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 (四部丛刊本)/经史问答卷第九

经史问答卷第八 鲒埼亭集 经史问答卷第九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经史问答卷第十

全谢山先生经史问答卷九  馀姚史梦蛟重校

  诸史问目答卢镐

彭城之役檄曰悉发三河兵南浮江汉以下史记注

皆不得其说而师古略之梅磵先生以为一军由三河

以攻其北一军浮江汉以攻其南是矣然本纪不载南

下之军何也

史汉之文多于本篇不见乃互备于年表与列传而

此事则竟失之然韩信用兵大都如此如伐魏豹则大

军由夏阳而别遣𣗥邱侯由上郡攻其背是也水经注

曰高祖二年置长沙郡又置黔中郡是盖南下之军自

汉中出先定二郡而有之长沙乃义帝之都而黔中则

项王南境乘虚取之所谓南浮江汉也江汉之地过此

三郡共敖守南郡汉兵尚未得至其境是足以补遗

五诸侯兵应劭曰雍翟塞殷韩也如淳曰塞翟魏殷

河南也韦昭曰塞翟韩殷魏也师古曰常山河南韩魏

殷也刘攽曰河南韩魏殷赵也吴仁杰曰塞翟魏韩赵

也其说谁是

雍方被围自不与五诸侯之列塞翟早已亡国河南

殷亦亡而常山间关入汉无兵则诸家所数袛韩魏赵

为可信乃吴氏谓塞翟二王虽降尚如魏豹之得君其

国以兵从行吴氏所以为此说者以史记虽云元年八

月降二王置二郡而汉书则曰二年六月雍亡之后始

置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则前此塞翟必如未亡以

是为史记之误塞翟未亡则足以充五诸侯之列矣而

不知又不然史记于元年八月书置二郡者高祖既灭 -- 濊 ?

