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先生文集/卷十二

卷十一 鹿门先生文集
卷之十二
作者:任圣周
1795年
卷十三

杂著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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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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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好乐忿懥。属之人心。终未稳当。意者西山拘于四端七情理发气发之说与夫人心道心形气性命之论。必欲以七情属之人心。四端属之道心。故有此云然耶。子思以喜怒哀乐之中节为达道。程子以七情为性之动。七情若只是人心。是子思,程子作一偏之论也。且如好色固是人心。好善亦是人心耶。大学章句释忿懥。只曰怒也。又曰四者心之用也。其意正恐人误以忿懥看作不正也。至双峯乃曰忿者怒之甚。懥者怒之留。已失朱子本旨。今又专属之人心。其失尤远矣。双峯见得深。西山见得偏。西山之病尤甚。盖七情是人心道心善恶之緫名也。喜也有人心。亦有道心。有善亦有恶。怒也哀也乐也。莫不皆然。如喜猎喜酒人心也。喜读书喜检束道心也。人道心之得其中善也。喜猎而过其度。喜酒而逾其节。喜读书喜检束而反入于丧志拘迫之病者。此即栗谷所谓始道心终人心者也。恶也。从此推之。馀者可知。今不如此分析。而乃泛举七情而句断之曰此人心也云则其果成道理乎。释疑云此欲字若是孟子寡欲之欲则无病。愚意虽是寡欲之欲。恐亦有病。寡欲之欲。正是舜所谓人心也。既是人心则其有病。不辨可知。若无忿懥好乐两句则欲字无病。以欲字承之于此句之下。故有病。源头既错。故种种下语多如此。退翁亦不免西山之病。故此等处不能明破欤。

以七情属之人心。而论道心则又别举仁义中正。未知七情之外。抑别有仁义中正之发耶。道心边一段语本无病。而缘上段如此。故下段亦未莹。遂近于罗整庵道心体人心用之论。西山本病则与整庵不同。而语势近之。但西山之病。甚于整庵。今拟改上段一句云人心伊何。生于形气。曰耳曰目曰口曰鼻或作味色臭声云则两段俱无病。似合乎朱子之意。未知如何。

须臾或放之放字。是荡字意思。言欲之流荡也。或以为放是放过之意。言工夫之放过也。二说皆通。但前说差平简。后说似深入一重。

人心危殆而不安。故云放。道心微妙而难见。故云失。须臾毫芒二文字。亦各自有当。易言之不成。

情一而用二。如好色好善。好之情一也。而所感不同。故或为人心或为道心。此正不容隙处。于此察之必精。然后可无差失。西山此句。语非不精。第西山既以七情专归之人心。而别举仁义中正以释道心。则正不免二理气之病。吾未知所谓间不容隙者。的指何处耶。

此篇不过数十句。而能撮揽一部心经之大旨。使人披卷了然。先自融通。极是绝作。首四句是一篇纲领。次八句说人心。次八句说道心。次八句说精一执中。以上专释危微精一十六字。以明其为万世心学之渊源。圣贤迭兴以下四句。又承上段言后来圣贤。体舜禹之言。相继立言。以示来世也。应上万世心学此其渊源之句。戒惧以下二十句。分言遏人欲存天理。段段与人心道心二句相应。次四句又緫言而挥发之。兼寓勉励之意。次四句又合括之而克治存养四字包尽上面二十句。篇意于此已略结之。维此道心以下十二句。就里面更抽出道心一句。以明其为主。手段更滑。次四句又以敬一字。统结一篇。敬者圣学始终之要也。所以精之所以一之。所以克治所以存养。其用功之要。皆不外乎敬。以此结之得矣。末八句言自己辑篇之意。盖此篇摘出四卷中名言以构之。观此则可知经中之旨也。只恨西山写茅塞是惧之句之时。无人提问曰不知比惧茅塞之情。人心耶道心耶云云。不知西山答得如何也。

