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节要/卷一
太祖神圣大王
编辑讳建,字若天,姓王氏。汉州松岳郡人,金城太守隆之长子。母韩氏以唐僖宗乾符四年新罗宪康王三年丁酉正月十四日丙戌生太祖于松岳南第,神光紫气耀室充庭,竟日盘旋,状若蛟龙。幼而聪明,龙颜日角,方颐广颡,气度雄深,语音洪大,宽厚,有济世之量。在位二十六年,寿六十七。
戊寅元年后梁末帝贞明四年,契丹太祖神册三年。
编辑夏六月丙辰。太祖即位于布政殿,国号高丽,改元天授。初,世祖筑室松岳之南,僧道诜来憩门外树下,叹曰:“此地当出圣人。”世祖闻之,倒屣出迎。相与登松岳,道诜俯察仰观,就为书一封,授世祖曰:“公明年必得贵子,既长,可以与之。”书秘,世莫知也。太祖年十七,道诜复至,请见曰:“足下值百六之会,三季苍生待公弘济。”因告以出师置阵地利天时之法,望秩山川感通保佑之理。时,新罗政衰,群贼竞起,甄萱叛据南州,称后百济,弓裔据有高句丽之地,都铁圆,国号泰封。世祖为松岳郡沙粲,以郡归于裔。裔喜,即以为金城太守。世祖因说裔曰:“大王若欲王朝鲜肃慎卞韩之地,莫如先城松岳,以吾长子为其主。”裔从之,使太祖筑勃御椠城,仍为城主。时,太祖年二十。后,伐广州忠州唐城青州槐壤等郡县,平之,以功,授阿粲。又率舟师,攻锦城郡,拔之,击取十馀郡县,仍改锦城为罗州。良州告急,裔令太祖往救之。及还,陈安边拓境之策,左右皆属目,裔亦奇之,进阶阏粲。攻尚州沙火镇,与甄萱累战克之。太祖见裔骄虐,复有志于阃外。适裔以罗州为忧,遂令太祖往镇之,进阶为韩粲海军大将军。推诚抚士,威惠并行,敌境詟服。裔令阏粲宗希金言等为副,修战舰,攻拔光州珍岛郡皋夷岛城,进次德真浦。甄萱列战舰,自木浦至德真,首尾相衔,水陆纵横,兵势甚盛。诸将患之。太祖曰:“师克在和,不在众。”乃进军急击,敌船稍却。乘风纵火,烧溺者太半,斩获五百馀级。萱以小舸遁归。先是,罗州管内诸郡与我阻隔,贼兵遮绝,莫相应援,颇怀虞疑。及是,众心悉定。金言等自以功多无赏,颇解体。太祖曰:“慎勿怠也。唯戮力无贰心,庶可获福。今,主上多杀不辜,谗谀得志,在内者,人不自保,莫如外事征伐,殚力勤王之为愈也。”诸将然之。遂至潘南县浦口,纵谍贼境。时,有压海县贼帅能昌,起海岛,善水战,号曰水獭,啸聚亡命,与葛草岛小贼相结,候太祖至,欲害之。太祖谓诸将曰:“能昌已知我至,必与岛贼,同谋为变。贼徒虽小,若幷力合势,遏前绝后,胜负未可知也。使善水者十馀人擐甲持矛,乘轻舫,夜至葛草渡口,擒来往计事者,以沮其谋,可也。”诸将皆从之。果获一小舸,乃能昌也。执送于裔,斩之。裔授太祖波珍粲侍中,以召之。于是,位冠百僚,抑情谨慎。每见人被谗,辄悉解救,朝臣将士洽然归心。太祖惧祸及,复求外寄,裔亦谓:“水军帅轻,不足以威敌。”乃解太祖侍中,使复领水军,镇罗州。百济与海上草窃闻太祖复至,皆慑伏,莫敢动。太祖还,告舟楫之利应变之宜。裔喜谓左右曰:“我诸将帅中谁可比拟乎。”时,裔诬构叛罪,日杀百数。一日,急召太祖,怒目熟视曰:“卿昨夜聚众谋叛,何耶。”太祖笑对曰:“乌有是哉。”裔尝自谓弥勒佛,乃曰:“卿莫绐我。我能观心,所以知也。我将入定以观。”乃合眼负手,仰天良久。时,掌奏崔凝在侧,佯坠笔,下庭取之,因趋过太祖,微语曰:“不伏则危。”太祖乃悟曰:“臣实谋叛,罪当死。”裔大笑曰:“卿可谓直也。”即以金银妆鞍赐之。太祖尝梦见九层金塔立海中,自登其上。是年三月,有商客王昌瑾,自唐来寓市廛,忽于市中见一人,状貌瑰伟,须发皓白,头戴古冠,披居士服,左手持垸,右手持古镜。谓昌瑾曰:“能买我镜乎。”昌瑾以米买之,悬于市壁。日光斜映,隐隐有细字可读。其略曰:“三水中,四维下,上帝降子于辰马,先操鸡,后搏鸭。于巳年中,二龙见,一则藏身青木中,一则现形黑金东。或见盛,或视衰,盛衰为灭恶尘滓。”昌瑾初不知有文,及见之,谓非常,献于裔。裔王昌瑾物色,求其人,不得。唯东州勃飒寺有镇星古像,如其状,左右亦持垸镜。昌瑾喜,具以状白,裔叹异之,令文人宋含弘白卓许原等解之。含弘等曰:“三水中,四维下,上帝降子于辰马者,辰韩马韩也。巳年中,二龙见,一则藏身青木中,一则现形黑金东者,青木松也,谓松岳郡人,以龙为名者之子孙,可以为君主也。王侍中有王侯之相,岂谓是欤。黑金铁也,今所都铁圆之谓也。今主初盛于此,殆终灭于此乎。先操鸡,后搏鸭者,王侍中御国之后,先得鸡林,后收鸭绿之意也。”三人相谓曰:“王猜忌嗜杀,若告以实,王侍中必遇害,吾辈亦且不免矣。”乃诡辞告之。六月乙卯。骑将洪儒裴玄庆申崇谦卜智谦等密谋,夜诣太祖第,将言推戴之意。不欲令夫人柳氏知之,谓柳氏曰:“园中岂有新瓜乎,可摘来。”柳氏知其意,出从北户,潜入帐中。于是,诸将曰:“今,王政僭刑滥,杀妻戮子,诛夷臣僚,民坠涂炭,疾之如仇。桀纣之恶无以加也。废昏立明,天下之大义,请公行殷周之事。”太祖作色,拒之曰:“吾以忠义自许,王虽暴乱,安敢有二心。以臣伐君,斯谓革命,予实不德,敢效汤武之事乎。恐后世将以为口实。古人云:‘一日为君,终身为主。’况延陵季子曰:‘有国,非吾节也。’乃去而耕焉,吾岂过季子之节乎。”诸将曰:“时难遭而易失,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国中民庶受毒痡者,日夜思欲复之。且权位重者,皆遭杀戮,今之德望未有居公之右者。众情所以望于公也,公若不从,吾等死无日也。况王昌瑾镜文如彼,岂可违天,死于独夫之手乎。”柳氏出,谓太祖曰:“举义代虐,自古而然。今闻诸将之议,妾犹愤发,况大丈夫乎。”手提甲领,以被之。诸将扶拥而出,黎明,坐于积谷之上,行君臣之礼。令人驰且呼曰:“王公已举义旗矣。”国人奔走来赴者,不可胜记,先至宫门鼓噪以待者,亦万馀人。裔闻之,不知所图,微服出北门,遁于岩谷,寻为斧壤民所害。
○丁巳。诏曰:“泰封主当四郡土崩之时,铲除贼寇,渐拓封疆,未至兼幷,惟以酷暴御众,以奸回为至道,以威侮为要术,徭烦赋重,人耗土虚,而宫室过制,劳役不止,怨讟遂兴。于是,窃号称尊,杀妻戮子,天地不容,神人共怨,荒坠厥緖,可不诫乎。朕谬膺推戴,叨处崇高,庶几戒覆车之辙,取伐柯之则,与民更始,移风易俗,君臣谐鱼水之欢,河海协晏清之庆,内外群庶宜悉朕怀。”群臣拜谢曰:“臣等值泰封之世,毒害良善,淫虐无辜,老稚嗷嗷,莫不含冤,幸今遭遇圣明,得保首领,敢不竭力,以图报效。”
