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十八 魏书卷三十一
列传第十九
作者:魏收 北齐
列传第二十
于栗䃅

于栗䃅,代人也。能左右驰射,武艺过人。登国中,拜冠军将军,假新安子。后与宁朔将军公孙兰领步骑二万,潜自太原从韩信故道开井陉路,袭慕容宝于中山。既而车驾后至,见道路修理,大悦,即赐其名马。及赵魏平定,太祖置酒高会,谓栗䃅曰:“卿即吾之黥彭。”大赐金帛,进假新安公。太祖田于白登山,见熊将数子,顾谓栗䃅曰:“卿勇干如此,宁能搏之乎?”对曰:“天地之性,人为贵。若搏之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自可驱致御前,坐而制之。”寻皆擒获。太祖顾而谢之。永兴中,关东群盗大起,西河反叛。栗䃅受命征伐,所向皆平,即以本号留镇平阳。转镇远将军,河内镇将,赐爵新城男。栗䃅抚导新邦,甚有威惠。

刘裕之伐姚泓也,栗䃅虑其北扰,遂筑垒于河上,亲自守焉。禁防严密,斥候不通。裕甚惮之,不敢前进。裕遗栗䃅书,远引孙权求讨关羽之事,假道西上,题书曰“黑矟公麾下”。栗䃅以状表闻,太宗许之,因授黑矟将军。栗䃅好持黑矟以自标,裕望而异之,故有是语。奚斤之征虎牢也,栗䃅别率所部攻德宗河南太守王涓之于金墉,涓之弃城遁走。迁豫州刺史,将军如故,进爵新安侯。洛阳虽历代所都,久为边裔,城阙萧条,野无烟火。栗䃅刊辟榛荒,劳来安集。德刑既设,甚得百姓之心。太宗南幸盟津,谓栗䃅曰:“河可桥乎?”栗䃅曰:“杜预造桥,遗事可想。”乃编次大船,构桥于冶坂。六军既济,太宗深叹美之。

世祖之征赫连昌,敕栗䃅与宋兵将军、交趾侯周几袭陕城。昌弘农太守曹达不战而走。乘胜长驱,仍至三辅。进爵为公,加安南将军。平统万,迁蒲坂镇将。时弘农、河内、上党三郡贼起,栗䃅讨之。转虎牢镇大将,加督河内军。寻迁使持节、都督兖相二州诸军事、[1]镇南将军、枋头都将。又为外都大官,平刑折狱,甚有声称。卒,年七十五。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赠太尉公。

栗䃅自少治戎,迄于白首,临事善断,所向无前。加以谦虚下士,刑罚不滥。世祖甚悼惜之。

子洛拔,袭爵。少以功臣子,拜侍御中散。有姿容,善应对,恭慎小心。世祖甚加爱宠,因赐名焉。车驾征讨,恒在侍卫,擢领监御曹事。从征凉州,既平,赐奴婢四十口,转监御曹令。恭宗之在东宫,厚加礼遇,洛拔以恭宗虽则储君,不宜逆自结纳,恒畏避屏退,左转领候宫曹事。顷之,袭爵。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宁东将军、和龙镇都大将、营州刺史。以治有能名,进号安东将军。又为外都大官。会陇西屠各王景文等恃险窃命,私署王侯,高宗诏洛拔与南阳王惠寿督四州之众讨平之,徙其恶党三千馀家于赵魏。转拜侍中、殿中尚书。迁尚书令,侍中如故。在朝祗肃,百僚惮之。太安四年卒,时年四十四。洛拔有六子。

长子烈,善射,少言,有不可犯之色。少拜羽林中郎,迁羽林中郎将。延兴初,敕领宁光宫宿卫事。迁屯田给纳。

太和初,秦州刺史尉洛侯,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长安镇将陈提等,贪残不法,烈受诏案验,咸获赃罪,洛侯、目辰等皆致大辟,提坐徙边。仍以本官行秦雍二州事。迁司卫监,总督禁旅。从幸中山,车驾还次肆州,司空苟颓表沙门法秀詃惑百姓,潜谋不轨,诏烈与吏部尚书丞祖驰驿讨之。会秀已平,转左卫将军,赐爵昌国子。迁殿中尚书,赐帛三千匹。于时高祖幼冲,文明太后称制,烈与元丕、陆叡、李冲等各赐金策,许以有罪不死。加散骑常侍,迁前将军,进爵洛阳侯。寻转卫尉卿。从驾南征,加镇南将军。