五性。心之全体也。七情。心之大用也。七情之发于形气者人心也。七情之发于义理者道心也。人心道心之中节者天理也。人心而流于欲。道心而过不及者人欲也。然此犹牵合之论。古人有论四端七情处。有论人心道心处。有论天理人欲处。语异而意各不同。今若论四端七情则只可依纯理兼气之说而言之而已。论人心道心则只可遵形气性命之训而分之而已。论天理人欲则只可循公私善恶之例而释之而已。不可以此而合乎彼。以东而牵乎西。无益于理而徒乱本旨也。

按大学衍义西山论人道心曰。所谓形气之私者。指声色臭味也。性命之正者。指仁义礼智也。宫室之欲其安。膳服之欲其美。与夫妃嫔侍御之奉。观游田猎之乐。此人心之发也。知富贵之不可恃而将之以忧勤。知骄侈之不可肆而节之以恭俭。此道心之发也。似此议论。于人心道心之本义。不可谓不明也。又论形气之私之私字曰。私是我之所独。如私恩私亲之私云云。则是于人心非恶之义。亦不可谓不察也。然则赞文之病。果何祟也。又按西山更有一说曰。大学言好乐忧患则不得其正。所谓遏人心之流耳。止此。此正与赞语同一意脉。窃想此翁于人道心之本旨则不为不知。特因不察夫好乐忿懥。不可偏属乎形气。遂不觉有此等病败。若究其病源则似亦坐乎七情气之发之一句耳。

心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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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赤子大人良心本心者。非有深义也。只是聚得古人说心处。以见其言各有主。盖古人说心不一。有言赤子心处。有言大人心处。有言良心处。有言本心处。其言不同。意随而异。故聚之一幅。要观其归趣。而众言之集。不能无类从而对举处。故分左右排列之。是岂有深义哉。或者云此图之集。只是类聚。而元无意味。则无之亦可。何贵而取也。曰自人心道心精一择执以下。心之工夫备矣。有终身不穷之妙。其味岂可量哉。大人赤子良心本心。非工夫也。亦无次序也。似无打紧。而然赤子心。是人欲未汨之良心。可见人生之初。本无不善。大人心。是义理具足之本心。可见工夫之至。可至大人。学者于此。有以知赤子心为吾心之真面。大人心为吾功之标的。而真实用力于精一存遏之事。则作圣门路端不外矣。四者之目。亦岂无意味哉。吾所谓无深义者。指编排之意也。非谓此也。

存天理遏人欲此二者。本是两边工夫。若欲专著意于遏人欲工夫。而以存天理只付之于收效之地。则未知其所谓遏者。果何以下功。而工夫亦安能做得成乎。故愚则以为此二者。如车两轮。不可废一也。

按林隐作此图。意必有在。而篁墩揭之于心经篇首。退溪又盛称其深密。两贤者亦岂无所见而然哉。至栗谷始有不满之论。与退溪往复。多至累百言。厥后学者遂争相打毁。不究图之本意。只依栗谷已成之说。纷纭无所忌。或发栗谷意未到底议论。末俗好新之弊固然也。今以退栗两先生说参考而思之。退溪之说。终是圆确精详。颠扑不破。栗谷之论。乍看快豁。似无碍滞。而终不免先寻非处之病也。栗谷之所大攻者。求放心之不当在克复之下也。其说曰求放心是初学入头处。岂可列于克复之下乎云云。退溪答书曰君以求放心为终身事业乎。抑以为一宿过去之蘧庐乎。又曰求放心若只是初学入头处则孟子何不曰初学之道求其放心云。而乃曰学问之道无他云云也。程子又何以泛言圣人千言万语。只是云云也。又曰求放心精说可粗说可。粗说则初学入头处也。精说则颜子之不远复。亦岂非求放心工夫乎。比数段出文集。不能记其全文。大意如此。观此数语。真所谓置水不漏者也。退溪又曰此图虽以大槩生熟。略分先后。而非如正心修身致知诚意之真有等级也。其意只以为圣人心法。亦非一端。皆不可不用功力云尔。此则又发明林隐本旨无复馀蕴也。今之毁者。以为退溪务为依仿。不欲立异于先贤。故其说如此。终不如栗说之明白洒落也。夫退溪一生沉潜设难。不为苟同。且此图则揭之于圣学十图。仍载平日言论于其下。苟使无真的自得处。而其所论只出于依仿而已。则何必表而出之。幷列于太极西铭小大学心性情图之间哉。今乃不究其本旨。信口恣攻如是。可胜叹哉。愚意则以为退说终是定论。未知如何。

