢独述区区之隐情伏惟照察临书不任惶恐
  再与余太史
  六月中人还知道体渐平不胜忻𢠢且捧教札惓惓之意衔戢曷已有光于世最号为偃蹇憔悴之尤者明公一旦振㧞之至今海内叹仰乃徒以守职爱民之故不知顾虑以取𬽦怨窃望明公能振㧞之于其始必能成就之于其终所谓成就之者非敢求上进以与唼喋者争时取妍也特求使之不失所而己矣前瞿少宰致书李相徒亦以平日之相怜非有光之有求而辞不尽达其意亦以有明公代为之言耳先人敕命计此时已用玺欲遣家人乃寸步不能自致适有马吏赴太仆敬附此敕命即令去人赍赐幸幸许君尽颇尽林壑之美玉堂清暇可以资一玩也
  与吴刑部梁
  往在白下幸获同登过蒙怜爱回思歘然逾三十馀年而吾丈交道久而愈笃自初旅食京华恤其匮乏昨者谗人罔极雪其诬枉至情恳恳卓然高谊虽古所表见于世者仅一二数而已矣若以感激不能自胜为谢又非所以待吾丈者也今到邢已半月舍中落然无具与妻子相对殆不聊生独自携书千卷旦暮呻吟足度日月顷在家日闻吴兴事甚怪幸彼大吏持平不得纵然中伤之计日行矣诸乙丑同年如陆杭州谢武进皆得重劾寻无恙而李夷陵甫自州迁佐郡又得入内署矣朝廷大公本无意必而独于仆一人未见旷然者知子兰之谮深也此来实以御史大夫少宗伯之知今独重生疑畏未测所以赖吾丈见告当自劾去矣自选援在越即不敢通书朝贵独去冬欲引退乃于诸公自言其私并求应得诰命今遣人至余太史所受诰略布区区伏惟矜察
  与周子和大参
  居京师日日趋朝朝罢入阁中宰相出然复随而出然殊无一事修史则职守掌彼皆治庖者仆乃尸祝耳制诰皆有旧式惟赠诰间为之于世间荣辱得失了不关于胸中谓可以避世非谬也诸公相怜谓更有别处仆殊无望于此日在金铺玉砌间行殊不觉劳也本欲即归生平强项不肯被乡里小儿以虚弦惊下耳荷茶陵公相知今日改谥文毅弟适当草制甚喜幸公子亦在中书日与班行相缀真见门生老白须也内江公尤笃师门之义毎相与言张公或至泪下内江之荐达如茶陵苐每恨言未能行耳新郑素为吾兄不平弟去年书往亦及之今当路一似循途守辙殊不可觧
  
  江都为相之日更辛苦于下帷之时黄童白叟歌咏于田野朱衣紫绶谗构于朝廷不见河阳之褒反被相州之谴今日归田之计已决候代即行不久奉侍恐劳见念先此启知
  与曾省吾参政
  张虚老行附记不知为达否仆非敢縁旧识求门下有所掩䕶也在县比古人则不及比今日亦当万万何向越中乃似无闻知者直是可恨门下行省所在问民疾苦若彼处一二鳏寡民得自言则白矣区区非爱爵禄者名亦不得不自爱失奸人豪右非民情也好人所恶恶人所好非是非之真也察民情与是非所究竟实门下之责不得不渎告伏惟不罪幸甚
  与曹按察
  奉别匆匆又经半岁门下为中朝士大夫推服以为当世名流今暂屈作西湖主人内召应不久也鄙人向年为吏吴兴虽跼蹐百里而志在生民与俗人好恶乖方迁去后极意倾䧟今幸公道昭明诸老见察苐越中昔时和声而讙者犹似有一重障翳仆随缘来此宦情甚薄然大丈夫亦不肯默默受人污蔑执事总领外台主张公议若不明告恐䧟左右于随俗附和之流非鄙人所以事门下也君子信盗乱是用暴盗言孔甘乱是用餤三复所患诗觧良深叹息同年沈秋官行附起居状敢布情悃不一
  与慎御史
