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节要/卷十八
元宗顺孝大王
编辑讳植,字日新,旧讳倎。高宗长子,母安惠太后柳氏。高宗六年己卯三月乙酉生,长封太子。四十六年入朝蒙古,明年还国即位。元追谥忠敬王。在位十五年,寿五十六。
庚申元年宋景定元年,蒙古世祖中统元年。
编辑春正月。太孙以赵珣参知政事,崔昷为枢密院使,金佺朴成梓为枢密院副使,又以判礼宾省事罗得璜为济州副使。前此,宋佋守济州,坐赃免,人语曰:“济州昔经小盗,今遇大贼。”又有知天文而拜大学博士者,能暴虎而为侍御医者,人嘲之曰:“占星大学博,捉虎侍御医。”
○白州苏复别监金守䃅投于也束达。
○席岛椵岛人谋叛,西北面兵马使李乔遣都领韦得柔击之,斩其魁来同等。
○命右副承旨金仁俊推检别宫田。史臣曰:“古之明君或弃苑囿,许民耕种。今此别宫之田皆为权臣夺占,宜还本主,未尝议此,而反更推检,岂为惩恶禁暴。乃所谓尤而效之者也。”
○太孙以星变赦。
○安北都领元振叛,执其州副使文秀及慈州副使金脉杀之。瓮津县令郑崇降于蒙古。
○二月。以济州副使罗得璜兼防护使。朝议,济州海外巨镇,宋商岛倭无时往来,宜特遣防护别监以备非常,然不可别置防护。遂以得璜兼之。
○执闵偁韩洪甫,归诸也束达。
○金守䃅与别将于绽俱剃发,在也束达屯所,诉曰:“高丽有急,必迁济州,今云复都旧京,非也。”也束达信之。及太子东还,至也束达屯,也束达欲令守䃅与太子辩。太子曰:“公何信叛人之言。吾宁祝发被拘于此,岂可与叛人辩哉。”也束达拘留枢密院使金宝鼎等百人。都兵马录事陆子襄亦投于蒙古。囚于琔子襄父及兄弟。
○三月戊辰朔。日食。
○太孙欲还都旧京,以大将军金方庆将军金承俊等为出排别监,发廪米六千四百二十斛,分给诸王百官以助营屋之费。
○甲申。太子与蒙使束里大入开京。束里大欲试太子意,请先行。太子信之,先入升天阙。束里大怒,出屯于野。太子请入城,束里大辞:“以彼此意异,吾欲还归。”乙酉。又退屯于乌山,太孙自江华来谒。翌日,太孙至束里大屯所,请之,赂鹦鹉盏白金三十斤。束里大乃许之。初,宪宗皇帝南征,太子自燕京赴行在,道过京兆。潼关守土者迎至华清宫,请浴温泉。太子曰:“此唐明皇所尝御者,虽异世人臣安敢亵乎。”闻者叹其知礼。宪宗崩,阿里孛哥阻兵朔野,人心虞疑,罔知所从。时,皇弟忽必烈观兵江南,班师北上。太子奉币谒道左,皇弟惊喜曰:“高丽万里之国。唐太宗亲征,而不能服,今世子自来,此天意也。”大加褒奖,与俱至开平府。江淮宣抚使赵良弼言:“高丽虽小国,依阻山海,国家用兵二十馀年,尚未臣附。前岁太子倎来朝,适銮舆西征,留滞者二年,供张疏薄,无以怀辑,一旦得归,将不复来。宜厚其馆谷,待以藩王之礼。今闻其父已死,诚能立倎为王,遣送还国,世子必感恩戴德,愿修臣职。是不劳一卒而得一国也。”陕西宣抚使廉希宪亦言之,皇弟然之。即日改馆,顾遇有加。乃命达鲁花赤束里大康和尚护其行归国。和尚本晋州人,尝被虏入蒙古,后名改守衡。
○束里大康和尚见太子曰:“馆待日厚,感则有之。然忽必烈大王所以遣我者,非为在岛中徒哺啜也。”太子无以对,召两府议之,分文武两班及诸领府为三番,往来开京,示迁都之意。
○夏四月。太子下旨云:“散员康俊才以本系微贱,限七品。然能通蒙古语,宜限五品。”
○忽必烈大王遣荆节等赐太子书曰:“我太祖肇基大业,圣圣相承,代有鸿勋,芟夷群雄,奄有四海,先降后诛,未尝专嗜杀也。凡属国列侯分茅锡土传祚子孙者,不啻万里,孰非向之劲敌哉。观乎此,则祖宗之法不待言而彰彰矣。今也,普天之下,未臣服者惟尔国与宋耳。宋所恃者长江,而长江失险,所藉者川广。而川广不支,边戍自撤其藩篱,大军已驻乎心腹,鼎鱼幕燕,亡在朝夕。尔初以世子奉币纳款,束身归朝,含哀请命,良可矜悯。故遣归国,完复旧疆,安尔田畴,保尔家室,弘好生之大德,捐宿构之细故也。用是已尝戒饬边将敛兵待命,东方既定,则将回戈于钱塘,殆馀半载。乃知尔国内乱渝盟,边将复请戒严,此何故也。以谓果内乱耶,权臣何不自立而立世孙,以谓传闻之误耶,世子何不之国而盘桓于境上也。岂以世子之归愆期,而左右自相猜疑,私忧过计而然耶。重念岛屿残民久罹涂炭,穷兵极讨,殆非本心。且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推赤心置人腹中,则反侧自安矣。悠悠之言,又何足校。申命边阃,断自予衷,无以逋逃间执政,无以飞语乱定盟。惟事推诚,一切勿问,宜施旷荡之恩,一新遐迩之化。自尚书金仁俊以次中外枝党官吏军民,令旨到日已前,或有首谋内乱,旅拒王师,已降附而还叛,因仇雠而擅杀,无所归而背主亡命,不得已而随众胁从,应据国人但曾犯法,罪无轻重,咸赦除之。世子其趣装命驾,归国立政,解仇释憾,布德施恩。缅惟疮痍之民,正在抚绥之日。出彼沧溟,宅玆平壤,卖刀剑而买牛犊,舍干戈而操耒耜,凡可援济,毋惮勤劳。苟富庶之有征,冀礼义之可复,亟正疆界以定民心,我师不复逾限矣。大号一出,予不食言。复有敢踵乱犯上者,非干尔主,乃乱我典刑。国有常宪,人得诛之。於戏,世子其王矣,往钦哉,恭承丕训,永为东藩以扬我休命。”盖帝未即位时,闻太子至西京,留八九日,疑有变故,赐是书。
○遣大府少卿张季烈如蒙古,献方物。
○戊午。太子即位于康安殿,受菩萨戒于庆宁殿。
○校尉李寅自蒙古来云:“忽必烈大王以三月二十日即皇帝位,诏还西京屯兵。”是谓世祖皇帝。
○也束达放还金宝鼎等一百人。
○蒙古遣其多大诏曰:“以尔归款,既册为王。今,得尔与边将之书,因知上下之情,朕所悯焉。出水就陆以便民居,此朕所喜也。今时方长育,不可因循自误岁计。更当劝课农桑以阜残民。若留军压境,不无骚动,已敕将帅即日班师。其体朕兼爱之心,毋自疑惧。前年春被虏逃来人民,已下有司遍行刷会,自言约之后,逃虏人等,放令还国,到可收系存恤。凡尔国中应有作过犯罪,钦依前来已降赦文施行。军人擅掠民物一丝者,具以实闻。依条断罪。”
○荆节其多大等怒赠遗不如意,卷坐席而去。节初不近娼妓,所得币帛分与麾下,至是,人欺其诈。
○遣永安公僖如蒙古,贺即位。
○五月。蒙古归我逃虏民四百四十馀户。
○命有司,欲册子谌为太子,谌母金若先之女也。次妃王氏谮于王曰:“太孙闻主上东还,稍无喜色。且储副继体者也,岂可立权臣之甥乎。”王颇信之,金仁俊力谏然后,王疑乃释。
○以时方盛农,除诸道贺即位。
○京畿旱蝗。
○六月。幸贤圣寺。自是,数幸寺院。
○下制,肆赦,蠲逋租,年八十以上及鳏寡孤独笃废疾者,各给奉养一人,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旌表其门,燕京侍从臣僚,超授爵秩,改第卫社功臣,以金仁俊为第一,柳璥为第五,升仁俊为枢密院副使。
○流刑部侍郞李凝于远岛。初,凝从王如燕京,谓永宁公𬘯曰:“公若欲为王,谁曰不可。”故及。
○庚戌。地大震,墙屋有崩颓者。
○遣金宝鼎如束里大屯所,束里大曰:“尔王之东还也,奏帝曰:‘臣之国即还旧京。’今已逾数月,何不为虑。尔等能不畏死乎。”宝鼎无以对。