存天理边落扩充文字。未知何故也。不动心。从心分属左右。恐未安。盖收效处与著工处有异。依惟精惟一例。两叠而直系之则似无病。

存遏工夫。固可以两边分说也。而其中却有贯通为一之妙。则亦不可分开太甚也。至于收效处则尤安有两㨾别事。而窃详图说语脉。分明似有各各间架各各路子。若截然不相入者。非少欠。退溪于此无说。未及详之欤。既言遏人欲处工夫。而曰必至于不动心云云。则不知者岂不以为不动心。只是遏人欲之效验云也。既言存天理处工夫。而曰必至于从心云云。则不知者岂不以为从心。只是存天理之效验云也。

赤子也有人心也有道心。大人也有人心也有道心。然赤子之人心道心。只是知觉未分明之中。略有其端而已。此所谓已发而去道未远也。大人则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即所谓人心亦道心者也。今图说乃以人心承之于赤子心之下。道心承之于大人心之下。有若类属者然。看来似未稳。然将本文深体之。盖非见之误也。乃语句有病也。盖人心是觉于欲者。而赤子心下有人欲未汨之句。道心是觉于义理者。而大人心下有义理具足之句。言会相当。故遂如是分属焉。其下仍即继之曰此非有两㨾心。实以生于形气云云。而下赤子大人之句。于此可见其本义之无误也。篁墩求端用功之说。得林隐本旨。与退溪合。

危微精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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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道心。须看发处分别。从形气边发者人心也。从义理边发者道心也。或生或原者。亦自发处而言。云峯云生是气已用事时方生。原是从大本上说。本注。此说极精。盖此二者。虽莫非原于理而发于气。然人心终是形气以后物事。此所以下生字私字。道心则是从源头上直下来者。此所以下原字正字。非谓人心气独发。而道心理独发也。

易乾九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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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邪则诚存。亦曰闲邪而存诚。固不可舍闲邪而求存诚。亦不可专靠闲邪而听诚于自存。

草庐以两邪字分言。极无义。且以思无邪属之诚意。闲邪属之正心者。尤甚破碎。朱子曰思无邪是意诚心正之效。然则闲邪是诚意正心之事。而为思无邪之工夫。闲邪然后无邪思。安有不闲邪而自无邪思之理乎。无邪闲邪两邪字。不见其有异。今必分而二之曰先以思无邪诚其意。然后乃以闲邪正其心。则是诚意正心工夫隔截。必尽一件然后方有一件。岂成道理乎。又其所谓正心工夫。亦不过曰去浮念。夫浮念。亦是私欲。而今乃别出其去之之工于遏私欲之后。吾未知其将何以著功耶。段段说话。无非病败其本来面目。涣然毕露于目前矣。

物接于外。闲之而不干乎内。宛然是坐禅入定气味。大凡闲邪通精粗。粗说则一事之失改之。一念之恶遏之者。闲邪也。精说则颜子之不贰过不远复。亦闲邪也。动以人则有妄。妄便邪也。思无邪。是闲邪之效也。必至于动以天无妄之境。然后乃为思无邪之极功。近以言之则初学入头处固在乎此。远而言之则虽至于圣人之不勉而中。亦岂外是而能哉。

