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山先生大全文集 (四部丛刊本)/文集四十七

文集四十六 鹤山先生大全文集 文集四十七
宋 魏了翁撰 景乌程刘氏嘉业堂藏宋刊本
文集四十八

重校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四十七

 记

   靖州鹤山书院记

某泰禧间尝仕 王朝会国有大事议不合补郡去

筑室于先庐之北曰鹤山书院聚书求友朝益莫习

将以质其所未信聘命三至辞不敢进其后刺部守

藩粗更民事先帝察其可用即正岁大朝驰驿而

召之居数年又以罪戾徙湖北之靖山囚濑絷不通

于中州益得以静虑𪷁神循念𭧽愆寓馆之东曰纯

福坡五老峯位其左飞山属其右而侍郎山嶷立其

前冈峦错峙风气融结乃屏剔菑翳为室而告之安

土乐天忘其巳之迁也廼即故郷之名榜以鹤山书

院背夏渉秋水木芙蓉更隐迭见老梅穉杉灌木丛

篠又将寻岁寒之盟某息游其间往辄移晷而乐极

生感咏馀兴叹或靳之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吾为

子喜而子戚诸曰不然也君譬则天也疾风迅雷甚

雨必变天之怒而逸焉是不敬也君譬则亲也挞之

流血起敬起孝亲之过而恝焉则愈䟽也或曰有一

不慊则儳焉(⿱艹石)无所容而亦庶几有以自靖自献矣

曰恶是何言也阴阳五行播生万物山川之产天地

之产也身体发肤一气而分人子之身父母之身也

是故穷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天德终孝子之身不足

以报亲恩而余也猥繇寒远𬒳遇两朝幸位从臣之

末夫使谏行而泽下事称以意隐斯亦报国之常分

耳顾无能𢇁发之益廼蹈浚常之戒自贻过涉之咎

祗以病朝廷羞当世之士而尚以自靖自献为足乎

昔之人量而后入信而后谏原筮而后比也众允而

后𣈆也夫然故上无怨而下远罪也而余也亦尝审

于所发乎过位必色过阙必下路马必式懔乎十自

之所视所以广敬也斋戒沐浴书思对命习容观五

声赫乎上帝之有临所以蓄诚也自明善诚身顺亲

信友无几微之或怍谨𫉬上之道也自本诸身证诸

民以及于三王百世天地鬼神无毫发之不合重发

言之机也夫然故显諌而君不疑尽言而人不忌而

余也又有一于是乎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嫌汲汲以

末深也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恶数数以取䟽也衣锦

褧衣裳锦褧裳虑皓皓以取污也谨尔优游勉尔遁

思忌悻悻以忘君也而余亦未能自信于斯也呜呼

裁者培之倾者覆之取之自彼天何心焉贤则亲之

无能则下之致之自巳亲何心焉故古今无未定之

天而亦无难事之亲一或反是则吾孔孟之罪人耳

矣于是识其语于室以自儆

   强斋记

宝庆元年高侯德文自姑苏介余友毛𧨏父而请于

余曰昔朱文公尝以强斋名吾所居室子为我书之

盖侯仕淮右尝以输平邻壤折虏骄慢有闻于时其

后监登闻鼓院忧职尽言余甚慕之今行年七十有

六而服行文公之训强善无斁余SKchar敢曰不可亡何

侯以书来曰善矣子之札也盍并记诸余谓𧨏父曰

人之患制于欲则愞狃于习则安气柔则沈于众形

躁则苦其难有一于兹䇿之而莫前而侯也诱𪫟弗

渝华皓益坚则所谓强者侯其知之矣而奚资乎余

言虽然吾请为义父试诵所闻焉今夫天地四方与

(⿱艹石)不相渉而古人谓此为男子之所有事奚事也

晦明寒暑日夜相代乎前此莫非事也而人由乎其

中不知其为巳之所当事也是故易之大象凡六十

有四而于干曰君子以自强不息于晋曰君子以自

昭明德天行日进凡皆自不可巳圣人发此二象示

人以所当事者不为不切至矣然而日为众阳之宗

亦天下之健者而独于讫曰自强何哉天左旋而日

右转其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穷昼夜而一

周盖未始相远也然日之进也财足以当昼夜之运

而天之行则常超一度积日以成岁是则天常逾一

度而日常不及一度则所谓强健而无息非天行不足

以当之先正安定胡公尝语人曰人之一呼吸是

谓一息一息之间天行八十馀里人之一昼夜万三

千六百息故天行百馀万里然则是孰使之然哉天

之强而无息也非有使之然也则人之为善其自强

而不可息也盖亦无与乎他人矣天之行也左旋右

复前降后𦫵昼夜有常古今无闲人之为人将以主

天地而命万物也而合散消息乃为大化所驱固有

由之终身而不知其然者天固不蕲乎人之知人之

为善也而必蕲乎人之知顾得谓之自强乎呜呼

侯之请也余之记也是将愈言而愈失矣𧨏父以告

侯请书是为记以庶几古人求箴儆于国人之义侯

名之问字德文家故通徙尝四举礼部驰声胶庠其