○下制曰:“宦者闵世冲,自寡躬幼时以至今日,再救朕疾,功不可负。宜限六品叙用。”宦官拜参自此始。
○王改名植。
○秋七月。蒙古平阿里不哥,遣使颁赦。
○癸酉。地震。
○济州献马,分赐四品以上。
○追尊妣安惠王后柳氏为王太后。
○门下侍郞平章事致仕崔滋卒。滋初名安。崔怡尝品第朝士,以能文能吏为第一,文而不能吏次之,吏而不能文又次之,文吏俱不能为下。皆手疏屏风,每当铨注,辄考阅而叙之。滋名在下,故以学谕十年不调。一日,怡谓李奎报曰:“谁可继公秉文者。”对曰:“有学谕崔安者,及第金坵其次也。”时,李儒李百顺河千旦李咸任景肃皆有文名,怡欲试其才,令制书表,使奎报第之。凡十选,滋五魁五副。遂超擢,代奎报,掌文柄。金仁俊等举义反正,滋时为冢宰,以清严镇俗。
○八月。册妃柳氏为王后,子谌为太子。后即新安公佺之女也,讳称柳氏。
○太府少卿张季烈将军辛允和还自蒙古。帝曰:“朕即祚后,尔国最先来贺,朕甚喜焉。尔国事大国四十年矣。今玆会朝者八十馀国,汝等见其礼待之厚如尔国者乎。”赐衣帛有差。
○中书省奏:“朝士见三品以上官,趋拜马前,拜揖朝行,谄谀成风。礼失过恭,请皆禁之。”
○永安公僖还自蒙古。帝赐王虎符国印彩段弓剑等物。又颁改元诏曰:“汉自武帝之后,创业守成之君即位,伊始莫不改元,所以示天下万世端本正始之传也。国家累圣相承,廓开大业,礼文之事有所未遑。朕获缵丕图,思复古治,已于今年五月十九日,立号为中统元年。使还,宜播告之,俾知朕意。”又允许表请六事,诏曰:“衣冠从本国之俗,皆不更易。行人惟朝廷所遣,馀悉禁绝。古京之迁,迟速量力。屯戍之撤,秋以为期。元设达鲁花赤孛鲁合反儿拔睹鲁一行人等,俱敕西还。其自愿托迹于此者十馀辈,来使亦不知定在何所,事须根究,今后,复有似此告留者,断不准从。朕以天下为度,事在推诚,其体朕怀,毋自疑惧。”
○九月。赐魏文卿等三十一人及第,以文卿兄弟俱为状元,廪其母。
○遣右正言田文胤如蒙古,谢赐符印。
○冬十月。中书省奏:“大官自求补外,侵渔百姓。自今,官高者不差外任。”从之。
○以金宝鼎知门下省事,崔昷守司空左仆射。
○十一月。纳司徒𬘡女为太子妃。
○十二月。以金起孙为门下平章事。
○王聚宫女于水房,淫纵无节,御史大夫金仁俊移置水房于外。
辛酉二年宋景定二年,蒙古中统二年。
编辑春正月。以太子生日为寿元节。
○辛未。地震。
○三月。复置东西学堂。
○谕诸道按察使曰:“朕欲推仁心,施及禽兽。方春田猎,恐其不麛不卵,违我好生之心。勿献肉膳。”
○夏四月。遣太子谌如蒙古,贺平阿里孛哥。敛百官银布有差以助行李之费。
○五月。田文胤还自蒙古。初,文胤谒帝,帝特厚慰问曰:“有所言乎。”对曰:“陛下怜我国王,恩至渥也。然谗间者多,愿陛下勿信。”及其还,帝命束里大伴行,文胤奏曰:“束里大以前年敕还屯兵事意小邦所谗,愤愠而还,反诉小邦。今若伴臣以去,未知他日造何言语以诳陛下,敢请勿遣。”帝从之。
○赐郑谦等三十人及第。
○京市署奏:“今,市肆米贱,物价踊贵,请折定物价。”从之,终不能革其弊。
○六月壬子。地大震。
○秋九月。太子还自蒙古。帝遣侍卫将军勃立扎礼部郞中高逸民护其行。
○谒昌显洪三陵。
○冬十月。蒙古使焦天翼等来。
壬戌三年宋景定三年,蒙古中统三年。
编辑夏四月。遣判秘书省事朴伦如蒙古,进方物。帝赐王锦九匹。
○秋九月。蒙古遣按脱夌彻儿礼部侍郞刘宪等来,索鹞子及好铜二万斤。
○遣礼部郞中高汭,献鹞子二十铜六百十二斤。
○冬十月。重营功臣堂。
○十一月。赠敬穆贤妃金氏为静顺王后。
○十二月。郞中高汭还自蒙古。帝颁历,又诏曰:“卿自东隅臣属上国。适我家之有难,越其境以来归,特侈新封,俾还旧服。凡有所奏无不允从,如不易衣冠,班收军戍,去水而就于陆,在虏者听其归,若此甚多,难于具悉。岂期弗谅,动则肆欺。向许贡于珍禽,已乖素约,顷小征于铜货,又饰他辞。陆子襄一羁旅也,愍骨肉之睽离,降纶綍而理索,辄为拒命,是诚何心。玆小事尚尔见违,于大节岂其可保。凡远迩诸新附之国,我祖宗有已定之规,则必纳质而籍民编,置邮而出师旅,转输粮饷,补助军储。今者,除已尝纳质外,馀悉未行。卿自有区处,必当熟议,庸候成言。其岁贡之物有例入进,毋怠初心以敦永好。”
○遣高汭以陆子襄及于琔妻子如蒙古,仍献方物。
○京城大疫。
癸亥四年宋景定四年,蒙古中统四年。
编辑春二月。赦。
○倭寇熊神县勿岛,掠州县贡船。
○三月。高汭还自蒙古言:“中书省云:‘帝怒尔国不奉前降诏旨内置邮籍民出师输粮等事,不赐回诏。’又洪茶丘诉永宁公于帝曰:‘真金太子中书令也,永宁公本国尚书令,故自谓秩等于皇太子。’帝大怒,夺永宁公所领兵马,令茶丘管领归附高丽军民总管。”
○夏四月。遣礼宾卿朱英亮郞将郑卿甫如蒙古,献方物。表曰:“君亲之义善贷不违,臣子之情直陈无隐。一昨使轺之旋返,数条宸綍之奉传。其所谓置邮事,虽则民残而未孚,为其诏谕而曾设,至北境,蘧庐之相属,如上朝行李之所监。其馀幷敕之多端,亦欲应时而并禀。但缘遗噍初沐至仁,萧然茂草之间,与野兽争家而始集,蕞尔编蓬之下,犹江鱼处涸以相濡。若当此时,将籍其数,顾惟蚩氓之常经患难,恐昧法制而益积惊疑。冀回厚眷以徐观,俾有宁心而允济。抑又出师输粮等事,干戈以后,饥馑相仍,民口之存者百不二三,土毛之敛者十无八九。旄倪犹乏于调发,何以助六军之容,晨夕尚难于饔飧,讵堪供千里之饟。设或忘己力之劣,而但迫皇威之加,今不考实,而苟欲其行,后如失期,则何辞以对。祗自增其谴责,惧将负于生成,进退诚难,慞惶罔措。伏望曲加恻隐,优赐矜怜,恕舆情以不严,徇事势而勿亟,姑且置于大度之外,使自由于至恩之中,俟其民产之有恒,渐尔土田之爰辟,然后惟命,永示好生。”
○遣大官署丞洪泞詹事府录事郭王府如日本国,请禁贼。牒曰:“自两国交通以来,岁常进奉一度,船不过二艘,设有他船,枉凭他事,滥扰我沿海村里,严加惩禁以为定约。今春,贵国船一艘入熊神县勿岛,掠其贡船,又入椽岛,夺我民产,甚乖交通之意。请征还所掠之物以固两国和亲之义。”
○五月。遣左正言郭汝弼如蒙古,献鹞。
○六月。日本人五百六十馀自宋漂风泊开也召岛及群山楸子等岛。王命全罗道按察使具舟粮,遣还其国。
○秋七月。日本商船漂风到龟州艾岛,命赐粮护送。
○八月。洪泞等还自日本曰:“穷推海贼,乃对马岛倭也。征米二十硕马麦三十硕牛皮七十领而来。”
○朱英亮等还自蒙古,诏曰:“朕向以细事见卿心之未孚,是故有责备之报。今慈来复,丐候生民稍集,然后惟命,辞意恳实,理当兪允。凡百所言者能践与否,卿其图之。”仍赐羊五百,分赐诸王宰枢以下有差。
○冬十月。遣大司成韩就如蒙古,贺正兼谢赐羊。
○十一月乙未。太白昼见经天。
○十二月。平章事李藏用知门下省事柳璥上书,荐吏部侍郞金坵。
○流朱英亮郑卿甫于岛。当使蒙古之时,多受人赂,率为傔从也。
○以李藏用守太傅判兵部事,柳璥守太保参知政事,金俊守太尉参知政事判御史台事。俊即仁俊也。金佺守司徒知门下省事,朴松庇守司空左仆射,李应韶为枢密院使,崔允恺知枢密院事,李之葳崔瑛并同知枢密院事,罗得璜韩就并为枢密院副使,蔡桢为枢密院副使御史大夫,宋义洪缙为尚书左右仆射。
