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例 鹿门先生文集
卷之一
作者:任圣周
1795年
卷二

上陶庵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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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十二月二十日。西河任圣周。谨斋沐裁书。请纳再拜之礼于陶庵老先生座下。小生之慕先生而愿见也久矣。幼也窃闻诸人。皆以为当今文章高而道德尊。为一世所宗仰者。惟有先生一人而已。时则小生气方锐而志未定。所欲者科名耳。私窃思之曰我方以文章之未进为忧。若得致身高门。获沾馀波。则其效可立而待也。及稍长粗闻古人为己之学。而志不在于科名。则又窃自语于心曰。先生之所以名于世者以其德也。文章特其英华之发于外者耳。然则人之所以学之也。亦当知所本矣。始觉前日之思。非所以慕先生。而仰止之诚。束修之愿。又非前日比。每欲奋意抽身。一进门下。仰瞻大君子盛德光仪。以偿平生之愿。庶冀观感之效。而第缘年少质陋。恐辱先生诱掖之劳。因循趑趄。讫未敢焉。顷自咸关随亲南归。见先生德业日益隆。声名日益播。凡生在一邦之内而稍有愿学之志者。无不裹足赢粮。争趍下风。则以小生请见之素诚。又幸在数十里之地。而岂可自托庸陋。终不一供洒扫。徒诵责沈之章。以负就道之训也哉。盖念小生。本以偏驳之质。加以物欲之累。早染声利。无意实地。坐送十七年光阴。本心之斲丧殆尽。虽幸近岁以来。赖天之灵。稍觉曩日之非。妄意变化之功而厚蔽难开。自拔无路。经籍浩浩。又不知所以入。则虽信圣人为仁由己之训。坚立不挠。期于有得。而于孟子有馀师之语。往往不能无疑焉。乃欲仰首一号于先觉者之前。仍问平昔入道之序。极知卑贱。不足以溷謦欬。而推己而及人。以中养不中。乃君子不倦之至意。则今先生必不以愚下而退之。空空而弃之也明矣。而听愚言而察鄙状。亦必有恻然而不能已者矣。伏愿先生坐而受之。毋辜其所以来之意。幸有以指导而镕铸之。谨以书先于将命者。而立于门屏之外。以俟进退焉。

上陶庵李先生庚戌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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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说兼出入两字。有善有恶。不可皆谓舍亡所致云者。旧看此。以出属之于恶。入属之于善。不复致疑于其间。后得尤翁说。乃以为出入皆有善恶。而引非辟之心入之之语。为入亦有恶之证。始乃更加推究。而犹未敢深信其不然。按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言之耳。其意盖曰心之本体。初无出入之可言。而孟子云云者。特以常人之心。操舍无常。则其或存而或亡者。便是或出而或入云尔。其论范女之说。又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能识心。不识孟子者。言不识孟子以操舍言之也。却能识心者。言能识心之本体之无出入也。朱子之言。亦曰此女当是实不劳攘。故云无出入。而不知人有出入。犹无病者不知人之疾痛也。所谓无出入者。言其心常在腔子里。无驰骛飞扬之患也。人有出入者。言他人之心则不似此女。不能无舍亡也。据此数段。其以出入作存亡看者分明无疑。然则其所谓有善有恶者。亦岂独异于是哉。盖窃究之。子重误以出入无时莫知其乡。皆为舍亡所致。故先生释之曰出入两字。一则为恶。一则为善。恶者固为舍亡。善者岂可浑归之于舍亡乎。此其语意似亦明白。今若曰出亦有善恶。入亦有善恶。则不惟不合于程子说。抑恐所谓出入两字。无所归着。顷承下教。亦主尤翁说。退而思之。终不能喩。下教曰朱子若以善恶分属于出入则必曰或善或恶。而不曰有善有恶矣。此固然矣。然先辈文字。或不无少踈处。且虽下有字。亦无不成矣。此则恐不足为断案也。辄敢具禀。伏望痛加辨析以教。

书具而无便未送。更得朱子与游诚之书。有曰出者亡也。入者存也云云。盖先生同时答子重及何叔京,吕子约,游诚之四人。而其答游书如此。则所以答子重者。其意岂独异也。然则尤翁说。不辨而可知其不然也。朱子与人书中。又有答诚之最明白之语。