○王谓青州人韩粲聪逸曰:“泰封主以青州沃饶,人多豪杰,恐其为变,将欲歼之,乃召军人尹全爱坚等八十馀人,俱以非辜,械系在途,卿其亟往,放还田里。”
○以骑卒泰评为徇军郞中。评博涉书史,明习吏事。初为盐州贼帅柳矜顺记室,裔破矜顺,评乃降。裔怒其久不服,令属卒伍。遂从太祖,开国之际,与有力焉。
○马军将军桓宣吉伏诛。初,宣吉与其弟香寔俱有翊戴之功,王委以腹心,常令率精锐以宿卫。其妻谓曰:“子才力过人,士卒服从,又有大功,而政柄在人,可不懊乎。”宣吉心然之。遂阴结兵士,伺隙为变。卜智谦知之,密告,王以迹未形,不纳。一日,王坐殿上,与学士数人议国政,宣吉与其党五十馀人持兵,突入内庭,直欲犯之。王策杖而立,厉声叱之曰:“朕虽以汝辈之力至此,岂非天乎。天命已定,汝敢尔耶。”宣吉见王辞色自若,疑有伏甲,与众走出。卫士追杀之。香寔后至,知事败亦亡,追兵杀之。
○诏曰:“设官分职为国所先,化俗安民用贤为急,诚无官旷,何有政荒。朕知人不明,审官多失,寝兴疚怀,职此而已。内外庶僚,各称其职,今时致理,后世称休。宜其登庸列辟,历试群公,用懋精选,咸使佥谐。自中及外,具悉朕怀。”遂以金行涛为广评侍中,黔刚为内奉令,林明弼为徇军部令,林曦为兵部令,陈原为仓部令,阎苌为义刑台令,归评为都航司令,孙迥为物藏省令,秦劲为内泉部令,秦靖为珍阁省令。是皆禀性端方,处事平允,创业之始,推戴有功者也。林积玙为广评侍郞,能骏权寔并为内奉卿,金堙英俊并为兵部卿,崔汶坚术并为仓部卿,朴仁远金言规并为白书省卿,林湘煖为都航司卿,姚仁晖香南并为物藏卿,能惠曦弼并为内军卿。是皆夙达事务,奉公无怠,敏于决断,允惬众心者也。康允珩为内奉监,申一林寔并为广评郞中,国铉为员外郞,倪言为内奉理决,曲矜会为评察,刘吉权为徇军郞中。其馀司省各置郞史,盖开国之初,妙简贤材,以谐庶务也。
○以朴质荣为侍中。
○苏判宗偘内军将军犾𫓧伏诛。偘与𫓧俱以奸佞,得幸弓裔,谮害良善。王即位,首诛之。
○隐士朴儒来见。王以礼待之,谓曰:“致理之道,惟在求贤。今,卿之来,如得傅岩渭滨之士。”因赐冠带,令管机要,赐姓王。儒性质直,通经史。初,仕弓裔,为员外,迁至东宫记室。见裔政乱,遂出家,隐于山谷,闻王即位,乃来。
○诏曰:“为国,当务节俭。民富仓实,虽有水旱饥馑之灾,可无患也。所有内庄及东宫食邑积谷,多致朽损,其以内奉郞中能梵为审谷使。”
○始定官制。诏曰:“朕闻乘机革制,正谬是详,导俗训民,号令必慎。往者,泰封主以新罗阶官郡邑之号鄙野,改为新制,行之累年,民不习知,以至惑乱。今,悉从新罗之制,其名义易知者,可从新制。”
○一吉粲能允献瑞芝一本。得之家园,九茎三秀。王赐内仓谷。
○马军大将军伊昕岩,弃市。昕岩业弓马,见利躁求。事弓裔,以钩距,得见任用。至裔末年,袭取熊州,因而镇之,闻王即位,潜怀祸心,不召自至,士卒多亡,熊州复为百济所有。守义刑台令阎苌与昕岩比邻,知其阴谋具奏。王曰:“昕岩弃镇自来,以丧边疆,罪实难原。然与我并肩事主,情分有素,不忍加诛。且其叛形未露,彼必有辞。”苌请密令伺之,王遣内人,至苌家,从帐中候之。昕岩妻桓氏至厕,谓其无人,旋已长吁曰:“吾夫事若不谐,则吾受祸矣。”言讫而入。内人以状闻,遂下昕岩狱,具伏。令百僚议其罪,皆曰:“当诛。”王亲让之曰:“汝素畜凶心,自陷刑辟。法者,天下之公也,不可私挠。”昕岩流涕而已。令斩于市,籍其家,党与不问。
○秋七月。诏曰:“泰封主以民从欲,惟事聚敛,不遵旧制。一顷之田租税六硕,置驿之户赋丝三束,遂使百姓辍耕废织,流亡相继。自今,租税征赋宜用天下通法,以为恒例。”
○广评侍郞荀弼以病免,以兵部卿列评代之。
○青州领军将军坚金副将连翌兴铉来见。各赐马一匹,绫帛有差。初,王以青州人多变诈,不早为备,必有后悔,乃遣州人能达文植明吉等,往觇之。能达还奏云:“无他。”文植明吉私谓州人金勤谦宽骏曰:“能达虽奏无他,新谷熟,恐有变。”及是,坚金等言:“本州人与勤谦宽骏金言规等在京都者,其心异同,去此数人,可无患矣。”王曰:“予心存止杀,有罪者,尚欲原之。况彼数人皆有宣力扶义之功,欲得一州,而杀忠贤,予不为也。”坚金等惭惧而退。勤谦言规等闻之,奏曰:“日者,能达复曰:‘无他,’臣等固以为不然。今,观坚金等所言,不可保其无他。请留之,以观其变。”王从之。既而,谓坚金等曰:“今,汝所言,虽不能从,深嘉乃忠,可早归,以安众心。”坚金等言:“臣等冒陈利害,反类诬谮,不以为罪,惠莫大焉。归骨之后,誓以赤心辅国。然一州之人,人各有心,如有始祸,恐难制也。请遣官军,为之声援。”王然之,遣马军将军洪儒庾黔弼等,率兵千五百,镇镇州,以备之。是后,道安郡奏:“青州密与百济通好,将叛。”王遣马军将军能植,将兵镇抚。由是,不克叛。
○以职预为广评侍郞。
○八月。王谓群臣曰:“朕虑诸道寇贼闻朕初即位,或有乘间,为边患,分遣单使,重币卑辞,以示惠和之意,果归附者众,百济甄萱独不交聘。”
○朔方鹘岩城帅尹瑄来附。瑄沈勇善韬钤。弓裔末,避祸,走入北边,有众二千馀人,居鹘岩城,召黑水蕃,侵害边郡。至是,闻王遣使招谕,遂来降,北边以宁。
○诏曰:“泰封主信谶纬,弃松岳,还居斧壤,营立宫室。百姓困于土功,三时失于农业,加以饥馑荐臻,疾疫仍起,室家弃背,道殣相望。一匹细布直米五升。至使齐民,卖身鬻子,为人奴婢,朕甚悯焉。其令所在,具录以闻。”于是,得一千馀口,以内库布帛,赎还之。
○诏曰:“周武黜殷,发粟散财,汉高灭项,令民保山泽者,各归田里。朕深惭寡德,获统丕基。虽资天助之威,亦赖民推之力,冀使黎元按堵,比屋可封。然承圮运,苟不蠲租税劝农桑,何以臻家给人足乎。其免民三年租役,流离四方者,令归田里,仍大赦,与之休息。”
○诏曰:“人臣运佐时之奇略树盖世之高勋者,锡之以分茅胙土,褒之以峻秩崇班,是百代之常典,千古之宏规也。朕出自侧微,才识庸下,诚资群望,克践洪基,当其废暴主之时,竭忠臣之节者,宜行赏赉,以奖勋劳。其以洪儒裴玄庆申崇谦卜智谦为第一等,坚权能寔权慎廉湘金乐连珠麻煖为第二等,各赐金银器锦绣绮被褥绫帛有差,其第三等二千馀人,亦赐绫帛谷米有差。朕与公等,欲救生民,未能终守臣节,以此为功,岂无惭德。然而有功不赏,无以劝将来,故有今日之赏。公等明知朕意。”