二国定其疆也汉书于二年六月书置五郡者高祖尽

定三秦通正其地界也故汉书异姓王表亦云元年八

月置二郡未尝不与史记同吴氏知其一不知其二而

谓塞翟尚如魏豹之得君其国不知功臣表又有曰棘

邱侯襄以上郡守撃西魏事在二年三月则翟之不得

有其国可见矣敬市侯阎泽赤以河上守迁殷相撃项

籍事在二年四月则塞之不得有其国可见矣安得谓

二郡至二年八月始置乎且塞翟项王之属也使是时

尚以兵从必全军入楚不肯只身亡去矣曰然则五诸

侯之二竟为谁曰魏王之从军见于其传韩王之从军

见于异姓王表赵相陈馀以兵从亦见于其传而合齐

撃楚则见于淮阴之传盖齐人亦以兵从也是五诸侯

之四也其一则殷曰子方谓塞翟不在有国之列而忽

以殷当之是自背其说也夫是时汉之置河内郡明矣

曰高纪误也有证乎曰有功臣表阎泽赤由河上守迁

殷相撃项籍夫殷尚有相则卭尚有国不然当曰河内

守矣盖殷巳降汉故汉为之命相而以兵来从及彭城

之败卭死始置郡耳是又五诸侯之一也乃知是时所

灭为塞为翟为河南而魏与殷不与焉塞翟巳灭而反

以为未灭殷未亡而反以为巳亡甚矣其舛也且诸公

亦自参考史汉不甚密耳史记陈平传曰汉王还定三

秦而东殷王反楚是即司马卬降汉事也曰项王使平

撃降殷王是明言殷降汉而未亡故复降楚也曰居无

何汉王攻下殷王是即汉王撃卬之兵以入彭城事也

汉书亦同然则殷之未亡明矣盖史汉二本纪及表并

误幸陈平传及功臣表可以正之而五诸侯之数完

彭越田横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先生谓田

横二字当是衍文何也

是盖因上文田横兵败奔彭越故牵连误书之其宜

芟去无疑田横义士也虽于项王亦有田荣之怨然是

时则项王以横故䘮其大将并二十万人于齐横𬽦汉

不仇楚矣而谓为汉苦楚是与狼子野心之英布等矣

横之奔楚正以越是时中立且为汉且为楚故姑依之

则彭越或受汉饵而绝楚食田横不肯为也向使横果

为汉苦楚则垓下之师汉必亦召之以壮声援而事定

不必亡入岛中矣

鸿沟之约因项王兵少食尽韩信又进兵撃之项羽

之兵少由龙且二十万众之败而食尽则以彭越皆有

可考韩信进兵独不详其始末不知他有所见否

是不见于淮阴本传见于灌婴传盖项王但与汉争

于荥阳敖仓之间虽兵少食尽尚可支吾而韩信巳王

齐故自淮北捣其国都观灌婴传则其兵攻彭城又越

彭城而南直渡广陵纵横蹂躏项王腹心中不可保矣

安得不议和乎故世但知垓下之战非信不捷而不知

其大功在用灌婴当此之时项王良将已尽无能与婴

抗者即不约中分天下亦内溃矣此从未有为淮阴表

彰其事者唯是史汉皆言灌婴已攻降彭城则恐未必

彭城乃楚都若巳降项王且安归盖是围彭城而破其

军也

史记秦楚之间月表谓淮阴王楚以齐还汉梅磵于

通鉴则曰兼王齐不知其何所据按曹参传初相齐及

改王楚参归相印则似史记为是

恐当以梅磵为是盖使淮阴以齐还汉则汉必早立

齐王不待信禽之后也汉畏信见其不肻还齐信之祸

所以亟也观田肻之贺不言得楚而言得齐又曰非亲

子弟莫可王齐则信未尝还齐也夫以信王楚固非汉

之所能忘情而况加以齐甚矣其愚也

贡父曰古人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但贵右者似战

国时俗也吴斗南曰乘车贵左兵车贵右战国时习见

兵车之礼故贵右然信陵虚左迎侯生则亦有时而尚