甲子五年宋景定五年,蒙古至元元年。
编辑春二月壬子。京城地震。
○韩就还自蒙古,帝赐西锦一段历日一本。
○夏四月。遣礼宾卿金禄延如蒙古,谢赐锦及历日。
○戊辰。太白昼见经天。
○五月。蒙古遣使来,诏曰:“朝觐诸侯之大典也。朕缵承丕緖于今五年,第以兵兴,有所不暇。近西北诸王率众款附,拟今岁,朝王公群牧于上朝。卿宜乘驲而来,庸修世见之礼。”会宰相,议亲朝,皆持疑曰:“不可。”平章事李藏用独奏曰:“王觐则和亲,否则生衅。”王从其言,定入朝之议。
○遣国子祭酒张镒如蒙古,献方物,表曰:“伏念,臣依荫上朝,抚封东徼。向也躬参而将返,俄然语及于再朝,而臣奏云:‘退收离散之残民,咸使出居于旧土,讫有所定,盍往乎来。’恭承明训以旋归,爰视小邦之形状,兵戈饥疫之相压,三十年垂尽耗亡,山海荡流之孑遗,四五载讵能招集。完复经营之靡既,往还使价之实观。今被诏征,实增兢悚。有召,不宜于俟驾,应时当趣于登途。然薄贽单装,亦岂残藩之易办。遐程酷暑,亮非劣质之能堪,要趁凉辰,方朝邃阙。迺此私便之觊徇,亦专恕恤之恃优。惟冀至仁永加深眷。”
○中郞将白胜贤因参政金俊奏曰:“亲醮堑城,又于三郞城神泥洞造假阙,亲设五星道场,则可寝亲朝,三韩变为震旦,大国来朝也。”王信之,命大将军赵文柱祭酒金坵将军宋松礼及胜贤等,创假阙。礼部侍郞金轨谓右仆射朴松庇曰:“穴口凶山也,胜贤以为大日王常住处,尝奏高宗,大开佛事以安御衣带,未几升遐。今又敢作浮言,奏营假阙,且请于穴口寺亲设大日王道场,是不可信也。请公禁之。”松庇以告金俊,俊深惑胜贤之言,故欲斩轨而止。
○盗起横川洪川二县。初,横川民屎加大有八子一婿,居山谷间,渔猎以生。洪横人疾之,告夜别抄指挥,请捕之。至其家,会九人出猎,乃杀其父母妻子。于是,九人谋报仇,遂起为盗,杀二县民三十馀人。忠清道按廉使奏:“狄兵夜涉箪浅。”朝野惊扰,使夜别抄探之,乃横川贼也。
○赐金周鼎等二十五人及第。
○始设大佛顶五星道场于三郞城假阙,凡四月。
○六月。白胜贤奏曰:“图谶有姬龙之后重兴之说,宜改王讳以周康王讳钊字。”王从之,既而忌高句丽王钊不得其死,乃复旧名。
○移御神泥洞假阙。
○亲设大日王道场于穴口寺。
○宥二罪以下。
○秋七月甲戌。彗星见,凡七十二日,乃灭。
○命诸道科敛白金以备亲朝盘缠。
○制曰:“朕以凉德临莅三韩。为社稷万民将亲朝万里绝域,宜以殊恩覃及中外,斩绞以下咸赦除之。”
○八月。命参知政事金俊为教定别监,纠察国家非违。
○左仆射朴松庇罢。以枢密院使李应韶代之。
○王如蒙古,命金俊监国。俊以别抄三十人昼夜卫其家。
○政堂文学致仕郑芝卒。
○冬十月辛酉。地震。
○十一月。参知政事致仕朴成梓卒。
○参知政事致仕崔永卒。
○十二月。王至自蒙古,赐扈从臣僚及卒徒米有差。
○制曰:“金俊事我先王,诛戮权臣,复政王室,扶立寡躬,奉承宗祀。又于今夏,北使来督亲朝,朝议纷纷,罔知所从。俊奏留使臣,督办方物盘缠等事,俾不违约。与使偕行,果蒙天眷,锡与便蕃,不日还国,社稷复安,厥功重大。宜答以殊恩,有司其议封侯立府。”
乙丑六年宋度宗咸淳元年,蒙古至元二年。
编辑春正月。遣广平公恂大将军金方庆中书舍人张镒如蒙古,谢恩,献方物。
○以金俊为侍中。
○三月。将军吴寿山道遇秘书郞崔冲若,鞭之,冲若堕马。寿山盘马,欲蹋杀之,大将军朴琪救而免之。初,金俊之开府也,寿山请以其族朱然为其府录事,知奏事兪千遇以冲若署之。故寿山疾冲若,欲杀之,不得。
○夏四月庚申。太子邀宴安庆公淐,奏乐达曙。国俗,以道家说,每至是日,必会饮,彻夜不寐,谓之守庚申。
○五月。金俊募射士于城东楼,多出银罂,令中者取之,未有中者,俊不乐。卒有一人中之,俊大喜,赏以散员。
○秋七月。倭寇南道沿海州郡。命将军安洪敏率三别抄御之。
○冬十月。册金俊为海阳侯,一依晋阳公故事。
○刑部郞中崔资庆崔禄兴大官丞崔松峻等坐赃,流于岛。
○遣侍御史李颖郞将金靖如蒙古,贺正。
丙寅七年宋咸淳二年,蒙古至元三年。
编辑春二月。平章事致仕金之岱卒。
○三月。赦二罪以下。
○夏五月。赐闵渍等二十七人明经一人恩赐二人及第。命新及第缀行,令八坊厢父老士庶笙歌盛服随从以宠之,前所无也。
○六月。遣大将军朴琪如蒙古,贺节日。
○秋七月。金俊遣使,购富民金银,充国赆。使者峻法行之,民皆愁怨。又令四品以上出银有差。
○八月。将军车松祐获宋贼船一艘,杀七十馀人,擒五人。
○九月。谒景灵殿。
○冬十一月。遣侍郞张镒如蒙古,贺正。
○蒙古遣黑的殷弘等来,诏曰:“今尔国人赵彝来告:‘日本与尔国为近邻,典章政治有足嘉者。汉唐而下,亦或通使中国。’故今遣黑的等往日本,欲与通和。卿其导达去使以彻彼疆。开悟东方,向风慕义玆事之责,卿宜任之。勿以风涛险阻为辞,勿以未尝通好为解,恐彼不顺命,有阻去使为托。卿之忠诚于斯可见,卿其勉之。”彝本咸安人,初为僧,后归俗,叛入蒙古。能解诸国语,出入帝所,以谗毁本国为事。
○判枢密院事崔允恺卒。
○命枢密院副使宋君斐侍御史金赞与黑的等往日本。
○济州星主来见。遣正言玄锡以星主如蒙古。
丁卯八年宋咸淳三年,蒙古至元四年。
编辑春正月。宋君斐金赞与黑的等至巨济松边浦,畏风涛之险,遂还。王又令君斐随黑的如蒙古,奏曰:“诏旨所谕导达使臣通好日本事,谨遣陪臣宋君斐等伴使臣以往,至巨济县,遥望对马岛,见大洋万里风涛蹴天。意谓:‘危险若此,安可奉上国使臣冒险轻进。虽至对马岛,彼俗顽犷无礼义,设有不轨,将如之何。’是以与俱而还。且日本素与小邦未尝通好,但对马岛人时因贸易往来金州耳。小邦自陛下即祚以来,深蒙仁恤,三十年兵革之馀,稍得苏息,绵绵存喘,圣恩天大,誓欲报效。如有可为之势,而不尽心力,有如天日。”
○秋七月。遣秘书监郭汝弼如蒙古,贺圣节。
○八月。宋君斐等与黑的殷弘复来。帝谕曰:“向者,遣使招怀日本,委卿向导,不意卿以辞为解,遂令徒还。意者,日本既通好,则必尽知尔国虚实,故托以他辞。然尔国人在京师者不少,卿之计亦疏矣。且天命难谌,人道贵诚。卿先后食言多矣,宜自省焉。今日本之事,一委于卿。卿其体朕此意,通谕日本以必得要领为期。卿尝有言:‘圣恩天大,誓欲报效。’此非报效而何。”李藏用以书赠黑的等曰:“日本阻海万里,虽或与中国相通,未尝岁修职贡。故中国亦不以为意,来则抚之,去则绝之,以为得之无益于王化,弃之无损于皇威也。今圣明在上,日月所照尽为臣妾,蠢尔小夷敢有不服乎。然蜂虿之毒,岂可无虑。国书之降亦甚未宜。隋文帝时,上书云:‘日生处天子致书于日没处天子。’其骄傲不识名分如此,安知遗风不存乎。国书既入,脱有骄傲之答不敬之辞,欲舍之,则为大朝之累,欲取之,则风涛艰险,非王师万全之地。陪臣固知,大朝宽厚之政亦非必欲致之,偶因人之上言姑试之耳。然取舍如彼,尺一之封莫如不降之为得也。且岂不闻大朝功德之盛哉。既闻之,计当入朝,然而不到,盖恃其海远耳。然则期以岁月,徐观其至否,至则奖其内附,否则置之度外,任其蚩蚩,自活于相忘之域,实圣人天覆无私之至德也。陪臣再观天陛,亲承睿渥,今虽在遐陬,犬马之诚思效万一耳。”盖藏用度,日本竟不至,将累我国,故密以书贻黑的,欲令转闻以寝招怀之事。然不先闻于王,故王疑有贰心,即配灵兴岛,接伴起居舍人潘阜亦坐不告,流彩云岛。阜方对黑的,武士突入曳出。黑的怒,诘问知之,乃还藏用书,使止之。由是,皆获免。