○甄萱遣一吉粲闵郃,来贺即位。王御大中殿,受贺,厚礼遣之。
○以兵部卿萱寔为内奉卿。
○熊运等十馀州县叛附百济。命前侍中金行涛为东南道招讨使知牙州诸军事,以备之。
○以柳问律为广评郞中。
○九月。马军将军卜智谦奏曰:“徇军吏林春吉与其乡青州人裴匆规季川人康吉阿次贵昧谷人景琮谋叛。”王使人执而讯之,皆伏。命诛之。忩规逃免。
○以青州人玄律为徇军郞中。马军将军玄庆崇谦等言:“往者,林春吉为徇军吏,图不轨,事泄伏辜,此乃典兵权,而以青州为恃也。今又以玄律为徇军郞中,臣等窃惑之。”王曰:“善。”乃改授兵部郞中。
○以前侍中具镇为罗州道大行台侍中。镇辞以久劳泰封,不肯行。王不悦,谓刘权说曰:“昔,予历试险阻,而未尝告劳者,实畏威也。今,镇固辞不行,可乎。”权说对曰:“赏以劝善,罚以惩恶,宜加极刑,以戒群下。”王然之。镇惶恐谢罪,遂行。
○尚州帅阿字盖遣使来附。王命备仪迎之。习仪于球场,文武俱就班。广评郞中柳问律与直省官朱瑄劼争列。王闻之曰:“让为礼宗,敬乃德本。今,接宾以礼,将观厥成,而问律瑄劼争列,岂敬慎者乎。宜并徙边,以彰其罪。”
○王谓群臣曰:“平壤古都荒废已久,荆棘滋茂,蕃人游猎于其间,因而侵掠,宜徙民实之,以固藩屏。”遂分黄凤海白盐诸州人户居之,为大都护,遣堂弟式廉广评侍郞列评守之,仍置参佐四五人。
○以珍阁省卿柳陟良为广评侍郞。革命之际,事起仓卒,群僚散走,陟良独谨守其职,所典仓库,无所亡失,故特授之。
○冬十月。以能律为广评侍郞,职预为内侍书记。
○青州帅波珍粲陈瑄与其弟宣长谋叛,伏诛。
○十一月。设八关会。有司言:“前王每岁仲冬,大设八关斋,以祈福,乞遵其制。”王曰:“朕以不德,获守大业,盍依佛教,安辑邦家。”遂于球庭,置轮灯一所,香灯旁列,满地光明彻夜。又结彩棚两所,各高五丈馀,状若莲台,望之缥缈。呈百戏歌舞于前,其四仙乐部龙凤象马车船皆新罗故事。百官袍笏行礼,观者倾都,昼夜乐焉。王御威凤楼观之,名为供佛乐神之会。自后,岁以为常。
己卯二年后梁贞明五年,契丹神册四年。
编辑春正月。定都于松岳之阳。升其郡为开州,立市廛,辨坊里,分五部,置六卫。
○三月。创法王王轮等十寺于都内,两京塔庙肖像之废缺者,并令修葺。史臣曰:“太祖创业,甫逾年,而作十寺于都城,修塔庙于两京。呜呼,其昧于轻重缓急之宜耶。抑怵于祸福因果之说耶。于时,二大强国未平,诸城未下者,亦多矣,而攻战未已也,疮痍未复也,何汲汲于无益之作,至此也。继有开泰之设,穷极奢侈,至有手述疏语,大会僧徒,以落之,甚矣,佛氏之溺人心也。滔滔流俗,趋奉施舍,犹恐不及,以太祖之光明正大,犹不能不混于众流之中,况其下者乎。况其臣民则效于君者乎。惜哉。其新罗作寺速亡之戒,岂亦晩年悔悟之作欤。贻谋之弊,流至后昆,崇信之至,一日施米,至于七万,岁饭僧徒,至于三万,寺院肖像无非金银之饰,千函万轴无不金银其字。宫殿为梵呗之堂,缁髡居师傅之位。然亦无救于乱亡,佛氏之祸于国,害于人,惨矣。可不戒哉。”
追谥三代,以曾祖考为元德大王,庙号国祖,妃为贞和王后,祖考为景康大王,庙号懿祖,妃为元昌王后,考为威武大王,庙号世祖,妃为威肃王后。
○秋八月。幸青州。时,青州反侧,讹言屡兴,亲往慰抚而城之,乃还。
○改乌山城为礼山县,遣大相哀宣洪儒,安集流民五百馀户。
○九月。吴越国文士酋彦规来投。
○冬十月。城平坏。
○是岁,城龙冈县。
庚辰三年后梁贞明六年,契丹神册五年。
编辑春正月。新罗始遣使来聘。
○康州将军闰雄遣其子一康为质。拜一康阿粲,以卿行训之妹妻之。遣郞中春让,慰谕康州。
○三月。以北界鹘岩镇数为北狄所侵,会诸将曰:“今,南凶未灭,北狄可忧,朕窹寐忧惧。欲以黔弼往御,如何。”佥曰:“可。”遂命黔弼,率开定军三千,筑大城,守之。由是,北方晏然。
○秋九月。甄萱遣阿粲功达,献孔雀扇竹箭。
○筑咸从安北二城。
○冬十月。甄萱侵新罗,取大良仇史二郡,至于进礼郡。新罗遣阿粲金律来求援。王遣兵,救之,萱闻之引退。始与我有隙。
○是岁,王巡北界而还。
辛巳四年后梁龙德元年,契丹神册六年。
编辑春二月。黑水酋长高子罗等百七十人来投。
○达姑狄百七十一人侵新罗,道由登州,将军坚权邀击,大败之,匹马无还者。王命赐有功者谷人五十硕。新罗王闻之喜,遣使来谢。
壬午五年后梁龙德二年,契丹天赞元年。
编辑春二月。契丹来归橐駞马及毡。
○夏四月。创日月寺于宫城西北。
○六月。下枝县将军元奉来投。
○秋七月。溟州将军顺式降附。初,王以顺式不服,患之,侍郞权说曰:“父而诏子,兄而训弟,天理也。顺式父许越今为僧,在内院,宜遣往,谕之。”王从之。顺式遂遣长子守元归款,赐姓王,给田宅。
○冬十一月。真宝城主洪术遣使请降。遣元尹王儒卿含弼等,慰谕之。
○是岁,徙大丞质荣行波等父兄子弟及诸郡县良家子弟,实之西京。
○幸西京,新置西京官僚。
○筑西京在城,凡六年而成。
○亲定牙善城民居。
癸未六年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契丹天赞二年。
编辑春三月。以下枝县将军元奉为元尹,升其县为顺州。
○命旨城将军城达与其弟伊达端林等来附。
○夏四月。大匡庾黔弼招谕北蕃,归附者一千五百人。北蕃归我被虏三千馀人。
○六月。吴越国文士朴岩来投。
○秋八月。碧珍郡将军良文遣其甥圭奂来降。拜圭奂为元尹。
○冬十一月。真宝城主洪术遣子王立,献铠三十。拜王立为元尹。
甲申七年后唐同光二年,契丹天赞三年。
编辑秋七月。甄萱遣子须弥康良剑等,来攻曹物郡。王遣将军哀宣王忠,救之。哀宣战死,曹物郡人固守,须弥康等失利而归。
○九月。新罗王昇英薨。其弟魏膺立,来告丧。王为之举哀,设斋追福,遣使吊之。
○是岁,创外帝释院九曜堂神众院。
乙酉八年后唐同光三年,契丹天赞四年。
编辑春三月。蚯蚓出宫城东,长七十尺。时,谓渤海国来投之应。
○幸西京。
○秋九月。买曹城将军能玄遣使乞降。
○冬十月。高郁府将军能文率士卒来投。王以其城近新罗王都,劳慰还之。惟留其麾下侍郞杯近大监明才相述弓式等。
○遣征西大将军庾黔弼,攻百济燕山镇,杀将军吉奂,又攻任存郡,杀获三千馀人。