左贯高至汉汉臣无能出其右者则汉亦尚右

左右之礼亦难考仲虺为汤左相是伊尹以右相先

之庆封为齐左相是崔杼以右相先之不必军礼也军

礼止楚人尚左故王在左广中而鲁舍中军季氏将左

师则似鲁又上左此皆难以强为之说大抵位次之间

尚右者多

汉别将撃布军洮水苏林如淳皆不能言洮水所在

徐广曰在江淮间而不能实指其水胡梅磵曰乃零陵

之洮水也布欲由长沙入粤故走洮水按江南唯零陵

有洮水则梅磵之言是也而吾丈不以为然愿指其地

梅磵最精于地学然其通鉴所言亦往往多悮者盖

地学至难即如九江左右本无洮水而布之走死于番

阳布之封也兼有寿春江夏豫章而都寿春豫章在寿

春之南番阳又豫章之南长沙又番阳之南零陵又长

沙之南非可猝来猝返而长沙与布婚虽欲依之然长

沙则正当嫌疑之际使布竟得长驱直入其国与汉兵

斗于洮水则长沙直与之同反矣既不与之同反则便

当逆拒之布安得走洮水乎且布既至洮水而败矣何

以不竟走粤乃返辔而东又出长沙之境重入于淮南

国中之番阳而长沙始遣人诱而杀之不杀之于其国

而纵贼之出而徐杀之何其愚也夫布与长沙婚则必

约长沙同反长沙不答所以能世其国而容布入其国

而横行乎且布欲入粤不必走长沙布国中之豫章与

粤接可以入粤之径甚多而布欲走长沙者特望其同

反也长沙不答所以逆之于境而诱而杀之番阳是布

尚未出其国也然则洮水者何水乎曰是误文也盖九

江之沘水也沘与洮相似而讹盖布败于蕲反走其国

又败于沘乃思投长沙未至而死于番阳如是则其地

得矣沘水见水经顾宛溪欲以震泽之洮湖当之则在吴王濞国内矣益谬

南武侯织亦粤之世立以为南海王文颕谓尉它正

据南海前以封吴芮尚是遥夺兹复遥夺以予织未得

竟王之也但读诏文则织当是无诸之族盖亦必以功

而封岂竟无寸土而虚命之者

王隐晋书地道记以为封于交阯之嬴𨻻亦恐未是

交阯在桂林以南尉它所属役也高祖时其道不通无

诸之族安得越尉它而王之要之无诸之族则必其种

落东与闽越相接西与尉它相接而其所据南武之地

盖在南海境中有犬牙交错者故以南海为国而王之

文颕以为虚封不知文帝时明有南海王反见于淮南

王安传传曰前此南海王反先臣使将军间忌撃之以

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是非虚封可知矣淮南王长

传亦有曰南海王织以璧帛献皇帝是未灭时又曰南

海民处庐江界中反则既迁之后也盖其地在今汀潮

赣之间以其为无诸之族则知其近于今之汀以其所

封为南海则知其近于今之潮以其迁于庐江之上淦

则知其近于赣文颕读史汉不审而以为虚封王隐则

妄指其地

汉书高后纪所书孝惠后宫子五而恩泽侯表则六

壶关侯武之下尚有平昌侯大不书何也

史记高后纪详于汉书但于五侯之封亦不及平昌

至六年始书立皇子平昌侯大为吕王更名梁曰吕吕

曰济川故其后书济川王大吕氏既平徙济川王封于

梁未几皆诛按大嗣封吕王则明是吕氏之子故汉书

亦见之异姓王表而其封侯之年据恩泽侯表在五侯

之后故史汉本纪并失之

尉它自称南武帝㤗泉先生谓它改南海为南武非

如师古等所云生谥也引南武侯织以证之是否

据史记尉它未受汉封时自称南粤武王及僭号自

称南粤武帝则武自是生谥汉书它称南粤武王与史

记同而其后乃称南武帝此是脱文漏去粤字㤗泉谓

它改南海为南武其说无据盖南海境中有地名南武

当在今潮州汀州之交故织以闽粤之族侯于其地而