公冶长避嫌之说。固如程子所斥矣。第有一说。若其女之贤否。年之长幼同。而婿则有优劣。如公冶,南容及范文正所论张,富之类则似当先兄而后己。但其所以先兄。出于避嫌之心则不可耳。若其心纯然。只知兄之重于己而为之。则何害之有。亦须女之贤否同然后如此。若己之女。贤于兄之女。则只当量才而求配耳。

上陶庵李先生丁巳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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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答尹丈书。上下语意。精切完备。无复可疑。而中间单指气云云一段。终觉未安。夫心与气质。固均是气也。而气质则通一身血气查滓而言者也。心则乃气之精英耳。其昭昭灵灵之体。尧舜至于涂人一也。但为气质所掩。有时而昏尔。故兼言气质。而泛论此心则自圣人至下愚。固千差万别。不特容有不齐而已。直指虚灵而究极本体则圣人与众人。初无毫发差殊。又下不得不齐二字矣。且心与性。混合无间。言心则性在其中。言性则心在其中。固无可离之理。然就其浑合之中。分别出来。则心自是气。性自是理。其分又不容紊乱矣。故朱子曰才说一个。一个便随。而又曰心比理。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其意可见。是故语一心之全德则固当兼举性情。所以该其实也。论虗灵之本体则只宜即气而明其本明。不必藉力于性。所以析其分也。盖心之虗灵。只是气之为耳。初不干性事。而即此虚灵。便是此心之本体也。今于上文曰心固气也。而必合性与气言之。其义乃备。而继而曰单指气而言则圣人众人之心。容有不齐。其意若以此心本体。必合性与虚灵然后方尽其义。而单说虚灵则便有不齐也。如此则与尹丈说。殆无甚异。伏想本意必不如此。而句字间或失照管耳。盖单言气之气字。即上文心固气之气字。故语意归趣。不得不然。未知如何。抑先生本意别有所在。而愚滞不能达耶。乞赐辨释。

上陶庵李先生乙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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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家继高祖之宗无后。今宗兄三年已过。高祖神主当迁奉于最长房。而宗家尚未立后。合祭无人可主。若欲遅待立后。如礼合祭而后迁奉。则立后遅速。有未可知。而废祭一时为闷。若欲不待合祭。而先行迁奉则又无典礼之可据。未知何以则合乎人情而不悖于礼耶。或云此既系变礼则不可以常例处之。长房当迁奉者。以宗家绝嗣。合祭无期。不可等待之意。措辞以告。而遂行迁奉。似无大害云。此说亦似有理。而但无主人而径行递迁。终觉未安。未知果何如。

与蟾村闵丈遇洙○庚申闰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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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跋赵清献事实一篇甚可疑。盖赵即赵挺之也。挺之初因蔡京进身。先生尝称陈后山不着挺之裘一事。以为极好。则其人可知。而今乃为之作文。许之以心术之正。拟之以五伯之功。诚有所不敢知者。至于曾布张商英之徒。亦且并举而称之。尤似未安。未知如何。岂于其间。别有精义之蕴耶。

语类云枯槁之物。谓之无生意则可。谓之无生理则不可。尤翁论此。以为与答徐子融书不同。若谓灰土有灰土之性则可。谓灰土有生理则不可。盖灰土无生理。即灰土之性也。岂生字衍耶云云。尤翁此说。未知何如。