○幸曹物郡,遇甄萱与战。萱兵锐甚,未决胜负。王欲与相持,以老其师,庾黔弼引兵来会,兵势大振。萱惧乞和,以外甥真虎为质,王亦以堂弟王信交质。王以萱十年之长,称为尚父。王欲召萱至营论事,黔弼谏曰:“人心难知,岂可轻与敌相狎乎。”王乃止。新罗王闻之,遣使曰:“甄萱反复多诈,不可和亲。”王然之。
○十一月。耽罗贡方物。
○十二月。契丹灭渤海。渤海本粟末靺鞨也。唐武后时,高句丽人大祚荣走保辽东。睿宗封为渤海郡王,因自称渤海国,倂有扶馀肃慎等十馀国。有文字礼乐官府制度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地方五千馀里,众数十万。邻于我境,而与契丹世仇,契丹主大举攻渤海,围忽汗城,灭之,改为东丹国。其世子大光显及将军申德礼部卿大和钧均老司政大元钧工部卿大福謩左右卫将军大审理小将冒豆干检校开国男朴渔工部卿吴兴等率其馀众,前后来奔者数万户。王待之甚厚,赐光显姓名王继,附之宗籍,使奉其祀。僚佐,皆赐爵。
丙戌九年后唐明宗天成元年,契丹太宗天显元年。
编辑夏四月。甄萱质子真虎病死。遣侍郞弋萱,送其丧。甄萱谓我杀之,杀王信,进军熊津。王命诸城,坚壁不出。新罗王遣使曰:“甄萱违盟举兵,天必不祐。若大王奋一鼔之威,萱必自败矣。”王谓使者曰:“吾非畏萱,俟恶盈而自僵耳。”先是,萱献绝影岛骢马一匹,后闻谶云:“绝影名马至,百济亡。”乃悔之,使人请还其马,王笑而许之。
○冬十二月。幸西京,巡历州镇而还。
○是岁。遣张彬如唐。
丁亥十年后唐天成二年,契丹天显二年。
编辑春正月。亲伐百济龙州,降之。时,甄萱违盟,屡侵边,王含忍久之,萱颇有强呑之志,故王伐之。新罗王出兵助之。
○甄萱送王信之丧。
○三月。王败运州运州城主兢俊于城下,遂攻近品城,下之。
○夏四月。遣海军将军英昌能式等,以舟师往击康州,下突山等四乡。
○王攻熊州,不克。
○秋七月。遣元甫在忠金乐等击大良城。虏将军邹许祖等三十馀人,破其城而还。
○八月。王徇康州,行过高思葛伊城,城主兴达先遣其子归款。于是,百济所置守城官吏亦皆降附。王嘉之,赐兴达青州禄,其长子俊达珍州禄,二子雄达寒水禄,三子玉达长浅禄,又赐田宅。
○修拜山城,命正朝悌宣,领兵二队,戍之。
○溟州将军顺式遣子长命,以卒六百入宿卫。
○九月。甄萱攻近品城,烧之,进袭新罗高郁府,逼至郊畿。新罗王遣连式来告急,请救之。王谓侍中公萱大相孙幸正朝联珠等曰:“新罗与我同好已久,今,有急,不可不救。”遣公萱等,以兵一万赴之。未至,萱闻之,猝入新罗王都。时,王与夫人嫔御宗戚出游鲍石亭,置酒娱乐,忽闻兵至,仓卒不知所为。王与夫人奔走城南离宫,侍从臣僚宫女伶官皆被陷没。萱纵兵大掠,入处王宫。令左右索王,置之军中,逼令自尽,强辱王妃,纵其下,乱其嫔妾。乃立王之表弟金傅为王,虏王弟孝廉宰臣英景,尽取子女百工兵仗珍宝,以归。王闻之,遣使吊祭,亲率精骑五千,邀萱于公山桐薮,大战不利。萱兵围王甚急,大将申崇谦金乐力战死之,诸军败北,王仅以身免。萱乘胜,取大木郡,烧尽田野积聚。王甚哀二人之死,以金乐弟铁崇谦弟能吉子甫并为元尹,创智妙寺,以资冥福。崇谦光海州人,勇猛长大,常从征伐有功。后谥壮节,配享太祖庙庭。
○冬十月。甄萱遣将,侵碧珍郡,芟大小木二郡禾稼。
○十一月。烧碧珍郡稻谷。正朝索湘战死之。
○十二月。甄萱寄书曰:“昨者,新罗国相金雄廉等将召足下入京,有同鳖应鼋声。是欲鷃披隼翼,必使生灵涂炭,社稷丘墟。是用先著祖鞭,独挥韩钺,誓百僚如皎日,谕六部以义风,不意奸臣遁逃,邦君薨变。遂奉景明王之表弟宪康王之外孙,劝即尊位,再造危邦,丧君有君,于是乎在。足下勿详忠告,徒听流言,百计窥觎,多方侵扰,尚不能见仆马首,拔仆牛毛。冬初,都头索湘束手于星山阵下,月内,左相金乐曝骸于美利寺前,杀获居多,追擒不少。强羸若此,胜负可知。所期者,挂弓于平壤之楼,饮马于𬇙江之水。然以前月七日,吴越国使班尚书至,传王诏旨:‘知卿与高丽久通欢好,共契邻盟。比因质子之两亡,遂失和亲之旧好,互侵疆境,不戢干戈。今,专发使臣,赴卿本道,又移文高丽,宜相亲比,永孚于休。’仆义笃尊王,情深事大,及闻诏谕,即欲祗承。但虑足下欲罢不能,困而犹斗,今,录诏书寄呈,请留心详悉。且㕙獹迭惫,终必贻讥,蚌鹬相持,亦为所笑,宜迷复之为戒,无后悔之自贻。”
戊子十一年后唐天成三年,契丹天显三年。
编辑春正月。王答甄萱书曰:“伏奉吴越国通和使班尚书所传诏书一道,兼蒙足下辱示长书叙事者。伏以华轺肤使爰致制书,尺素好音,兼承教诲。捧芝检而虽增感激,辟华笺而难遣嫌疑,今托回轩,辄敷危衽。仆仰承天假,俯迫人推,过叨将帅之权,获赴经纶之会。顷以三韩厄会,九土凶荒,黔黎多属于黄巾,田野无非于赤土。庶几弭风尘之警,有以救邦国之灾,爰自善邻,于焉结好,果见数千里农桑乐业,七八年士卒闲眠。及至酉年,维时阳月,忽焉生事,至于交兵。足下始轻敌以直前,若螳螂之拒辙,终知难而勇退,如蚊子之负山。拱手陈辞,指天作誓:‘今日之后,永世欢和,苟或渝盟,神其殛矣。’仆亦尚止戈之武,期不杀之仁,遂解重围,以休疲卒,不辞质子,但欲安民,此则我有大德于南人也。岂谓歃血未干,凶威复作,蜂虿之毒侵害于生灵,狼虎之狂为梗于畿甸,金城窘迫,黄屋震惊。仗义尊周,谁似桓文之霸。乘间谋汉,唯看莽卓之奸。致使王之至尊,枉称子于足下,尊卑失序,上下同忧。以谓非有元辅之忠纯,岂得再安于社稷。以仆心无匿恶,志切尊王,将援置于朝廷,使扶危于邦国。足下见毫厘之小利,忘天地之厚恩,斩戮君王,焚烧宫阙,葅醢卿士,虔刘士民,姬姜则取以同车,珍宝则夺之稛载,元恶浮于桀纣,不仁甚于獍枭。仆怨极崩天,诚深却日,誓效鹰鹯之逐,以申犬马之勤,再举干戈,两更槐柳。陆战则雷驰电击,水攻则虎拍龙腾,动必成功,举无虚发。逐尹邠于海岸,积甲如山,擒邹祖于边城,伏尸蔽野,燕山郡畔,斩吉奂于军前,马利城边,戮随晤于纛下,拔任存之日,邢积等数百人捐躯,破青州之时,直心等四五辈授首。桐薮望旗而溃散,京山含璧以投降,康州则自南而来归,罗府则自西而移属。侵攻若此,收复宁遥。必期泜水营中,雪张耳千般之恨,乌江亭上,成汉王一捷之功,竟息风波,永清寰海。天之所助,命将何归。况承吴越王殿下,德洽包荒,仁深字小,特出纶于丹禁,谕戢难于青丘,既奉训谟,敢不尊奉。若足下祗承睿旨,悉戢凶机,不惟副上国之仁恩,抑亦绍东海之绝緖。若不过而能改,其如悔不可追。”
○溟州顺式率众入朝,赐姓王,拜大匡,其子长命赐名廉,拜元甫,小将官景亦赐姓王,拜大丞。
