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13
赵后遗事 宋 秦醇 撰
编辑余里中有李生,世习儒术而业甚贫。馀尝过其家,墙角一破筐,藏古抄书数十册,中有《赵氏琐事》,虽纸墨脱落,尚可观览。余就李生乞之以归,补正编次成篇,传诸好事者。
赵后腰骨尤纤细,善踽步行,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他人莫能学也。在主家时,号为飞燕,入宫后,复引援其妹,得幸为昭仪。昭仪尤善笑语,肌骨秀滑。二人皆天下第一色,色倾后宫。自昭仪入宫,帝益希幸东宫。昭仪居西宫,后日夜欲求子,为自固久远计,多用小犊车载年少子与通。帝一日惟从三四人往后宫,后方与人乱,不知也。左右急报,后惊遽出迎帝。冠发散乱,言语失度,帝因亦疑焉。帝坐未久,复闻壁衣中有人嗽声。帝乃去,由是帝有害后意,以昭仪故,隐忍未发。
一日,帝与昭仪共处,帝忽攘袖,瞋目直视昭仪,怒气怫然不可犯。遽自离席伏地谢曰:“臣妾族孤寒,下无强近之亲,一兄得备后庭驱使之列,不意独承幸御,浓被圣私,立于众人之上,恃宠邀爱,众谤来集。加以不识忌讳,冒犯威棱,臣妾愿赐速死,以宽圣抱。”因涕泪交下。帝自引昭仪曰:“汝复坐,吾语汝,汝无罪。汝之姊,吾欲枭其首、断其手足、置溷中,乃快吾意。”昭仪曰:“何缘而得罪?”帝言壁衣中事。昭仪曰:“臣妾缘后得备后宫,后死,则妾安能独生。况陛下无故而杀一后,天下有以窥陛下也。愿得身实鼎镬,体膏斧钺。”因大恸以身投地。帝惊,遂起持昭仪曰:“吾以汝之故,不害后,第言之耳。汝何自恨若是。”久之,昭仪方就坐,问壁衣中人。帝阴穷其迹,乃宿卫陈崇子也。帝使人就其家杀之而废陈崇。
昭仪往见后,言帝所言,且曰:“姊曾忆家贫,寒饥无聊,姊使我共邻家女为草履,入市货履市米。一日得米,归遇风雨,无火可炊,饥寒甚,不能成寐,使我拥姊背同泣,此事姊岂不忆也。今日幸富贵,无他人戕我而自毁败。或再有过,帝复怒,事不可救,身首异地,为天下笑。今日妾能拯救也,存殁无定,或尔妾死,尚谁攀乎。”乃泣涕不已,后亦泣焉。
自是帝不复往后宫,承幸御者,昭仪一人而已。昭仪方浴,帝私窥之,侍者报昭仪,昭仪急趋烛后避。帝瞥见之,心愈眩惑。他日昭仪浴,帝默赐侍者,特令不言,帝自屏罅觇,兰汤滟滟。昭仪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帝意思飞扬,若无所主。帝常语近侍:“自古人主无二后,若有,则吾立昭仪为矣。”后知昭仪以浴益宠幸,乃具汤浴,请帝以观。既往,后入浴,裸体而立,以水沃之。后愈亲近而帝愈不乐,不幸而去。后泣曰:“爱在一身,无可奈何。”
后生日,昭仪为贺,帝亦同往。洒半酣,后欲感动帝意,乃泣数行下。帝曰:“他人对酒而乐,子独悲,岂有所不足耶?”后曰:“妾昔在主宫时,帝幸其笫,妾立主后,帝视妾不移目甚久。主知帝意,遣妾侍帝,竟承更衣之幸,下体常污御服,童欲为帝浣去,帝曰‘留以为忆’。不数日备后宫,时帝齿痕犹在妾颈,今日思之,不觉感泣。”帝恻然怀旧,有爱后意,倾视嗟叹。帝欲留,昭仪先辞去,帝遇暮方离后。而后因帝幸,心为奸利。
经三月,乃诈托有孕。上笺奏云:“臣妾久备掖庭,先承幸御,遣赐大号,积有岁时。既因始生之日,复加善祝之私。特屈乘舆,俯临东掖,重沐恩施,再承幸御。臣妾数月来,内宫盈实,月脉不流。爱食美甘,不异常日。知圣躬之在体,梦天日之入怀。虹初贯日,总是珍符。龙据妾胸,兹为嘉瑞。更约蕃育神嗣,抱日趋庭。瞻望圣明,踊跃临贺。谨此以闻。”帝时在西宫,得奏,喜动颜色,答云:“因阅来奏,喜庆交集。夫妻之私,义均一体。社稷之重,嗣续其先。任体方初,保绥宜厚。药有性者勿举,食无毒者可亲。有求上字,勿烦笺奏,口授宫使可矣。”两宫候问使交至,后虑帝幸见其诈,乃与宫使王盛谋自为之计。盛谓后曰:“莫若辞以有妊者,不可近人,近人则有所触焉,触则孕败。”后乃遣王盛奏帝,帝不复见后,第遣问“安否”而已。
俯及诞月,帝具浴子之仪,后召王盛入宫中,谓曰:“汝自黄衣郎出入禁掖,吾引汝父子俱富贵无憾。吾为自利长久计托孕,乃吾之私意,实非也。已及期,子能为我谋焉,事成,子万世有后利。”盛曰:“臣为后取民间才生子,携入宫为后子,但事密不泄,亦无害。”后曰:“可。”盛访郭外有生子者,才数日,以百金取之,以物囊囊之,入宫见后。既发器,则子死,后惊曰:“子死安用也?”盛曰:“臣今知矣,载子之器气不泄,此所以死也。臣当穴其上,使气可出入,则子不死。”盛得子趋宫门,欲入内,子惊啼尤甚,盛不敢入。少选,复携之趋门,子复如是,盛终不敢携入宫。盛来见后,言子惊啼事。后泣曰:“为之奈何?”时已逾十二月矣。帝颇疑讶,或奏帝云:“尧之母十四月而生。尧后所妊,当是圣人。”后终无计,乃遣人奏帝云:“臣妾昨梦龙卧,不幸圣嗣不育。”帝但叹惋而已。
昭仪知其诈,乃遣人谢后曰:“圣嗣不育,岂日月不满也。三尺童子,尚不可欺,况人主乎?一日手足俱见,妾不知姊之死所也。”
时后庭掌茶宫女朱氏生子,昭仪曰:“从何而得也。”乃以身投地大恸。帝自持昭仪起坐,昭仪声呼宫吏蔡规曰:“急为吾取子来。”规取子上,昭仪语规曰:“为吾杀之。”规修虑未行,昭仪怒骂曰:“吾重禄养汝,将安用也。不然,吾并戮汝。”规以子击殿础死,投之井。后宫宫人孕子者皆杀之。
后帝行步迟涩,气惫不能御女。有方士闻而献丹。其丹养于火者,百日乃成。先以大瓮贮水满,乃下丹水中,水即沸。又易去,复贮新水,如是十日不辍,丹乃成。帝日服一粒,颇能行幸。一夕在大庆殿,昭仪醉,连进十粒,初夜绛帐春浓,帝笑声吃吃不止,及中夜昏昏,不能起坐,声息阒然。昭仪急起,秉烛视帝,精出如泉溢。有顷,帝崩。太后遣人理昭仪,且急穷帝得疾之端,昭仪乃自绝。
后在东宫,忽寐中惊啼甚久,侍者呼问方觉。乃言曰:“适吾梦中见帝,帝自云中赐吾坐,帝命进茶,左右奏帝云:‘向日侍帝不谨,不合啜此茶’。吾意既不足,吾又问帝‘昭仪安在?’帝曰:‘以数杀吾子,今罚为巨鼋,居北海之阴水穴间,受千岁水寒之苦。’”乃大恸。
后梁时,北鄙大月支王猎如海上,见巨鼋出于穴。其首犹贯玉钗,颙望波间,惓惓有恋人之意。大月支王遣使问梁武帝,帝以昭仪事报之。
金缕裙记 唐 佚名 撰
编辑韦氏子举进士,门阅甚盛。尝纳妓于洛,颜色明秀,尤善音律。韦曾令写杜工部诗,得本甚舛,妓随笔改正,文理晓然。年二十一而卒,韦悼痛之甚,为赢瘠,弃事而寐,意其梦见。
一日,家僮有言嵩山任处士有返魂术,韦召而求之。任命择日斋戒,除一室,舒帏焚香,仍须一经身衣以导其来。韦搜衣笥尽施僧矣,惟余一金缕裙。任曰:“事济矣。”是夕绝人屏事,且以昵近悲泣为诫。燃蜡炬于香前,曰:“观烛燃寸,即复去矣。”韦洁服敛息,一禀其言。是夜食寝俱止,河汉澄明,任忽长叹持裙,面帏而招,如是者三。忽闻吁叹之声,俄顷映帏微出,斜睇而立。幽芳凝怨,若不自胜。韦惊起泣,任曰:“无庸恐迫,以致倏逝。”韦忍泪揖之,无异平生,或与之言,颔首而已。时夜将半,欻欲逼之,纷然而灭,韦乃捧帏长恸,既绝而苏。任生曰:“某非猎食者,哀君情切,故来奉救。徒思无益,嗣后不必置怀。”韦欲酬之,不顾而别。韦尝赋诗曰:“惆怅生前簇蝶裙,春来犹见伴行云。不是布施刚留得,安得相逢此夕君。”生以此郁郁不怿,逾年而殁。