○遣起居舍人潘阜赍蒙古书及国书如日本。蒙古书曰:“大蒙古皇帝奉书日本国王。朕惟,自古小国之君境土相接,尚务讲信修睦,况我祖宗受天明命,奄有区夏,遐方远域畏威怀德者,不可悉数。朕即位之初,以高丽无辜之民久瘁锋镝,即令罢兵,还其疆域,返其旄倪。高丽君臣感戴来朝,义虽君臣,欢若父子。计王之君臣亦已知之。高丽朕之东藩也,日本密迩。开国以来,亦时通中国,至于朕躬,而无一乘之使以通和好,尚恐王国知之未审。故遣使持书布告朕志,冀自今以往,通问结好以相亲睦。且圣人以四海为家,不相通好岂一家之理哉。以至用兵夫孰所好。王其图之。”国书曰:“我国臣事蒙古大国,禀正朔有年矣。皇帝仁明,以天下为一家,视远如迩,日月所照咸仰其德。今欲通好于贵国而诏寡人云:‘日本与高丽为邻,典章政治有足嘉者,汉唐而下屡通中国。故特遣书以往,勿以风涛阻险为辞。’其旨严切,玆不获已遣某官某奉皇帝书前去。贵国之通好中国无代无之,况今皇帝之欲通好贵国者,非利其贡献,盖欲以无外之名高于天下耳。若得贵国之通好,必厚待之。其遣一介之使以往观之何如也。贵国商酌焉。”
○九月。金俊以忠清州道按察使边保不从私谒,白王流之,乃以夜别抄指谕金革精代之。
○蒙古遣使来,索阿吉儿合蒙合皮。阿吉儿合蒙合鱼名,似牛。或称:“患脚瘇者,以其皮作靴则愈。”盖帝有是疾,故求之。
○冬十月。宥金俊所流诸岛罪人。
○十一月。遣弟安庆公淐如蒙古,贺正,因告更遣潘阜使于日本。
戊辰九年宋咸淳四年,蒙古至元五年。
编辑春正月。平章事崔昷卒。
○以李藏用为门下侍中。
○二月。安庆公淐还自蒙古。赐王西锦一匹历日一道。初,帝以赵彝之谮怒不解,亲敕淐曰:“前日尔国所奏,朕今说之,尔其详听。尔等闻我蒙古中有叛者,辄来诳诱,人谁不知。尔国诚降,则当出军助战转粮请达鲁花赤点数民户,尔胡不然。尔国曾于先帝时,遣王𬘯为质,朕所知也。先帝敕尔王亲朝,尔王不能亲朝,以我有兄弟之乱也。尔王到京兆府还归,朕之所护,尔王所知。人而不知有德,可谓人乎。尔王奏云:‘我国地窄,今西京入排屯田军民,尽令还归,则当召集残民,力农三年然后,复都旧京。’今屯田军马尽还,果还旧京乎。朕使至尔国,则尔使人围守,真降之意当如是耶。尔国来聘,朕亦使人守汝使乎。尔等赍来国赆纻布,减于旧额,又甚麤恶,何也。尔国素称知礼义,今乃若尔可乎。相战,人所不好,尔欲好战,当约其地也。尔与日本交通,尔国人来居此者无不知之。尔于前日何言未尝交通以欺朕乎。尔等所奏皆是妄说,不必答也。”及淐还,赵彝矫帝命,勒留中路。淐复入告中书省,然后,得还。
○将军周瑄通其叔父周永赉妻大氏。事觉,御史台执大氏鞫之,死狱中,遂斩瑄。判卫尉寺事李舒亦通大氏及其二女。曾流海岛而还,至是,赖其婿大将军金洪就营救,得免。
○北界四十馀城上书请金方庆复来镇抚。王乃以方庆判礼宾省事北界兵马使。
○三月。置出排都监于古京。
○蒙古遣北京路摠管于也孙脱礼部郞中孟甲来诏曰:“朕惟天道难谌,人道贵诚,而卿之事朕,率以饰辞见欺。朕若受其欺而不言,是朕亦不以诚遇卿也。故于卿弟淐面数其事,无有所隐。向卿自请:‘撤兵三年,当去水就陆。’撤兵之请既已从之,就陆之期今几年矣。以前言无征,是用为问。卿意必曰:‘舍险即夷,则虑致不虞。’或未取信,听其所止。惟我太祖成吉思皇帝制度,凡内属之国纳质助军输粮设驿供户数籍置达鲁花赤,已尝明谕之矣。继有来章称:‘俟民生稍集,然后惟命是从。’稽留至今,不以诚言见报。闻汝国之政例在左右得,非为所梗蔽使卿不闻欤。抑卿寔闻之而未之思欤。是岂爱而身利而国者也。且纳质之事,惟我太宗皇帝朝,王𬘯等已入质,代老补亡固自有例。其驿传亦粗立,自馀率未奉行。今我朝方问罪于宋,其助士卒舟舰,自量能办多少,所输粮饷,则就为储积。及达鲁花赤户版之事,卿意谓何。今特遣使持诏以往,当尽情实,令海阳公金俊侍中李藏用赍奏章具以悉闻。”时帝敕金俊父子及其弟冲皆赴京师。俊听将军车松祐言,谋欲杀使,深窜海中,再白于王。王不听,俊谓松祐等曰:“上意固拒,奈何。”松祐等曰:“龙孙不惟今上,又有诸王。况太祖亦以将军即位,何有疑虑。”俊深然之,遂决谋杀使,乃令都兵马录事严守安告两府。两府皆变色,莫敢言。冲适卧病,守安诣其家言之。冲尝信守安,先令议可否。守安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间,今无故而杀天子使,将安之乎。此非自全之计也。”冲然之,遂沮其谋。冲即承俊也。
○门下侍郞平章事致仕金起孙卒。
○夏四月。遣侍中李藏用从于也孙脱如蒙古。表曰:“就陆之事,则已于古邑复其居以经营。助师之命,则虽是残民,随所有而捡备。其办舟舰输粮饷之事,则惟力是任,亦期将供。其或请达鲁花赤供户版之事,则方始出排,诚未暇于修葺,俟其毕就,亦当从而禀裁。乃若陪臣金俊李藏用赍表进朝事,藏用则乃明训之辄承,偕使臣而前去,金俊则适都家之迁设,方管领以指挥,迨剧务讫有所成,而小臣将率以造。”
○赐尹承琯等三十三人明经二人恩赐八人及第。
○五月。金俊恐蒙古责不入朝,大会五教沙门于其第,供佛祈福。
○六月。蒙古遣吾都止偕李藏用来,阅战舰军额。初藏用谒帝,帝曰:“朕命尔国出师助战,尔国不以军数分明奏闻,乃以糢糊之言来奏。王𬘯曾奏:‘我国常有五万军。’故朕昨日敕尔等云:‘王所不可以无军,其留一万以卫王国,以四万来助战。’尔等奏云:‘我国无五万军,𬘯之言非实也。苟不信,试遣使与告者偕往,点其军额。若实有四万,陪臣受罪,否则反坐诬告者。’尔等若以军额分明来奏,朕何有此言。”遂呼𬘯曰:“宜与藏用辨。”又敕藏用曰:“尔还国,速奏军额以实。否则将讨之。尔等不知出师将讨何国,是乃欲讨宋与日本耳。今朕视尔国犹一家,尔国有难,朕不救乎。朕征不庭之国,尔国出师助战亦宜也。尔归语王,造战舰一千艘,其大可载米三四千硕者。”藏用对曰:“舟舰之事,敢不承命。但督之,则虽有船材,恐不及也。”帝曰:“历代之事,尔等所知,不必更说。朕将取近而言之。河西王纳女,请和于成吉思皇帝曰:‘皇帝若征女真及回回,我当左右效力。’及征回回,命河西助战,竟不应。帝讨而灭之。尔亦闻乎。”藏用对曰:“我国昔有四万军,三十年来,死于兵疫殆尽。虽有百户千户之类,但虚名耳。”帝曰:“死者尚有,独无生者乎。尔国亦有妇女,岂无生者。尔乃年老谙事,说何妄耶。”藏用对曰:“小邦蒙荷圣恩,自罢兵以来,有生长者,仅十岁九岁耳。”帝又曰:“尔国之于宋,风顺则可两三日而至,日本则朝发夕至。此汝国与蛮子人言也。汝国何不主是事乎。”𬘯欲复言军事。藏用曰:“至尊前不当争辨。遣人就视,便可立验。”