答蟾村闵丈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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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挺之一段。反复详谕。首尾殚尽。而辞严义正。痛快明白。有以仰窥所存之正。所养之深。奉读以还。不胜钦叹。前书心术之正四字。盖其本文有邪正二字。故辄认以为并与心术而许之。作书时不复考捡。未免错记。今蒙贬教。始觉其误。甚可皇愧。第其所谓考之平生。质厚清约有过人者。必不肯为淫侈导谀。以蛊上心而纳之有过之地云者。终似不专指言议之得失。未知如何。且赵,曾辈。虽曰贰于章蔡。大体则终是邪党。终是小人。只是比章蔡则稍有间耳。正如今之时辈出于邪边。而其言议稍缓。与其峻者。自相倾轧。而又颇附托士类。以冀其助已。赵则犹少作用。若曾则始终本末持论行事。宛然今之大臣也。如此之人。岂可以其贰于峻者。而轻加奖诩乎。然则先生所为题跋而称道之者依旧。是可疑。只当处之以马肝。如来教之意也欤。抑亦因所引春秋之义。得一说焉。盖君子持论。不可以一槩例之也。遇于外者有缓急浅深之不同。而发于言者或不无抑扬予夺之随异。如桓文之专尚功利。充塞仁义。使文武在上。王政大行。则固当摈弃黜退。而何功之足称哉。惟其时王室衰微。夷狄侵陵。举天下将不免于左衽侏𠌯。而彼数君者乃能以尊周攘夷为名。使得以撑支牵架。此夫子所以略其罪而称其功者也。曾赵之徒。党类不正。大本已非。如使君子得志。正论方伸则深恶显斥。使不得以病国可也。惟其政宣之际。奸凶颛权。毒贤戕民。无所不至。视彼数人者言议行事之间。犹不无可取。不至如是之甚。则不得不追思而称道之。盖亦人情之所必然。而来教所谓所以甚惇京之恶。而初不害于天讨之义者。可谓要言不烦矣。以此推之。虽今之时辈。后日如或不幸而复有如辛壬之祸者。其视今日。犹不害为粗安世界。则虽于感愤之馀。或有思想之语。与其斥邪讨罪之义。自不相悖矣。以是而言。先生此事。盖出忧时愤慨之意。而其下语之斟酌。又有如来教。则夫岂有可疑者哉。特其为跋。为其子孙之请之也。则其不及攻斥之意者。亦其势然耳。此则读之者以意会之可也。五伯云云。亦当观其大意。非真以曾赵拟之于桓文也。如是为说。似差可通。未知如何。然其收用与否则又是自别。不可以此例之而遂谓可用也。盖先生于阴阳黑白之辨。极其严正。而其与留丞相书四篇。尤痛快明悉。无一毫依违调停之态。正万世为人君相者之明鉴也。然时代已远。事迹多晦。苟不明白核实。将不知其所谓忠贤者谁。奸邪者谁。所谓君子者谁。小人者谁。而横议者得以眩惑之也。南溪尝言就其邪边而陟其正。就其正边而黜其邪。以此而谓合于朱子之论。盖谓先生所谓忠与邪。君子与小人。各以其人而言。非举一党而蔽之也。又曰古之朋党。其所谓小人。不过如恭,显,牛,李之类。只为一人一时之害而已。去此则国安无甚费力。今则不然。百年之内。根蒂既固。以子孙言则至于曾玄。以党类言则至于族邻。以人数言则几半一国。以贤否言则皆有文学才能可用之人。目以邪则将举一党而不用。目以正则将举一党而尽用。止此。是盖以今之朋党。与宋时朋党有异。不可取先生之言为证也。此两言者。苟不据实明辨。则先生所为明目张胆。以晓一世之苦心血诚。将晻暧不明而归于无用矣。盖宋时煕丰元祐两党。实为是非大端。至南渡犹未已。观乎跋文所谓分为两途。不可得以同者亦可见矣。是故先生之论。每以此为邪正铁案。在此则扶之进之。在彼则抑之退之。见于文字间者。不可胜数。语类云高宗初立。