坤六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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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常敬则有主。有主便是内直。盖直内不可偏以静时工夫当之。敬者贯动静之道也。静之所以涵养。动之所以省察。无非敬也。故只可以心存主宰处言之。叶氏云若动若静。此心常存。若专以直内为涵养工夫则却未完备。或云如此言则尤翁所谓谨独。是属义者非耶。尤翁云朱子曰义是心头断事底。心断于内而外便方正。以此观之。谨独乃属于义也云云。曰谨独是义。而所以能谨之者则敬也。尤翁之意亦然。既云敬兼动静则其意可见。曰谨独一也。或属敬或属义。恐未甚端的。曰义是就别是非审几微处言之。是谨独之事也。敬是就心存主宰守一无之处言之。是所以能谨之之方也。深究可见。心头别是非审几微。便形于外。而外便方正。敬只是直内。大纲说则直内是静时工夫。而谨独以下皆属义。细分之则须如今说。乃无渗漏。义理似分明。程子所谓直内乃主一之义云者。意亦如此。

敬通动静而静为本。故以戒慎恐惧为持敬之本。义兼知行而知为端。故以格物致知。为明义之端。本字端字。宜仔细看。

或问于朱子曰一日万机须要并应。答曰也无并应底道理。须要逐一件理会。主一兼动静云云。又曰主一者何尝滞于一事。不主一则方理会此事而心留于彼。这却是滞于一隅。又问方应此事未毕。复有一事至则当如何。曰须是做一件了。又理会一件。亦无杂然而应之理。但甚不得已则权其轻重可也。退溪问栗谷敬者主一无之。如或事物齐头来则如何应接。答曰主一无之。敬之要法。酬酢万变。敬之活法。若于事物上。一一穷理。各知其当然之则。临时应接。如镜照物。东应西答。心体自如。因其平昔断置分明故也。不先穷理。而每事临时商量则商量一事。他事已蹉过。安得齐头应接。盖静中主一无之敬之体。动中酬酢万变而不失其主宰者敬之用云云。按栗说是意诚心正后随物随应。无往非中之事。非初学遽可望者。须如朱子说。始切实平顺。工夫有据。且主一无之。是通动静上下。虽酬酢万变之时。亦岂能舍此而为之哉。今乃以主一无之为敬之体。酬酢万变为敬之用。有若于主一无之之外。更有酬酢万变工夫。恐失之。考文集。即少时议论。出别集。

主一者。心主专一。无之者。心无走作。皆就心上言之。既曰主一则敬字之义已明。而必更以无之。释一字者。恐人错看以主一为专靠一事而有滞泥不通之病。故更举无之二字。以明所谓主一者。只是心存主宰。若动若静。随遇凝定。使无昏乱走作之失矣。盖一字是就里面心之专一处言之。非涉外面事物上也。故朱子合而言之曰主一无之之谓敬。更明切。

主一无之四字。发明敬字之义。亲切圆足。固无馀蕴。而更须补以三说然后。始绝渗漏。整齐严肃之说无则外不收敛而心不慢之说入矣。常惺惺之说无则强欲把捉而心昏昧之患乘之。其心收敛之说无则又无以发明主一之方矣。从一方入则三方固在其中。而更须逐件理会然后。乃为完备而无弊矣。

损之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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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云观理是非才见。己是而人非则其争愈力。又曰若知其理之曲直。不必较却好。若见其直而又怒则愈甚。朱说止此。此意固好。但所谓观理之是非者。非独指彼我曲直也。己怒之打紧与不打紧。过分与不过分。尤宜自反。如是则可怒在彼。本不干我之实。可以默会也。须合此两说然后始完备。

愚甚爱程氏此语。常窃用力。而粗得其味。遇一逆境。怒气愤愤。有难制驭。及其一番提掇。向也忿怒。一时都忘了。心气自然平阔。即未及较彼我曲直。已先觉我之忿怒极没打紧。神气亦甚劳苦。因自有默警省处。则不觉哂笑继发。而明道此语真知为名言。上节所云。盖自以为得之体验。