及迁洛阳,人情恋本,多有异议,高祖问烈曰:“卿意云何?”烈曰:“陛下圣略渊远,非愚管所测。若隐心而言,乐迁之与恋旧,唯中半耳。”高祖曰:“卿既不唱异,即是同,深感不言之益。宜且还旧都,以镇代邑。”敕留台庶政,一相参委。车驾幸代,执烈手曰:“宗庙至重,翼卫不轻,卿当祗奉灵驾,时迁洛邑。朕以此事相托顾,非不重也。”烈与高阳王雍奉迁神主于洛阳,高祖嘉其勋诚,迁光禄卿。

十九年,大选百僚,烈子登引例求进。烈表曰:“臣上或近臣,下不决引一人,而恩出分外,冀荷荣禄。当今圣明之朝,理应谦让,而臣子登引人求进,是臣素无教训,请乞黜落。”高祖曰:“此乃有识之言,不谓烈能办此。”乃引见登,诏曰:“朕今创礼新邑,明扬天下,卿父乃行谦让之表,而有直士之风,故进卿为太子翊军校尉。”又加烈散骑常侍,封聊城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

及穆泰、陆叡谋反旧京,高祖幸代,泰等伏法。赐烈及李冲玺书,述金策之意。语在陆叡传。是逆也,代乡旧族,同恶者多,唯烈一宗,无所染预。高祖嘉其忠操,益器重之。叹曰:“元俨决断威恩,深自不恶,然而为臣尽忠猛决,不如烈也。尔日烈在代都,必即斩其五三元首耳。烈之节概,不谢金日䃅也。”

诏除领军将军。以本官从征荆沔,加鼓吹一部。高祖谓彭城王勰曰:“烈先朝旧德,智勇兼有,军之大计,宜共参决。”宛邓既平,车驾还洛,论功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二十三年,萧宝卷遣其太尉陈显达入寇马圈,高祖舆疾赴之,执烈手曰:“都邑空虚,维捍宜重。可镇卫二宫,以辑远近之望。”显达破走,高祖崩于行宫,彭城王勰总一六军,秘讳而返,称诏召世宗会驾鲁阳。以烈留守之重,密报凶问。烈处分行留,神色无变。

世宗即位,宠任如前。咸阳王禧为宰辅,权重当时,曾遣家僮传言于烈曰:“须旧羽林虎贲执仗出入,领军可为差遣。”烈曰:“天子谅暗,事归宰辅,领军但知典掌宿卫,有诏不敢违,理无私给。”奴惘然而返,传烈言报禧。禧复遣谓烈曰:“我是天子儿,天子叔,元辅之命,与诏何异?”烈厉色而答曰:“向者亦不道王非是天子儿、叔。若是诏,应遣官人,所由遣私奴索官家羽林,[2]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禧恶烈刚直,遂议出之,乃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征北将军、恒州刺史。烈不愿藩授,频表乞停,辄优答弗许。烈乃谓彭城王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阳之诏乎?而逼老夫乃至于此。”遂以疾固辞。

世宗以禧等专擅,潜谋废之。会二年正月礿祭,[3]三公并致斋于庙,世宗夜召烈子忠谓曰:“卿父忠允贞固,社稷之臣。明可早入,当有处分。”忠奉诏而出。质明,烈至,世宗诏曰:“诸父慢怠,渐不可任,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烈对曰:“老臣历奉累朝,颇以干勇赐识。今日之事,所不敢辞。”乃将直阁已下六十馀人,宣旨召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详,卫送至于帝前。诸公各稽首归政。以烈为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军,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并前五百户。自是长直禁中,机密大事,皆所参焉。

太尉、咸阳王禧谋反也,武兴王杨集始驰于北邙以告。时世宗从禽于野,左右分散,直卫无几,仓卒之际,莫知计之所出。乃敕烈子忠驰觇虚实。烈时留守,已处分有备,因忠奏曰:“臣虽朽迈,心力犹可,此等猖狂,不足为虑。愿缓跸徐还,以安物望。”世宗闻之,甚以慰悦。及驾还宫,禧已遁逃。诏烈遣直阁叔孙侯将虎贲三百人追执之。