驯行可纪盖不但如前所闻云

   夔州重建州学记

庐陵李侯镇夔之明年大修学官成以书抵某曰夔

故有学自淳熙之季帅守某侯某尝撤而新之仅历

三纪蛊坏弗治今军噐监丁侯黼与转运判官王君

观之尝议更葺且病其门术弗正也为审端焉各捐󠄂

钱二千万市材于㳟涪黔市竹于云安大宁既赋丈鸠

功会丁侯召去余实来乃与王君卒其事各増钱

千万始嘉定十六年之六月讫宝庆元年之五月礼

殿讲堂斋馆门序次第一新而云章有阁从祀有象

先贤有祠文会有所直𪧐有舎学故有李氏五桂楼

今复建于东偏祠六君子其上以至庖湢筦库黝垩

陶甓率视旧加隆役成帅士者修舎萌之礼余又念

堂曰明伦而无以训迪之也乃摘六经语孟切于伦

理者凡八条大书深刻而壁寘之土谓是役不可无

纪也以惟子也请顾某不佞何足以与乎此虽然尝

闻之斯民也三代之所与共学者也然而古今异俗

则亦有幸不幸焉三代建学立师之制于周为详今

周官所述惟大司乐成均之法师氏王宫之教郷遂

属民读法之节而他未有考焉参乏诸书则自二十

五家之闾为塾以里居之有道德者为左右师所以

合国人弟子导以㓜学之节而养其良知之夲由是

外之党庠升之术序升之国学不特王公大夫士之

子也郷之俊选莫不咸在不特小乐正教以威仪也

大乐正迪之以义理不特齿及宾介也郊人之䟽贱

亦取爵于堂上之尊以相旅不特三岁而案比也中

年而校其进否不特六郷兴贤也自遂以降至三等

之国亦如郷制盖曰天之生斯民也仁义礼智之性

父子君臣夫妇长㓜朋友之伦民所同有也而行之

不著习矣不察是故立之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

建之学校庠序则所以为之耳目导其所向使充是

四端行诸五典有亲有义有别有序有信而无不尽

其分焉是先觉先知者之责至重而不轻也又虑其

笃近而遗远详贵而略贱也则联以井牧书以比闾

合以射郷考以节授盈天地间无尺地一民不相属

焉夫然故民生其时出入有教动息有养所谓人有

士君子之行者非虚语也自上失其道莫知所以君

之师之上以权谋利禄为操世之具下以揣摩迎合

为取宠之资于是小有才者捷出居近利者速化至

科目之设则士自童习巳有计功求𫉬之志而俗日

以卑其间岂无不待文王而兴者然不能皆尔而况

小有才则溺愈深居近利则坏愈速记览而谓之学

词采而谓之文虚无而谓之道袭讹承陋不自觉知

甚者则有口谈儒术心是异端者焉夫后王君公大

夫师长学校庠序本所以为时人之耳目使知有广

居可居正位可位大道可行也而于百年间为之耳目者

反有以误其所向俾乏旷安宅舎正路倒行逆施伥

伥然无所归盖至于本朝之盛诸儒迭出正学中兴

然后士识所趋知有人巳义利之辨然而二百年间

笃信而力行者犹可枚数则以染濡既久自奋维艰

呜呼生于三代者果何其甚季邪周始于后稷夏商

终于𣏌宋皆二千馀年有国圣贤后先治化休盛明

伦立夲其效固(⿱艹石)是而秦汉以下乱浮于治土鲜常

心则为人耳目者亦尝思其故乎夔地虽陋而接壤

二蜀蜀之学者目先汉之𥘉巳能方驾齐鲁故史谓

巴蜀好文雅今夔之诸郡则巳之故壤也重以孔明

子美之所熏渍质实而近本况今幸生诸儒之后理

义精明乃牧乃监又相与为之耳目以导之使趋然

则如前所谓揣摩迎合为利禄计者士既知所耻矣

则反其性之所自有尽其分之所得为士亦知所勉

哉谨以是复于侯而识诸牲石侯名鼎常为宗正丞

兼驾部郎官今以直敷文阁镇夔苟可以崇化善俗

者无不为也

   拙斋记

广汉张行父与余同朝一日谓余曰吾尝有感于周

元公先生拙赋乃以名吾斋居之室子为记之余始

闻其语而惑焉人之一心广大而精微宽𥙿而密察

所以范围天地出入古今错综人物盖有巧历所不

能筭良工所不能述学问之道则所以致其知而明

其明也一或反是则为昏为愚为庸为暗故孔子论

仁勇必知为先而孟子蔽之曰知譬则巧盖圣贤之

论贵知而贱愚未闻拙之尚也盘庚成王以作逸作

伪为拙之戒而孟子亦以拙工拙射为不然至老庄

氏始以巧拙寓言𥘿汉以来疾世之以善官深文为

巧者则于是激而为守拙之说其后潘安仁杜子美

柳子厚诸人遂以拙自命至我周元公为赋以发之行

父之伯父宣公为记以申之而此义益广然而未

能以释然于心者彼老庄以拙用巧也汉魏以来以

拙疾巧也其流弊则假拙而饰巧者也是皆不足多

计而二先生之言乃(⿱艹石)与圣贤异指者夫言亦各有

攸当也物欲之知与德性之知常相背而驰故喻于

彼者必暗于此而工于小者必遗乎大具曰予圣国

事之日非而有不知也具曰予知驱诸𦊙擭䧟阱而

有不辟也是其巧也祗所以为拙也周子曰余病丗

之多巧也张子曰余病士之不拙也夫亦以遏其逐

物之萌而返诸德性之知与圣贤异指而同归也且

坤之光变干而为离离中虚也而曰畜牝牛吉则以

明来自外火为外光干之阳索坤而为坎坎内实也

而曰有孚维心亨则以明根乎中水为内明明乎中

故正位居体照知万物明而常(⿱艹石)晦也知而常(⿱艹石)