○元尹金相正朝直良等将往救康州,经草八城,为城主兴宗所败,金相死之。
○二月。遣大相廉相卿能康等,城安北府,以元尹朴权为镇头,领开定军七百人,戍之。
○夏四月。幸汤井郡。
○城运州玉山,置戍军。
○五月。康州元甫珍景等运粮于古子郡,甄萱潜师袭康州。珍景等还战败,死者三百馀人,将军有文降于萱。
○六月甲戌。碧珍郡地震。
○伊粲进庆卒,赠大匡。
○秋七月。王自将击三年城,不克,遂幸青州。百济遣将,来侵青州。时,庾黔弼受命,城汤井郡,梦一大人言:“明日,西原有变,宜速往。”黔弼惊觉,径趣青州,与战败之,追至秃岐镇,杀获三百馀人。
○八月。甄萱使将军官昕城阳山。王遣命旨城元甫王忠,帅兵击走之。官昕退保大良城,纵军,芟取大木郡禾稼,遂分屯乌于谷,竹岭路塞。乃令王忠等,往谍于曹物城。
○幸忠州而还。
○新罗僧洪庆自唐闽府,航载大藏经,至礼成江。王亲迎之,置于帝释院。
○九月。大相权信卒。
○渤海人隐继宗等来见于天德殿,三拜,人谓失礼。大相含弘曰:“失土人三拜,古之礼也。”
○冬十一月。甄萱选劲卒,攻拔乌于谷城,杀戍卒一千人。将军杨志明式等六人降。王以其妻子徇诸军,弃市。
○是岁,王巡北界,移筑镇国城,改名通德镇,以元尹忠仁为镇头。
己丑十二年后唐天成四年,契丹天显四年。
编辑春三月。遣大相廉相,城安定镇,以元尹彦守考镇之。又城永清县。
○夏四月。幸西京,巡州镇而还。
○六月。以元甫长弼为大相。
○天竺国三藏法师摩睺罗来。王备仪迎之。
○秋七月。幸基州,巡州镇而还。
○甄萱以甲卒五千,侵义城府,城主将军洪术战死。王哭之恸曰:“吾失左右手矣。”萱又侵顺州,将军元奉遁。
○九月。幸刚州。
○遣大相式廉,城安水镇,以元尹昕平为镇头。又城兴德镇,以元尹阿次城为镇头。
○冬十月。百济一吉干廉欣来投。
○甄萱将攻高思葛伊城。城主兴达闻之,欲出战而浴,忽见右臂上,有灭字,至十日病死。萱围加恩县,不克。
○十二月。甄萱围古昌郡,王往救之,次礼安镇,与诸将议曰:“战而不利,将如之何。”大相公萱洪儒曰:“如我不利,宜从间道,不可从竹岭而去。”庾黔弼曰:“臣闻兵凶战危。有死之心,无生之计,然后可以决胜,今,临敌不战,先虑折北,何也。若不急救,以古昌三千馀众,拱手与敌,岂不痛哉。臣愿进军急击。”王从之。黔弼乃自猪首峯,奋战大克。王入其郡,谓黔弼曰:“今日之事卿之力也。”
庚寅十三年后唐长兴元年,契丹天显五年。
编辑春正月。载岩城将军善弼来投。初,王欲通新罗,而贼起道梗,王患之,善弼导以奇计,使得通好。故今其来朝,厚礼待之,以其年老,称为尚父。
○二月。遣使新罗告捷。新罗王遣使报聘,致书请相见。时,新罗国以东州郡部落皆来降,自溟州至兴礼府,摠百十馀城。
○幸昵于镇,城之,改名神光镇,徙民实之。南弥秩夫北弥秩夫二城皆降。
○夏五月壬辰。幸西京。六月庚子。至自西京。
○秋八月。幸大木郡,合东西兜率为天安府,置都督,以大丞弟弓为使,元甫严式为副使。
○遣大相廉相,城马山,号安水镇,以正朝昕幸为镇头。
○幸青州,筑罗城。
○芋陵岛遣使,贡方物,拜其使白吉为正位,土头为正朝。
○九月。皆知边遣使,请降。
○冬十二月。幸西京,创置学校。先是,西京未有学,王命秀才廷鹗留为书学博士,别创学院,聚六部生徒,教授。后,王闻其兴学,赐缯帛劝之,兼置医卜二业。又赐谷百硕,为学宝。宝者方言也。以钱谷施纳,存本取息,利于久远,故谓之宝。
○是岁,城连州。
辛卯十四年后唐长兴二年,契丹天显六年。
编辑春二月丁酉。新罗王遣太守谦用,来告归顺。
○辛亥。王率五十馀骑,如新罗。新罗王命百官郊迎,宴于临海殿。酒酣言曰:“吾以不天,为甄萱椓丧,何痛如之。”因泫然泣下,左右无不呜咽,王亦流涕,慰藉之。留数旬而归,新罗王送至穴城,以堂弟裕廉为质,以从。初,王之至也,肃队而行,秋毫不犯,都人士女相庆曰:“昔,甄氏之来也,如逢豺虎,今,王公之来也,如见父母。”
○三月。庾黔弼被谗,窜鹄岛。
○秋八月。遣甫尹善规,遗新罗王鞍马绫罗彩锦,幷赐百官彩帛,军民茶幞头有差。
○冬十一月。幸西京,巡州镇而还。
○是岁,置安北府及刚德镇,以元尹平唤为镇头。王谓有司曰:“北蕃之人,人面兽心,饥来饱去,见利忘耻。今虽服事,向背无常,宜于所过州镇,筑馆城外,以待之。”
壬辰十五年后唐长兴三年,契丹天显七年。
编辑夏四月。西京民家雌鸡化为雄。
○五月甲申。西京大风,屋瓦皆飞。王闻之,谓群臣曰:“顷者,完葺西京,徙民实之,冀凭地力,平定三韩,将都于此,夫何灾变若此乎。昔,晋有邪臣,潜畜异谋,其家雌鸡化为雄,不悛其恶,竟致诛灭。吴王刘濞之时,大风,毁门拔木,濞不知戒,亦以覆亡。且祥瑞志云:‘行役不平,贡赋烦重,下民怨上,有此之应。’以古验今,岂无所召。今,四方劳役不息,供费既多,而贡赋未省,窃恐缘此,以致天谴,夙夜忧惧,不敢遑宁。今,当军国,贡赋难以蠲免。尚虑群臣不行公道,而使民怨咨,或怀非分之心,致变至此,各宜悛心,毋及于祸。”
○六月。百济将军龚直来降。
○秋七月。王南征一牟山城,遣正胤,巡北边。
○九月。百济遣一吉粲相贵,以舟师入侵礼成江,焚盐白贞三州船一百艘,取猪山岛牧马三百匹而归。
○冬十月。百济海军将尚哀等攻掠大牛岛。王遗大匡万岁等,往救之,我军不利,王忧之。庾黔弼自鹄岛上书曰:“臣虽负罪在贬,闻百济侵我海乡,臣已选丁壮,修战舰,欲御之,愿上勿忧。”王见书,泣曰:“信谗逐贤,是予不明也。”遣使召还,慰之曰:“卿实无辜,不曾怨愤,唯思辅国,予甚愧悔。庶将赏延于世,报卿忠节。”
○十一月。前内奉卿崔凝卒。凝黄州土山人。初,其母有娠,家有黄瓜蔓,忽结甜瓜,邑人以告弓裔。裔卜之曰:“生男则不利于国,慎勿举。”其父母匿而养之,既长,通五经,善属文,为裔翰林,甚见重。及王即位,知元凤省事,俄拜广评郞中。凝晓达吏事,时誉洽然。王尝谓曰:“卿学富才高,兼识治体,忧国奉公,匪躬謇謇,古之名臣,无以过也。”迁内奉卿。未几,转广评侍郞,凝辞曰:“同僚尹逢长于臣十年,请先授之。”王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昔,闻其语,今,见其人。”遂以逢为广评侍郞。凝恒斋素,尝寝疾。王使东宫问疾,劝令食肉,凝固辞不食。王幸其第,谓曰:“卿不食肉,有二失。不保其身,不得终养其母,不孝也。不能永命,使予早丧良弼,不忠也。”凝乃勉从,方始食肉,果平复。至是,病卒,年三十五。王恸悼,赠元甫,赙甚厚。累赠大匡太子太保,谥煕恺。后,配享太祖庙庭。