顺后既立,以世父之重,弥见优礼。八月,暴疾卒,时年六十五。世宗举哀于朝堂,给东园第一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赐钱二百万,布五百匹;赠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公、雍州刺史;追封钜鹿郡开国公,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烈有五子。

长子祚,字万年。太和中,为中散,稍迁恒州别驾。袭父爵。除假节、振威将军、沃野镇将,贪残多所受纳。坐免官,以公还第。卒,赠平州刺史。

祚子若,袭爵。多酒过,为叔父景所挝杀。子顺袭。卒,子馥袭。

祚弟忠,字思贤,本字千年。弱冠拜侍御中散。文明太后临朝,刑政颇峻,侍臣左右,多以微谴得罪。忠朴直少言,终无过误。太和中,授武骑侍郎,因赐名登。转太子翊军校尉。

世宗即位,迁长水校尉。寻除左右郎将,[4]领直寝。元禧之谋乱也,车驾在外,变起仓卒,未知所之。忠进曰:“臣世蒙殊宠,乃心王室。臣父领军,付留守之重计,防遏有在,必无所虑。”世宗即遣忠驰骑观之,而烈分兵严备,果如所量。世宗还宫,抚背曰:“卿差强人意。”赐帛五百匹。又曰:“先帝赐卿名登,诚为美称,朕嘉卿忠款,今改卿名忠。既表贞固之诚,亦所以名实相副也。”

父忧去职。未几,起复本官。迁司空长史。于时太傅、录尚书、北海王详亲尊权重,将作大匠王遇多随详所欲而给之。后因公事,忠于详前谓遇曰:“殿下国之周公,阿衡王室,所须材用,自应关旨,何至阿谀附势,损公惠私也。”遇既不宁,详亦惭谢。迁征虏将军,馀如故。以平元禧功,封魏郡开国公,食邑九百户。寻迁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每以鲠气正辞,为北海王详所忿,面责忠曰:“我忧在前见尔死,不忧尔见我死时也。”忠曰:“人生于世,自有定分,若应死于王手,避亦不免;若其不尔,王不能杀。”详因忠表让之际,密劝世宗以忠为列卿,令解左右,听其让爵。于是诏停其封,优进太府卿。

正始二年秋,诏忠以本官使持节、兼侍中,为西道大使,刺史、镇将赃罪显暴者,以状申闻,守令已下,便即行决。与抚军将军、尚书李崇分使二道。忠劾并州刺史高聪赃罪二百馀条,论以大辟。还,除平西将军、华州刺史。遭继母忧,不行。服阕,授安北将军、相州刺史。又为卫尉卿,河南邑中正。诏忠与吏部尚书元晖、度支尚书元匡、河南尹元苌等推定代方姓族。高肇忌其为人,欲密出之,乃言于世宗,称中山要镇,作捍须才,以忠器能,宜居其位。于是出授安北将军、定州刺史。世宗既而悔之,复授卫尉卿,领左卫将军、恒州大中正。密遣中使诏曰:“自比股肱褫落,心膂无寄。方任虽重,比此为轻。故辍兹外任,委以内务。当勤夙无怠,称朕所寄也。”延昌初,除都官尚书,加平南将军,领左卫、中正如故。又加散骑常侍。尝因侍宴,赐之剑杖,举酒属忠曰:“卿世秉贞节,故恒以禁卫相委。昔以卿行忠,赐名曰忠。今以卿才堪御侮,以所御剑杖相赐。循名取义,意在不轻。其出入周旋,恒以自防也。”忠顿首陈谢。迁侍中、领军将军,忠面陈让云:“臣无学识,不堪兼文武之任。”世宗曰:“当今学识有文者不少,但心直不如卿。欲使卿劬劳于下,我当忧无于上。”