○秋七月。遣阁门使孙世贞郞将吴惟硕如蒙古,贺节日。又遣起居舍人潘阜偕行,上书曰:“向诏臣以宣谕日本。臣即差陪臣潘阜,奉皇帝玺书,幷赍臣书及国赆,往谕其国。便不纳王都,留置西偏大宰府者,凡五月,馆待甚薄,授以诏旨,而无报章。又赠国赆,多方告谕,竟不听,逼而送之。以故不得要领而还,未副圣虑,惶惧实深。”
○八月。遣大将军崔东秀随吾都止如蒙古,奏曰:“小邦虽在全盛之时,人民尚寡,况自辛卯三十年来,兵疫相仍,丧亡太多,惟玆编户之孑遗仅复农畦之生业,其隶于兵卫者,亦未有丁壮骁勇。然重违帝敕,多方调发,仅得万人。其舟舰则已委官吏,庀材营造。”
○冬十月戊寅朔。日食。
○蒙古遣明威将军都统领脱朵儿武德将军统领王国昌武略将军副统领刘杰等来,阅军额战舰,仍视日本水道黑山岛,又令耽罗别造船百艘。王使郞将朴臣甫都兵马录事禹天锡从国昌刘杰等往视黑山岛。
○十一月。金俊擅夺龙山别监李硕所献内膳船二艘。初俊子承宣皑家奴因事往忠州,与硕有憾。及还,闻硕船载内膳来泊于江,诉硕于皑。皑告其父,遣夜别抄夺其膳,或入己家,或分与夜别抄。未几俊见王,王以硕所上膳状示俊。俊变色而退,还收以献。王却之曰:“既夺而复献,于义可乎。今所进之物皆寡人将供祭醮之用。硕承命已久,曾不速进而见夺,是硕之罪也。”流于岛。遂以内侍权仁纪代之。未几召硕还。由是,王益恶俊。
○蒙古遣兵部侍郞黑的礼部侍郞殷弘等来,诏曰:“向委卿导达使者,送至日本,卿乃饰辞,以为风浪险阻,不可轻涉,中道乃还。其言若是,今潘阜等何由得达。今来奏,有‘潘阜至日本逼而送还’之语,此亦安足取信。今复遣使以往,期于必达。卿当令重臣导达,毋致如前稽阻。”丞相安童遣金裕申百川等来,索大岭山香柏子榧子松膏饼智灵洞全蜜有体人参永洞郡香麹子南海岛失母松金刚山石葺观音松上水风眠松叶。裕百川皆本国人也。裕尝登第,选为永宁公陪从,久在蒙古,谋欲东归,乃言于安童曰:“海东三山有药物。若遣我索之,可得。”安童信而遣之。观音松上水本无之物也,问诸裕等,则曰:“在洛山上。”王欲差人从裕百川索之。裕等云:“多得风眠松叶,则松上水无亦不妨。”松膏饼裕亦以为自生于松上,皆诳言也。
○十二月。金俊杀国子学谕洪惟叙。惟叙尝以书状官伴蒙古使吾都止入朝,与金裕说俊密事。百川素为惟叙所侮,闻其言以语俊,故及。
○遣知门下省事申思佺侍郞陈子厚起居舍人潘阜偕黑的殷弘如日本。
○丁酉。诛金俊,夷其族。俊自以为:“当戊午年饥馑,扫权门,开蓄积,活人多矣。吾虽卧市街,谁敢害我。”由是,虽闻恶言,不以为疑。列置农庄于郡县,以家臣文成柱管全罗,池濬管忠清。二人争事聚敛,给民稻种一斗,例收米一硕。诸子效之,竞聚无赖,怙势恣横,侵夺人田,怨讟甚多。俊尝欲邀王于其家,撤邻家以广其居,穷冬盛夏昼夜督役,屋高数丈,庭广百步。其妻尚歉曰:“丈夫眼孔亦尔小耶。”及封宅主,每入见宫主,拜乎上。枢副林衍尝与俊子争田。俊曰:“我在尚尔,况死后乎。吾宁忍视此人耶。”又衍妻尝手杀其奴。俊曰:“此妇性恶,当远流之。”衍闻之益衔。宦者康允绍以奸黠得幸于王。且与衍相善,知王忌俊,又知衍俊有隙,屡言于王曰:“诸功臣皆与俊善,惟林衍不附。”又谓衍曰:“国势危殆,将若之何。”衍曰:“王如有命,臣岂惜死。”允绍以奏,王曰:“真忠臣也。”衍尝入直,与宦者崔𤨒曰:“国势至此,决在须臾。子盍告王。”𤨒许之,然怀恇怯,迁延累日。衍又入直,与𤨒曰:“向之所言,出我口入君耳,如或泄之,吾二人命在朝夕。奈何犹豫。”𤨒即与宦者金镜入奏。王曰:“果如所言,何幸之大。”衍遂制大梃,盛樻,密付镜,预置宫中,期以是月丙申举事。会王饯蒙古使脱朵儿,俊党皆不扈驾,故未果。王恐事泄,终夜不寐,宣言有疾,分遣中使,祷诸神祠。诘朝俊不入朝,镜等以王命召之。俊急趋朝,俊妻族宦者朴文琪知其谋,奔诣俊,遇诸路,以左右拥卫,不能告。俊弟冲闻俊赴衙,亦至都堂。𤨒传旨召俊至便殿前,称上不豫,引入政堂,使人梃击之。俊大呼,遂斩之。又引冲入内,冲见血痕,欲走出。宦者金子廷使其弟子厚杀之。俊从者欲入救,子廷当门曰:“今有旨诛俊兄弟,汝等入内何为。其各同心卫社。”遂推出之。衍分遣夜别抄,捕俊诸子及其党附者,皆斩之。俊子柱聚其徒,谋拒之。夜别抄指谕高汝霖等至,柱且喜且惧,慰以好言,汝霖等持疑未决。将军曹子一亦率介土继至,不即前。有校尉徐靖射柱误中屋角。柱走入门,逾垣而走,追骑及斩之。柱即用材也。遂诛俊党大将军崔晖将军车松祐康保忠玄寿朴承益郞将方仲山指谕葛南宝及池濬文成柱,又流俊妻及将军崔公义上将军金洪就于海岛。将军李悌孙元庆自刎而死。俊之家奴见诛者,不可胜记。
○林衍杀承宣朴琪大将军李宗器。初,金俊配于固城,琪颇有恩,俊以为己子。及俊诛,琪在直庐,怏怏不食肉,夜则潜泣。衍闻之,恐有变,白王杀之。宗器以勇力称,与俊卫社。及诛叹曰:“若知至此,当早杀衍。”
○群臣表贺诛金俊。
己巳十年宋咸淳五年,蒙古至元六年。
编辑春正月。诛金俊党别将金昌世许仁世,流李得材吉宣甫等六人。
○遣将军康允绍如蒙古,奏诛金俊。
○二月。贺正使李淳益还自蒙古言:“帝问臣曰:‘宣麟州人来言,尔国凭朕诏旨,造船将图深窜,信乎。’臣奏:‘小国蒙皇帝覆护,安生乐业,有何所憾,敢怀二心。’帝曰:‘然。憸人之言,朕亦不信。’”
○置田民辨正都监。
○三月。黑的及申思佺等至对马岛,执倭二人以还。
○夏四月。遣参知政事申思佺伴黑的以倭二人如蒙古。
○流平章事柳璥于黑山岛。初,璥与大司成金坵礼部侍郞朱悦将军金珽友善,数相过,从容谈笑。璥曰:“顷我以妻服久不视事,闻卫社事以为实然,今见其人,皆群小也。”又论古史,言及当世宦官之事。金镜闻而深衔之,诉于王。王曰:“此人向诛崔竩,欲执权柄,为金俊等所排,志不之遂。昨日曲宴,宰相皆乐,独璥不悦。我亲斟劝之,竟不乐,以是知其有二心也。”遂籍其家,流之。召坵切责曰:“汝交结柳璥,凭借经史,论议国事。予欲罪之,第以汝掌文翰之任,特宥之,自今慎勿复尔。”璥子行首陞及珽悦,并流于岛。璥素富,及与卫社后,颇有权势,富倍于前,时称钜富。至是,籍其家,珍宝器玩谷布,不可胜计。
○世子谌如蒙古。
○壬寅。太白昼见经天。
○六月。林衍分遣夜别抄,收捕金镜崔𤨒及其弟琪,斩之。御史大夫张季烈恬淡有礼,为王所亲信,常出入卧内。大将军奇蕴为王庶妹婿,参典机密。又籍俊家财,以其珍宝贿镜𤨒,衍皆恶之,流于岛。镜𤨒既与衍诛金俊,势倾朝野。衍恐将害己,先图举事。
○壬辰。林衍集三别抄六番都房于球庭,与宰枢议曰:“我为王室除权臣,王乃与金镜等谋欲杀我,不可坐而受戮。我欲行大事,如之何。”宰枢莫敢对。衍历问之,侍中李藏用自度不能止,且恐有不测之变,乃以逊位为言。参知政事兪千遇曰:“此大事也。请公反复思之。况今世子在上国,待其还,亦未晩也。”衍未决而罢。翌日夜,衍执前将军权守钧大卿李叙将军金信祐,皆托以他罪斩之以威众心。乙未,衍擐甲,率三别抄六番都房,会百僚,奉安庆公淐即位,忽风雨暴作,拔木飞瓦。贺毕,衍率然下阶拜藏用,盖喜逊位之策也。时,王在辰嵓宫,衍使左副承宣李昌庆逼出之,左右皆散。王冒雨步出,昌庆进所乘马,又使其从者五人分侍王与妃,迁于别宫。初,衍谋废立也,司空李应烈曰:“龙孙非一,何必今王。”至是,应烈呼啸踊跃,喜形于色。应烈衍子惟茂之妇翁也。