犹未知辨别元祐煕豊之党。及赵丞相居位。方稍能辨别。亦缘孟皇后居中。力与高宗说得透了。高宗又喜看苏黄辈文字。故一朝觉悟而自恶之。而君子小人之党始明。见百一卷十七板。又云赵忠简当国。专用元祐。及张魏公独相。以为元祐未必全是。煕豊未必全非。见百二卷三板。据此则留书第一篇所谓赵忠简为相。一时收用人材之盛。正指元祐党。而其谓不满人意则指煕豊人参错而言者也。其谓彼此强弱。亦以两党而对言也。至其第二篇。斥留公元祐太甚之说。以为未喩则合下分明。不待援证矣。夫豊祐两党。各分士大夫之半。或以见闻之习熟。或以姻亲之结连。初不系于人物本品之贤愚能否。则似不当以其党目之不好。尽废一边之人物。而先生顾乃极意区别。无复顾惜。在此则人未必尽贤。事未必尽是。而苟无大段罪恶则类多拂拭原恕而未尝弃绝。在彼则人或有可取。事不至甚非。而苟不革面归化则率皆排摈斥绝。惟恐一人之或进。自常情观之。岂不近于偏蔽而刻核也哉。诚以邪正之大分已判。如冰炭黑白之不可复合。是故名之曰元祐。则虽曰未必贤未必是。而大抵皆助阳抑阴之论也。用之则引用君子。斥退小人。而国亦赖之。名之曰煕豊。则虽曰有可取。不甚非。而大抵皆右恶排善之论也。用之则引进群枉。排轧众正。而国随而亡矣。此先生所以深明乎否泰消长之几。而见识议论。卓绝森严。虽若偏蔽而实则大公。虽若刻核而实则平正。而非凡肚小腹所可测度者也。然则所谓邪边陟正。正边黜邪者。果合于朱子之论耶。既曰元祐。曰煕豊。则便与今之南西老少一般。乃以其党而言。非以其人而言也。且夫豊祐之党。始于煕宁而讫于南渡。则当不下六七十年。是其中必有传子传孙者矣。且其人非必皆王,蔡,马,吕之属也。或有以乡党亲戚而相牵比者。或有以知旧门生而相承禅者。如煕丰之曾天隐。元祐之胡珵张嵲之类多矣。而当时士大夫不出乎煕豊则必主于元祐。互相胜负。则两党实各有天下之半矣。且虽煕豊之党。岂无文学之士。亦岂无才能之人。如曾天隐。先生直许以贤者。则不止于文学才能而已也。然而先生之论。未尝就其中分拣区别言某人可用。某人不可用。而直以一邪字句断之。以持平为恶浊之论。见语类咸卦。以调停为亡人之国。而又谓薰莸同器。决无久远芬馥之理。见大全八十二卷三十六板。而至其答或人廉洁可用之问曰。廉一己之事耳。何足以救其利口覆邦家之祸哉。亦见咸卦。则其言益磊落脱洒。无少拘系。盖其本领已非则虽或有些少言行才学。固不得以取之也。况可以其年代之久远。党类之众多。而有所容护也哉。然则宋时朋党。果与今之朋党有异。而先生之言果不可为证耶。盖宋之元祐。恰似今之所谓老者。宋之煕豊。恰似今之所谓少者。而其建中调停。又恰似今之时论。始终本末。殆无一之不合。但今则自邪正而为忠逆。视彼尤严截耳。苟就先生所言。勘核考验。得其本意。则其所以措诸行事者。自可测识。而今日之事。诚有不足决者矣。议者既不能深信先生之言。而又为之委曲妆点。以合乎已。其亦近于狎大人侮圣言者矣。以此推之则曾赵辈既是煕豊人。而又未尝革面归化。其贰于章蔡。不过言议之间。略有缓急。而因以势利相倾耳。所谓质厚清约。亦只如曾天隐之贤。或人所谓廉洁而已。岂宜轻加收用。使得以植私挟党。以张小人之势。眩乱沮败。以消君子之道乎。此与跋文称道。自不可比并牵合。愚之前书疑与留书迳庭者。盖以此也。未审盛意以为如何也。于此而又有一疑。先生与东莱书。论明道元豊同事之说。遂及暌之初爻。以为不绝小人。自是正理。今按暌之初爻曰小人乖异者至众。若弃绝之。不几尽天下以仇君子乎。古之圣王。所以能化奸凶为善良。革仇敌为臣民者。由不绝也。见近思录。然则先生所以处煕丰者。得无近于尽天下以仇君子者乎。岂于其间。自有精义之蕴。可以通融为一乎。伏乞详教。