不独于怒时如此用力。凡情欲之发。皆当依此法。遽忘二字。极妙观理。即思字之意。

益之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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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善改过。须先去尊己卑人之习。遮前掩后之态。又须弘其量。弘其量。须先长其识见。识见隘陋。故量狭。量狭故。迁善怯改过吝。

义理之心为主则一切外物。自不能入。但涵养未熟。根脉未化。则一有所触。忽然萌动。不可遏矣。明道喜猎想亦如此。但非明道治心之密。安能才有便知若是。学者绝外诱审几微。当以此为法。

速字猛字。意思自别。速只是勿因循之意。即闻斯行之之意。猛是大段勇猛著力。迁如迁于乔木之迁。自此移彼之称。改如变改绳墨之改。镌误反正之谓。迁字淡改字峻。迁善如平地上搬移向前。改过如陷坑中拔出来。迁善者己之所行。虽不大段悖理。觉有未尽分处。即迁而要止于至善。改过者是大段过恶。矫治之要正。然未尽分处。即亦是过。并宜融贯。

复初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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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颜子若无差失则便是圣人。程说然也。以此观之。三月不违仁时。便与圣人无分别。而至三月之后不能无违。然后乃与圣人有间也。然否。曰不然。不违仁与从心所欲。气象自是不同。不违者仅能不违而已。有勉强之意。从心便是不勉而中之意。如不改其乐。乐在其中。意亦如此。岂可谓之无分别乎。盖必大而化之然后始无差失。不能及此地位则终不免或有差失也。颜子之有差失。正由于仅能不违。而不能化之之故也。然则其所以异于圣人者。非必待有差失。只这不违二字便是不同处。若使不违仁时。便与圣人无分别则是已化矣。又安有差失乎。无则便是圣人云者。言若无此差失时。已是大而化之矣。今颜子犹或有差失。正由于不能大而化之。而与圣人不同也云尔。

颜渊问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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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偏难克处。性即气质之性。偏如刚恶柔恶之类。禀得阴气多者偏于柔。禀得阳气多者偏于刚。柔者病痛。大抵皆出于柔。如懦弱疑贰之类。刚者病痛。大抵皆出于刚。如残忍忿愎之类。若刚者有柔病。柔者有刚病。什不过二三矣。须仔细点检。柔则克之以刚。刚则克之以柔。洪范高明柔克。沉潜刚克。正是克己之法。难克处。谓气质之病最深。难于克治者。如东莱粗暴。上蔡矜字之类。先克难处。然后其馀可次第克之也。

克己须专意著实做工夫。又时自点检。较量其分数。如昨日克得一分。今日又克得一分。明日又克得一分。觉病痛渐渐放下了几分数。天理渐渐回复得几分数。则此正极好消息。意緖当渐专稳。至于十分极尽地头则更当快活。无己可克矣。若或今日似昨日。明日似今日。了无所进。则只是空言。更成甚工夫。分数之说。极有次序。极有条理。凡百工夫皆如此用力。始著实长进。

西山以勿字当思。退溪举程箴诚思之句。以明其不然。按白云许氏言视听言。各指一事。动则举一身而言。故动箴兼心说。朱子曰思是动之微。为是动之著。这个是该动之精粗。据此两说。退溪之论得之。又按朱子答陈明仲书曰。克己之目不及思。盖操存之渐。必自其可见者而为之法。则切近明白。易以持守。故五事之次。思最在后。而夫子于此。亦遍举四勿而不及夫思焉。此与上说不同。意上说则正释句意。而下说则据大意统言。以教学者欤。程子四箴序云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云云。而至动箴。乃有诚思之句。意正如此。不可相碍而乱其本意也。