也明乎外故矜巧衒知丽物而忘返(⿱艹石)明而实晦也

(⿱艹石)知而实愚也是故离用坤以畜其明而坎伏坤以

晦其明刚毅木讷者求仁最近而巧言令色则去道

甚远此盖内外宾主之辩吾圣贤所以求端用力莫

要焉行父曰是吾志也因为记

   仰高堂记

庐陵曾无疑名堂以仰高其业在车舝之卒音箕义

在表记子言之之三章朱文公为书其颜厥既三十

有一年而未有以记之驰书渠阳属余余谓表记虽

莫知谁作而要言精义率居其多是章自仁有数而

下以文王有声之乱为数丗之仁以谷风之三为终

身之仁于大雅取德𬨎如毛之诗于小雅取高山仰

止之诗而继之以子曰诗之好仁如此郷道而行中

道而废忘其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呜呼古

之为诗者大抵(⿱艹石)此春秋卿大夫之所赋答洙泗诸

弟子之所讲问子思孟轲之所讽道岂必尽同而亦

未尝相戻也二五之运穷古今越宇宙如一日虽千

载殊时五方异感而其本则一故惟理明义精则声

入而心通气感而机悟所谓兴观群怨随遇有发岂

必言自巳岀自齐鲁韩毛之说行而后之经生学士

有耳目肺肠不能以自用弃其德性之知以奔走于

故训之末师传未泯则犹有同异相较迨三家不传

而毛郑孤立则耳目肺肠又一惟郑之听矣高山仰

止景行行止此必曰周大夫刺幽王也而考之诗自

楚茨至车舝凡十篇皆未有以见其必为风刺况曰

高山之可仰也大道之可行也乘牡之不息也六辔

之相应也则既知高之可仰又必行以至之𬴂𬴂雝

雝盖有见贤思齐不肯自已之意故太史公引此诗

亦曰虽不能至然心郷往之然则夫子至汉儒皆同

此义也是乃人心之至正而天理之不可掩焉者也

今必惟毛郑之听以为疾褒姒而思贤女虽亦可通

抑不亦甚固矣乎无疑其遂以表记之云而书诸室

息斯游斯于以永仁莫近焉而奚以吾言为虽然无

疑之请也廑不可终无一言以辅仁也夫仁圣人所

罕言也必问而后有言然且未尝有所指而言惟干

之文言指元为仁至复之六二始曰休复之吉以下

仁也则又指𥘉之不远复为仁矣何则复之𥘉即干

之元也自遇而上阳伏于阴至剥之坤销铄殆尽而

介然一复之顷全体皆具其在人焉凡一念之萌舎

末而趋夲远罪而迁善者皆仁也此非壮于克复者

不能而二之休复则知所仰慕以进乎仁者也呜呼

无疑孜孜于是训则既知所仰慕矣故余愿以干复

之义申致其爱助之私焉无疑名三异于是生四百

四十五甲子云

   积善堂记

前知普州家侯季文以书抵某曰炎不佞绍先人遗

业廑身州县逾四十年敬共夙夜幸无颠越今浸迫

耄期兴念厥绍不以控于执事死且不暝炎之先庐

盖五闰之季少卿周氏之遗址我先祖评事撤而大

之既又荡析不常我高祖考太中公合而葺之开禧

三年毁于里火炎大惧室神宾戚无所于位毫积寸

絫凡十有五年以溃于成重惟评事所营在积善坊

则今成室之地也于是以坊名名堂示不忘其𥘉且

俾后人斯言之依勿替有引子其为我发之余每惟

圣贤垂训惟尽所当事而无计巧蕲𫉬之心焉是所以

异乎善恶报应之说而考之于书于易则有曰作

善降之百祥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韵语相传(⿱艹石)