《续汉书》曰:汉明德皇后秃裙不缘。《五行志》曰:献帝时,女子竞为长裙,其上甚短。《西京杂记》曰:赵飞燕立为皇后,其弟上锦织成裙。《晋东宫旧事》曰:皇太子纳妃,有绛纱复裙、绛碧结绫复裙、丹碧纱纹双裙、紫碧纱文双裙、紫碧纱文绣缨双裙、紫碧纱縠双裙、丹碧杯文罗裙。《晋宋旧事》曰:崇进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备降碧纱双裙、缝绢■蜀裙、湘绛纱复裙、白绢裙。
〖注:■,衤+属,同襡,shǔ,连腰衣也。〗
冥音录 唐 朱庆馀 撰
编辑庐江尉李侃者,陇西人,家于洛之河南。太和初,卒于官。有外妇崔氏,本广陵倡家。生二女,既孤且幼,孀母抚之。以道远,子未成人,因寓家庐江。侃既死,虽侃之宗亲居显要者,绝不相闻。庐江之人,咸哀其孤藐而能自强。
崔氏性酷嗜音,虽贫苦求活,常以弦歌自娱。有女弟菃奴,风容不下,善鼓筝,为古今绝妙,知名于时。年十七,未嫁而卒,人多伤焉。二女幼传其艺,长女适邑人丁玄夫。性识不甚聪慧,幼时每教其艺,小有所未至,其母辄加鞭棰,终莫究其妙。每心念其姨曰:“我姨之甥也,今乃死生殊途,恩爱久绝。姨之生乃聪明,死何篾然。而不能以力佑助,使我心开目明,粗及流辈哉。”每至节朔,辄举觞酹地,哀咽流涕。如此者八岁,母亦哀而悯焉。
开成五年四月三日,因夜梦寐,惊起号泣,谓其母曰:“向者梦姨,执手泣曰:‘我自辞人世,在阴司薄属教坊,授曲于博士李元凭。元凭屡荐我于宪宗皇帝。帝召,居宫一年,以我更直穆宗皇帝宫中,以笔导诸妃出入。一年,上帝诛郑注,天下大酺。唐氏诸帝宫中,互选妓乐,以进神尧、太宗二宫,我复得侍宪宗。每一月之中,五日一直长秋殿,馀日得肆游观,但不得出宫禁耳。汝之情恳,我乃知也,但无由得来。近日襄阳公主以我为女,思念颇至,得出入主第,私许我归,成汝之愿,汝早图之。阴中法严,帝或闻之,当获大谴,亦上累于主。’”复与其母相持而泣。
翌日乃洒扫一室,列虚筵,设酒果,仿佛如有所见。因执筝就坐,闭目弹之,随指有得。初授人间之曲,十日不得一曲,此一日获十曲。曲之名品,殆非生人之意。声调哀怨,幽幽然鸮啼鬼啸,闻之者莫不歔欷。曲有《迎君乐》〖正商调十八叠〗、《斛林叹》〖分丝调四十四叠〗、《秦王赏金歌》〖小石调二十八叠〗、《广陵散》〖正商调二十八叠〗、《行路难》〖正商调十八叠〗、《上江虹》〖正商调二十八叠〗、《晋城仙》〖小石调二十八叠〗、《丝竹赏金歌》〖小石调二十八叠〗、《红窗影》〖双柱调四十叠〗。
十曲毕,惨然谓女曰:“此皆宫闱中新翻曲,帝尤所爱重。《斛林叹》、《红窗影》等,每宴饮,即飞球舞盏为佐酒,长夜之欢。穆宗敕修文舍人元稹,撰其词数十首,甚美。宴酣,令宫人递歌之,帝亲执玉如意,击节而和之。敕秘其词极切,恐为诸国所得,故不敢泄。岁摄提,地府当有大变,得以流传人世。幽明异路,人鬼道殊。今者人事相接,亦万代一时,非偶然也。会以吾之十曲献阳地天子,不可使无闻于明代。”
于是县白州,州白府,刺史崔璹亲召而试之,则丝桐之音,抢摐可听。其差琴调,不类秦声。乃以众乐合之,则宫商调殊不同矣。母令小女再拜求传十曲,亦备得之。至暮决去,数日复来,曰:“吾闻扬州连帅取汝,恐有谬误,汝可一一弹之。”又留一曲曰《思归乐》。无何,州府果令送至扬州,一无差错。廉察使故相李德裕议表其事,小女寻卒。
朱庆馀
唐书作朱庆、名可久、以字行、又字庆绪、生卒年不详,越州(今浙江绍兴)人,宝历二年(826)进士及第,官秘书省校书郎,诗学张籍,近体尤工,清丽浅切,而巧思动人。有《朱庆馀诗集》。
三梦记 唐 白行简 撰
编辑人之梦,异于常者有之。或彼梦有所往而此遇之者,或此有所为而彼梦之者,或两相通梦者。
天后时,刘幽求为朝邑丞。尝奉使归,未及家十馀里,适有佛堂寺,路出其侧,闻寺中歌笑欢洽。寺垣短缺,尽得睹其中。刘俯身窥之,见十数人,儿女杂坐,罗列盘馔,环绕之而共食,见其妻在坐中语笑。刘初愕然,不测其故。久思之,且思其不当至此。复不能舍之,又熟视容止言笑无异。将就察之,寺门闭,不得入。刘掷瓦击之,中其罍洗,破迸走散,因忽不见。刘逾垣直入,与从者同视殿庑,皆无人,寺扃如故。刘讶益甚,遂驰归。比至其家,妻方寝,闻刘至,乃叙寒暄讫。妻笑曰:“向梦中与数十人同游一寺,皆不相识,会食于殿庭。有人自外以瓦砾投之,杯盘狼藉,因而遂觉。”刘亦具陈其见,盖所谓彼梦有所往而此遇之者矣。
元和四年,河南元微之为监察御史,奉使剑外逾旬。予与仲兄乐天、陇西李杓直同游曲江,诣慈恩佛舍,遍历僧院。淹留移时。日已晚,同诣杓直修行里第,命酒对酌,甚欢畅。兄停杯久之曰:“微之当达梁矣。”命题一篇于壁,其词曰:
春来无计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实二十一日也。十许日,会梁州使适至,获微之书一函,后寄《纪梦时》一篇,其词曰:
梦君兄弟曲江头,也入慈恩院里游。
属吏唤人排马去,觉来身在古梁州。
日月与游寺题诗日月率同,盖所谓此有所为而彼梦之者矣。
贞元中,扶风窦质与京兆韦旬,同自亳入秦,宿潼关逆旅。窦梦至华岳祠下,见一女巫,黑而长,青裙素襦,迎路拜揖,请为之祝神。窦不获已,遂听之。问其姓,自称“赵氏”。及觉,具言于韦。明日至祠下,有巫迎客,容质妆服,皆所梦也。顾韦谓曰:“梦有征也。”乃命从者视囊中得钱三环与之。巫抚掌大笑,谓同辈曰:“如所梦矣。”韦惊问之,对曰:“昨梦二人从东来,一髯而短者,祝醑陵钱三环焉。及旦,乃遍述于同辈,今则验矣。”窦因问巫之姓氏,同辈中曰“姓赵氏。‘自始及末,若合符契,盖所谓两相通梦者矣。
行简曰:《春秋》及子史言梦者多,然未有载此三梦者也。世人之梦,亦众矣,亦未有此三梦,岂偶然也。抑亦必前定耶,予不能知。今备记其事,以存录焉。
行简云:淮安西市帛肆,有贩粥求利而为之平者,姓张,不得名,家富于财,居光德里,其女,国色也。尝因昼寝,梦至一处,朱门大户,棨戟森然。由门而入,望其中堂,若设燕张乐之为,左右廊皆施帏幄。有紫衣吏引张氏于西廊帏,见少女如张等辈十许人,皆花容绰约,钗钿照耀。既至,促张妆饰,诸女迭助之,理泽傅纷。有顷,自外传呼”侍郎来“。自隙间窥之,见一紫绶大官。张氏之兄,尝为其小吏,识之。乃言曰:“吏部沈公也。”俄又呼曰”尚书来“,未有识者也。逡巡复连呼曰”某来,某来“,皆郎官以上。六七个坐厅前,紫衣吏曰:“可出矣。”群女旋进,金石丝竹,铿鍧震响庭署。酒酣,王并州见张氏而视之,尤属意,谓之曰:“汝习何艺能?”对曰:“未尝学声音。”使与之琴,辞不能。曰:“第操之。”乃抚之而成曲。与之筝亦然,琵琶亦然,皆平生所不习也。王公曰:“恐汝或遗。”乃令口受吟诗:“鬟梳嫽俏学宫妆,独立闲庭纳夜凉。手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谓张曰:“且归辞父母,异日复来。”张忽啼寤,手扪衣带谓母曰:“尚书遗诗矣。”索笔录之。母问其故,泣对以所梦,且曰:“殆将死乎。”母怒曰:“汝作魇尔,何以为辞,乃出不祥言如是。”因卧病累日,外亲有持酒肴者,又有将食来者,女曰:“且须膏沐澡瀹。”母听良久,艳妆盛色而至。食毕乃遍拜父母及坐客,曰:“时不留,某今往矣。”因授衾而寝,父母环伺之,俄尔遂卒。会昌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名香谱 宋 叶廷圭 撰
