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壁张氏园亭记
道京师而东,水浮浊流,陆走黄尘,陂田苍莽,行者倦厌。凡八百里,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 其外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 其中因汴之馀浸,以为陂池,取山之怪石,以为岩阜。 蒲苇莲芡,有江湖之思。 椅桐桧柏,有山林之气。 奇花美草,有京洛之态。 华堂厦屋,有吴蜀之巧。 其深可以隐,其富可以养。 果蔬可以饱邻里,鱼鳖笋茹可以馈四方之宾客。 余自彭城移守吴兴,由宋登舟,三宿而至其下。 肩舆叩门,见张氏之子硕。 硕求余文以记之。
维张氏世有显人,自其伯父殿中君,与其先人通判府君,始家灵壁,而为此园,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 其后出仕于朝,名闻一时,推其馀力,日增治之,于今五十馀年矣。 其木皆十围,岸谷隐然。 凡园之百物,无一不可人意者,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
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 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 譬之饮食,适于饥饱而已。 然士罕能蹈其义、赴其节。 处者安于故而难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 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怀禄茍安之弊。 今张氏之先君,所以为其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是故筑室兿园于汴、泗之间,舟车冠盖之冲,凡朝夕之奉,燕游之乐,不求而足。 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则跬步市朝之上,闭门而归隐,则俯仰山林之下。 于以养生治性,行义求志,无适而不可。 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 盖其先君子之泽也。
余为彭城二年,乐其土风。 将去不忍,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 南望灵壁,鸡犬之声相闻,幅巾杖屦,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以与其子孙游,将必有日矣。
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