礼乐不可斯须去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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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礼者动于外者也云云。礼岂在外者哉。曰乐者自外而动其中者也。礼者自内而见于外者也。乐主发舒。礼主拘束。心要和易。身要收饬。故云乐以治心。礼以治躬。非以礼为在外也。

朱子所谓礼之乐乐之礼者。浑沦之说也。而所谓严而泰和而节者则又以礼为主而兼乐在里面。盖若分言之则固可以对举互言。而若专主礼言之则须兼严与和然后始可以尽礼之全体。然则乐固未始在礼之外也。若从事于礼。有以尽夫所谓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者。则乐之功用。自在其中。此孔子之所以教颜子。只说克己复礼一句。而伊川有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之语者也。

终日端坐如泥塑人。此则礼以治躬者也。一团和气。此则乐以治心而达于外者也。端坐如泥塑而已。而无和乐之治心。则有拘迫枯槁之患而失之销矣。只务和乐而无庄严之治身。则有恣易踈荡之病而失之流矣。此明道先生之学达礼乐之本。而内外工夫各造其极者也。

内则十三学乐诵诗。二十始学礼。此则乐在礼先。孔子曰立于礼成于乐。此则礼在乐先。乐记则又分内外言之。盖此两者。固不可以先后言。而内外交养。不可斯须去者也。幼也亦以礼乐治身心。长也亦以礼乐治身心。自始学至圣人。不过此两端工夫而已。

反情和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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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情和志。所以治心也。比类成行。所以治躬也。奸声乱色。不留聦明。则所闻见皆正声正色也。淫乐慝礼。不接心术。则所容接皆正乐正礼也。惰慢之气。乐而流于放肆者也邪僻之气。礼而流于回曲者也。不设于身则所设者和平正大也。好恶不失炽荡惟戒。则情得其正而志亦和矣。不留不接而又不设则不入恶类而行得成矣。不留不接。防其自外入也。即孔子所谓非礼勿视听也。不设。谨其自内出也。即孔子所谓非礼勿言动也。夫如是则外而百体皆由顺正而所行者义也。内而心志皆由顺正而所存者义也。极论礼乐而结之以义者。盖其所以治心治躬者。不过成一个是而已。上章则分礼乐言之。而此章则浑沦言之者。盖平说道理则固可以分属内外。而细推工夫则未尝不相须以成也。又上章则极论治心治躬之效。此章则专言闲邪克己之事。盖上章所言。重在存天理。下章所言。重在遏人欲。须通两章体玩然后。可以尽礼乐之妙。极修正之功也。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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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发扩充二字。示人紧切用功处。盖四端人人之所共有也。惟不知所以扩充。故随发随泯。不能复其本然。若君子知其然而加推广之功。则可以充其所赋之量矣。以治己言之。思其身之陷溺。悯然自怜者。恻隐之发也。有以推广之则克己行恕。全其心德。而仁之量充矣。耻不如人。奋然自作者。羞恶之发也。有以推广之。则制事停当。拔身凡陋。而义之量充矣。闻人誉己。退然逊避者。辞让之发也。有以推广之则治内修外。动合节文。而礼之量充矣。见事是非。必欲可否者。是非之发也。有以推广之则知止有定。万理洞然。而智之量充矣。自此推之。治人可知。推此恻隐之心。则仁民爱物。各尽其情。一草一木。无不得所矣。推此羞恶之心。则上下贵贱。各尽其分。发号施令。无不合理矣。推此辞让之心。则制度文为。粲然明备。彛伦攸叙。黎民于变矣。推此是非之心。则权度有定。举措得宜。纲举目张。无所疑惧矣。扩充二字。其味无穷。孟氏之功。为如何哉。