并非尉它之臣也非尉它之臣岂肻取尉它所改地名

以署其国而是时织巳与它并为王则它欲为帝又不

肻取织封侯之小县以自名也审矣盖南海之有南武

犹东海之有东武并非它改南海之名而名之也试观

东粤王之反亦自称为武帝则㤗泉之言非也

厚斋谓古人受刑袒右引仪礼疏以证之然则为吕

氏右袒以示将有刑也卢六以曰王孙贾之诛淖齿则

曰欲与我者袒右是不过以卜众心之从违非如受刑

之说义门曰木强老革仓卒间未必学叔孙太傅也然

则厚斋之言非与

陈涉之起亦袒右则厚斋之说未足信

景帝诏三辅举不如法令者贡父曰此时未有三辅

武帝之时始改主爵中尉为右扶风此时袛左右内史

耳诏文误也但此系诏书何以有谬

是时或巳分右内史之地以属中尉与左右内史并

治京师亦未可定观武帝营上林其时亦尚未定三辅

而诏中尉左右内史表属县草田以偿鄠杜之民则中

尉巳与左右内史并治京师隐然分三辅矣特其后始

改定京兆冯翊扶风之名耳

救决河起龙渊宫孟康颜师古以为西平之龙渊宫

郦道元以为瓠子之龙渊宫刘攽以为黄图茂陵之龙

渊宫三者谁是

救决河与起当连书则道元之说是也茂陵之宫亦

是武帝夸其导河归北之勋而为之西平之宫则别是

一古迹堇浦亦以愚说为然

汉武帝置五属国王厚斋曰考地志属国都尉安定

治三水上郡治龟兹天水治勇士五原治蒲泽张掖治

日勒按志则张掖之治日勒者但言都尉不言属国都

张掖二都尉其治日勒者郡都尉其治居延者乃属

国都尉但前志亦无明文见续志

文颕曰盛唐不知何地当在庐江左右韦昭曰在南

郡师古以韦说为是而先生主文说乞详其地

盛唐在枞杨故下文帝作枞杨盛唐之歌枞杨今之

桐城太平寰宇记于桐城县引水经注曰大雷水东南

流迳盛唐戍今本水经注失去江水第四篇故无其文

不应小颜生唐初亦不见也然则文颕之说是矣

西京十三州刺史沈约刘昭皆以为传车周流无常

治也而师古引汉旧仪则有治世多疑其非齐侍郞次

风尤力主沈刘之说如何

汉志书太守都尉之治而刺史无有故皆以沈刘之

说为是但刺史行部必待秋分则秋分以前当居何所

岂群萃于京师乎则师古之说未可非也西京初置刺

史官止六百石故志略其治况汉旧仪未必竟诬妄也

昭帝五年罢象郡按汉无象郡所罢何也

汉之日南郡秦之象郡也此是误文当云罢日南郡

耳然日南似未尝罢或者暂罢而旋复之则史有阙文

平帝罢安定呼沱苑以为安民县道元以为安定郡

之苑也师古曰是中山之安定谁是

曰呼沱则是中山非关中也况平帝由中山王为天

子故首加恩于潜藩但中山之安民县前志续志皆无

有殆亦不久并省

史汉诸侯王表言高文之时天子自有三河东郡颍

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京师

内史凡十五郡而先生以为不止十五愿闻其数

是时天子所有河东河南河内魏郡东郡颍川南阳

江陵武陵巴郡蜀郡汉中广汉云中上郡北地陇西则

为郡十七又益以内史则十八

史汉皆言景帝之时赵分为六徐广曰赵河间常山

中山广川清河也颜师古曰赵平干真定中山广川河

间也孰是

景帝时尚未有真定平干二王乃武帝所封徐广是

管共王罢军齐王子也所封当在齐地管则郑地何

管乃菅字之讹济南郡之菅县也道元注水经可证

于思容齐乘中已及之索隐以为荥阳者谬然即其谬

可以知唐本史汉二书皆以沿袭误字而莫取水经注

以正之可怪也

史表齐悼惠王子杨虚恭侯将庐汉表作杨邱恭侯