及世宗崩,夜中与侍中崔光遣右卫将军侯刚迎肃宗于东宫而即位。忠与门下议,以肃宗幼年,未亲机政;太尉、高阳王雍属尊望重,宜入居西柏堂,省决庶政;任城王澄明德茂亲,可为尚书令,总摄百揆。奏中宫,请即敕授。御史中尉王显欲逞奸计,与中常侍、给事中孙伏连等厉色不听,寝门下之奏。宫侍中、黄门,但牒六辅姓字赍来。孙伏连等密欲矫太后令,以高肇录尚书事,显与高猛为侍中。忠即于殿中收显杀之。

忠既居门下,又总禁卫,遂秉朝政,权倾一时。初,太和中军国多事,高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禄四分减一。忠既擅权,欲以惠泽自固,乃悉归所减之禄,职人进位一级。旧制:天下之民绢布一匹之外,各输绵麻八两。忠悉以与之。忠白高阳王雍,自云世宗本许优转。雍惮忠威权,便顺其意,加忠车骑大将军。忠自谓新故之际,有安社稷之功,讽动百僚,令加己赏。于是太尉雍、清河王怿、广平王怀难违其意,议封忠常山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百僚咸以为然。忠又难于独受,乃讽朝廷,同在门下者皆加封邑。尚书左仆射郭祚、尚书裴植以忠权势日盛,劝雍出忠。忠闻之,逼有司诬奏其罪。郭祚有师傅旧恩,裴植拥地入国,忠并矫诏杀之。朝野愤怨,莫不切齿,王公已下,畏之累迹。又欲杀高阳王雍,侍中崔光固执,乃止,遂免雍太尉,以王还第。自此之后,诏命生杀,皆出于忠。

既尊灵太后为皇太后,居崇训宫,忠为仪同三司、尚书令、领崇训卫尉,侍中、领军如故。灵太后临朝,解忠侍中、领军、崇训卫尉,止为仪同、尚书令,加侍中。忠为令旬馀,灵太后引门下侍官于崇训宫,问曰:“忠在端右,声听何如?”咸曰:“不称厥位。”乃出忠使持节、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冀州刺史。太傅清河王等奏曰:“窃惟先帝升遐之初,皇上登极之始,四海谧然,宇内晏清。至于奉迎乘舆,侍卫省闼,斯乃臣子之常节,职司之恒理,不容以此为功,妄开井邑。臣等前议所以广建茅土者,正以畏迫威权,苟免暴戾故也。是以中议之际,以十三日夜入为无勋。唯以拒违矫令,抑黜奸回,微可褒叙。以前侍中臣忠总摄文武,侍中臣光久在枢密,赞同其意,故唯赏二人。今尚书臣昭等无涯上诉,奉敕重议。案王显阴结奸徒,志为不逞;高肇远同凶逆,遥构祸端。无将之罪,事合洿戮。而忠等征罪,唯以厥身,不至孥戮,又出罪人,穷治不尽。案律准宪,事在不轻。暨皇上纂历,圣后别宫,母子隔异,温清道绝,皆忠等之咎。过方厥勋,功微罪重。又忠专权之后,擅杀枢纳,辄废宰辅,令朝野骇心。远近怪愕。功过相除,悉不合赏。请悉追夺。”灵太后从之。

熙平元年春,御史中尉元匡奏曰:“臣闻事主不以幽贞革心,奉上不以𧼈舍亏节。是以倚秦宫而恸哭,复楚之功已多;陟卢龙而树勤,广魏之勋不浅。而申包避赏,君子于是义之;田畴拒命,良史所以称美。窃唯宫车晏驾,天人位易,正是忠臣孝子致节之秋。前领军将军臣忠不能砥砺名行,自求多福,方因矫制,擅相除假,清官显职,岁月隆崇。臣等在蕃之时,乃心家国,书诮往来,愤气成疚。伤礼败德,臣忠即主。谨案臣忠世以鸿勋盛德,受遇累朝,出入承明,左右机近。幸国大灾,肆其愚戆,专擅朝命,无人臣之心。裴郭受冤于既往,宰辅黜辱于明世。又自矫旨为仪同三司、[5]尚书令、领崇训卫尉,原其此意,便欲无上自处。既事在恩后,宜加显戮。请御史一人、令史一人,就州行决。崔光与忠虽同受召,[6]而谓光既儒望,朝之礼宗,摄心虚远,不关世务。但忠以光意望崇重逼光,[7]光若不同,又有危祸。伏度二圣钦明。深垂昭恕。而自去岁正月十三日世宗晏驾以后,八月一日皇太后未亲览以前,诸有不由阶级而权臣用命,或发门下诏书,或由中书宣敕,擅相拜授者,已经恩宥,正可免其叨窃之罪。既非时望,朝野所知,冒阶而进者,并求追夺。”灵太后令曰:“直绳所纠,实允朝宪。但忠事经肆宥,又蒙特原,无宜追罪。馀如奏。”又诏曰:“忠以往年大讳之际,开崇邑土。然酬庸理乖,有司执夺。岂宜一谬,弃其馀勋也。但忠厥任禁要,诚节皎然,宜褒锡山河,以安厥望。可灵寿县开国公,邑五百户。”