  有光叨窃贵郡而山城僻处日治文书束修之问不行于境外执事独念生平数赐存问顾无以为报者比得改官一时匆遽又不得诣别恨恨当其在贵郡甚迩也可以见而不见今去之虽欲见而不可得矣县事无足言者执事姻亲在彼必能略道之闻郡中置狱大异为善者惧矣谓随夷溷而𫏋跖廉昔贤云然今乃真见之东坡先生为孔北海赞云使操害公时有鲁国男子一人争之公庶㡬不死执事为乡邦重望不独故人私情天下公义亦可发愤言之乎博士学官至闲冷也微文及之辄点污尤可叹讶适来特求书为西道觧之幸勿靳也
  与冯某
  昔在都水荷蒙垂记隔阔五载靡日不怀邢中得邸报承有浙行省之命旌斾循西山而来庶一望幨帷竟不可得行省分司吴兴仆前令雉城属也当时与人虚舟相触耳竟成𬽦恨今高飞远逝而矰缴甚设韩颍川之拘持萧长倩马季长之附会李子坚何狱不成此汉良吏儒者犹忍为此况臭味不同阴鸷成性者哉仆素受相知若不奉告青蝇之言或未加察是仆反有负于门下也有文字颇委悉附上并求五岳大理转达伏望炤谅
  与徐子与
  欲奉候者数矣顾难于遣人是以迟之乃辱赐书及多仪感愧感愧张人去后凡三附书以彼机阱可畏不胜杯蛇之疑行计殆辍承教即复翻然王大夫报书云良玉不剖当有泣血以相明者仆虽愧此言然京师士大夫相信实赖吾丈雅故推毂之即北辕无后顾忧尤恃吾丈力也薄仪附致束修之敬草草希宥
  与俞仲蔚
  前奉别造次不能达其辞至京口曾具文字委悉遣人送凤洲行省矣湖守怀大恶颇类韩延寿之拘持萧长倩也仆仕宦之兴已索然勉强此来少不安即思投劾去矣然不能无望当世贤者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也吴兴有便信须公再及之
  与张虚冈
  十月中遣人奏求觧职吏部抑不上诸相知者皆以书劝勉谓有薄淮阳之嫌以此复当暂行要非心之所乐终当觧去耳前在省见学道亦素相知颇加礼遇言及诸生保留事忻然置之不问后有谗说复加害诸生甚苦宋太学生今议者多罪之然留李纲救董槐亦可罪耶杀陈东窜陈宜中其果何如人耶公于僚友间一言可觧毋使仆负惭于彼中士民也恃素知渎聒幸恕
  与周兴叔
  向人遣赴京求觧官诸公来书皆劝勉以为不至无以间执谗慝之口念海内犹自有相怜者复黾勉北行然长林丰草是其本性度终不可久縻也吴兴事闻迩者气焰稍沮然毒螫终未巳赖大人君子始终保䕶耳小文副薄仪聊致赆敬诸不敢言谢者叔向不见祁奚之意也乞鉴念
  与陈伯求
  在县未尝致书中朝士大夫虽足下之素知爱音问殆至隔绝今一月两致书有所迫不得己也巳上疏乞觧官只恐所使人或有邅回及先人所得恩命须先行幸留念媢嫉之人亦足以快志矣而狺狺犹不已今世亦有一种清论但其人方受厄莫肯言向后乃稍稍别白则其人已焦烂矣吴兴方置狱掠无罪人鍜𨱈为罪人觧脱甚可骇此其于仆非直蚊虻之噆肤而已不得不恐为知已言之
  与于鲤
  辛苦为县尚望俎豆我于贤人之间不意行后舞鳅鳣而号狐狸如此殊可骇异然不足问也承翰至草草谢不一
  与吴刑部维京
  昨者得从诸乡老获侍清诲不谓亟承超拜攀留无计徒切怅仰而已鄙人为县无状顾不敢鄙夷其民童子妇人所知虽谤讟烦兴而公论犹有十八九田野之谣当亦流传于苕霅百里间也去冬遣人北行乞觧官苐诸老相知者多移书劝勉暂为治行可谓进退次且矣
  与王礼部
  昨者轻诣寻辱枉顾造次不及有所言百川孙丈仆旧同学相知也今司理吴兴仆前所治县事多相关欲乞一书致仆鄙意仆业已觧去不当复有顾念但在彼殊苦心理冤捕盗平徭省赋无虑数十事恐奸巧之徒有不便者乘其去而反之仆以此不能忘情于彼地之民耳须求孙丈留意但有错谬亦不敢偏执以求覆䕶也平日不敢虐㷀独而畏高明以此取怨不少古人所至问民疾苦民间疾苦与其是非甚真今在位者徒信流言小民之情其伏也久矣如孙丈肯留意于此仆三年辛苦亦得暴白然不敢求人之知也以求知者知耳书不必别赐但求左右便中及之草草幸恕