编辑蝉蚕香
交址所贡,唐宫中呼为瑞龙脑。
茵犀香
西域献,汉武帝用之,煮汤辟疠。
石叶香
魏文帝时,腹题国贡,状如云母,可以辟疫。
百濯香
孙亮为四姬合四炁香衣,香百濯不落,因名。
凤髓香
唐穆宗藏,真岛出,焚之崇礼。
紫述香
《述异记》云:又名麝香草。
都夷香
《洞冥记》云:香如棘核,食之不饥。
荃芜香
燕昭王时,出波弋国,浸地则土石皆香。
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
唐同昌公主带玉香囊,芬馥满路。
月支香
月支国进,如卵,烧之辟疫百里,九月不散。
振灵香
《十洲记》云:聚窟洲有树如枫叶,香闻数百里。
返魂香、震檀香、惊精香、返生香、却死香
月支国一香五名,尸埋地下者,闻之即活。
千亩香
《述异记》云:以林名香。
■齐香
出波斯国,入药,治百病。
龟甲香
《述异记》云:即桂香之善者。
兜末香
《本草》:汉武帝西王母降,焚是香也。
沉光香
《洞冥记》云:涂魂国,烧之有光。
沉榆香
《拾遗记》:黄帝封禅,焚之。
蘅芜香
汉武帝梦李夫人,授此香。
百蕴香
飞燕浴身用此。
月麟香
文帝宫中爱女,号“袖里春”。
辟寒香
焚之可以辟寒。
龙文香
汉武帝时,外国进。
千步香
南郡所贡,焚之,千步内,犹有香气。
九和香
《三洞珠囊》曰:玉女擎玉炉焚之。
九真香、青木香、沉水香
皆合德上飞燕襚中物。
罽宾国香
杨牧席间焚之,上有楼台之状。
拘勿头华香
拘勿头国进,香闻数里。
精祇香
出涂魂国,焚之辟鬼。
飞气香
《珠囊》曰:真人所烧。
五枝香
烧之十日,上彻九重。
羯布罗香
《西域记》云:树如松,色如冰雪。
大象藏香
因龙斗而生,若烧一丸,兴大光明,珠如甘露。
兜娄婆香、牛头旃檀香
出《典释》。
明庭香 明天发口香
出胥陀寒国。
迷迭香
出西域,焚之去邪。
必栗香
焚之,去一切恶气。
揭车香
《本草》:焚之,去蛀辟臭。
刀圭第一香
唐昭宗赐崔胤一粒,终日旖旎。
曲水香
香盘即之,似曲水像。
鹰嘴香
番人出,焚之辟疫。
乳头香
曹务光理赵州,用盆焚,云:“财易得,佛难求。”
助情香
安禄山进,玄宗含之,筋力不倦。
夜酣香
炀帝迷楼所梦也。
雀头香
魏文帝遣使于吴,求雀头香。
伴月香
徐铉月夜露坐,焚之,故名此。
鸡舌香
汉侍中刁存事,又尚书郎含鸡舌香奏事。
安息香
出三佛齐国。
亚湿香
出占城国。
金颜香
出大食、真腊国。
神精香(一名荃蘼,一名春芜)
出波弋,即前荃芜香也。其皮如丝,可以为布。
沉光香、明庭香、金䃅香、涂魂香
元封中,外国所献。
蓬莱香
即沉水香结未成者,成片如小芝及大菌之状。
鹧鸪斑香、思劳香
出日南,如乳香。
橄榄香
状如黑胶,炙烧毫粒,经旬不散。
〖注:■,香+敝去攵,音别,〗
清尊录 宋 廉布 撰
编辑政和初,冀州客次中。或言某官之家有异事,语未毕,而某官者至。因自言:某妻生一男一女而死,某既再娶矣。一日,亡妻忽空中有声,如小儿吹叫子状,三二日辄一至。某问之曰:“君亦有形乎?”曰:“有之。”即见形如平生,叙旧感泣。然近人辄引去,常相距十许步。因谓曰:“昔为夫妇,今忍不相亲?”于是相与坐堂中。某起执其手,则坚冷如冰铁,妻勃然掣手去。后五日,乃复来,愠曰:“前日遽惊我,何耶?”某再三谢之,竟不可近。久之,后妻忽梦其先祖云:“汝夫前妻为怪,乃阴府失收耳,今已召捕且获。”后数日果绝。
建炎初,关陕交兵。京西南路安抚使司檄诸郡:“凡民家畜三年以上粮者,悉送官,违者以乏军兴论。”金州石泉县民杨广,赀钜万,积粟支三十年,因是悒悒得疾。广故豪横兼并,其乡邻甚患苦之。既病笃,绝恶见人,虽妻子不得见。自隙窥之,则时捽所藉稻葶而食之,日所食方数尺。乃死,敛毕,棺中忽有声,若追蹋者。家人亟呼匠欲启棺,匠曰:“此非苏活,殆必有怪,勿启。”其子不忍,启之,则一驴跃出,嘶鸣甚壮,衣帽如蝉蜕然,因絷之隙屋中。一日,其子妇持草饲驴,忽跳啮妇臂流血,妇粗暴忿怒,取抹草刀刺之,立死。广妻遂诉县称妇杀翁,县遣修武郎王直臣往验之,备得其事。
兴元民有得涂遗小儿者,育以为子。数岁,美姿首。民夫妇计曰:“使女也,教之歌舞,独不售数十万钱邪?”妇曰:“固可诈为也。”因纳深屋中,节其食饮,肤发腰步,皆饰治之。比年十二三,嫣然美女子也。携至成都,教以新声,又绝警慧,益秘之不使人见。人以为奇货,里巷民求为妻,不可,曰:“此女当归之贵人”。于是女僧及贵游好事者,踵门一觌面,辄避去,犹得钱数千,谓之“看钱”。久之,有某通判者来成都,一见心醉,要其父必欲得之,与直至七十万钱,乃售。既成券,喜甚,置酒与客饮,使女歌侑酒。夜半客去,拥而致之房,男子也。大惊,遣人呼其父母,则遁去不知踪迹。告官召捕之,亦卒不获。时张子公尹蜀云。
郑州进士崔嗣复预贡入都,距都城一舍,宿僧寺法堂上。方睡,忽有声叱之者,嗣复惊起视之,则一物如鹤,色苍黑,目炯炯如灯,鼓翅大呼甚厉。嗣复惶恐,避之庑下,乃止。明日语僧,对曰:“素无此怪,第旬日前有丛柩堂上者,恐是耳。”嗣复至都下,为开宝一僧言之。僧曰:“《藏经》有之,此新死尸气所变,号‘阴摩罗鬼’。”此事王硕侍郎说。
狄氏者,家故贵,以色名动京师。所嫁亦贵家,明艳绝世。每灯夕及西池春游,都城士女讙集。自诸王邸第,及公侯戚里中贵人家,帟幕车马相属。虽歌姝舞姬,皆饰珰翠,佩珠犀,览镜顾影,人人自谓倾国。及狄氏至,靓妆却扇,亭亭独出,虽平时妒悍自炫者,皆羞服,至相忿诋,辄曰:“若美如狄夫人邪!乃相凌我。”其名动一时如此。然狄氏资性贞淑,遇族游群饮,澹如也。有滕生者,因出游观之,骇慕丧魂魄,归悒悒不聊生。访狄氏所厚善者,或曰:“尼慧澄与之习。”生过尼,厚遣之,日日往。尼愧谢问故,生曰:“极知不可,幸万分一耳,不然且死。”尼曰:“试言之。”生以狄氏告。尼笑曰:“大难大难,此岂可动邪!”具道其决不可状。生曰:“然则有所好乎?”曰:“亦无有,唯旬日前属我求珠玑,颇急。”生大喜曰:“可也。”即索马驰去。俄怀大珠二囊示尼,曰:“直二万缗,愿以万缗归之。”尼曰:“其夫方使北,岂能遽办如许偿邪?”生亟曰:“四五千缗,不则千缗数百缗皆可。”又曰:“但可,动不须一钱也。”尼乃持诣狄氏,果大喜,玩不已。问须直几何?尼以万缗告。狄氏惊曰:“是才半直尔,然我未能办,奈何?”尼因屏人曰:“不必钱,此一官欲祝事耳。”狄氏曰:“何事。”曰:“雪失官耳,夫人弟兄夫族,皆可为也。”狄氏曰:“持去,我徐思之。”尼曰:“彼事急,且投他人,可复得邪?姑留之,明旦来问报。”遂辞去,且以告生,生益厚饷之。