安而别有杨虚侯将闾相舛错

杨邱地志作阳邱在济南杨虚仓公传亦作杨虚道

元曰在高唐引地志证之然今之地志无此文齐次风

因以为即平原之楼虚但功臣表元帝时别有楼虚侯

则次风之言亦未的要之道元以商河出于杨虚则自

在高唐平原之间特不可以楼虚当之耳是杨邱杨虚

之地为二也不可溷也将闾后嗣为齐王谥孝则安得

为侯之时先谥恭是恭孝之谥为二也不可溷也史表

误而汉表是也

白石侯雄渠索隐以为白石在金城正义以为安德

谁是

汉人封国从未有在河西者而是时则河西尚未开

也岂封之匈奴境内乎安德在平原正齐所分地犬抵

诸同姓列侯表所封地最难考从未有疏证之者愚别

有稽疑二卷巳成书可得其十之八足下试取观之

中水赤泉杜衍五侯史表皆作庄侯汉表皆作严侯

盖避讳也而徐广注史记曰五侯手杀项王故皆谥壮

然则非庄也非庄而汉表何以俱改曰严

此恐是班氏所见史记误本以壮为庄因改为严徐

氏虽生班后然所见反是善本盖五侯当谥壮不当谥

庄也凡古文籍亦甚有善本而反后出者

稿侯应作槖侯地志山阳郡之槖县也臣瓒音拓而

师古于功臣侯表竟音槁似谬

师古不甚精于六书故其考字最疏如澧水出郾县

后世流俗本讹作𨜘而师古即音屋盖不勘正于水经

也洨侯吕产后世流俗本讹作汶侯而师古即音问盖

不勘正于史表也涐水见于说文地志讹转为渽水则

竟无其字而师古即音哉皆与槖稿一例三刘吴氏亦

未能正

齐哀王之举兵几坏于召平而成于魏乃文帝反

封召平之子为𥠖侯而魏大受灌婴之责何也

是汉之君臣有为为之也盖讨诸吕者权也不肻发

兵者经也罪魏所以预防伍被之徒也封召平之子

所以养成后来张尚王悍韩义诸人之节也斯其虑远

矣 又按文帝因大臣先有立齐之议故不忘情焉薄

朱虚东牟之赏而齐王之薨仅谥曰哀又托以推恩悼

惠诸子分其国而六之故召氏封魏氏不封皆有成心

成安𨜐侯郭长师古曰𨜐音杲是何谥也

谥法无𨜐字不可解而𨜐亦不音杲丁度集韵𨜐想

止切音玺是也然集韵以为国名则亦谬

高帝功臣之克世者惟平阳恩泽之克世者惟富平

而归德侯先贤掸直至东京之永平何也

归德以降人封故义门曰想其封国虽在汝南之归

德而仍居属国之地所以得久愚考下摩侯冠支亦以

降人封在猗氏而诏居弋居山则义门之说是也

王氏五侯之后平阿侯谭之孙述在东京尚袭爵何

五侯中不得为大司马者二红阳及身不得其死平

阿之子仁不得其死皆以忤莽也而亦正以是受福红

阳之子丹首降世祖有功其子泓因得封而仁之子亦

嗣爵二侯幸矣加于王涉王寻王邑軰远矣

汉之给事中侍中最为要近然无定员而野处以为

宋时阁门宣赞祗候之流但汉多用士人为之其信然

与给事中侍中似非阁门诸吏比

野处之言非也汉初侍中亦杂故贾谊至与邓通同

侍中而为通所谮其后则大属清流得参天子密勿不

由尚书省白事故弱翁以此剪霍氏更生以此忤石奄

是岂宋之阁门官所比然其中亦有差等如刘歆之为

常侍则不过校正文史耳

百官表景帝五年安邱侯张殴为太常凝是张执

所紏是也汉之太常必以诸侯为之见野处容斋随

笔中殴在汉书中有传是安邱侯说之子然不嗣爵官

廷尉不官太常嗣爵者奴而执是奴子

用修咎古今人表后䕫一人而䕫在上中后䕫出于

下上豕韦与韦一人而豕韦在上下韦在下上范武子

与士会两见计然即范蠡所著之书而两见何其谬一

至此

是表之误不仅于此而用修所举唯范武子一条果

是错若其分䕫与后䕫盖以九官之䕫非左传取𧰟妻