  与孙百川
  去岁过海虞会王笠洲因属之为书道意笠洲亦以曲周事相托诚以作县百责所萃虽曲周无纎毫蹉跌然不得不惧也恐有从其后捃拾之者耳在县时事仆不敢求尊丈私庇只求察于彼处民情而已若问尧于跖不可也宋广平责张燕公云名义至重鬼神难欺此责在尊丈仆何所与太府公素相包容适闻有谗者知盛徳必不介意然区区有闻实不自安望从容间及之朱进士还附此
  与某通判
  二年间荷包容无有纎芥闻临行有谗者言仆具帖子于军门军门大官即一见便具帖子讪上官当以为何如人也虽愚妄亦必不为军门赵公在邢郡相处数月今召还部望入郡时面问之有之赵公不肯讳也诗云君子不惠不舒究之言君子之于谗人所当推其所自而迟究之也计明台于此亦必置之不较然鄙人之情不肯晻昧自处于薄耳
  与徐子言
  向僻处山县不与世通遂不觉违离数载怀仰何可言常怪吾吴中宰县者坐贵之甚㡬与民庶隔绝颇不然之故为县一切弛觧虽儿妇人悉至榻前与语每日庭中尝千人必尽决遣而后已不为门户阑入之禁至所排撃皆大奸待士大夫必以礼而未尝不以情处独流俗所以为訾者不驭吏也实亦无负于百里之民不幸有所忤犯致凶徳参会极其排陷幸当世士大夫犹有怜之者仅不窜谪然于侪辈已不比数矣昨岁因遣人领先人敕命即具疏乞觧职南岷王公故相知抑不上复贻书劝勉然次且乃至五月到邢意已悔恨此行矣铜梁张公近按察天雄云遇执事江陵备道见怜之语且云当时亦未意来此张公以是颇相礼遇隔越数千里无尺素之文而两公独相与语于江汉之间即謦欬无不闻极令人感叹特遣人托子完寄谢会晤未卜不胜瞻跂
  与冯樵谷
  在湖极自负得意处不减两汉循吏非夸言反被狺狺者不止此是关系世道仆一身何足惜在邢无一事可称吏隐然巳觉世途不可行河冰觧即谋南归矣
  与沈云泉秀才
  朱秀才来具知动止为慰比在县见士民有徳者必敬之咨访之如执事盖所敬而咨访者然未尝有屏人私语也公家门户亦无私也在内署无事思彼中一一可记忆虽疏阔其为小民者已恳至矣今日蒙见念亦以自考未相忘也
  与朱生大观
  令弟重趼数千里来力不足以振之然高义已动京师矣鄙人官资何足道只平日在贵县不曾欺神不曾欺民今见贵县之人真无惭色也如得挂冠还相近可与一二知友时见过否
  与同年陈给事
  间阔久矣国事委重从官吾丈何得偃仰林下也在县良苦无知之者而倾䧟万端平生虽置毁誉于度外然不能无愤悒耳吾丈幸时召田野无告之人问状当必有十之五公论也名誉不著朋友之过吾丈可以坐观不置黑白于其间乎此非为不肖亦以为彼邑之民也此后莫肯有诚心为民者矣朱文学来备讯起居附此为候
  与王子敬
  袁吏部来不承音问殊为失望吴兴事顷得信知乡人意殊不佳毎与道亨言辛苦二年馀专为彼中见告者力保䕶之其实自谓不愧古人不意乖忤如此道亨亦以比境具知深以为叹今向人言若真负涂污而求人洗刷者昔人有因仕宦为人罗织以为忧者龟山先生曰顾君所自为何如耳苟自为者皆合道理无愧而不免焉者命也不以道理为可凭依而徒惧其不免则无义无命矣仆来此亦偶尔久不作仕宦计待冬杪入京即自劾免归也
  