初,世宗崩后,高太后将害灵太后。刘腾以告侯刚。刚以告忠。忠请计于崔光,光曰:“宜置胡嫔于别所,严加守卫,理必万全,计之上者。”忠等从之,具以此意启灵太后,太后意乃安。故太后深德腾等四人,并有宠授。忠以毁之者多,惧不免祸。愿还京师,欲自营救。灵太后不许。二年四月,除尚书右仆射,加侍中,将军如故。

神龟元年三月,复仪同三司,疾病未拜,见裴郭为祟。忠自知必死,表曰:“先帝录臣父子一介之诚,昭臣家世奉公之节,故申之以婚姻,重之以爵禄,至乃位亚三槐,秩班九命。自大明利见之始,百官总己之初,臣复得猥摄禁戎,缉宁内外,斯诚社稷之灵,兆民之福,臣何力之有焉。但陛下以叡明御宇,皇太后以圣善临朝,衽席不遗,簪屦弗弃,复乃宠穷出内,荣遍宫闱,[8]外牧两河,入参百揆。顾服知妖,省躬识戾。而臣将慎靡方,致兹痾疚。自去秋苦痢,缠绵迄今,药石备尝,日增无损。又今年已来,力候转恶,微喘绪息,振复良难。鸿慈未酬,伏枕涕咽。臣薄福无男,遗体莫嗣,贪及馀生,谨陈宿抱。臣先养亡第四弟第二子司徒掾永超为子,犹子之念实切于心,乞立为嫡,传此山河。”灵太后令曰:“于忠表如此。既诚勋宜录,又无子可矜。临危所祈,不容致夺,可特听如请,以彰殊效。”忠薨,年五十七。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七百匹、蜡三百斤,赠侍中、司空公。有司奏:“太常少卿元端议,忠刚直猛暴,专戆好杀,案谥法刚强理直曰‘武’,怙威肆行曰‘丑’,宜谥武丑公。太常卿元修义议,忠尽心奉上,剪除凶逆,依谥法除伪宁真曰‘武’,夙夜恭事曰‘敬’,谥武敬公。二卿不同。”事奏,灵太后令曰:“可依正卿议。”

于氏自曾祖四世贵盛,一皇后,四赠三公,领军、尚书令,三开国公。[9]忠性多猜忌,不交胜己,唯与直阁将军章初瓌、千牛备身杨保元为断金之交。李世哲求宠于忠,私以金帛宝货事初瓌、保元,初瓌、保元谈之,遂被赏爱,引为腹心。忠擅权昧进,为崇训之由,皆世哲计也。忠后妻中山王尼须女,微解诗书,灵太后临朝,引为女侍中,赐号范阳郡君。

永超名翻,袭爵。寻卒。

子世衡,袭。齐受禅,例降。

忠弟景,字百年。自司州从事,稍迁步兵校尉。宁朔将军、高平镇将。坐贪残受纳,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会赦免。忠薨后,景为武卫将军。谋废元叉,叉黜为征虏将军、怀荒镇将。及蠕蠕主阿那瓌叛乱,镇民固请粮廪,而景不给。镇民不胜其忿,遂反叛。执缚景及其妻,拘守别室,皆去其衣服,令景著皮裘,妻著故绛袄。其被毁辱如此。月馀,乃杀之。