由来然则是与异端之所以教有同乎曰否不然也

吉人为善惟日不足鸡鸣而起孳孳为善夫自朝至

吴非必尽与物接何如其可谓善又何如其为之也

舜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颜子在陋巷一

箪食一瓢饮此岂有酬酢事变济时及物之功丗之

称为善者必曰舜颜呜呼吾之所谓善其诸异乎异

端之谓善与乾道变化继之者善成之者性盖善立

于性性命于善也率是而行之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

所不欲则何往而非善朝朝莫夕油油翼翼如弗

胜如将失之非以父母之我爱也夫亦自尽其敬焉

耳明发不𥧌洞洞属属如恐弗见如将复入然不知

神之所飨也夫亦自致其诚信焉耳私朝斋沭书命

习容非以求知于公所也日莫人倦斋庄正齐非以

要誉于郷党也吾知循理尽分而为之他人何与焉

不敢侮于人所以自敬也不敢欺于人所以自明也

欺焉侮焉人无加损而是心之萌败德乱常所䘮固

在我矣善之与庆不善之与殃盖同出而异名非善

恶之外复有所谓庆与殃而亦非有所觊而后为善有

所惧而后不为恶也又况人之言行或诚或伪或公或私

惟家人为不可欺夫使刑善于家声孚气感父父子

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无不各尽其分焉则吾闺门之

内固已日由乎吉祥之中其何庆如之是心之传流及

苗裔固其所也而一家所感一国化之仁逊礼义皆由

此始则是庆所𬒳又不知其几矣董子谓人之所为其

善恶之极乃至与天地流通而往来无间然则虽天

地间吉凶妖祥亦一气之感故因家侯之请愿相与

切磋究之家氏源深委大侯又能恂恂守道以保厥

家历十五年不迁官今以朝奉郎老于家生八十有

五年矣

   黔阳县学记

大学之道必诚其意必谨其独凡以求其本心而母

失焉耳夫天与人一气也人与万物一体也虽诚无

为几则巳动巳所独知人未有不知是故圣贤之教

因其有是实理也为之建学立师以申其义焉使人

即事亲敬长之近充之于仁民爱物之广随事体习

必著必察如是而为仁义礼知之性如是而为恻隐

羞恶是非辞逊之情苟有秋毫之不合则儳焉不能

以斯须其曰必诚必谨云者舎是则为失其本心不

足以谓之学爰自科举取士士读圣贤之书相与讲

切究图SKchar尝不知此理有如词华之䘮志记问之溺

心权利之倍𧨏奸邪之病正淫哇之乱雅惨刻之伤恩

聚敛之妨民虚无之害道妖妄之疑众皆知辞而辟

之而夷考其朝夕之所孜孜者则不惟实有以事乎

此而又出是数者之下焉于是小有才则溺益深居

近利则坏逾速盖其说曰正学以言则有司之所必

弃直道而行则斯世之所不容故虽心迹言行显然

不相顾而人不以为怪以此胥告固巳可鄙又有讳

其名而践其实者岂知乖逢得䘮有义有命况正学

以言安知其不合直道而行安知其不容此不惟待

巳之凉亦望人太浅其为不诚不谨亦甚矣宝庆𥘉

余以罪戻徙靖始亦陋其土夷其民徐即之而不然

盖民不知有纷华之恱故寡欲易足士不知有科举

之利故质实近本祀事往往用尸虽功缌亦䟽食以

终䘮𠮷凶不以佛老无塔庙僧牒之耗郊人犹有大

布之冠者既乃知辰沅间亦莫不然然则斯民也视

小有才而居近利者固不可同年而语矣甘受和白

受采使因其去本未远而有以开导扶植焉视他邦

不既易易乎昭武饶君敏学故朱文公弟子子也为

令黔阳纾𣻉救乏摧奸抑彊威行令孚粟衍财牣思

以父兄所讲淑其民人县故有学于治寺之东自嘉

泰后钱君衢移之县西南罗君方畤又为礼殿馀悉

未备饶君始为门墙继葺殿屋堂室斋馆庖湢庭庑

以次毕具又为绘象𥙊噐以严春秋之祀命贡士单

铨此其役事谒记于余夫饶君之所以厚其民者(⿱艹石)