生理一段。下教尽精。当无容议为。盖气有死生屈伸之不同。而至于理则所以生底。即所以死底。所以屈底。即所以伸底。初非有二也。此所谓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而太极图解。以生与始为仁则诚之通也。以死与终为义则诚之复也。要之一太极也。且以灰土言之。其飞而动者。非元亨乎。伏而静者。非利贞乎。元亨利贞。非所谓生理乎。尤翁之疑。正在乎生之一字。以为灰土安有可生之理。而殊未察夫朱子所以分别理与意者至精至密。生理者以其本然生生之理而言也。生意者以其气机生活之意而言也。若如尤翁说。是太极四德之外。别有生理。而所谓太极与四德与生理者。实皆无以别乎。不通之物也。岂非未安之甚者乎。

答蟾村闵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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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复今教。次第拜领。所以诱掖而训导之者。至为勤切。苟非好问之盛。爱予之厚。何以及此。三复感叹。不知所以为谢也。南溪集中论邪正黜陟处。率皆回互宛转。曲成义理。一切与圣贤成训背驰。而世之迷于向背者。骤而闻之。未尝不以为公正可喜也。盖其见于书牍䟽章者。不止一二。而其最甚者则癸亥煕政堂箚万言䟽。甲戌四箚中第二第四并见续集三卷。与尹子仁沈德升书幷见正集二十三卷。答尤翁书。见本集二十二卷。无不引经据义。自处以箕子洪范。自矢不为元祐调停。而又引朱子所谓朝廷百官。无一不出于正者。又谓与舜之诛四凶。名异而实同。眩乱文餙。无所不至。而细究其用意微密处。则朱子未必是之意。隐然可见矣。此其惑主听而眩士趍。实非奸诈之徒鼓发凶论。以箝制一时之比。当世先达任世道之责者。正宜明目张胆。痛辨力斥。如朱子之攻东坡。以少沮其怀襄之势。不当以先辈之故。而一例敬畏而已也。圣周每见其文集。不胜慨惋。而自惟蒙陋卑下。自己一个身心。尚且奈何不下。固不敢遽然自托于圣人之徒。以犯芸人田之戒。而顷因煕豊事。略为提及。以明朱先生本意之所在。而语涉呑吐。未能直截斥言。方深愧恨。玆蒙奖谕。兼询其文迹出处。有以见卫道救时之盛意。区区感服当如何也。伏望将其文字。详细勘核。然后作为一通辨说。逐条辨破。略如朱子杂学辨等文。以幸后学。以光吾道。千万至祝。其与沈德升书中论孝庙朝事。以为宁祖以后西人遂大得志。全用党意。入主黜奴。冯公济私。靡有所不届云云者。尤为骇痛。此等处不可不一番辨斥也。

答蟾村闵丈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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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冠礼中。筮人之西面而筮。似以尊蓍神故也。旅占独何以异此而乃东面耶。

旅占之东面。盖当初主人位于门东西面。有司位于门西东面。则筮人亦在有司之中矣。及其筮于门中。书卦以示主人。主人受视反之。则筮人受卦。以还于当初东面之位。与群有司共占之也。盖门中西面者。筮位也。独筮人及卦者就之。其他有司。固在本位不动也。

陈器服条。侧尊一甒醴云云。

尊是酒器之揔称。甒是瓦甒。正言其器也。侧尊甒醴者。言此所设之尊。乃甒而醴也。盖醴则一甒。酒则两甒。而其一玄酒也。故下文曰尊于房户之间。两甒有禁。玄酒在西。士昏礼尊于室中北墉下有禁。玄酒在西。注云禁所以庋甒。䟽云虽不言甒。此尊亦甒也。是酒之为两甒也。士昏礼礼宾礼妇。皆侧尊甒醴。是则醴之为一甒也。鄙见如是。未知如何。侧尊一甒。此一字似当属下读。盖侧字已是一字之义。不应更下一字也。