尼明日复往,狄氏曰:“我为营之良易。”尼曰:“事有难言者,二万缗物付一秃媪,而客主不相问,使彼何以为信?”狄氏曰:“奈何?”尼曰:“夫人以设斋来院中,使彼若邂逅者,可乎?”狄氏赧面摇手曰:“不可。”尼愠曰:“非有他,但欲言雪官事,使彼无疑耳。果不可,我不敢强也。”狄氏乃徐曰:“后二日,我亡兄忌日,可往。然立语,亟遣之。”尼曰:“固也。”尼归及门,生已先在。诘之,具道本末,拜之曰:“仪秦之辨不加于此矣。”及期,尼为治斋具,而生匿小室中,具酒淆俟之。晡时,狄氏严饰而至,屏从者,独携一小侍儿,见尼曰:“其人来乎?”曰:“未也。”呗祝毕,尼使童子主侍儿,引狄氏至小室。搴帘见生及饮具,大惊。欲避去,生出拜,狄氏答拜,尼曰:“郎君欲以一卮为夫人寿,愿勿辞。”生固颀秀,狄氏颇心动,睇而笑曰:“有事第言之。”尼固挽使坐,生持酒劝之,狄氏不能却,为尽卮,即持酒酬生,生因徙坐,拥狄氏曰:“为子且死,不意果得子。”拥之即帏中,狄氏亦欢然,恨相得之晚也。比夜散去,犹徘徊顾生,挈其手曰:“非今日,几虚作一世人,夜当与子会。”自是夜辄开垣门召生,无阙夕。所以奉生者靡不至,惟恐毫丝不当其意也。数月,狄氏夫归。生,小人也,阴计已得狄氏,不能弃重贿,伺其夫与客坐,遗仆入白曰:“某官尝以珠直二万缗卖第中,久未得直,且讼于官。”夫谔眙入诘,狄氏语塞曰:“然。”夫督取还之。生得珠,复遣尼谢狄氏:“我安得此,贷于亲戚以动子耳。”狄氏虽恚甚,终不能忘生,夫出,辄召与通。逾年,夫觉,闲之严,狄氏以念生病死。余在太学时亲见。
崇甯中,有王生者,贵家之子也。随计至都下,尝薄暮被酒,至延秋坊。过一小宅,有女子甚美,独立于门徘徊徙倚,若有所待者。生方注目,忽有驺骑呵卫而至,下马于此宅,女子亦避去。忽忽遂行,初不暇问其何姓氏也。抵夜归,复过其门,则寂然无人声。循墙而东,数十步,有隙地丈余,盖其宅后也。忽自内掷一瓦出,拾视之,有字云:“夜于此相候。”生以墙上剥粉戏书瓦背云:“三更后宜出也。”复掷入焉,因稍退十余步伺之。少顷,一男子至,周视地上,无所见,微叹而去。既而三鼓,月高雾合,生亦倦睡欲归矣。忽墙门轧然而开,一女子先出,一老媪负笥从后。生遽就之,乃适所见立门首者,熟视生愕然曰:“非也。”回顾媪,媪亦曰:“非也。”将复入,生挽而劫之,曰:“汝为女子,而夜与人期至此,我执汝诣官。丑声一出,辱汝门户。我邂逅遇汝,亦有前缘,不若从我去。”女泣而从之,生携归逆旅,匿小楼中。女自言:“曹氏,父早死,独有已一女,母钟爱之,为择所归。女素悦姑之子某,欲嫁之。使乳媪达意于母,母意以某无官弗从,遂私约相奔。墙下微叹而去者,当是也。”生既南宫不利,迁延数月,无归意。其父使人询之,颇知有女子偕处。大怒,促生归。扃之别室,女所赉甚厚,大半为生费,所馀与媪坐食垂尽。使人访其母,则以亡女故,抑郁而死久矣。女不得已,与媪谋下汴访生所在。时生侍父官闽中,女至广陵,资尽不能进。遂隶乐籍,易姓名为苏媛。生游四方,亦不知女安否。数年自浙中召赴阙,过广陵,女以倡侍宴识生。生亦讶其似女,屡目之。酒半,女捧觞劝,不觉两泪堕酒中。生凄然曰:“汝何以至此。”女以本末告,泪随语零。生亦愧叹流涕,不终席,辞疾而起,密召女纳为侧室。其后生子,仕至尚书郎。历数郡,生表弟临淮李从为馀言。
大桶张氏者,以财雄长京师。凡富人以钱委人,权其子而取其半,谓之“行钱”,富人视行钱如部曲也。或过行钱之家,设特位置酒,妇女出劝,主人皆立侍。富人逊谢,强令坐,再三,乃敢就位。张氏子年少,父母死,主家事,未娶。因祠州西灌口神归,过其行钱孙助教家。孙置酒数行,其未嫁女出劝,容色绝世。张目之曰:“我欲娶为妇。”孙惶恐不可,且曰:“我公家奴也,奴为郎主丈人,邻里笑怪。”张曰:“不然,汝不过少钱物耳,岂敢相仆隶也。”张固豪侈,奇衣饰,即取臂上古玉条脱与女,且曰:“择日纳币也。”饮罢去,孙邻里交来贺曰:“有女为百万主母矣。”其后,张别议婚,孙念势不敌,不敢往问期。而张亦恃醉戏言耳,非实有意也。逾年,张婚他族,而孙女不肯嫁。其母曰:“张已娶矣。”女不对,而私曰:“岂有信约如此,而别娶乎?”其父乃复因张与妻祝神回,邀并饮其家,而使女窥之。既去,曰:“汝见其有妻,可嫁矣。”女语塞,去房内,蒙被卧,俄顷即死。父母哀恸,呼其邻郑三者告之,使治丧具。郑以送丧为业,世所谓仵作行者也。且曰:“小口死,勿停丧。”即日穴壁山瘗之,告以致死之由。郑办丧具,见其臂有玉条脱,心利之,乃曰:“某一园在州西。”孙谢之曰:“良便。”且厚相酬,号泣不忍视,急挥去,即与亲族往送其殡而归。夜半月明,郑发棺欲取条脱,女蹶然起,顾郑曰:“我何故在此?”亦幼识郑。郑以言恐曰:“汝之父母怒汝不肯嫁而念张氏,辱其门户,使我生埋汝于此。我实不忍,乃私发棺,而汝果生。”女曰:“第送我还家。”郑曰:“若归必死,我亦得罪矣。”女不得己。郑匿他处以为妻,完其殡而徙居州东。郑有母,亦喜其子之有妇,彼小人不暇究所从来也。积数年,每语及张氏,犹忿恚,欲往质问前约,郑每劝阻防闲之。崇甯元年,圣端太妃上仙,郑当从御翣至永安。将行,祝其母,勿令妇出游。居一日,郑母昼睡,孙出僦马直诣张氏门,语其仆曰:“孙氏第几女,欲见某人。”其仆往通,张惊且怒,谓仆戏已,骂曰:“贱奴,谁教汝如此。”对曰:“实有之。”乃与其仆俱往视焉。孙氏望见张,跳跟而前,曳其衣,且哭且骂。其仆以妇女不敢往解,张以为鬼也,惊走。女持之益急,乃擘其手,手破流血,推仆地立死。僦马者恐累也,往报郑母。母诉之有司,因追郑对狱具状。已而园陵使上郑发冢罪,该流,会赦得原。而张实推女而杀之,应死。虽奏获贷,犹杖脊,竟忧畏死狱中。时吴拭顾道尹京传其事云。
建炎初,剧盗张遇起江淮间,所至噬螫无噍类,众且数十万。其裨将马吉者,状绝伟,善用兵,然颇仁慈,每戒军士勿妄杀人。曰:“为盗,脱饥耳,得食则已,奈何广杀!”凡俘获士人及僧道,辄条别善遇之。有疾病,视其起居饮食甚笃。士卒得女以献者,置别室,访其亲戚还之。无所归者,择配嫁娉。由是遇帐下谮之曰:“是收军情者。”遇怒,扫场欲斩之,呼至数其罪,嘻笑自若,曰:“贼杀贼,岂须有罪邪?何云云如是,我死,固分耳。”既就地坐,暝目合爪,视之死矣。遇虽残忍,亦为变色,左右至流涕。古称得道至人,以至佛菩萨,多隐盗贼、牢狱、屠钓中,以其救人。如吉,殆是耶。
富韩公谢事居洛,一日,邵康节来谒,公已不通客,但戒门者曰:“邵先生来,无早晚,入报。”是日,公适病足卧小室,延康节至卧床前,康节笑曰:“他客得至此耶。”公亦笑指康节所坐胡床曰:“病中心怦怦,虽儿子来,立语遣去。此一胡床,惟待君耳。”康节顾左右曰:“更取一胡床来。”公问故。答曰:“日正中,当有一绿衣少年,骑白马候公。公虽病,强见之。公薨后,此人当秉史笔记公事。”公素敬康节,神其言,因戒阍人曰:“今日客至,无贵贱立为通。”既午,果范祖禹梦得来,遂延入。问劳稠叠,且曰:“老病即死,念平生碌碌无足言。然粗怀朴忠,他时笔削必累君,愿少留意。”梦得惶恐叵测,避席谢。后十馀年,修《裕陵实录》,梦得竟为修撰《韩公传》。此事尹侍郎说。