此余虽不敏敢不诵所见闻期有以告于邑之人相

与反诸其本心明辩而笃行之以无负兴学之意云

   君子堂记

龙舒陈侯冲即先庐之南云锦亭之旧为堂三楹摘

周元公先生莲说名以君子属某书之且曰为我叙

所以作窃惟先生精思独得作为图书原太极于无

极验阴阳于互根会八卦于五材明两端于主静凡

皆无所因袭(⿱艹石)异而实同夫惟理明义精是以观物

而察虽以水华庭草亦莫不有以识其屈伸清浊之

分此在晚学不容复措一词虽然尝因是而有疑焉

荷华之于诗盖一再见郑风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陈风曰彼泽之陂有蒲菡蓞有

美一人硕大且俨余谓此讨人忧丗怀人愿见君子

而不可得之词说郑诗者谓刺忽之用臣小才居上

美德在下其于刺忽之义容有可言而用臣之义则为

得之(⿱艹石)夫陈诗笺𫝊以小序为据则指为男女相恱

之词夫硕大且俨自非钜人元夫心广体胖朱易当

此而安得以相恱少之疑当为泄冶诸贤直道不容

而诗人思之耳其曰有美一人伤如之何此殆有及纬

之忧大抵诗自齐鲁韩毛以后士弃其德性之知以

奔走于训故之末矧今毛传孤立故为诗者益固因

先生莲说盖信二诗之义皆为思见君子故以复于

陈侯姑识诸堂序与同志者啇略焉

   资州中和宣布之楼记

资枕山为州风气环合前人规置之盛如蓬莱阁博

雅堂率为蜀郡称首乃自牙堂之北华离浅曲位郷

乖方古之诸侯自路门而后朝寝堂室牗户房夹具

有仪则非以奉已也所以䟽视瀹听储神习体清政

令之原也今郡守视侯纵不能尽如古制岂冝因陋

(⿱艹石)是广安安侯为郡之明年以少府之馀财撤而新

之堂之北为重楼崇七寻其修如崇而加二雉广去

二雉步櫩周流如梁卧波中为书室修广视楼之半

因惟职在承流思所以布宣德意者乃摘郡人王子

渊三诗之义榜曰中和宣布之楼而属余记其事余

每谓是三诗者必得古音之遗而有司失其传为可

恨也古者上自朝廷下及四方之宾燕凡以为讲道

修政之乐歌则小雅之三也鹿呜以示人善道乐嘉

宾之心四牡以勤劳王事养父母之志皇皇者华

以布宣主德为使臣之光故太学之教自皮弁𥙊

菜以后即肄此三雅飨燕射郷自旅酬奠觯以后即

升此三歌呜呼非文武之泽浃于人也深其能和平

忠厚使人油油翼翼咏叹而不能巳也如此夫汉去

古未远邦朝卿党之礼巳不复讲而君臣之乐歌乃

仅守制氏窦公之馀子渊为益州作是三诗虽不得

其辞而所自为传则曰太上圣明德泽洪𫇮黎庶和

睦天人并应故作三篇之诗又曰百姓欢欣中和感

发是以作歌而咏之然则非小雅之遗意乎选好事

者依鹿呜之声习而歌之宣帝至谓此盛德之事吾

何足以当而子渊亦自谓咏叹中雅转运中律然则

非小雅之遗音乎𥨸意中和之诗以效鹿呜乐职之

诗以追四牡宣布之诗以继皇华词义既同而音律

亦恊使成僮者歌之大学是将以𥙷乐歌之阙而礼

乐久废时人鲜能知者宣帝虽知重之而古礼既阙

不讲则亦无所于用故不复有传焉帝好神仙子渊

勉以二帝三王之道帝尚刑名又安知中和诸诗不

托是以风而盛德之语非辞予而心郤之也虽然今

皆不可得而知即词推义是三诗者当以中和为本

而非中无以致和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人得之

以宅是心焉喜怒哀乐无所偏倚当此之时其气象

为何如苟能随事著存动中节会则奚⿺辶商而不和曰

中曰和夫既不失乎性情之正则职分之安也宣布

之广也充而至于上下位育各止其所凡是中之所

形见也子渊之诗不惟古声之仅存而中和之义汉

儒亦罕能深知之故因矦之请并发其义将与登斯