答蟾村闵丈辛酉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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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龟曰卜。问蓍曰筮。而占则视其繇辞而决其吉凶者也。其字义既异。而职掌周礼龟人筮人之外。又有占人。专以占蓍龟卦兆之吉凶为职。服色杂记卜人麻衣布衰。占者皮弁。筮人练冠长衣。占者朝服。位次士丧礼卜日卜人阈外西面。占者三人。门西东面北上。与此篇位次同。亦皆不同。其不可以卜筮与占。混沦言之也明矣。䟽中三易云云。谓作卦之后。占者三人。各以其所掌之易。占其卦之吉凶也。非谓三人各以筮作卦也。盖三易名与占虽异。连山,归藏,周易。名之异也。夏殷以不变为占。周以变为占者。占之异也。其揲挂之法。卦别之数。则无不同。故可以一筮而通看之也。卜亦如此。虽有玉瓦原三兆之殊。而其体繇则无不同。故亦可以一龟通占之也。来喩谓三人皆用筮占之。非筮人独以蓍占。而旅占之人。依旧在有司之位也。恐失照勘。如何如何。䟽中三龟并用三易并用云云。指天子诸侯也。故其下又曰大夫卜筮。同用一龟一易。其意可知也。但语未莹。故看得难耳。果使三易各筮。则筮者亦当用三人。今筮者只一人。则其不各筮明矣。且如来谕占者三人皆筮。则是合为四筮也。其于三人占。从二人之义。又却相戾矣。如何如何。

答蟾村闵丈癸亥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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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卒三年之内母卒则仍服母期者。即丧服䟽说。齐衰三年章父卒则为母䟽。而其所引据以证其说者。不过内则所谓有故二十三年而嫁及服问间传二注也。然今考间传。只泛言齐衰三年衰裳升数而已。初无父服除后乃申三年之意。服问注语意亦不分明。有不可晓。而至于内则说。朱子以为亦大槩言之耳。少遅不过一年。二十四而嫁。亦未为晩。则所谓不止一丧云者。朱子已不取矣。夫其所据而为说。不过此三说。而三说之不可信如此。则其就则字上。演出许多说话者。不攻自破矣。且愚意则之一字。正好着眼父在为母者。父在故为母屈也。若父卒则便当得伸。无论父服除否已殡葬未殡葬也。此则字之义。不容推说。而明白易见者也。䟽家之意。与此正相反。未知则字上安能带得许多意耶。实未可晓也。杂记三年之丧既顈。其练祥皆行。䟽曰若先有父丧而后母死。练祥亦然。故丧服齐衰三年章云父卒则为母。通典杜元凯曰父已葬而母卒则服母服。至虞讫反服。父服既练则服母服。丧可除则服父服以除之。讫而服母服。据此两说则父卒三年之内母卒。而服母三年者。岂不明白乎。盖孔杜之意与贾自不同。而其为说又明白如此。则今岂舍此而从贾䟽无据之说乎。上文朱子说亦分明以三年为是。考大全本文可知。但母亡而后或殡或葬或练而父又卒。则伸母三年与否。未有明据。通典云父在之日母亡已久。宁可以父亡而变之乎。此似为仍服期之证。然其所援订。亦不过引贺循所谓父死未殡而祖父死。服祖以周云者而为之旁照耳。无他的确证据。今既从通典周续之说及通解所引嫡子未终丧而亡。嫡孙承重云云之说。祖父丧中父亡则嫡孙再受重服而终其三年。则贺循说在所不用。夫其所援证。单是贺循说。而今成笆篱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夫为祖为母。其义虽若有殊。而其不忍变在之意则无不同也。于祖则虽已服已尽之后。犹且再接其服。于母则虽在未葬之前。亦不敢伸其三年者何哉。外襄终事。内奉灵席。为练祥禫祭。于母独可无主之者哉。夫三年之义。父母一也。特以父在。故于母压而不得伸也。今不幸而父又亡。则虽曰孝子之心。不忍死其亲。而人事则已变矣。小敛而就阼阶之位。既虞而用事神之礼。其不得不变于父生之时者亦众矣。乃独于母之服而曰压屈之义犹在而不得伸。亦岂人子之所可忍乎。孔子曰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为也。岂非指此等处乎。服定于始制之日云者。只道其槩耳。若女子之或出或反。而服随而增减者。既有经据。而祖丧中父亡而嫡孙接服者。又是通解之所引。而今世之所通行。则何独至于斯而疑之乎。况题主一节。尤为窒碍。书以亡室则尤翁所谓似无其义者是矣。不得已书以显妣则既书以显妣。而却服父在之服。彼此矛盾。不成义例。此岂会而通之。可行而无疑者耶。晩来定论以在卒二字为断。虽一日之间。母先亡则杖期。见答金仁之书。