雷申锡者,江西人。绍兴中,一举中南省高第。廷试前三日,客死都下。捷音与讣,踵至乡里。其妻日夜悲哭。忽一夕,梦申锡如平生,自言:“我往为大吏,有功德于民,故累世为士大夫。然尝误入死囚,故地下罚我,凡三世如意时暴死。前一世仕久连蹇,后忽以要官召,才入都门而卒。今复如此,凡两世矣。要更一世,乃能以偿宿谴耳。”其事可以为治狱者之戒。
右《清尊录》廉宣仲布所撰。或谓陆公务观所作,非也。盖二公同时,后人因误指耳。至大改元三月,华石山人识。
蜀锦谱 元 费著 撰
编辑蜀以锦擅名天下,故城名以“锦官”,江名以“濯锦”。而《蜀都赋》云:“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游蜀记》云:“成都有九璧村,出美锦。岁充贡,宋朝岁输上供等锦帛,转运司给其费,而府掌其事。”元丰六年,吕汲公大防始建锦院于府治之东,募军匠五百人织造,置官以莅之。创楼于前,以为积藏待发之所,榜曰“锦官”。公又为之记,其略云:设机百五十四,日用挽综之工百六十四,用杼之工五十四,练染之工十一,纺绎之工百一十,而后足役。岁费丝,权以两者一十二万五千。红蓝紫茢之类,以斤者二十一万一千,而后足用。织室、吏舍、出纳之府,为屋百一十七间,而后足居。自今考之,当时所织之锦,其别有四。曰“上贡锦”,曰“官告锦”,曰“臣僚袄子锦”,曰“广西锦”,总为六百九十疋而已。渡江以后,外攘之务,十倍承平。建炎三年,都大茶马司始织造锦绫被褥,折支黎州等处马价,自是私贩之禁兴。又以应天、北禅、鹿苑寺三处,置场织造。其锦自真红被褥而下,凡十馀品。于是中国织纹之工,转而衣衫椎髻鴂舌之人矣。干道四年,又以三场散漫,遂即旧廉访司洁已堂,创锦院,悉聚机户其中。犹恐私贩不能尽禁也,则倚宣抚之力,建请于朝,并府治锦院为一。俾所隶工匠,各以色额织造。盖马政既重,则织造益多,费用益伙,提防益密,其势然也。今取承平时锦院,与今茶马司锦院所织锦名色著于篇,俾来者各以时考之。
转运司锦院织锦名色(即成都府锦院)
上贡锦三疋花样:
八答晕锦 。
官告锦四百疋花样:
盘球锦、簇四金雕锦、葵花锦、八答晕锦、六答晕锦、翠池狮子锦、天下乐锦、云雁锦 。
臣僚袄子锦八十七疋花样:
簇四金雕锦、八答晕锦、天下乐锦 。
广西锦二百疋花样:
真红锦一百疋:
大窠狮子锦、大窠马大球锦、双窠云雁锦、宜男百花锦 。
青绿锦一百疋:
宜男百花锦、青绿云雁锦 。
茶马司锦院织锦名色(茶马司须知云:逐年随蕃蛮中到马数多寡以用折传,别无一定之数。)
黎州
皂大被、绯大被、皂中被、绯中被、四色中被、七八行锦、玛瑙锦。
叙州
真红大被褥、真红双连椅背、真红单椅背 。
南平军
真红大被褥、真红双窠锦、皂大被褥、青大被褥。
文州
犒设红锦 。
细色锦名色:
青绿瑞草云鹤锦、青绿如意牡丹锦、真红宜男百花锦、真红穿花凤锦、真红雪花球露锦、真红樱桃锦、真红水林檎锦、秦州细法真红锦、鹅黄水林檎锦、秦州中法真红锦、紫皂段子、秦州粗法真红锦、真红天马锦、真红湖州大百花孔雀锦、真红飞鱼锦、四色湖州百花孔雀锦、真红聚八仙锦、二色湖州大百花孔雀锦、真红六金鱼锦 。
春梦录 元 郑禧 撰
编辑城之西有吴氏女,生长儒家,才色俱丽。琴棋诗书,靡不究通,大夫士类称之。其父早世,治命宜以为儒家室,女亦自负不凡。余今年客于洪府,一日,媒妪来言:女家久择婿,难其人。洪仲明公子戏欲与馀求之,馀辞云已娶。不期媒妪欲求余诗词,达于女氏,馀戏赋《木兰花慢》一阕。一日,女和前词,附媒妪至。乃曰“吴氏之族,见此词,喜称文士之美。但母氏谓官人已娶而不可。”然女独怜馀之才,赓唱迭和。覆命乳母来观,且述女意:虽居二室,亦不辞也。嘱余托相知之深者,求启母意归馀。然馀在城之日浅,相知者少。谬嘱意山长吴槐坡者,往说其母,终亦不从。有周氏子,惧馀之成事,挟财以媚母氏,母乃矢于从周,遂纳其定礼。女号泣曰:“父临终命归儒生,周子不学无术,但能琶琶耳,我誓不从周氏。”因佯狂掷冠于地,母怒欧之。女发愤成疾,病且笃,母乃大悔。惧逆其意,即以定礼付媒妪以归于周,然女病竟无起色,因以书遗馀曰:“妾之病,实为郎也。若生不救,抱恨于地下,料郎之情,岂能忘乎?”临终,又泣谓其青衣名梅蕊者曰:“我爱郑郎,生也为郑,死也为郑。我死之后,汝可以郑诗词书翰密藏棺中,以成我意。”未几果卒。呜呼!文君之于相如,自昔所难,而况夫妇之间,多才相配,世之尤难者乎!夫以女之才如是,而怜馀之才又如是。齐眉相好,唱和百年,岂非天下之至乐者乎!而况其家本丰殖,复有赀财者哉。乃厄母命之不从,发愤成疾,抱恨而死。嗟夫!红颜胜人多薄命,亘古如斯,而况才色之兼全者乎!惊彩云之易失,痛黄壤之相遗,亦徒重馀之临风悒怏耳。恨何言也,抑余非悦于色也,爱其才也,感其心也。今具录往来词翰于后,览者亦必昭馀之凄怆也。延佑戊午、永嘉郑禧天趣序。
丁已岁二月廿六日,馀寄《木兰花慢》云:
倚平生豪气,冲星斗,渺云烟。记楚水湘山,吴云越月,频入诗篇。皎洁剑光零乱,算几番、沉醉乐生前。种得仙人瑶草,侬家五色云边。 芙蓉金阙正需贤,诏下九重天。念满院琅玕,盈襟书传,人正韶年。蟾宫近传芳信,□姮娥、娇艳待诗仙。领取天香第一,纵横礼乐三千。
翼日,女氏和云:
爱风流俊雅,看笔下,扫云烟。正困倚书窗,慵拈针线,懒咏诗篇。红叶未知谁系,慢踌躇、无语小阑前。燕子知人有意,双双飞度花边。 殷勤一笑问英贤,夫乃妇之天。恐薛媛图形,楚材兴念,唤醒当年。累累满枝梅子,料今生、无分共坡仙。嬴得鲛绡帕上,啼痕万万千千。
二月廿九日,女密令乳母来观,三月一日再赋前腔云:
望垂杨袅翠,帘试卷,小红楼。想鸾佩敲琼,鸾妆沁粉,越样风流。吟怀自怜豪健,洒云笺、醉里度春秋。有唱还应有和,纤纤玉映银钩。 犀心一点暗相投,好事莫悠悠。便有约寻芳,蜂媒才到。蝶使重游,梅花故园憔悴,揖东风、让与古稍头。况是梅花无语,杏花好好相留。
女氏再和云:
看红笺写恨,人醉倚,夕阳楼。正故里梅花,才传春信,先认儒流。此生料应缘浅,倚窗下、雨怨共云愁。如今杏花娇艳,珠帘嫩上银钩。 丝罗乔树欲依投,此景两悠悠。恐莺老花残,翠消红减,辜负春游。蜂媒问人情思,总无言、应只自低头,梦断东风路远,柔情犹为迟留。
馀观所和两词,其才情标致,岂可得哉。此馀所以深不能忘也。再赋诗三首云:
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娥。
须信梅花贪结子,东风著意杏花多。
翠袖笼香倚画楼,柔情犹为我迟留。
何时共个鸳鸯字,吟到东风泪欲流。
两才相遇古来难,重写芳情仔细看。
莫待后时空自悔,不如闻取舞双鸾。
吴氏和云:
慈亲未识意如何,不肯令君画翠娥。
自是杏花开较晚,梅花占得旧情多。
残红片片入书楼,独倚危阑觉久留。
可惜才高招不得,红丝双系别风流。
今生缘分料应难,接得新诗不忍看。
谩说胸襟有才思,却无韩寿与红鸾。
诗尾又系数语云:“屡蒙佳什,珍藏箧笥。福浅缘悭,不成好事。母命伯言,不期违背。一片真情,番成虚意。勤读诗书,好图名利。故里梅花,依然夫婿。数语赠君,盈盈垂泪。”