之后䕫古人原有此说故分之而豕韦乃五伯中之豕

韦若韦则三蘖之韦也分之甚是计然或曰计倪亦非

即范蠡也

汉高帝之八年楚元王之三年也律历志中何以不

书汉年而反书楚年志中楚元之年凡三见

是必刘歆之文也盖周历之后有鲁历以鲁纪年刘

氏为楚元之后故援其例而以楚纪年是虽以意度之

然观志云鲁𦈏公二十二年距楚元七十六岁则是以

楚历接鲁历矣

律历志曰汉高即位岁在大棣之东井二十六度鹑

首之六度故汉志曰岁在大棣名曰敦牂太岁在午不

知大棣是何分野

大棣之名不见于十二分野郑郭杜贾孔邢言分野

无及之者但以汉高即位之年在午考之史记天官书

有云敦牂岁岁阴在午星在酉岁阴者太岁也即所谓

鹑首之六度也其云星者岁星也殆所谓大棣之东井

二十六度也然则大棣即寿星之垣而不知古人何以

皆缺之盖十二分野间多别名如元枵一名颛顼之虚

大火一名阏伯之虚娵訾一名孟陬则寿星或亦一名

大棣但祗见于此更无可考

汉十九章之乐歌先生谓其篇次有错是在三刘吴

氏俱未之及愿详示之

据言十九章中匡衡所更定二篇俱大可疑其曰匡

衡奏罢鸾辂龙鳞更定天地之篇为第八按鸾路龙鳞

乃第七篇惟㤗元诗中语匡氏奏罢之而更定之则天

地之篇仍是第七也今列旧诗为第七以更定者为第

八何也又曰匡衡奏罢黼芾周张更定日出入之篇为

第九按黼芾周张即匡氏第八篇天地诗中语匡氏自

更定之而又奏罢之而又更定之益可怪且果如此则

日出入之诗亦仍是第七也今以为第九是三诗实指

一诗不满十九章之数矣是必有脱落讹谬之失而今

不可考

郊祀志曰武帝移南岳于霍山邢叔明尔雅疏所本

也吴斗南力攻之然则孟坚于当代掌故岂亦有误乎

班氏此言本之史记然未核霍山本一名衡山安得

谓长沙之所移乎夫吴苪之王于江夏而国曰衡山盖

江夏本九江之所分故以天柱为望而名其国及三淮

南之分封则得庐江豫章者国曰庐江得江夏者亦曰

衡山是二衡山王者皆不在长沙而以九江之分地得

名则霍山之一名衡山由来旧矣斗南欲攻班氏何不

引二王之国以证之乎至于三代南岳之祀或曰在天

柱或曰在长沙若以大小较之似当以长沙之衡山为

是特不可以天柱衡山之名为长沙所移者盖汉家南

岳其在元封五年以前似原在天柱不在长沙何以知

之志曰元鼎三年济北王献㤗山而常山为郡然后五

岳皆在天子之邦唯南岳是九江之衡山故可云在天

子之邦若在长沙则尚属王国不得曰天子之邦也而

以为元封五年所移可乎是皆班氏所未及捡吴氏亦

所未及详也

地理志上党郡壶关县师古引应劭曰𥠖侯国也东

郡𥠖县师古又引孟康曰诗𥠖侯国也齐次风因以壶

关之𥠖为商时之𥠖而东郡之𥠖为周时失国寓卫之

𥠖是否

商周之𥠖皆在壶关无二地𥠖为狄灭遂寓于卫水

经注瓠河东有𥠖侯城是寓城非国也晋成公灭狄复

立𥠖侯是明在潞国之旁无疑矣师古不能紏孟康之

误而次风从而和之非也

㤗山郡之乘邱师古以为公败宋师之地济阴之乘

氏又引应劭以为公败宋师之地果孰是也

是在杜氏左传注了然盖其曰鲁地则明是㤗山郡

之乘邱若济阴之乘氏则宋地矣道元于水经亦狐疑

不止师古也

郸侯周緤盖沛郡之郸县也史汉注皆音多而沈绎

旃曰读如字何也

绎旃之考正史汉皆见之于水经注中甚有佳者如

郸字之音足发二千年之谬汉书周緤本传引苏林注

郸音多寒翻则固读如字也史记周緤本传亦引林注

但云音多则㫁脱去下二字而史汉二侯表所引亦然

汉志引孟康之言亦然水经注所引亦然则竟读作多