○是岁。复攻一牟山城,破之。
○遣大相王仲儒如唐,献方物。
癸巳十六年后唐长兴四年,契丹天显八年。
编辑春三月。唐遣大仆卿王琼大府少卿杨昭业来,册王为特进检校太保使持节玄菟州都督上柱国充大义军使,仍封高丽国王,赐历日银器匹段,诏封妃柳氏为河东郡夫人。又诏三军将吏,谕以册王之意,遂颁历。始行唐年号。
○夏五月。征南大将军庾黔弼守义城府,王遣使谓曰:“予虑新罗为百济所侵,尝遣将镇之,今闻百济劫掠槥山城阿弗镇等处,如或侵及新罗国都,卿宜往救。”黔弼遂选壮士八十人,赴之。至槎滩,谓士卒曰:“若于此遇贼,吾必不得生还。但虑汝等同罹锋刃,其各善自为计。”士卒曰:“吾辈尽死则已,岂可使将军独不生还乎。”因相与誓以戮力击贼。既涉滩,而遇百济统军神剑等,百济军见黔弼部伍精锐,不战自溃。黔弼至新罗,老幼出城迎拜,泣曰:“不图今日得见大匡。微大匡,吾其为鱼肉乎。”黔弼留七日而还,遇神剑于子道,大克,擒其将七人,杀获甚多。捷至,王惊喜曰:“非黔弼,孰能如是。”及入朝,王下殿迎之,执其手曰:“如卿之功,古亦罕有。铭在朕心,勿谓忘之。”黔弼谢曰:“臣职当为,圣上何至如斯。”王益善之。
○是岁,置兵禁官。
甲午十七年后唐潞王清泰元年,契丹天显九年。
编辑春正月。幸西京,巡北镇而还。
○夏五月。幸礼山镇,下令曰:“泰封主毒流下民,倾覆社稷,予承其危緖,造此新邦,劳役疮痍之民,岂予意哉。但干戈未定,栉风沐雨,巡省州镇,修完城栅。由是,男尽从戎,妇犹在役,不忍劳苦,或逃匿山林或号诉官府者,不知几许。权势之家又从而陵暴,予以一身,岂能家至而目睹。小民所以无所控告而呼吁者也。宜尔公卿将相食禄之人谅予爱民如子之意,矜尔禄邑编户之氓。其衙内无知之辈,使于禄邑,务聚敛割剥,尔亦岂能知之。虽或知之,亦不禁制。民有论诉者,官吏更相掩护,怨讟之兴,职竞由此。予尝一一诲之,欲使知之者增勉,不知者,能诫。其违令者,已别行染卷,染卷之后,犹以匿人之过为贤,而无举论之者,善恶之实,曷得闻知。如此,宁有守节改过者乎。尔等遵我训辞,听我赏罚,有罪者,无论贵贱,罚及子孙,功多罪小,量行赏罚,若不改过,追其禄俸,以至终身不齿。若志切奉公,终始无瑕,生享荣禄,后称名家,至于子孙,优加旌赏。此则非但寡人在日,传之万世,以为令范。人有为民陈诉,句唤不赴,必令再行句唤,先下十杖,以示不从令之罪,方论所犯。官吏不遵此令,故为淹滞,计日罚责,又有怙威恃力,令之不可触者,以名闻。”
○秋九月丁巳。老人星见。
○王自将征运州。甄萱闻之,简甲士五千,至曰:“两军相斗,势不俱全。恐无知之卒,多被杀伤,宜结和亲,各保封境。”王会诸将议之,右将军庾黔弼曰:“今日之势不容不战。愿王观臣等破敌,勿忧也。”及彼未阵,以劲骑数千突击之,斩获三千馀级,擒术士宗训医师训谦勇将尚达崔弼,熊津以北三十馀城,闻风自降。
○是岁。遣大相廉相,城通海镇,以元甫才萱为镇头。
○西京旱蝗。
乙未十八年后唐清泰二年,契丹天显十年。
编辑春三月。甄萱子神剑幽其父于金山佛宇,杀其弟金刚。萱有子十馀人,第四子金刚身长而多智。萱特爱之,欲传其位。其兄神剑良剑龙剑等知之,忧闵。时,良剑龙剑出镇于外,神剑独在侧,伊粲能奂使人与良剑龙剑阴谋,劝神剑作乱。
○夏四月。王谓诸将曰:“罗州四十馀郡为我藩篱,久服风化,近为百济劫掠,六年之间,海路不通。谁能为我抚之。”公卿荐庾黔弼。王曰:“予亦思之。然近者,新罗路梗,黔弼往通之,想念其劳,难以再命。”黔弼奏曰:“臣虽年齿已衰,然是国家大事,敢不竭力。”王喜垂泣曰:“卿若承命,何喜如之。”以黔弼为都统大将军,送至礼成江,赐御船而遣之。黔弼往罗州,经略而还。又幸礼成江,迎劳之。
○六月。甄萱与季男能乂女子哀福嬖妾姑比等奔罗州,请入朝。遣将军庾黔弼大匡万岁元甫香乂吴淡能宣忠质等,由海路迎之。及至,复称萱为尚父,授馆南宫,位在百官之上。赐杨州,为食邑,兼赐金帛奴婢各四十口马十匹,以百济降人信康为衙官。
○秋九月。幸西京,巡黄海州而还。
○冬十月壬戌。新罗王金傅遣侍郞金封休,请入朝。王遣摄侍中王铁侍郞韩宪邕等往报。十一月甲午。新罗王率百僚,发王都,士庶皆从之。香车宝马连亘三十馀里,道路塡咽,观者如堵。沿路州县供亿甚盛。王遣人问慰。癸卯。新罗王与王铁等入开京。王备仪仗,出郊迎劳,命东宫与诸宰臣,从卫而入,馆于柳花宫。癸丑。王御正殿,会文武百官,备礼,以长女乐浪公主归于新罗王。己未。新罗王上书曰:“本国久经危乱,历数已穷,无复望保基业。愿以臣礼见。”王不允。十二月辛酉。群臣奏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一国二君,民何以堪。愿听新罗王之请。”壬申。王御天德殿,会宰臣百寮曰:“朕与新罗,歃血同盟,庶几两国各保社稷,永以为好。今,新罗王固请称臣,卿等亦以为可,朕心虽愧,义难固拒。”乃受傅庭见之礼,群臣称贺,声动宫掖。拜傅为观光顺化卫国功臣上柱国乐浪王政丞,食邑八千户,位在太子之上。岁给禄一千硕,除新罗国为庆州,赐傅为食邑。其从者,皆录用,赐田禄,优于旧制。又创神鸾宫,赐傅,仍使为庆州事审,知副户长以下官职等事。于是,诸功臣亦效之,各为其州事审,事审官始此。初,封休来请降,王待以厚礼,使归告曰:“今,王以国与寡人,其为赐大矣。愿结婚宗室,以永甥舅之好。”傅闻之,报曰:“我伯父匝干亿廉有女,德容双美,非是,无以备内政。”王遂纳之,是为神成王后,生安宗郁。李齐贤曰:“金富轼论曰:‘新罗敬顺王归命我太祖,虽非获已,亦可嘉也。向使力战守死,以抗王师,必覆其宗族,害及于无辜之民,而乃不待告命,封府库,籍郡县,以归之,其有功于朝廷而有德于生民甚大。昔,钱氏以吴越入宋,苏子瞻谓之忠臣,今,新罗功德过于彼远矣。我太祖妃嫔众多,子孙繁衍,而显宗自新罗外孙即位,此后继统者皆其子孙,岂非阴德之报者欤。’金宽毅任景肃闵渍三家之书,皆以为大良院夫人李氏太尉正言之女也,生安王,未知何据也。”
是岁,遣礼宾卿邢顺等如唐。
○城伊勿及肃州。
丙申十九年后晋高祖天福元年,契丹天显十一年。