馀复为俪语以寄遗恨,因达于女氏云:“切以诗书相过,罕见于夫妇之间。词翰先投,乃求于声臭之表。字含玉理,韵染兰香。怅故里之梅花,彩传春信。比芳园之杏蕊,无奈风僝。复令乳母来观,预遣女媒通好。谓先君是定,犹遗在耳之言。矧才子如斯,不忝齐眉之愿。倘得百年而谐老,虽居二室而不辞。妙语难忘,芳心可掬。既窈窕之慨然许郑,何圣善之必欲从周。事既相违,分亦何浅。幕底阻牵于红线,石上空磨于玉簪。谁令慵暴之男,强投雁币。痛失文章之婿,怒掷蝉冠。脉脉春愁,盈盈妆泪。念欲挟文君而夜遁,终不忍为。竟辜杜牧之春游,实成深恨。犹劝诗书之勤读,极知恩爱之愈深。嗟伉俪之无缘,徒唱酬之相与。此日落花愁里去,遥想芳尘。它时折桂月中归,必贻后悔。兹凭四六,用表再三。愿深思贤父之言,庶免抱终身之叹。难期面叙,幸冀心融。 ”又续以诗云:
画梁双燕舞轻尘,只见新诗不见人。
夜夜相思飞蝶梦,东风著意杏花春。
风流才思古难全,若得相逢不偶然。
有约绿杨门下过,珠帘半卷露婵娟。
吴氏答书云:“伏以钟天地之秀气,伟矣儒人。含闺阁之芳情,孤哉幼女。两才相遇,方图结于红丝。一语败盟,又空成于画饼。诗词寄恨,蜂蝶传情。先人之遗训昭昭,曾已告母。慈母之严命切切,乃不谅人。郑郎将故里之梅花憔悴,周子恋芳园之杏蕊娇羞。齐眉之好已休,众口湖之辞不息。龟占未吉,雁币辄修。经史不得闻,琵琶奚足听。鸳鸯枕上,夜夜相思。蝴蝶梦中,时时欢会。深沉院宇,无路可求。寂寞帘栊,有缘终遇。虽后死幼玉,也寻柳氏。奈今生文君,未识相如。勒此申酬,伏祈丙照。”复和前诗二首云:
才高岂肯困泥尘,雁塔名香第一人。
却笑此生缘分浅,可怜辜负两青春。
琴棋书画艺皆全,一段风流出自然。
院宇深沉帘不卷,想君难得到婵娟。
是日,吴氏又寄领,呈其工夫精巧,云:“此是十年工夫,所绣者若此。”馀复作诗云:
领中垂绣蹙双鸾,幼小工夫此最难。
日久罗襦香欲褪,多情拆寄郑郎看。
落花时序易消魂,忍看云笺沁粉痕。
近日恹恹香玉瘦,可怜和泪倚重门。
绣线慵拈梦乍醒,风流谁画柳眉青。
琵琶声里昭君怨,莫向它时不忍听。
嫩柳娇依道韫家,东风何事苦惊鸦。
流莺欲往频回首,尽日愁肠恼落花。
吴氏答书云:“某早,忽然洪奶至,欲遣一书。奈家事冗,人事多,竟弗克。午间再辱云笺披味,恍如会晤之为快。中间此事,苦为母氏所阻,故作痴佯狂。此数日,周子稍缓其事,但两受凌辱被打,气愤成疾,不离枕席,亦是因君耳。恐天不假之以寿,万一抱恨而归,亦为君耳。如天从人愿,因缘有在,此事尚可成就。中间多惑十一安人恩意。如三五日病可却,至洪府相谢,亦可以见。兴言至此,悲涕涟涟。先生千金之躯,不可因贱妾而成疾。但以坚心为念,好事亦不在忽忙。衷肠非笔可尽,切祈尊照。”又诗二绝云:
泪珠滴滴湿香罗,病里芳肌瘦减多。
怪得夜来春梦浅,不知今日定如何。
青衣扶起鬓云偏,病里情怀最可怜。
已自恹恹无气力,强抬纤手写云笺。
吴氏临终答书云:“哀哉!古人云‘春蚕到茧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诚哉是言也。一自女媒通好之后,妒情之辈,登奴门者,其说不一。有云先生贫者,有云子多者,有云妻妒行者。奴闻之若风过耳,但以真心而待。况兼母与伯以奴之身色才艺俱全,岂可为人次妻。而周舍挟财以媚母氏,遂以一红一书为定,奴乃泣涕不已。两被母凌,以致成病。而相思之情,又何可胜言。念欲窃香相随,奈千方百计不可,而此病愈危。昨日两奉佳音,且喜且泣。母氏而今已作噬脐之悔,有通容处。但奴魂飞不定,神乱不常。虽师巫医卜,无所不至,而病略不减。先生自宜将息,不可因贱妾而失寐忘餐。以郎之才,不患无好色之妻。以奴之命,真恐不见有才之郎。若此生不救,抱恨于地下,料郎之情,岂能忘乎!然妾之死,无身后之累。郎若成疾,则故里梅花,青青梅子,将靠之谁乎?倘得病安必见,临终哽咽,不知下笔处。奴扶惫拜上。”
吴氏既终,余以文寄祭云:
呜呼!昆山玉树,阆苑琼葩,岂人间之凡植!琼独冠于仙花。储芳绝艳,吐日春华。祥云为盖,皓月为家。俄骤惊为怪雨,瘗遗彩于尘沙。悲玉鸾而自惜,愁翠凤而空嗟。鸣呼哀哉!玉容如在,瑶佩何之,生也何待,死之何为。染芙蓉以为色,裁锦绣以为诗。琴弹绿绮兮冰雪为丝,画铅粉泽兮烟霞为姿。牙签缥帙兮融融奥旨,纹揪玉子兮了了玄机。闺房之秀,谁其似之。谢家柳絮,讵足比斯。馀也惜年冉冉,贫志奇奇。投鲸竿兮学海之惊涛,秀翠衣兮词苑之葳蕤。鹢风孤退,鹏云自垂。楚山古木,湘水芜祠。泣娥英兮愁牵翠衣,吊灵均兮空抱琼芝。悠悠徒返,渺渺遐思。抱英怀之未擢,吻窈窕之相知。始之以女媒而通好,申之以乳母而传书。是耶非耶,物理茫茫。色可得而有兮,才孰俪而孤芳。形不可得而见兮,心殷殷而愈彰。迨夫女梦之初觉,馀亦揽涕而成章。胡言路阻,莫奠壶觞。千古万古,遗恨空伤。
又《悼亡吟》二首云:
特写青笺几往来,佳人何自苦怜才。
伤心春与花俱尽,啼杀流莺唤不回。
相见愁无奈,相思自有缘。
死生俱梦幻,来往只诗篇。
玉佩惊沉水,瑶琴怆断弦。
伤心数行泪,尽日落花前。
余召箕仙卜问得一词云:“缘惨双鸾,香魂犹自多迷恋,芳心密语在身边。如见诗人面,又是柔肠未断。奈天不从人愿,琼销玉减,梦魂空有几愁多怨。”
四月朔,馀再调《木兰花慢》云:
任东风老去,吹不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都来杀诗人兴,更落花、无定挽春情。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误流莺。 玄霜著意捣初成,回首失云英。但如醉如痴,如狂如舞,如梦如惊。香魂至今迷恋,问真仙,消息最分明。后夜相逢何处,清风明月蓬瀛。
是日再召箕仙,一道童降笔词云:“今日瑶池大会,群仙不肯来临。真华传语郑郎君,记得相嘲妒行。好个《木兰花慢》,休题相契分明。君还要问那香魂,正在仙宫听命。”
吴氏之母痛忆之甚,亦死。一子年长不慧,移居乡村,此真可惨哉!
余又作哀文云:
呜呼!茫茫九泉,爱莫起之,灵之容忽有远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灵之心其可忘乎?蛜蝛在堂,蛸蟏在户,灵之家荡然矣。天长地久,恨无绝期,灵之恨其可绝乎?使灵之至此者,谁之咎欤,母氏之无明见,伯氏之无理言也。当是时,二老果无允馀之意,姑舒徐数日而冀图择婿,谁得而间之。矧先君之治命,若见之昭昭者乎!龟占未吉,雁币辄修,其灵之死,在此而不在彼也。灵之容固不可得而见之矣。灵之恨,灵之心,与馀相悲怏者,果无幽冥之隔也邪。馀尝过灵之家,但见门掩夕晕兮,草沿阶生而春色怜人。疑为我而来兮,空彷佛乎灵之魂独在也。吾意灵飘霞佩于太清兮,拟群仙于瑶池。逶迤而不忍去兮,欲与馀而追随。馀因知灵之同心兮,虽同往而何辞。忽返魂乎故乡兮,念众雏之无依。灵书勉余以自爱兮,何既死而忽遗。繄母氏之念而死兮,谅虽悔而曷追。馀报卿以一死兮,其奈修短之有期。呜呼!畴昔之夜,忽有拥双髻而泣者,非灵也耶。恍一梦之惊觉,空伏枕而涟漪。怆馀怀之郁结,重抑愤之哀词。母知天知,有知无知,吾独自知尔。呜呼哀哉!