与蟾村闵丈戊辰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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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前伏见门下答宋兄士行书。有以仰窥雅意之所存。其后宋兄南去。无缘复闻。晩始就扣于某友。乃知以默为定。于鄙意不能无疑。敢因答某友书。略有所云云矣。今者某友送示门下抵渠书一通。始知鄙说之转达崇听。而辞旨恳恻。义理明白。有以见仁人君子忠国爱君。不能忘世之盛意。盥手擎读。庄诵百回。不自觉其击节而感叹也。况于瞽见。称之以非苟。许之以可思。谦虚好问之诚。溢于辞表。顾此蒙陋。何以堪之。区区益不胜愧悚之至。苏季明云云。区区所引用。只谓季明不过一散官耳。应诏言事则犹不可以越职而非之。况门下所带。即是谏职。而又当此求言之日。何可诿以其身之不出而默然而已云尔。非谓季明与门下。今日所处。一一衬合也。今来谕中言官云云。固与鄙意相合。而至于未可曰应诏一段则窃恐未然夫。去冬一教。虽与列圣求言之旨。若有不同者。然其反复责励。屡致圣意。而至于草野不言。由予侮之云云一段。则又明白真切。洞然无疑。不可谓非求言也。其后又因㙜启。特罢求言。后不言三司则上意亦未尝不自以为求言也。既是求言则因此而陈章。岂不可曰应诏言事乎。况列圣求言。犹是循常袭故。今则特发德音于积废之馀。数十年间。始一有之耳。虽其辞教之间。有所未尽。且其后进言者往往不免于获罪。而乃其警惕之善端。求助之本意。有不可以孤负者。则岂可过自疑阻。反或近于吾君弗能者哉。或谓季明虽是微官。其身既出。故可言矣。今虽名为谏职。身未尝出。揆以身不出言不出之义。何可率尔言之。是亦有未然者。夫身不出言不出。未知出于何书。而胡致堂论李渤事。见于纲目。而其言与之相近。意其或出于此。且传者以是为尤翁之言。则尤翁之言。便亦可以为训矣。但胡氏引伊葛为证。而尤翁之说。亦以未行之女为言。则其意似专指初不出于仕路者也。盖义理无形。随遇而异。本不可以一槩局定。况下诏求言。本无分于朝野。则虽韦布之士。吏庶之贱。莫不有可言之义。况门下处地自别。又尝举进士而通仕籍矣。又况数年以来。朝家之礼遇有加。前后之除旨频繁。而以所除之职则又古所谓御史。列圣以来所以待名儒高贤者。则虽微求言之教。固已寄之以言责而使之言矣。又况𨓏者辞䟽之批。辞旨郑重。眷待隆至。有非踈逖之臣所可辄得者。则亦可见圣意之缱绻。非他人之可比也。夫以门下忠爱之素积蕴蓄之崇深。受国家之恩遇如此。虽其身在山野。无以效忠于朝。而既带可言之职。又当可言之会。目见天灾时变。罔有纪极。宗国将亡之状。其欲一番封章。沥血洞言。以替前席之面陈。以冀上心之或悟者。必将有抑遏不得。洋溢四出。如朱子所谓爱君忧国之诚。切于中而不暇顾者矣。此岂非天理之所当然。人情之所必然者乎。于是而迺曰吾身未出。弗可以言。漠然恝然。若视秦瘠。则此乃果于忘世。如荷蒉沮溺者之所为。而非孔孟程朱忧时救世汲汲遑遑之法门也。或谓自古儒者。未尝有身不出而言出者。夫春翁之乙酉䟽。独非言乎。虽非应旨。而亦可以言。则况于应旨乎。且如朱子名虽出身。其实不过前任同安主簿。奉祠家居耳。与今之前衔荫官何异。而孝宗即位求言则首先应诏。不避忌讳。于此可见圣贤热心肠活手段。而若其所谓血气益衰。精神益耗。屏居山田。未知所以仰报大恩之日。敢因明诏。罄竭愚衷云者。则又有以见身虽未出。而言可以出之义也。盖出处语默。本自无常。身在草莱。与世相绝。初不通于仕籍。又无求言之诏。则虽见有职名。固不可以言矣。苟或生于世家。曾食君禄。心不忘忧国之念。口不绝慨世之言。而又方受朝廷之礼遇。带谏诤之职名。又当遇灾求言之日。则身虽不出。决不可以默默无言也。又有一说。我国征士。与中州有异。中州则征之不至斯已矣。我国则不然。一参征辟。便无论人之贤愚官之称否。节次推迁。至于卿相。人既视之以当然。我亦居之而不疑。正朱子所谓清官华衔。从容辞逊而得之者。此固朝家之谬政。而自当之者言则与其坐享美利。而不安于心。曷若肆口奋笔。以言代身。直陈君上之阙失。极论国家之大计。使其见用则庶可以少答礼遇之恩矣。如其不然则又可以使吾君知其无用而弃绝之斥退之。上以正朝家之谬政。下以安山野之贱分者乎。此则又就今人之所当。而究核出来。向所谓义理无形。随遇而异者。于此亦可见矣。凡此皆区区平日所深疑而不能决者。玆因盛谕。悉以布闻。非敢自以为是也。伏乞更加商量。如有未然。明赐教告。千万幸甚。书成后伏闻因白虹之变。又下求言之教。有曰大小臣工。上自衮阙。下至官师相䂓。有怀无隐云云。而其于李尚书赵修撰之事。悔悟真切。有异前日。于是而苟有望尊言重为上所敬信者。应旨进言。明白恳恻。则或不无开悟之望。恐尤弗可不深念也。仰恃知照。烦渎至此。不胜惶恐。