编辑春二月。甄萱女婿将军朴英规请降。初,英规密语其妻曰:“大王勤劳四十馀年,功业垂成,一朝以家人之祸,失地,投于高丽。夫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若舍吾君,以事逆子,则何颜以见天下之义士乎。况闻高丽王公仁厚勤俭,以得民心,殆天启也。必为三韩之主,盍致书,以安慰我王,兼及殷勤于王公,以图将来之福乎。”其妻曰:“子之言是吾意也。”于是,遣人来致意,且曰:“若举义兵,请为内应,以迎王师。”王大喜,厚赐其使,归报英规曰:“若蒙君惠,道路无梗,则先谒将军,升堂拜夫人,兄事而姊尊之,必终有以厚报之。天地鬼神悉闻此言。”
○夏六月。甄萱请曰:“老臣远涉沧波,来投圣化,愿仗威灵,以诛贼子。”王初欲待时而动,怜其固请,乃从之。于是,先遣正胤武将军述煕,领步骑一万,趣天安府。
○秋九月。王率三军,至天安,合兵,进次一善。神剑以兵逆之,隔一利川而阵。王与萱观兵,以萱及大相坚权述煕皇甫金山元尹康柔英等领马军一万,支天军大将军元尹能达奇言韩顺明昕岳正朝英直广世等领步军一万,为左纲,大相金铁洪儒朴守卿元甫连珠元尹萱良等领马军一万,补天军大将军元尹三顺俊良正朝英儒吉康忠昕继等领步军一万,为右纲,溟州大匡王顺式大相兢俊王廉王乂元甫仁一等领马军二万,大相庾黔弼元尹官茂官宪等领黑水达姑铁勒诸蕃劲骑九千五百,祐天军大将军元尹贞顺正朝哀珍等领步军一千,天武军大将军元尹宗煕正朝见萱等领步军一千,杆天军大将军金克宗元甫助杆等领步军一千,为中军。又以大将军大相公萱元尹能弼将军王含允等领骑兵三百诸城军一万四千七百人,为三军援兵。于是,三军鼔行而前,忽有白云,状如剑戟,起我军上,向贼阵行。百济左将军孝奉德述哀述明吉见兵势大盛,脱胄投戈,降于左纲,贼兵丧气,不敢动。王劳孝奉等,问神剑所在。孝奉曰:“神剑在中军,请王合左右军击之,必胜矣。”王命公萱,直𢭏中军,三军齐进夹击,贼兵大溃。虏将军昕康见达殷述令式又奉等三千二百人,斩五千七百馀级。贼溃北,我军追至黄山郡,逾炭岭,驻营马城。神剑与良剑龙剑及文武官僚来降,王慰劳之。虏获百济将士三千二百人,命还本土,唯昕康富达又奉见达等四十人幷妻子送至京城。面责能奂曰:“始与良剑等谋囚君父者汝也,为臣之义,当如是乎。”能奂俛首,不能言,遂命诛之。以神剑僭位,为人所胁,非其本心,且以归命乞罪,特原之。甄萱忧懑发疽,数日,卒于黄山佛舍。王入百济都城,令曰:“渠魁既已纳款,无犯我赤子。”存问将士,量才任用,军令严明,秋毫不犯,州县按堵,百姓大悦。赐神剑爵,流良剑龙剑于真州,寻杀之。谓英规曰:“自萱失国远来,其臣子无一人慰藉者,独卿夫妇千里嗣音,以致诚意,兼归款于寡人,义不可忘。”授以佐丞,赐田千顷,许以驿马三十五匹,迎致家人,官其二子。
○王至自百济,御威凤楼,受文武官及百姓朝贺。王既定三韩,欲励臣子以节义,遂自制政诫一卷,诫百僚书八篇,颁中外。
○冬十二月。大匡裴玄庆卒。玄庆庆州人,胆力过人。起于行伍,太祖之东征西讨也,玄庆之功居多。及疾笃,王亲幸其第,执其手曰:“嗟乎,命矣。夫卿子孙在,予其敢忘。”王出门,而玄庆卒。驻驾,命官庀葬事而后还。谥武烈,后配享太祖庙庭。
是岁。创广兴现圣弥勒内天王等寺,又创开泰寺于连山。
丁酉二十年后晋天福二年,契丹天显十二年。
编辑夏五月。政丞金傅献玉带,长十围,六十二銙。王受之,命藏于物藏。初,新罗使金律来,王问曰:“闻新罗有三大宝,丈六金像九层塔幷圣带也,三宝未亡,国亦未亡。像塔犹存,不知圣带今犹在耶。”律对曰:“臣未尝闻圣带也。”王笑曰:“卿为国贵臣,柰何不知国之大宝。”律惭,而还告其王。王问群臣,无能知者。有皇龙寺老僧曰:“予闻圣带,是真平大王所服也,历代传之,藏在南库。”王遂斋祭,见之。至是,献之。
○是岁,城顺州。
○遣王规邢顺如晋,贺登极。
戊戌二十一年后晋天福三年,契丹会同元年。
编辑春三月。西天竺僧来。王备两街威仪法驾,迎之。
○秋七月。碧珍郡将军李匆言卒。新罗之季,群盗竞起,唯碧珍郡为匆言所保,民赖以安。王遣人,谕以同心戮力,底定祸乱。匆言奉书甚喜,即遣其子永,将兵从王征讨。王善之,以大匡思道贵女妻之,拜匆言本邑将军,恩赉稠重。匆言感激,炼兵峙粮,以孤城,介于新罗百济必争之地,屹然为东南声援。
○始行后晋年号。
○筑西京罗城。
○冬十二月。耽罗国太子末老来朝。赐星主王子爵。
○是岁,城阳岩龙冈平原。
己亥二十二年后晋天福四年,契丹会同二年。
编辑春三月。佐丞龚直卒。直燕山昧谷人。自幼有勇略。事百济,为甄萱腹心,以长子直达次子金舒及一女为质。直尝朝百济,谓直达曰:“今,见此国,奢侈无道。吾虽密迩,不愿复来。闻高丽王公,文足以安民,武足以禁暴,故四方无不怀服。予欲归附,汝意何如。”直达曰:“自入质以来,观其风俗,唯恃富强,竞务骄矜,安能为国哉。今,大人欲归明主,保安弊邑,不亦宜乎。予当与弟妹,俟隙而归矣。纵不得归,赖大人之明,馀庆流于子孙,则予虽死无恨。”直遂决意来附,与子英舒来朝,言于王曰:“臣在弊邑,久闻风化,虽无助天之力,愿竭为臣之节。”王喜拜大相,赐白城郡禄廏马彩帛,拜子咸舒为佐尹。又以贵戚正朝俊行之女妻英舒。王曰:“卿灼见理乱存亡之机,来归于我,朕甚嘉之。联姻公族,用示厚意,卿其益竭心力,镇抚边境。”直谢,因言曰:“百济一牟山郡境接弊邑,以臣归化,常加侵掠,民不安业,臣愿往攻取,使弊邑之民不被寇窃,专务农桑,益坚归化之诚。”王许之。萱怒,收直达及弟妹,烙断股筋,直达死之。百济灭,金舒得还。
○是岁,晋遣国子博士谢攀来,册王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
○城大安。
庚子二十三年后晋天福五年,契丹会同三年。
编辑春三月。以庆州为大都督府,改诸州郡号。
○秋七月。王师忠湛死。树塔于原州兴法寺,王亲制碑文。
○十二月。开泰寺成。命设落成法会,亲制疏文。
○是岁,初定役分田。自朝臣至军士,勿论官阶,视人性行善恶功劳大小,给之有差。
○重修神兴寺,置功臣堂,绘三韩功臣于壁,设无遮大会,一昼夜,岁以为常。
○晋归我质子王仁翟。
辛丑二十四年后晋天福六年,契丹会同四年。
编辑夏四月。大匡庾黔弼卒。黔弼平州人,以将略事太祖。凡出征,受命即行,不宿于家,每凯还,王必迎劳。终始宠遇,诸将莫及。谥忠节,后配享太祖庙庭。