字矣然古小学书中无此音自丁氏集韵出添一条曰

郸音当何反则更无有疑之者矣绎旃抉其谬而发之

兰陵有二有东海郡之兰陵有临淮郡之兰陵荀子

所仕厚斋以为东海不知是否

晋书地道记东海之兰陵是鲁次室邑是时鲁尚未

亡则荀子所仕当是临淮

上谷郡潘县前志续志晋志魏志并作潘颜师古音

普半翻吾丈引梅磵先生曰据水经注潘当作瀵大是

异闻然考之今本水经亦作潘愿吾丈审定

师古所见诸史是唐本梅磵所见水经是宋本似未

可以与师古争然道元注水经则是六朝本又在师古

之前矣今本木经㶟水篇潘县潘水皆潘字虽吴下所

称宋本亦然乃于河水篇河水过蒲阪下引帝王世纪

曰舜都蒲阪或言都平阳及瀵乃恍然曰是㶟水篇之

瀵也古人言舜都广寗广寗在上谷乃知世纪之瀵正

诸史所误为潘者师古未之审也水经今亦无善本尽

改瀵为潘而赖河水篇中尚存其一字然非梅磵之言

亦何从踪迹之斯真所云一字足千金者也

王氏汉艺文志疏证引唐氏曰春申君死当齐王建

二十八年距宣王八十七年刘向言卿以宣王时游学

即以宣王末年至年巳百三十七矣宣王伐燕孟子在

齐不得如向言后孟子百馀岁按此何以解之

太史公谓孟荀同时固未必然中垒以为后百馀岁

亦未必然盖同时而又同居于齐不应一无问答而使

其后百馀岁则巳入秦人一统之世矣大抵孟子游齐

当宣王荀子游齐当湣王据经典序录子夏之诗三传

为孟仲子仲子再传为荀子则时代可推矣

陈馀虽弃将印不从入关而其在南皮尚以诗说降

章邯未为恝然于诸侯者项王靳赏而遗之岂不悖乎

项王之失非一不祗于陈馀也惟是陈馀弃将印仍

有说降章邯之勋使其并辞三县之封不受遨游燕齐

以终身庶几鲁连之𨘤矣吾甚为陈馀惜也

锺离昧在项氏为名将然及其䘮职匿于韩信国中

而曰汉所以不撃取楚以昧在斯言恐失之夸果尔昧

何以不救项氏之亡

陈明卿尝言之矣汉何故以昧不敢撃楚乎然当时

辨士之言类如此

琅琊王刘泽吕媭之婿其封王本不以正党于产禄

是以齐王诱而留之泽以计脱入关文帝即位不降封

而反以大国酬之何也

文帝长者而即位时所举定乱之赏甚有私盖大臣

本拟立齐王而泽恨齐王之绐之故挠其事文帝以是

得立而泽遂得徙封燕以报其功不念其平日之党于

吕也则朱虚东牟之见绌固宜矣虽然绌朱虚绌东牟

绌齐并绌其功臣魏勃而褒燕褒齐相召平之子则固

文帝之自为谋也至于平阳侯曹窋曲周侯郦寄皆有

功而不加封陆贾亦不封不可晓也岂诸臣皆朱虚所

善故同欲立齐王者与

汉书功臣表功状皆与史记同独王陵异史记王陵

功状曰以客从起丰以厩将别定东郡南阳从至霸上

入汉守丰上东从战不利奉孝惠鲁元出睢水中及坚

守丰平雍侯汉表功状曰以自聚党定南阳汉王还撃

藉以兵从定天下侯但史记王陵本传汉书王陵本传

皆与汉表功状合而不与史表功状合谁为是者

王陵是自聚党定南阳者未尝从起丰未尝从至霸

上未尝为汉守丰史表功状之言皆谬但陵自定南阳

归汉甚早而不从入关者盖高祖留以为外援本传以

为不肻属汉则又非也陵不属汉何以能免张苍于死

而次年高祖即用其兵以迎太公非陵属汉之明文乎

且陵母之贤一死以坚陵之从汉矣则谓陵不肻属汉

高祖恨之其封独晩非也盖汉初功臣位次第一曰从

起丰沛二曰从入关三曰从定三秦而陵之功皆在此

三者之后又无秘策如陈平等则其晩宜矣故曰史表

误然汉书亦非也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