友人共阅此女词情事迹可伤,作诗悼之云:
结发因缘岂偶然,如何契阔便登仙。
可怜一点真才思,辜负韶华二十年。
磊落襟怀亚淑真,琴棋书画更超伦。
惜哉周郑番成怨,底不当初早嫁人。
女子文章天下少,男儿才学岂应无。
满怀空有诗书料,负个卿卿旦夕呼。
不见佳人亦可伤,伤他非命为才郎。
杏花梦断东风晓,空把新诗写数行。
黄子侑敏读之有感云:
春楼珠箔卷东风,几度偷弹泪粉红。
艳质岂期黄壤隔,香魂应逐彩云空。
解将遗事留身后,尽忘前言在耳中。
杏蕊梅花俱一梦,悠悠深恨锁幽宫。
汪庭材子才云:
犀心兔颍屡通津,未识嫦娥一面新。
兴尽故园梅已谢,情留别坞杏初春。
将身轻许志虽失,在耳不忘言可遵。
生死幽冥千古恨,临风披阅为伤情。
徐子文天赉和黄韵云:
杏花初破怯春风,未识芳心一点红。
词翰往来传意密,死生梦幻转头空。
素知分浅鸳帏里,预许名魁雁塔中。
杳杳幽魂何处觅,真华消息报仙宫。
先生沈君清和黄汪韵云:
落花一扫夜来风,枉驾相思寄断红。
梅信日闻鱼水远,杏香还逐燕泥空。
情怀琴瑟千春恨,怨入琵琶一梦中。
门掩满庭诗思远,令人惆怅馆娃宫。
仙境何由一问津,但吟佳句觉清新。
不知中道梦中梦,如坐上阳春复春。
空想彩鸾缘有分,可怜司马意难遵。
白头老去吟犹苦,羡尔忘形似有神。
真子述《后序》云:(真子述者,不欲知其姓字,故作此名。)
“昔者孔子系《周易》,其辞有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也。枢机之发,吉凶荣辱之主也。’是以子张问行,孔子则以‘言忠信,行笃敬’者答之。其学干禄也,孔子又以‘言寡尤,行寡悔’者告之。盖一言一行,实乃君子立身之大节,可不慎欤!今卫阳郑天趣,读圣人书,将以为禄仕也。其未遇时,尝馆于洪氏舍,而城之西吴氏女,与之有文学之好。天趣乃以其往来诗词文翰,编为《春梦录》以示于人,且自为之序,言其女之自甘为二室。然痴小女子,不能持其志。而轻身以许人,固多有之矣。天趣以为得之,如俯拾地芥,吁,其愚真不可及也。夫今观其初达女词,则有‘嫦娥娇艳待诗仙’之语,实所以挑之也。而女氏则以薛媛图形寄南楚材事而和之。有云‘料今生无分共坡仙’,亦可谓止乎礼义者矣。郑子当于此时灰心可也。乃复怀眷眷,既有‘梅花故园憔悴,杏花好好相留’之词,反不如‘闻早舞双鸾’之句,心迹显然,而谓之乐而不淫可乎?女答之则曰:‘恐君难得见婵娟’,盖已截之之意矣。于是天趣复有俪语以贻之者,夫妇之称,齐眉之好。又曰:‘念欲挟文君而夜遁,终不忍为。’既念之矣,其心果不忍为之乎?特欲为之而不能耳。且如此女,动心拂性,乱其所为,违母之命,持不嫁凡子之说,以至殒其躯而弗悔,实天趣导之也,其罪容可隐乎?且序又曰:‘况其家本丰殖,而有资财者’乎。吁,此一言,足以见其贪恋顾惜之心,而惑之甚者也。虽然,又曰:‘非馀悦其色也,爱其才也。非徒爱其才也,感其心也。’愚独以为非徒爱其才也,实贪其财也。非徒感其心也,实慕其色也。文中子曰:‘一夫一妇,庶人之职也。’今天趣有妻在室,有子在家,而犹寓人门馆,苟慕妻子,则何以少艾为,而况钟于情,形于言。言之不足,又从而咏叹之者乎?然听其言也,则有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之心,欲其言寡尤也难矣,言之忠信者如是乎?观其行也,盖欲淫于新昏而弃其旧室也,要其行不寡悔也难矣,行之笃敬者奚取焉?然吴氏母之不从,正也。其女之思,可哀也哉。女子情固不足取,惜乎天趣学而优则仕者也。顾其行言若斯,士君子立身之大节已亏,宜乎不容于尧舜之世。诗云:‘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郑子吴姬皆有之矣。
噫!春梦一录,非所以为荣,实所以为辱。迨其前程之谶,未知果天趣之笔。若果天趣之笔,馀不得而助其凄怆也。遂复为俪语,以断其后。虽曰刺时,亦自难之也,非徒能言之,亦允蹈之也。
其词云:盖闻有德者先须正已,无瑕者可以戮人。事宜变通,时有可否。爰观郑子,错爱吴姬。才美虽可夸,名教未足数。广文先生官独冷,斐然成章。深闺少女娇复痴,喜而不寝。有唱还应有和,多才又遇多能。公子得之于辞婚,既慎其始。佳人自嗟于薄命,鲜克有终。胡为恋杏蕊之娇羞,而欲弃梅花之憔悴。双鸾早舞,岂能乐尔妻孥?一雁传书,安可便为夫妇。毋乃养小而失大,未免弃旧而怜新。为之也难,言之非怍。彼美人之多情无定,宁不动心。而先君之治命是遵,亦有立志。婵娟难见,珠帘故嫩上于银钩。信礼不持,罗襦乃拆寄于绣领。苟甘心于二室,实屈已于偏房。不出正兮,岂能叶于琴瑟。斯为下矣,空寄怨于琵琶。只自辱兮,未之思耳。然女子之嫁也,故母氏而命之。若曰无缘,或云非偶。周郑等耳,亦何亲而何疏。秦晋辅之,当别卜而别选。章台柳乃肯攀折,遂负仓庚之好音。洛阳花是处芬芳,竟与鸳鸯而同梦。既失自生之慈爱,空能守死之遗言。女不爽而死无名,士极罔而贰其行。暗求凤也,郑亦不能无罪焉。强委禽焉,周当分受其责也。伤中道人伦之废,叹前程事业可知。慕文章而论其财,斯人之过也。哀窈窕不淫其色,夫我乃行之。昔幼卿结■以求亲,月如有约。若倩女离魂而觅婿,云本无心。夫居鳏者尚不忍为,而得偶者何须多爱。纵横礼乐三千字,因此作虚名。寂寞金钗十二行,付之于分定。虽故获乘轩之宠鹤。然终愧钓渭之非熊。叹龙虎榜之方登,奈凤凰池之遽夺。若是,彼夫之愚,得似非君子之所为。春事悠悠,总是绿杨风后絮。秋阳皓皓,依然丹桂月中花。常拟两人事贵人,空嗟好事成虚事。古既有春秋之作,今何无月旦之评。饶舌以言餂,甯甘得罪于郑。如心而为恕,居然行归于周。倘或反身而诚,庶几克己复礼。彼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舜何人哉?有为者亦若是。不揣小子之狂简,聊布箴规。尚赖达人之大观,特加斥正。”
〖注:■,髟上犬下。有字无音。〗
牡丹荣辱志 宋 愚叟丘璩 撰
编辑花卉蕃瞴于天地间,莫逾牡丹。其貌正心荏,茎节蒂蕊。耸抑捡旷,有刚克柔之态。远而视之,疑美丈夫女子,俨衣冠当其前也。苟非锺纯淑清粹气,何以标全德于三月内。迂愚叟,顺造化,意以荣辱志其事。欲姚之黄为王,魏之红为妃,无所忝冒,何哉?位既尊矣,必授之以九嫔。九嫔佐矣,必隶之以世妇。世妇广矣,必定之以保傅。保傅任矣,则丹管位矣,则命妇立。命妇立则嬖幸愿,嬖幸愿则近属睦,近属睦则疏族亲,疏族亲则外屏严,外屏严则宫闱壮,宫闱壮则丛脞革,丛脞革则君子小人之分达,君子小人之分达,则亨泰屯难之兆继。继之者莫大乎善也,成之者莫大乎性也。禀乎中,根本茂矣,善归已,色香厚矣。如是则施之以天道,顺之以地利,节之以人欲。其栽其接,无竭无灭。其生其成,不缩不盈。非独为洛阳一时欢赏之盛,将以为天下嗜好之劝也。
姚黄为王:
名姚花。以其名者,非可以中色斥万乘之尊,故以王以妃,示上下等夷也。
魏红为妃:
天子立后以正内治,故《关雎》为风化之治。妃嫔、世妇所以辅佐淑德,符家人之卦焉。然后《鹊巢》、《采𬞟》、《采蘩》,列夫人职,以助诸侯之政。今以魏花为妃,配乎王爵,视崇高富贵一之于内外也。
九嫔:
牛黄、细叶寿安、九蕊真珠、鹤翎红、鞓红、潜溪绯、朱砂红、添色红、莲叶九蕊 。
世妇:
粗叶寿安、甘草黄、一撚红、倒晕檀心、丹州红、一百五、鹿胎、鞍子红、多叶红、献来红(今得其十,别求异种补之)。
御妻:
玉版白、多叶紫、叶底紫、左紫、添色紫、红莲萼、延州红、骆驼红 、紫莲萼、苏州花、常州花、润州花、金陵花、钱塘花、越州花、青州花、密州花、和州花(自苏台、会稽至历阳郡,好事者众,栽殖尤伙,八十一之数,必可备矣)。
花师傅:
蓂荚、指佞草、莆莲、燕胎芝、萤火芝、五色灵芝、九茎芝、碧莲、瑶花、碧桃。
花彤史:
同颖禾、两歧麦、三脊茅、朝日莲、连理禾、檐葡花、长乐花。
花命妇:
上品芍药、黄楼子等、粉口、柳浦、茅山冠子、醉美人、红缬子、白缬子、黄丝头、红丝头、蝉花、重叶海棠(出蜀中)、千叶瑞莲 。
花嬖幸:
中品芍药、长命女花(出蜀中)、素馨、茉莉、豆蔻、虞美人(出蜀中)、丁香、含笑、男真、鸳鸯草(出蜀中)、女真、七宝花、石蝉花(出蜀中)、玉蝉花(出蜀中)。
花近属:
琼花、红兰、桂花、娑罗花、棣棠、迎春、黄拒霜、黄鸡冠、忘忧草、金铃菊、酴醿、山茶、千叶石榴、玉蝴蝶、黄酴醿(出蜀中)、玉屑 。
花疏属:
丽春、七宝花(出蜀中)、石瓜花(出蜀中)、石岩、千叶菊、紫菊、添色拒霜(出蜀中)、羞天花、金钱、金凤、山丹、吉贝、木莲花、石竹、单叶菊、滴滴金、红鸡冠、矮鸡冠、黄蜀葵、千叶郁李。
花戚里:
旌节、玉盘金盏、鹅毛金凤(出蜀中)、瑞圣、瑞杳、御米、都胜、玉簪。
花外屏:
金沙、红蔷薇、黄蔷薇、玟瑰、密有、刺红、红薇、紫薇、朱槿、白槿、海木瓜、锦带、杜鹃、栀子、紫荆、史君子、凌霄、木兰、百合。
花宫闱:
诸类桃、诸类李、诸类梨、诸类杏、红梅、早梅、樱桃、山樱、蒲桃、木瓜 、桐花、栗花、枣花、木锦、红蕉 。
花丛脞:
红蓼、牵牛、鼓子、芫花、蔓陀罗、金灯、射干、水葓、地锦、地钉、黄踯躅、野蔷薇、荠菜花、夜合、芦花、杨花、金雀儿、菜花 。
花君子:
温风、细雨、清露、暖日、微云、沃壤、永昼、油幕、朱门、甘泉、醇酒、珍馔、新乐、名倡 。
花小人:
狂风、猛雨、赤日、苦寒、蜜蜂、蝴蝶、蝼蚁、蚯蚓、白昼青蝇、黄昏蝙蝠 、飞尘、妒芽、蠹、麝香、桑螵蛸 。
花亨泰:
闰三月、五风十雨、主人多喜事、婢能歌乐、妻孥不倦排当、僮仆勤干、子弟韫藉、正开值生日、欲谢时待解醒、门僧解栽接、借园亭张筵、从贫处移入富家。
花屯难:
丑妇妒与邻、猥人爱与嫌、盛开值私忌、主人悭鄙、和园卖与屠沽、三月内霜雹、赏处著棋斗茶、筵上持七八、盛开债主临门、箔子遮围、露头跣足对酌、遭权势人乞接头、剪时和花眼、正欢赏酗酒、头戴如厕、听唱辞传家宴、酥煎了下麦饭、凋落后苕帚扫、园吏浇湿粪、落村僧道士院观里 。
按:“姚黄为王”下,予曾见某氏抄本作“姚为重华之后裔,黄如中央之正色,遥遥帝胄,以土德王,万乘之尊,名足称矣。”是否好事臆改,姑附录之,以俟考。庚戌三月、天壤王郎识。
芍药谱 宋 王观 撰
编辑旧谱如绯单叶、白单叶、红单叶,不入名品之内。余自熙宁八年官江都,又得八品焉,非平日三十一品之比,皆世之所难得,今列于左。旧谱三十一品,分上中下七等,此前人所定,今更不易。
上之上
冠群芳
大旋心冠子也。深红堆叶,顶分四五旋,其英密簇。广可及半尺,高可及六寸,艳色绝妙,可冠群芳,因以名之。枝条硬,叶疏大。
赛群芳
小旋心冠子也。渐添红而紧小,枝条及绿叶并与大旋心一同。凡品中言大叶、小叶、堆叶者,皆花叶也。言绿叶者,谓枝叶也。
宝妆成
髻子也。色微紫于上,十二大叶中,密生曲叶,回环裹抱团圆。其高八九寸,广半尺馀,每一小叶上,络以金线,缀以玉珠,香欺兰麝,奇不可纪。枝条硬而叶平。
尽天工
柳浦青心红冠子也。于大叶中,小叶密直,妖媚出众,倘非造化,无能为也。枝硬而绿,叶青薄。
晓妆新
白缬子也。如小旋心状,顶上四向,叶端点小殷红色,每一朵上,或三点,或四点,或五点,象衣中之点缬也。绿叶甚柔而厚,条硬而绝低。
点妆红
红缬子也。色红而小,并与白缬子同。绿叶微似瘦长。
上之下
叠香英
紫楼子也。广五寸,高盈尺,于大叶中细叶二三十重,上又耸大叶如楼阁状。枝条硬而高,绿叶疏大而尖柔。
积娇红
红楼子也。色淡红,与紫楼子不相异。
中之上
醉西施
大软条冠子也。色淡红,惟大叶有类大旋心状。枝条软细,渐以物扶助之。绿叶色深厚,疏而长以柔。
道妆成
黄楼子也。大叶中深黄小叶数重,又上展淡黄大叶。枝条硬而绝黄,绿叶疏长而柔,与紫红者异。此品非今日之黄楼子也,乃黄丝头。中盛则或出四五大叶,小类黄楼子,盖本非黄楼子也。
掬香琼
青心玉板冠子也。本自茅山来,白英团掬,坚密平头。枝条硬而绿叶短且光。
素妆残
退红茅山冠子也。初开粉红,即渐退白,青心而素淡,稍若大软条冠子。绿叶短厚而硬。
试梅装
白冠子也。白缬中无点缬者是也。
浅妆匀
纷红冠子也。是红缬中无点缬者也。
中之下
醉娇红
深红楚州冠子也。亦若小旋心状,中心紧堆大叶,叶下亦有一重金线。枝条高,绿叶疏而柔。
拟香英
紫宝相冠子也。紫楼子心中,细叶上不堆大叶者。
妒娇红
红宝相冠子也。红楼子心中,细叶上不堆大叶者。
缕金囊
金线冠子也。稍似细条,深红者于大叶中、细叶下,抽金线细细相杂。条叶并同深红冠子者。
下之上
怨春红
硬条冠子也。色绝淡,甚类金线冠子而堆叶。条硬而绿,叶疏平稍若柔。
妒鹅黄
黄丝头也。于大叶中一簇细叶,杂以金线。条高,绿叶疏柔。
蘸金香
蘸金蕊紫单叶也。是髻子开不成者,于大叶中生小叶,小叶尖叶,一线金色是也。
试浓妆
绯多叶也。绯叶五七重,皆平头,条赤而绿叶硬,皆紫色。
下之中
宿妆殷
紫高多叶也。条叶花并类绯,多叶而枝叶绝高。平头,凡槛中虽多,无先后并开齐整也。
取次妆
淡红多叶也。色绝淡,条叶正类绯,多叶亦平头也。
聚香丝
紫丝头也。大叶中一丛紫丝细细是也。枝条高,绿叶疏而柔。
簇红丝
红丝头也。大叶中一簇红丝细细是也。枝叶并同紫者。
下之下
效殷妆
小矮多叶也。与紫高多叶一同,而枝条低随燥湿而出,有三头者,双头者,鞍子者,银丝者,俱同根,而土地肥瘠之异者也。
会三英
三头聚一萼而开。
合欢芳
双头并蒂而开,一朵相背也。
拟绣鞯
鞍子也。两边垂下,如所乘鞍状,地绝肥而生。
银含棱
银绿也。叶端一棱白色。
新收八品
御叙黄
黄色浅而叶疏,叶差深,散出于叶间。其叶端色又微碧,高广类黄楼子也。此种宜升绝品。
黄楼子
盛者五七层,间以金线,其香尤甚。
袁黄冠子
宛如髻子,间以金线,色比鲍黄。
峡石黄冠子
如金线冠子,其色深如鲍黄。
鲍黄冠子
大抵与大旋心同,而叶差不旋,色类鹅黄。
杨花冠子
多叶白心,色黄渐拂浅红,至叶端则色深红,间以金线。
湖缬
红色深浅相杂,类湖缬。
黾池红
开须并萼或三头者,大抵花类软条也。
花经 宋 张翊 撰
编辑翊好学多思致,世本长安,因乱南来。尝戏造《花经》,以九品九命,升降次第之,时服其尤当。
一品九命:
兰、牡丹、■梅、酴醾、紫风流(睡香异名)。
二品八命:
琼花、蕙、岩桂、茉莉、含笑。
三品七命:
芍药、莲、檐葡、丁香、碧桃、垂丝海棠、千叶桃。
四品六命:
菊、杏、辛夷、豆寇、后庭、忘忧、樱桃、林檎、梅。
五品五命:
杨花、月红、梨花、千叶李、桃花、石榴 。
六品四命:
聚八仙、金沙、宝相、紫薇、凌霄、海棠。
七品三命:
散花、真珠、粉团、郁李、蔷薇、米囊、木瓜、山茶、迎春、玟瑰、金灯、木笔、金凤、夜合、踯躅、金钱、锦带、石蝉。
八品二命:
杜鹃、大清、滴露、刺桐、木兰、鸡冠、锦被堆 。
九品一命:
芙蓉、牵牛、木槿、葵、胡葵、鼓子、石竹、金莲。
〖注:■,虫+葛,là,同蜡。〗
花九锡 唐 罗虬 撰
编辑花九锡,亦须兰蕙梅莲辈,乃可披襟。若芙蓉、踯躅、望仙、山木、野草,直惟阿耳,尚锡之云乎!
重顶帷(障风)、金剪刀(剪折)、甘泉(浸)、玉缸(贮)、雕文台座(安置) 画图 、翻曲、美醑(赏)、新诗(咏) 。
附:韩熙载《五宜说》:
对花焚香,有风味相和,其妙不可言者。
木犀宜龙脑、酴醿宜沉水、兰宜四绝、含笑宜麝、檐葡宜檀 。
附:陈仲醇《花宠幸》:
梅芬傲雪,偏饶吟魂。 杏芷娇春,最怜妆镜。梨花带雨,青闺断肠。 荷气临风,红颜露齿。海棠桃李,争艳绮席。 牡丹芍药,乍迎歌扇。芳桂一枝,足开笑语。 幽兰盈把,堪赠仳离。以此引类连情,境趣多合。
附:袁中郎《花沐浴》:
浴梅宜隐士。 浴海棠宜韵致客。浴牡丹、芍药宜靓妆妙女。 浴榴宜艳色婢。 浴木穉宜清慧儿。 浴莲宜道士。 浴菊宜好古而奇者。 浴腊梅宜清瘦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