  范司成已行后始拜内阁之命附书未之及今淹延不觉又三月每日不思归也北来者皆言乡里少年更聚会群不逞极其相倾屏麓亦颇知意不轻言若从容叩之亦必无隐也仆所以不去者非能为千仞之翔苐不肯为虚弦下耳
  与周孺允二首以下多述宦况
  初至长城寻有书寄谢诸公皆见教公独无所荅岂有不足于中抑去人不能守候也县号难治欲以曹平阳卓子康之道治之俗人皆非笑然如人病久多服参苓元气亦可渐还附子大黄终不敢用也陈谦甫还能具道此中事并托面候不一
  到县不能致一问可知吏之俗矣太湖去治二十里不一游向到临安与子实约游西湖子实竟不至又连日雨命舆至城外绕城一望而已俗何可当为吏不能作气势人颇谓之不能多有见教者老人岂复肯受人见教耶任性而已太夫人起居万福人便草草附问山茗少许公非乏乃致远忱耳
  与唐同年讳爱
  契阔数易寒暑怀念何可言五月到邢不觉已迫冬咫尺魏阙不异湘楚何啻子云寂莫而已
  与锺上舍
  承不忘先契甚荷昨晩所言尤荷相念然如对峰为布衣交可也流行坎止当顺所遇不敢以颠沛失其故步推荐自是在位者之责待吾求而荐即其人不足重矣何以彼荐为荣有要官万望莫及鄙人姓名不惟无益反见累耳
  与龚子良
  承赠言匆匆又遭子妇之丧不得过谢文虽非所当然皆实录非相知何以能相信如此天下士大夫已成一番风俗无论三代说两汉循吏已被讪笑矣生民何辜而遭此不幸也家人京口回者附此为谢
  与傅体元
  承过舍相送又有扇金之恵恶俗雅不信人惟徐龙湾书来云安有五月披裘而拾道上遗金者乎徐君非面誉人者人情不相恤所以不却来赐也京口人还附谢
  与王子敬六首
  南还与旌斾差池仅旬日恨不一会仆以二月十二之任山乡久不徐令告讦成风犴狱常满治文书至夜不得息殊违所性所幸士民信其一念之诚儿童妇女皆知敬慕深愧无以使之不失望耳每一听断以诚心求之此心自觉豁然清明仕与学信非二事也如是行之无倦知古人不难为矣
  所云杨君云云向亦戏言及之公遂以为实然深用叹惜彼以梁国之鸟吓我矣衰晩得一命真自信凡事须行其庭不见其人何可望人知我也
  县久敝所应用官钱并被侵没衙中一鱼一菜悉自买比市价此尤可笑日理民讼一日人命亦可数起昔年彭户部在吾县颇称徤吏计仆所决之讼两月间多于彼三年矣奈何自苦如此向到顾渚采茶登览太湖怅然有归来之志承及宋史意甚恨恨恐遂不能有成然不能忘也人行草草
  相违忽忽遂经岁相晤未卜何日自来此凡三得书每开函如对面复増怅然县在太湖上山水甚嘉顾日理文书少休暇令人益自叹俗耳杨夫人既迫迁死殊可痛其他蛮触之争不足道也令弟家信中必悉之太守公孙子阳之徒得公书暴之不然复寒之矣半岁中决狱数百事陈谦甫曾抄其一二别无文字因附去此中亦有精微之理暇时可一览馀文字俟续寄
  周兴叔近已过郡去矣有序送之匆匆未及录去王元美自大名还致彼抚公意大略如王少宰所云当作书院山长耳方尔次且得元美此言始复作行计夏二不及附书
  五月初十日至邢道亨署篆今初六日太守始至官中殊无一事公庭閴然未见南方为吏如此者惟土俗俭陋近来务为裁损㡬于貊道然愚性甚乐之苐孤危之迹终不自安也
  与沈敬甫四首
  考选庶吉士存老甚有意诸公亦争为言而给事中又题本欲限年此辈意忌实违之俾不通也吾亦雅不欲就但随缘得一官诸公自徒纷纷耳