○秋七月。淐以林衍为教定都监。
○衍迁王于金皑旧第,盗内帑珍宝。
○林衍遣中书舍人郭汝弼如蒙古。王逊位表曰:“灾变屡彰,疹疾斯作,多方欲救,一效莫期。既以弥留,恐颠挤之无日,如或不幸,将付托于何人。且元子朝觐而未还。噫,小邦保釐之难旷。臣父尝据祖宗典故而嘱臣曰:‘苟有递代,当先弟及。’臣弟安庆公淐三入天庭而亲觐,累蒙圣眷之特加,民望所归,侯封堪守。乃循佥言,俾摄国事。”淐表曰:“臣兄植以疾病命臣权守国事。臣去之既难,就亦非据。虽不获已假叨主鬯之名,莫敢遑居,尤剧临渊之抱。”
○淐尊王为太上王,立府曰崇宁。
○淐以崔瑛为御史大夫,赵璈同知枢密院事,李昌庆为右仆射。削御史朴烋司谏白玄锡职,以与金镜相善也。
○蒙古使于娄大等遣还倭人。初申思佺与倭人谒帝,帝喜曰:“尔王祗禀朕命,尔等不以险难为辞,入不测之地,生还复命,忠节可嘉。”厚赐匹帛。又谓倭人曰:“尔国朝觐中国,其来尚矣。今朕欲尔国之来朝,非以逼汝也,但欲垂名于后耳。”赉予甚稠。
○林衍移入金俊旧第。淐遣都房六番,卫之。
○遣左司谏朴恒如蒙古,贺节日。
○世子自蒙古还,至婆娑府,静州官奴丁伍孚潜渡江告变曰:“林衍既废立,恐东宫闻难不入国,使夜别抄二十人伏境上以待之,请毋入境。”世子闻之,疑虑彷徨。大将军郑子玙等曰:“彼竖子何敢尔耶。无根之说,讵可信乎。”罗裕策马前曰:“事未可知,观变而入,犹未晩也。毋为贼臣所绐。”武德将军金富允亦言之。诸校郑仁卿麟州守臣保之子也,潜渡江,就父探问,具以状还白。伍孚亦曰:“告奏使郭汝弼亦在灵州,请使人见之。”世子使同来蒙古使者七人执汝弼于灵州,又执义州防护译语郑庇问。知其实然后,世子痛哭,欲还入蒙古,诸从臣皆犹豫不肯从。独仁卿力劝乃行。衍闻世子还北,日夜忧愤。
○八月。遣侍中李藏用如蒙古,贺节日。
○世子遣大将军郑子玙,以书谕国人曰:“须复父王位。不尔,则立顺安侯悰。”悰世子之弟也。
○蒙古遣斡脱儿不花李愕等来,诏谕臣僚曰:“据世子谌来奏:‘本国臣下擅废国王,以其弟安庆公淐为国王。’朕初闻之,以为诚伪无征,未可深信。国王植嗣位以来,未闻有过失。苟有过失,谏而不悛,当控告朝廷以听我区处。不告朝廷,臣下擅自废置,亘古以来,宁有是理。今遣斡脱儿不花等前去详问,若传闻之误,王身无灾,于汝何责。如其果然,敢有将国王与世子幷其族属一有戕害者,朕必无赦。汝等其明谕朕心,审思臣节,条具以闻。”
○九月。衍遣枢密院副使金方庆如蒙古。陪臣表曰:“前王遘疾,大渐惟几,庶将护分以延期,因切辞荣而逊位。况将弟及,先君有言,抑此藩称,一日难旷。而国王淐苟忤父王之命,恐违臣子之常,肆不获已而权摄保釐,辄曾具由而趣腾申奏。”
○冬十月。衍释平章事柳璥枢密院副使张季烈大将军奇蕴,未至京,复流于他岛。
○西北面兵马使记官崔坦韩慎三和县人前校尉李延龄定远都护郞将桂文庇延州人玄孝哲等以诛林衍为名,啸聚龙冈咸从三和人,杀咸从县令崔元,夜入椵岛营,杀分司御史沈元濬监仓朴守奕京别抄等以叛。淐以李君伯为北界安抚使,玄文革为防护将军,率军一百五十人遣之。初,平章事洪钧再镇北界,人怀惠,以父称。淐恐北方生变,以钧子禄遒代李信孙,为兵马使,禄遒至营,十日而难作。禄遒逾垣走出,欲投海而死。分道黄宗谞从而至曰:“吾欲侦变,待吾还而死,亦未晩也。”宗谞久不来,禄遒以谓见害。俄闻有人呼:“莫杀营主。”禄遒乃还,崔坦使人言于禄遒曰:“前王再朝上国以安东方,民受其赐。林衍镇州一卒耳,有何功德,擅弄国柄,废吾王耶。朝无忠臣,吾等奋激,欲诛首恶,复戴吾王耳。先,平章再镇此方,活我民命,尚书今又再来安抚,而有先人之风,吾等不忍背德。”禄遒曰:“君等不忘吾父,延及后人,何感如之。若实不忘,请释分道及电吏。”坦从之。
○遣前侍御史朴烋,为北界宣谕使。李君伯畏贼,不得入而还,削其职,以烋代之。烋请张盖备仪而去。烋至大同江,张盖踞胡床,以俟出迎,贼忽击鼓而出,列骑江边,使数人拏舟而来言:“当今无主,宣谕使谁所遣乎。义无迎接。”惟载从者一人而去,数林衍之罪。
○遣侍郞陈子厚如蒙古,贺正,仍奏崔坦等叛状。
○崔坦杀西京留守崔年判官柳粲司录曹英绂龙州守庾希亮灵州守睦德昌铁州守金鼎和宣州守金义慈州守金润。其馀诸城员吏皆没于贼。成州守崔群为其下所杀。鼎和之妻美,贼缚鼎和柱,淫于其前,又使金义行酒,愤恚自缢而死。义州副使金孝巨出猎于野,静州户长尹殷甫闻变驰告曰:“西京人杀诸城守令,欲投蒙古。”孝巨使郞将康用圭迹之。用圭至灵州界,奔还曰:“崔坦韩慎等所为也。”俄而坦等率三十馀人,至大富城。时,蒙古使脱朵儿来在此城,问其事由。坦诡言曰:“高丽卷土,将入海岛,尽杀北界诸城人。故吾等杀诸城守令,欲入告于上国。”脱朵儿曰:“近处诸城官吏多在,何不杀之。”坦曰:“欲启于公,乃杀之。”脱朵儿曰:“可执三城守以来,馀皆令杀之。”于是,孝巨及麟州守郑臣保静州守韩奋等至。脱朵儿曰:“非我召之,实坦也,可往见之。”孝巨曰:“吾等未见官人,何先见坦。”遂进酒言曰:“今日,获谒大官,虽死无恨。彼诸城之守无辜见杀,诚可哀悯。请丐其命。”脱朵儿乃遣人止之,获免者颇多。于是,孝巨等二十二人被执,归于蒙古。
○十一月。蒙古遣兵部侍郞黑的菑莱道摠管府判官徐仲雄等,谕前王僚属军民:“顷以王植称疾,擅令安庆公淐权摠国事,遣使为问。林衍言:‘人谓臣为废立,然有权力者能行废立,臣位居七人之下,何权之有。’然不可信其言,王可与安庆公淐及林衍偕诣阙下,面陈情实。朕听其是非,自有区处。且闻植无恙,亦未可保。必待来觐,朕可方信。已遣头辇哥国王,率兵压境,如逾期不至,即当穷诘首恶,进兵剿绝无遗。”宰枢会林衍第,议答诏书。衍叹曰:“我欲正国家而后朝于帝所,今征诘如此其急,将如之何。”遂泣下。
○林衍宴黑的等,赂珍宝甚多。衍复宴黑的于其第,黑的言王复位事。衍不得已,会宰枢议,废淐复立王。
○甲子。王复位,淐还私第。百官诣王府,扈驾入阙,观者感泣。
○遣奉御朴烋如蒙古,上表曰:“臣尝缘眇质,忽遘沈痾。拟资服饵之方,将见痊平之效,乃以臣弟淐权摄国事,仍驰贱介,往奏元由。今蒙圣德之日加,更致和倪于时摄,况宣累诏,曲垂训谕之辞,又降华𬴂,庸示征呼之宠。玆复勉居于藩寄,庶当寻觐于阙庭。”
○十二月。赦。
○林衍流同知枢密院事赵璈于黑山岛,杀璈长子将军允璠婿秘书郞张颢及其党七人,皆籍其家。又流璈季子允温。璈居常恭逊,颇得众心。衍之废立也,璈病不与。及衍擅权,朝野归心于璈。将军金文庇尹秀与允璠谋诛衍,以告璈,璈不从。文庇等知事不集,反告于衍,故及。
○以兪千遇知门下省事,金方庆为御史大夫,金链元傅李昌庆为枢密院副使,金坵尹君正为左右仆射。
○王如蒙古,命顺安侯悰监国。
○静州别将康元左等三人来,传蒙古帝诏曰:“谕高丽国龟州都领崔坦等洎西京五十四城西海六城军民等。近崔坦奏:‘高丽逆臣林衍遣人,诱胁众庶及其妻子,俱令东往。’且曰:‘若不从令,当加戕害。’尔等审其顺逆,不从逼胁,剿诛逆党以明不贰,其义可尚。今坦已加敕命,自馀吏民别敕行中书省,重为抚护。惟尔臣庶仰体朕怀,益殚忠节。”王赐元左等银各一斤,衍亦厚慰之。