烈弟敦,自中散迁骁骑将军。景明中,假节,行并州事,除征虏将军、恒州刺史。卒官,赠使持节、平北将军、恒州刺史。

子昕,员外郎,直后,主衣都统,扬烈将军,怀朔、武川镇将,中散大夫。孝昌中,使蠕蠕,与阿那瓌擒逆贼破洛汗听明、出六斤等。转辅国将军、北中郎将、恒州大中正。又迁抚军将军、卫尉卿。出为镇东将军,殷、恒州刺史。还拜征东将军,领左右。天平中卒。赠都督冀定州诸军事、卫将军、尚书仆射、仪同三司,谥曰文恭。

长子扬仁。武定中,勃海太守。

扬仁弟叉罗,字仲纲。中军将军、光州刺史。

叉罗弟子荣,鲁郡太守。

敦弟果,严毅直亮,有父兄之风。自中散稍迁光禄大夫,守尚书,赐爵武城子。太和中,历朔、华、并、恒四州刺史。

子砾,袭。太子舍人,通直散骑常侍。卒,赠右将军、洛州刺史,谥曰哀。

子晖,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晖弟道扬,仪同开府谘议参军。

砾弟祇,卒于司徒掾。赠镇远将军、朔州刺史,谥曰悼。

祇子元伯,中散大夫。

果弟劲,事在外戚传。

劲弟须,中散。迁长水校尉,稍迁武卫将军、太府卿、镇南将军、肆州刺史。卒,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仪同三司。冀州长史。卒,赠征南将军、燕州刺史,谥曰武。

子翊,太尉从事中郎、燕州刺史。

子长文,字士端。武定中,尚书考功郎。

须弟文仁,太中大夫。

史臣曰:魏定中原,于栗䃅有武功于三世。兼以虚己下物,罚不滥加,斯亦诸将所希矣。拔任参内外,以著能名。烈气概沉远,受任艰危之际,有柱石之质,殆御侮之臣。忠以鲠朴见亲,乘非其据,遂擅威权,生杀自己。苟非女主之世,何以全其门族?其不诛灭,抑天幸也。

校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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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都督兖相二州诸军事 诸本“相”作“桓”。按魏无“桓州”。下列官衔又有“枋头都将”,枋头在相州,“桓”字讹,今改正。
  2. 所由遣私奴索官家羽林 御览卷四二八一九七0页“所由”作“何由”。按“所由”常见于唐代文书,指主管的官吏,魏时罕见,疑作“何由”是。
  3. 会二年正月礿祭 诸本“礿”作“初”。按卷二一上咸阳王禧传、卷二一下彭城王勰传都作“礿祭”。通鉴卷一四四四四八二页也作“礿祭”。“礿”是皇帝春祭宗庙之名,“初”乃形讹,今改正。
  4. 寻除左右郎将 北史卷二三于忠传、御览卷二四0一一三八页“右”作“中”。按“左右郎将”乃左中郎将和右中郎将的合称,疑作“左中郎将”是。
  5. 又自矫旨为仪同三司 诸本“矫”下脱“旨”字,今据北史卷二三于忠传、册府卷五一九六二0六页补。
  6. 崔光与忠虽同受召 册府同上卷页“召”作“诏”。按崔光与于忠同在门下,上文说忠“乃讽朝廷,同在门下者皆加封邑”,所以说“虽同受诏”。据传文和卷六七崔光传别无“同受召”的事。疑“召”字为“诏”之讹。
  7. 但忠以光意望崇重逼光 册府同上卷页“意望”作“声望”,“逼光”下有“为助”二字。按文义作“声望”较长,“逼光”下有二字语意也较完足,疑此传讹脱。但如传文亦可通,今不改。
  8. 荣遍宫闱 诸本“闱”讹“闺”,今据册府卷八六三一0二五二页改。
  9. 于氏自曾祖四世贵盛一皇后四赠三公领军尚书令三开国公 北史卷二三于栗䃅附于劲传后作“自栗䃅至劲,累世贵盛,一皇后,四赠公,三领军,二尚书令,三开国公”。本书于劲在卷八三下外戚传下,外戚传以北史补,故传后语与北史同。按这句话本当在忠传后,北史移在劲传后,实误,别见卷八三下校记。这里“领军”和“尚书令”上脱去数目字。疑“三公”二字误倒,当同北史作“四赠公,三领军”,“尚书令”上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