楼者商略焉侯名癸仲字北望故少保之冢嗣尝为

虽然不可以他属也某谢不敢厥数年复以请某谓

先生建图立书为孔孟氏兴绝学凡在郡国皆当表

而出之矧舂陵乎记曰维岳降神生甫及申此文武

之德也夫以祖宗积絫之盛时数清明之感山川风

气之会而后生贤焉以为天下后丗师此岂惟数丗

之仁侯之为是也可谓知所先务矣畴敢不诺虽然

尝因是而有感焉记曰凡学春官释奠于其先师释

者曰(⿱艹石)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诗有毛公书有伏生

又曰凡释奠者必有合也释者曰(⿱艹石)周有周公鲁有

孔子各自奠之不合也至如祀先贤于西学𥙊乐祖

于瞽宗传者亦谓各于所习之学𥙊先师所通之经

夫周公孔子非周鲁之所得而专也而经各立师则

周典安有是哉古者民以君为师仁鄙寿夭君实司

之而臣则辅相人君以师保万民者也自孔子以前

曰圣曰贤有道有德则未有不生都显位没𥙊大烝

者此非诸生所得祠也自君师之职不修学校废井

牧坏民散而无所系于是始有师弟子群居以相讲

授者所谓各𥙊其先师疑𥘿汉以来始有之而诗书

礼乐各立师不能以相通则秦汉以前为士者断不

(⿱艹石)是之隘也此亦可见丗变日降君师之职下移而

先王之道分裂矣然而春秋战国之乱犹有圣贤为

之师也𥘿汉以来犹有专门之儒为之师也故所在

郡国尚存先师之号奠祠于学焉故记人识于礼而

传者又即其所闻见以明之至魏晋而降极于五胡

之乱古制无存而师道益泯于是以老庄永易以䜟

纬明礼以末师之说而疑圣言以叔丗之法而证往

古其剿掠一二苟以谨众取宠此固无以议为而号

曰通今博古则皆弃其德性之知以习于见闻之陋

时师之见既未有以绝出传注则袭卑踵陋虽求如

𥘿汉以来专门之师且不可得夫然故书自书人自

人而学为空言至我国朝之盛先生奋自南服超然

独得以上承孔孟氏垂绝之绪河南二程子神交心

契相与䟽瀹阐明而圣道复著曰诚曰仁曰太极曰

性命曰阴阳曰鬼神曰义利纲条标列分限晓然学

者始有所准的于是知是身之贵果可以位天地育万

物果可以为尧舜为周公仲尼而其求端用力又不

岀乎暗室屋漏之隐躬行日用之近而非(⿱艹石)异端之

虚寂百氏之支离也相与翁然宗之张杨游吕侯谢

尹张诸儒口传面授至近丗朱张吕氏推而大之盖

自道湮民散千有五六百年而后得所师承呜呼幸

哉使生于汉魏晋唐则不得是学矣然而有甚不幸

焉者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

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㳄贝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

原盖惟诚求而实见然后笃信而力行行之而著

习矣而察然后涣然怡然有不能以自巳者今乃以

先儒之讲析既精后学之稡类滋广苟有纎能小

慧则资之以饰口耳假之以猎声利而于我(⿱艹石)

与然极其为害则反其甚于记览词章之溺志者某

之惧此有年矣故因侯之筑室以馆诸生也发是义

以告之呜呼山峙谿流风光月霁水华之净植庭草

之荗芜先生之精神气貌论议风指言言其如在也

吾䣊盍相与诵其诗读其书为其人以思之如生乎

时立乎其位敬共以事之则将有丗之相后而(⿱艹石)

符节者诗曰如璋如圭如取如𢹂诸生尚懋敬之以

母忘侯德






重校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