○是岁,遣大相王申一如晋,献方物。
壬寅二十五年后晋天福七年,契丹会同五年。
编辑冬十月。契丹遣使来,归橐駞五十匹。王以契丹尝与渤海连和,忽生疑贰,不顾旧盟,一朝殄灭,此为无道之甚,不足远结为邻,绝其交聘,流其使三十人于海岛,系橐駞万夫桥下,皆饿死。李齐贤曰:“忠宣王尝问于臣齐贤曰:‘我太祖之世,契丹遗橐駞,系之桥下,不与刍豆,以饿而死,故以名其桥焉。橐駞虽不产于中国,中国亦未尝不畜之。国君而有数十头橐駞,其弊不至于伤民,且却之则已矣,何至饿而杀之乎。’对曰:‘创业垂统之主,其见远而其虑深,非后世之所及也。且如宋太祖养猪禁中,仁宗令放之,后得妖人,顾无所取血者,则知太祖虑亦及此,此亦未为定论。安知太祖养猪之意,不有大于取血耶。我太祖之所以为此者,将以折戎人之谲计耶,抑亦防后世之侈心耶,盖必有微旨矣。此在殿下恭默而思之,力行而体之尔,非愚臣所敢轻议也。’”
癸卯二十六年后晋出帝仍称天福八年,契丹会同六年。
编辑夏四月。王御内殿,召大匡朴述煕,亲授训要曰:“我闻,大舜耕历山,终受尧禅,高帝起沛泽,遂兴汉业。予亦起自单平,谬膺推戴,夏不畏热,冬不避寒,焦身劳思,十有九载,统一三韩,叨居大宝,二十五年,身今老矣。第恐后嗣纵情肆欲,败乱纲纪,大可忧也。爰述训要,以传诸后,庶几朝披夕览,永为龟鉴。其一曰,我国家大业必资诸佛护卫之力。是故创立禅教寺院,差遣住持焚修,使之各治其业。后世,奸臣执政,徇僧请谒,各业寺社,争相换夺,切宜禁之。其二曰,诸寺院皆是道诜推占山水顺逆而开创者也。道诜云:‘吾所占定外,妄有创造,则损薄地德,祚业不永。’朕念后世国王公侯后妃朝臣各称愿堂,或增创造,则大可忧也。新罗之末,竞造浮屠,衰损地德,以厎于亡,可不戒哉。其三曰,嫡子嫡孙传国传家,虽曰常礼,然丹朱不肖,尧禅于舜,实为公心。凡元子不肖者,与其次子,次子皆不肖者,与其兄弟之中群下推戴者,俾承大统。其四曰,惟我东方旧慕唐风,文物礼乐悉遵其制,殊方异土,人性各异,不必苟同。契丹是禽兽之国,风俗不同,言语亦异,衣冠制度慎勿效焉。其五曰,朕赖三韩山川阴佑,以成大业。西京水德调顺,为我国地脉之根本,宜当四仲巡驻,留过百日,以致安宁。其六曰,燃灯所以事佛,八关所以事天灵及五岳名山大川龙神也。后世奸臣建白加减者,切宜禁止。吾亦当初誓心,会日不犯国忌,君臣同乐,宜当敬依行之。其七曰,人君得臣民之心为甚难。欲得其心,要在从谏远谗而已,从谏则圣,谗言如蜜,不信则谗自止。又使民以时,轻徭薄赋,知稼穑之艰难,则自得民心,国富民安。古人云:‘芳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良将,张弓之外,必有避鸟,垂仁之下,必有良民。’赏罚中,则阴阳顺矣。其八曰,车岘以南公州江外山形地势并趋背逆,人心亦然。彼下州郡人参与朝廷,与王侯国戚婚姻,得秉国政,则或变乱国家,或衔统合之怨,犯跸生乱。且其曾属官寺奴婢津驿杂尺,或投势移免,或附王侯宫院,奸巧言语,弄权乱政,以致灾变者,必有之矣,虽其良民,不宜使在位用事。其九曰,百辟群僚之禄,视国大小,已为定制,不可增减。且古典云:‘以庸制禄,官不以私。’若以无功人及亲戚私昵,虚受天禄,则不止下民怨谤,其人亦不得长享福禄,切宜戒之。又以强恶之国为邻,安不可忘危。兵卒宜加护恤,量除徭役,每年秋,阅勇锐出众者,随宜加授。其十曰,有国有家,儆戒无虞,博观经史,鉴古戒今。周公大圣无逸一篇进戒成王,宜当图揭,出入观省。”十训之终,皆结以中心藏之四字。自是,嗣王相传为宝。
○五月。王不豫。
○丁酉。宰臣廉相王规朴守文等侍,王曰:“汉文遗诏曰:‘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前古哲王秉心如此。予遘疾,已历二旬,视死如归,有何忧也。汉文之言即予意也。内外机务久不决者,卿等并与太子武裁决而后闻。”丙午。疾大渐,御神德殿,命学士金岳,草遗诏。文成,王不复语。左右失声大哭,王问:“此何声也。”对曰:“圣上作民父母,今日,欲弃群臣,臣等痛不自胜耳。”王笑曰:“浮生自古然矣。”言讫,有顷而薨。太子诸王宗室近臣皆擗地哀号,百官列位于内议省门外。王规出,宣遗命曰:“内外庶僚并听东宫处分。”于是,太子即位,率群臣举哀。六月戊申。发丧于详政殿,金岳宣遗诏。己酉。殡于详政殿之西阶。庚午。上谥曰神圣大王,庙号太祖。壬申。葬显陵,以遗命,丧葬园陵制度依汉魏二文故事,悉从俭约,以神惠王后柳氏祔葬。后贞州人,三重大匡天弓之女也。天弓家大富,邑人称为长者。太祖为将军,引兵过贞州,息马古柳下,后立路旁川上,见其有德容,问谁氏。女对曰:“此邑长者家女也。请暂憩弊庐。”太祖因至宿焉。其家飨一军甚丰,以后侍寝。厥后,绝不相闻,后守节,剃发为尼。太祖闻之,召以为夫人。举义提甲,赞成大业。李齐贤赞曰:“臣及事忠宣王,王尝言:‘我太祖规模德量生于中国,当不减宋太祖。宋太祖事周世宗,世宗贤主也,待宋太祖甚厚,宋太祖亦为之尽力。及恭帝幼冲,政出太后,迫于群情,而受周禅,盖出于不得已也。我太祖仕弓裔猜暴之君,三韩之地,裔有其二,太祖之功也。以不世之功,处必疑之地,可谓危矣,而国人归心,将士推戴,然犹固让,欲徇延陵之节。吊伐之事,亦岂得已哉。其好生恶杀,而信赏必罚,推诚功臣,而不假以权,创业垂统,固宜一揆矣。至若宋祖以江南李氏比之鼾睡卧榻,则石晋所赂契丹山后之十六州,盖视以为橐中物,既收北汉,将长驱以定秦汉之疆耳。我太祖即位之后,金傅未宾,甄萱未虏,而屡幸西都,亲巡北鄙。其意亦以东明旧壤为吾家青毡,必席卷而有之,岂止操鸡抟鸭而已哉。由是观之,虽大小之势不同,二祖规模德量所谓易地皆然者也。’忠宣聪明好古,中原博雅之士如王构阎复姚燧萧𨟉赵孟𫖯虞集皆游其门,盖尝与之尚论也。”史臣曰:“太祖御下以宽,而贤智效力,待人以诚,而远近响应,好生之仁出于天性,恤民之心发乎至情。甄萱父子相夷,则伐而取之,金傅君臣来附,则礼以待之。以契丹之强而侵灭与国,则绝之,以渤海之弱而失地无归,则抚之。屡幸西京,以为根本之地也,亲巡北鄙,以连犷悍之俗也。草创更始,虽未遑于礼乐,而其规模远略,深仁厚泽,固已培养五百年之国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