  人生出处有定由人不得读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之辞殊觉有味出宰山水读书松桂林有何不可内阁无所事日食太官之膳而已有相知者云更欲有所处然仆殊自爱寂寞令千载之下想见扬子云高致阁中见掲高皇帝谕中书文云先书之天地无有也后书之天地天地也先书之圣人无知也后书之圣人圣人也此语甚奇若欲尽此言则此官须与天地圣人冥会者乃为尽职今世求扬子云何可得
  山城僻处非当孔道虽隔一湖视燕京更远耳为五斗米折腰意默默不能自得也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奈何丙丞相不案吏仆性实不喜案吏人谓不能稍案吏人翕然称之仆独笑谓吾非案吏者聊以戏君然竟不案吏也毎视事吏环立妇人孺子绕案傍日常有数百人须臾决遣自以为快或劝自尊严如神人又不能也与太学生饮人或讥之然无太学生肯相召饮者恨不得与老兵饮耳人须当任性何可强自抑遏以求人道好昨从顾渚山望太湖风帆半日可到家矣以公相知及之
  与陈吉甫
  吾兄何日计偕明年过二月恐仆又还舍不相值也王大夫真有故人情然政不必依靠人往来自任吾意耳一日有事天雄见向时石丞子执经门下者与之坐久之别去人生何自苦吾辈尚不可谓之老然同时已半谢矣府中夜卧闻更鼔声醒然不寐追念平生故人欲如少年聚会何可得也偶人还附此为问草草
  与顾懋俭
  四月二十五日五月初四日十九日书并至是日亦有书寄家朱卷为王内翰携去未还抄本在十九日封中想见之即无一字改者但繋辞后篇誊录错误因改二股不能记原稿耳天下人非无识者惟填榜时有鬼魅也馆试向见徐少师已面告不赴后科果奏限年士论亦颇为不平类有媢嫉之者然吾亦何意大冶铸金金岂踊跃自谓我为干将莫邪乎日来读书稍接续甚好但须沉着莫轻放过望并以此规切二子也
  与万侍郎以下四首系马政
  驾还欲约知友送之郊外竟先日而去其高风不可及贤于东都门外送者㡬千辆矣仆黾勉于此颇以扬子云寂寞自觧然思颍之心不能一日忘也太仆志己梓完仅一月而成又无考订然于国家马政因革之际颇反复深致其意幸赐览有便不惜示教
  与曹按察
  雉城朱进士曾负笈函丈今魁秋榜足为门墙桃李之光惟鄙人昔在雉城亦有从游之旧因其归省附候起居太仆寺南滁有志此旧无志适兹草创然于考牧一事见今天下事徒日事纷更而不察其所以然往往类此有可慨者仆所以于此书因革之际未尝不反复深致其意焉惟览而教之
  与顾太仆
  续送到三县牧马草场碑乞赐省入此孝庙初年新政所在勒石官廨实为久远之计今若并移文畿内河南山东州县各拓一本送上取载志内尤为有据也谨白江湖廊庙之隔幸得一再晤言遽出国门不任怀怅管马官于太仆为属因被檄留馆慈仁寺校定志书连日批阅独辽东陜西山西甘肃行太仆寺苑马寺绝无文字可考驾部掌故所存乞烦令史查考抄示及杨䆳庵尝以都御史督理马政不知何年停止前此有以都台巡督者否又杨公所督陜西一路辽东山西甘肃亦曾有専差否其馀有关马事可以指教者不惜详示



  震川别集卷七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震川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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