○王至洞仙驿,遣人巡捡各驿,驿吏皆逃匿,投于崔坦。
庚午十一年宋咸淳六年,蒙古至元七年。
编辑春正月。王次博州,先遣崔东秀,寄书蒙古都堂曰:“今闻,小邦叛民崔坦等驰告上朝,托以京兵欲侵,请送天兵二千许遮护,而帝决已到行省矣。是事不难别白。予早知其叛而不一问罪者,以其投附上朝故也。今既上途空国,而谁肯以兵来侵。待臣近觌龙颜,仰奏一言然后,遣兵未晩也。安有国君躬进帝所,而兵入其境,百姓惊动者乎。伏望,诸相国以此情状,具达天聪,悯予父子勤王之恳,扶护始终。”
○蒙古遣蒙哥笃,将兵来屯西京。初,世子闻林衍之乱,请兵。蒙古乃遣蒙哥笃,领兵将发。中书省谓世子曰:“蒙哥笃若久在西京,衍既背命,必不供给。宜选不与衍者伴行。”世子难其人,侍中李藏用等曰:“金方庆再镇北界,有遗爱,非此不可。”乃以方庆伴蒙哥笃遣之。方庆计曰:“官军到西京,若过大同江,王京自乱,恐将有变。莫若受帝旨,勿令过大同江。”皆曰善,遂闻,帝允之。至是,方庆与蒙哥笃至西京,父老泣谓方庆曰:“公若在此,岂有坦慎之事。”争来饷。时,坦等凭仗蒙兵,潜有乘虚呑国之志,厚遗蒙哥笃,日诱以诡计,方庆每以计沮之。衍虑王请兵复都,欲拒命,遣指谕智甫大,率兵屯黄州,又令神义军,屯椒岛,以备之。坦慎等知其谋,密具舟楫,幷伏兵,潜谓蒙哥笃曰:“衍等将杀官军,欲入济州。请官人声言出猎,察京军往来状以相报,吾等以舟师进甫音岛末岛,官人率军临窄梁,彼不能进退。既得其情,具闻于帝,王京可取,子女玉帛非他有也。”蒙哥笃喜诺。有吴得公者,为坦内厢,知之,密告方庆。方庆曰:“岂有此事。”得公曰:“若不信,阴侦之,可知也。”诘朝,方庆诣蒙哥笃馆门,诸军毕集,坦等似有喜色。蒙哥笃谓方庆曰:“久客无聊,击鲜为乐,公随吾否。”曰:“猎何所。”曰:“过大同江,至黄凤州,入椒岛耳。”方庆曰:“官人亦闻帝旨,何以过江。”蒙哥笃曰:“蒙人以射猎为事,帝亦知之,君何拒之。”方庆曰:“我非禁猎,禁过江而已。若要猎,何必至彼而后乐哉。”蒙哥笃曰:“若罪过江,我独当之,于君何有。”方庆曰:“我在此,官人岂得过江。如欲之,须禀帝命。”方庆密谕智甫大等,令退兵。蒙哥笃知方庆忠直出于天性,大加敬重以实告曰:“欲灭王京者,非独担等,亦有人焉。”
○二月。王谒帝于燕都。初,林衍恐王泄废立事,使其子惟干及腹心扈从。王在道,问扈从臣僚曰:“东京行省若问废立事,将何以对。”承宣许珙大将军李汾禧将军康允绍等徇衍意曰:“宜对以前奏表意。”馀皆畏衍,不敢出一言。及至东京,国王头辇哥等密问废立之故,王亦曰:“如表所奏。”行省知其诬,不复问。至是,惟干因姜和尚,𦇯缝其事,奏帝。帝敕云:“玆事世子与李藏用已具陈,朕所详知。汝父擅废王,信乎。”惟干奏云:“此乃李藏用所为,请问之。”帝以问藏用及申思佺元傅,各具奏其事,帝颔之。惟干复奏,帝止之曰:“汝之所言皆妄也。”遂系颈,乃命中书省,牒林衍曰:“汝之子有来奏,臣僚亦有来奏,朕意未详,汝于此时,宜即上来,明辨。”
○王上书都堂,请世子昏。帝曰:“今因事来请,似不可。其还国,抚存百姓,特遣使来请,然后许之。朕之子已皆适人,议于兄弟,会当许之。”又请兵归国,除权臣,复都旧京,帝许之。
○崔坦请蒙古兵三千来镇西京。帝赐崔坦李延龄金牌,玄孝哲韩慎银牌,有差。诏令内属,改号东宁府,画慈悲岭为界。
○王上表请复西京曰:“崔坦李延龄等本非有怨于国家,因权臣擅废立,初若倡义起兵,至达于上朝,望属世子。今臣将除权臣,请兵还国,复都旧京。坦等宜舍兵归顺,反欲别其疆分,各修职贡,有乖初起之迹。天子以四海为家,义无彼此之择,诸侯与百姓守土,力致朝宗之勤。岂拟吾民遽怀异趣。伏望许还诸城,俾属本国。”时,蒙哥笃军已发,都堂又议遣殿后军。王奏:“若前后大军到国,恐百姓惊窜,供亿难支,请停后军。”帝皆不允。王又奏:“宜令大军,留屯古京,毋越境。”又请达鲁花赤偕往,帝允之。
○帝赐王金线走丝及色绢二百匹马四匹弓矢等物,且令东京行省国王头辇哥率兵,偕往高丽。
○西京蒙军来请席岛仓米,乃给米一千硕杂谷五百硕盐一百硕。
○丙戌,王与世子发燕都。
○戊子,地大震。
○林衍遣夜别抄,巡行诸道州郡,督民入居诸岛。是日,衍忧懑,疽发背而死。时,天阴旬馀,至是,开霁。顺安侯以衍子惟茂为教定别监。惟茂集都房六番,自卫其家,使弟惟栶,领书房三番,卫其兄惟干家,为外援。
○三月庚子朔。日食。
○遣郞将金之瑞如蒙古,告林衍死。
○西京蒙军遣人来,索夏衣及帷幕。
○夏四月。王至东京,指谕庾赒郞将伍夫顺明药员金允奇皆投于洪茶丘。
○东女真寇边。
○五月。蒙古以脱朵儿为达鲁花赤。
○王先遣上将军郑子玙大将军李汾禧来谕国人云:“帝使行省头辇哥国王及赵平章等,率兵护寡人归国。仍语之曰:‘卿归谕国人,复都旧京,则我军即还。如有拒命者,不惟其身,至于妻孥,悉皆俘掳。’”惟茂意欲不从,而恐众议不合,令群僚议之。皆曰:“君命也,敢不从。”惟茂愤怒,莫知所为,分遣诸道水路防护使及山城别监,聚保人民,将以拒命。又使将军金文庇领夜别抄,戍乔桐以御王师。衍所遣夜别抄至庆尚道,督民入保诸岛。按察使崔简与东京副留守朱悦判官严守安谋执夜别抄,囚金州以待王还。及闻王入境,从间道赴行在。全罗道按察使权㫜忠清道按察使崔有渰见王传谕,皆感泣,即晓谕州县。西海道按察使边亮闻王还,奔诣行在。惟茂闻之,遣人追之,不及。
○癸丑。诛林惟茂。惟茂以童稚继执父权,每事决于妻父李应烈与枢副致仕宋君斐等。姊夫御史中丞洪文系及直门下宋松礼外虽面从,心常愤惋。惟茂将拒命,中外汹汹。是日夜,王遣李汾成,密谕文系曰:“卿累叶衣冠之后,当揆义度势以利社稷,无忝祖父。”文系再拜,谓汾成曰:“明日,待我府门外。”即谋于松礼。松礼二子琰及玢俱为卫士长。松礼文系集三别抄,谕以卫社大义,谋执惟茂。惟茂闻变,拥兵以待。三别抄坏其家东门,突入乱射,众乃溃。擒惟茂及姊夫大将军崔宗绍,皆斩于市,流应烈君斐及族父宋邦乂李成老外弟李黄绶等。惟栶自刭,未殊,杀之。乃罢书房三番及成造色,朝野大悦。衍妻李氏性妒险,惟茂之拒命杀戮,多其教也。及其败,盛服怀珍宝,欲出,赵璈姊妹至门伺之,捽发批颊。里有宿怨者响应,裂脱其衣,观者如堵,无所逃匿。遂入芹田,儿童争以瓦砾投之。后幷其子惟干惟柜惟㮛等执送蒙古。
○洪文系等赴行在,群臣表贺。
○流林衍家臣李公烈及家奴等于海岛。
○宰枢会议复都旧京,榜示画日。三别抄有异心不从,擅发府库。
○丙寅。王还旧京。
○遣将军金之氐入江华,罢三别抄。初,崔瑀以国中多盗,聚勇士,每夜巡行禁暴。因名夜别抄。及盗起诸道,分遣别抄以捕之,其军甚众,遂分为左右。又以国人自蒙古逃还者为一部,号神义军,是为三别抄。权臣执柄,以为爪牙,厚其俸禄,或施私惠。又籍罪人之财而给之。故权臣颐指气使,争先效力。金俊之诛崔竩,林衍之诛金俊,松礼之诛惟茂,皆藉其力。及王复都旧京,三别抄反怀疑贰,故罢之。之氐取其名籍还,三别抄恐以名籍闻于上朝,益有叛心。