与橧樔金丈信谦○癸丑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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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与南轩书曰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养观说亦然。此则以未发属之于复也。其答吕子约书曰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无所知所觉之事。此于易卦为纯坤不为无阳之象。若论复卦则须以有所知觉者当之云云。中庸或问亦然。此则以未发属之于坤。而以有所知觉。当复卦也。前后之说。实相迳庭。前此每读至此。以为后说乃定论。而前说则终有所未安。且与程子诸说不同。恐是初年议论也。顷见经礼问答。其中正论此义。而以为未发有两般。如虽见而不起视之之心。虽闻而不起听之之心者。正所谓纯坤不为无阳者也。虽有视之听之之心。而喜怒未形则亦不害其为未发。此则所谓复见天地之心者也云云。大意如此。其下多引朱子说以证明之。如此看则诚似可通。然以程子才思即是已发之说观之。则岂可以有视有听。谓之未发也。朱子平生甚爱程子此语。而其与子约论视听书。有曰心之有思。乃与耳之有听。目之有视为一等时节。一有此则不得为未发云云。则其语为益明且切矣。尤翁所引朱子说。虽未能详记其如何。而此乃先生手笔。而又是平生大议论。则安有可信可从而过于此者乎。尤翁之说。反复推究。终未能达。岂愚滞已甚。不能融会而然耶。幸乞裁教。更详朱子前后说之所以迳庭。特在于坤复分属之异耳。若其所论未发境界则初无不同。盖其所谓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者。言思虑虽未萌动。知觉亦不昏昧。如冲漠无眹。万象森然。此即所谓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无所知所觉之事者也。即所谓虽见闻而不起视听之心者也。然则尤翁所谓未发两般云云者。未论义理之如何。而于朱子本意。却似未深察也。如何如何。

与屏溪尹丈凤九○辛巳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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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因朴生修天。备闻迩来动止之详。恍若亲承警欬于凾丈之间也。十数年来。斯文长老。凋落殆尽。独门下岿然在耳。区区悬仰。有倍于前。仍窃自念。幼少向道发愿。非不真切。而行之不力。老矣无闻。及今苫块馀喘。形骸徒存。些少旧闻。亦皆忘失。虽欲策励残躯。以进竿头之一步。而终觉精神气力。鼓作不上。每中夜无寐之时。想起夙昔壮心。未尝不慨然太息也。然而区区向道之念。亦未敢以此而少懈。若得获亲门下。日闻至论。观感以进其德。讲明以祛其疑。则庶几遂朝闻之愿于未死之前。而相望落落。末由遂意。临风向𨓏。何日不耿耿也。不审门下或赐一言之教。以启牖之否乎。不胜驰企。朴生告进门下。略此附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