六月。将军裴仲孙夜别抄指谕卢永僖等作乱,使人呼于国中曰:“狄兵大至,杀戮人民,凡欲辅国者,皆会球庭。”须臾,国人大会,或有奔走四散,争舟渡江,或沉没水中。三别抄禁人出入,巡江大呼曰:“凡在舟不下者,悉斩之。”闻者皆惧而下。其或发船欲向古京者,贼乘小艇,追射之,皆不敢动。城中人惊骇,散匿林薮,童稚妇女哭声满路。乃发金刚库兵器,分给军卒,婴城固守。仲孙永禧领三别抄,会市廊,逼承化侯温为王,署置官府,以大将军刘存奕尚书左丞李信孙为左右承宣。初,贼与将军李白起谋作乱,不应,乃杀之。将军玄文奕逃奔旧京,贼船四五艘翼而追之。文奕独射,飞矢相接。其妻在侧,抽矢授之,贼不敢近。文奕船胶于浅滩,贼追及之,射中其臂,仆于舟中。妻曰:“吾义,不为鼠辈所辱。”遂携二女,投江而死。贼执文奕,惜其勇,不杀,既而文奕逃还旧京。贼又以直学郑文鉴为承宣,使秉政。文鉴曰:“与其富贵于贼,无宁洁身于泉下。”即投水死。其妻边氏亦投于水。参知政事蔡桢枢密院副使金链都兵马录事康之邵闻乱,逃出桥浦。贼骑追之,不及。江华守卒多亡出陆,贼度不能守,乃聚船舰,悉载公私财货及子女,南下。自仇浦至缸破江,舳舻相接,无虑千馀艘。时,百官咸出迎王,而其妻孥皆为贼所掠,恸哭之声振动天地。前中书舍人李淑真郞将尹吉甫聚奴隶,尾击馀贼于仇浦,斩五人,至浮落山,临海耀兵,贼望见恟惧,以为狄兵已至,遂遁。淑真与郞中田文胤等封府库,使人守之,故无赖者不得肆其奸。
○头辇哥国王遣朵剌歹,领兵二千,入江华。王恐朵剌歹以遗民为逆党而杀掠,请勿入。朵剌歹不听,遂入,纵兵收掠财物。
○幸头辇哥屯所。时,初出古京,衣冠未备,王及百司皆以戎服行。又无廨宇,皆张幕以居。
○以金方庆为逆贼追讨使,领军六十馀人,同蒙古宋万户等军一千馀人,追讨三别抄。至海中,望见贼船泊灵兴岛,方庆欲击之,宋万户惧止之。贼乃遁。自贼中逃还者,男女老幼幷千馀人,宋万户以为贼党,悉虏以归。
○秋七月。头辇哥命上将军徐均汉等,发江华仓,赐群臣百姓。
○头辇哥遣摠管洪茶丘,巡视全罗庆尚东界三道。
○八月。遣世子谌如蒙古,奏裴仲孙等叛状,且贺节日。枢密院副使元傅上将军宋松礼中丞洪文系从之。又奏:“年前,小邦西北面下吏崔坦杀西京分台御史监仓使留守官及属县守令等,遂胁西北鄙诸城以树其党,即诣帝所,饰辞妄诉,意欲分疆自异。幸灾横行,其罪恶天地所不容。又西北之人元在王京者,假帝命,拘执以去。小邦专赖皇威,既克扫除权臣,禀承诏旨,复出古都,誓修职贡,永世无怠,而又割西京以北诸城,别作疆界,则臣之所与修职贡者,几何人哉。昔三叛人入鲁,春秋讥之。伏惟圣慈,归我旧境。”不报。
○枢密院副使致仕宋义与其甥将军尹秀叛入蒙古。初,义以队正随使如蒙古,知欲加兵于我,逃还以告。迁都江华,以功骤至枢副。至是,复都旧京,义惧蒙古诘前事,秀亦惧追究赵璈见杀之故,相与谋,挈家投头辇哥以叛。
○头辇哥使人焚江华城内民家,凡谷米财货被烧者,不可胜数。
○贼入据珍岛,侵掠州郡,矫帝旨,令全罗道按察使督民收获,徙居海岛。
○九月。全罗道讨贼使参知政事申思佺免。思佺不以讨贼为意。或问其故,对曰:“我已为宰相,破贼成功,复何为哉。”至罗州,闻贼至,奔还于京。全州副使李杉亦弃城逃,坐免。
○将军杨东茂高汝霖等以舟师讨珍岛,贼入长兴府,杀官军二十馀人,擒都领尹万藏,剽掠财谷。
○金方庆与蒙古元帅阿海以兵一千讨珍岛。时,贼势甚炽,州郡望风迎降。贼将至罗州,副使朴琈等首鼠未决,州户长郑之吕慨然曰:“如不能登城固守,宁避兵于山谷,何面目为州首吏,而背国从贼乎。”司录金应德性本勇敢,闻其言,乃奋然决意守城,入保锦城山,插棘为栅,率励军卒。及贼围攻,裹疮死守,贼攻城凡七昼夜,竟不得拔。州人金叙郑元器郑允等来闻于王,王嘉之,赐应德七品,叙等摄伍尉,又赐米谷。贼初围罗州,分兵攻全州,罗人与全议降,全人亦犹豫。方庆在途闻之,弃军倍日南行,先牒全曰:“某日,当率一万军入州,速备军饷以待。”全以牒示罗,贼闻之,遂解围去。自是,不复肆掠诸州。方庆劾奏:“讨贼使上将军边胤将军曹子一孔愉见贼攻锦城,不救,请流于岛。”王宥之,止削职。愉以交结宦官,得免。
○设藏经道场于本阙。王始备法驾,然侍从甚少,乐官未具,文武官多有步行者。
○冬十月。赦。
○十一月。潘南人洪赞等自贼中逃还曰:“金方庆孔愉等阴与贼通。”阿海信其言,报达鲁花赤。达鲁花赤召还方庆,与洪赞对辨,以参知政事蔡桢代之。阿海系方庆,送于京,见者皆泣。与赞对辨,赞伏诬罔,乃释方庆。
○科敛百官䌷绢,给军卒。
○贼陷济州。初,按察使权㫜遣灵岩副使金须,以兵二百守济州,又遣将军高汝霖,以兵七十继之。及贼攻济州,须汝霖等力战死之。罗州人陈子和直入贼中,斩其将郭延寿以出,又入亦如之,士卒喜跃。既而复入,为贼所害,贼乘胜,尽杀官军。
○闰月。王请达鲁花赤,复遣金方庆讨贼。
○十二月。罢平章事柳璥,流政堂文学兪千遇于仁勿岛。初,螺匠木同认良民为隶,卖与达鲁花赤,宰枢请治其罪,王不听。璥千遇牒有司,免隶为民,达鲁花赤憾而告王。王亦怒其擅断,罪之。
○世子谌还自蒙古。帝命断事官不花孟祺等偕来,诏曰:“顷承世嫡来展寿仪。虽岁事之有常,见敬心之无替。宜申宠锡,用答勤诚。今赐卿西锦一段及历日,”又诏曰:“陪臣元傅等奏陈头辇哥国王行省官等扰害数事,今使对辨,皆是不实。且尔国与南宋日本交通,卿惑于小人之言,以为无有。今岁行省获南宋商船及日本人尝往来尔国者以告,朕知卿平日之言皆诈也。前年,卿言:‘将括兵造船。’至今,未见成效。托言林衍擅权,事非由己,卿亦是一国之王,黜陟威福,或是与非,当自己出。如尃任不善之人,则其不善之事亦卿所为也。然若辈小人于卿犹擅废立,况于卿子孙乎。朕与卿既为一家。藉我国家之力以威远人,卿宜措办战舰资粮以待我命。”又诏曰:“顷以林衍叛逆,乃命将出师,抚定尔国。今罪人歼灭,卿宜奠居旧京,东方无事矣。然念,罹玆变故,东土之人不无惊扰。自玆以往,卿其保全生聚,谕以朕意,毋或妄生猜衅,各安其业。”又诏曰:“近以高丽权臣构乱,乃遣兵东下,唯林衍是问,不意胁从诖误之人妄自疑惧,往往逋窜未出,或逃往他境,因为叛逆。朕之素心务在辑宁尔邦。诏谕之后,有能自新,复归本国,其已往之愆,咸当矜释,其中虽有早曾背主逃匿尔国中者,亦令安业为民,不许各主认识。如或不尔,虽悔可追。”王遣员外郞朴天澍,持诏往谕三别抄。
○金方庆至珍岛。贼皆乘船,盛张旗帜,钲鼓沸海。又于城上,鼓噪大呼以助声势。阿海怯战,下船而幕,又令退屯罗州。方庆曰:“元帅若退,是示弱也。而贼乘胜长驱,谁敢当其锋。帝若责问,将何以对。”阿海不敢退。方庆独率师攻之,贼以战舰逆击之,官军皆走。方庆曰:“决胜在今日。”突入贼中,贼以船围之,驱迫以去。方庆船矢石俱尽,又士皆中矢不能起。已薄珍岛岸,有贼卒,露刃跳入船中,金天禄以短矛逆刺之。方庆起曰:“宁葬鱼腹,安能死贼手。”欲投海中,卫士许松延许万之挽止之,人皆殊死战。方庆据胡床,指挥军士。将军杨东茂以蒙冲击救之,贼乃解去,遂溃围而出。方庆数将军安世贞孔愉等不赴救之罪,欲斩之,阿海止之,乃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