人有四端而不能扩充者。相反者间以贼之也。西山云恻隐之发。残忍害之。辞让之发。贪冒杂之。羞恶之发。苟且间之。是非之发。昏妄贼之。斯言极有味。是故善于扩充者。必先去其为贼者。否则善终不能胜恶。而人欲之私。终有以灭天理之公也。又有似四端而实非四端者。如姑息之仁。悻悻之义。礼之曲智之凿。与夫朱子所谓不当恻隐而恻隐。不当羞恶而羞恶者皆是也。须密察精思。然后可无认贼为子之患矣。

矢人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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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恻隐之心。即天之生物之心也。故满两间者。无非生物之心也。满腔子者无非恻隐之心也。无非生物之心。故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贞。循环无穷。而生生之意。未尝止息。无非恻隐之心。故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迭相为用。而恻隐之心。无不周通。何以知恻隐之心无不周通也。盖天以生为大德。而人得天之德以为德。所谓仁也。仁之理。浑然粹然。充满乎方寸。普洽乎四体。其未发也。公平恻怛感通周流之理。已毕具焉。所谓仁之性也。恻隐之体也。即朱子所谓有恻隐之心。方会动者也。及其感物而发也。蔼然如春日之初升。春草之方生。而公平恻怛感通周流之用。由是而行。所谓恻隐之情也。仁之用也。虽其所感不同。发各有主。而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名目。然其始发而蔼然者则未始非恻隐之作用。而虽其已著之后。所谓恻隐者。未尝不隐然流行于三者之中也。此朱子所谓动处便是恻隐云云者也。盖天有四德而元统三德。人有四性而仁包三性。性有四端而恻隐贯三端。性出于天。情发于性。一理而已。

求放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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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子只是躯壳之内。盖心不必收视注想。要得至静然后为存也。若然则反陷于空寂。只是视也思明。听也思聦。足也要重。手也要恭。不使逐物去了。此便是在腔子里。若一出腔子外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论甚工夫。朱子答廖晋卿云公心放已久。可且收敛精神。玉藻九容。仔细体认。待有意思。却好读书。此正教收放心工夫紧切平实。非体之之深。何以及此。后从语类及勉斋说。作学问皆所以求放心义。见季弟书。

静而涵养。动而省察。即是心在腔子里之法。

兼所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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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衣冠有污则知濯之。方寸有秽则不知涤者。果何欤。是必有所以也。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学者于此。权度而深察之。到觉时方好用力。

余尝有两段说。古之学者为心志。今之学者为口腹。古之学者读书将以明理。今之学者读书将以糊口。今观南轩此段。尤觉悚然。读此段无瞿然奋发之意。便非人也。本章南轩说

鱼我所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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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于霎然之际。善端不揜于气而直遂。若容周思计较则必为欲引去。如乍见孺子入井则恻隐之心直出。才有间。要誉内交之心作。此章意正如此。故朱子云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豊约于宴安之时。苟能于此。反其所以然而加斩断扩充之功。则自可以卓然有立。而义不可胜用也。

鸡鸣而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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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察于动静之间。毫厘之差。审其为霄壤之判云云。释疑乃句绝于毫厘之差。而以审其为以下一句。作单句读。似未深察。间字作句恐是。

陆氏说甚觉痛快。尤切于末学逐外营营之习。仍记昔有人问于栗谷曰。我国人无不知尊吾道而抑异端。中国人则何故误入者多耶。先生答以中国人则都要得用心处。故或不免误入。然岂不犹胜于我国人之无所用心。而日逐逐于虚伪名利上。良心日丧而风俗日薄耶。大意如此。栗说止此。吾辈不能一日实下手于实功。而徒执先儒緖馀。讥骂象山之徒。无复顾藉。今观彼说。亦自直截。亦自有自得处。不似吾辈之因循不振。瞻前顾后也。使彼有知。岂不窃笑之耶。朱子所谓重为吾道之累者。正指此也。栗谷先生之说。岂非深痛而猛策者耶。盖学者须先于义利劈破然后。方有据依。否则虽白首穷经。只是空虚。本心无时可收拾。可不畏哉。

寡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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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好色要做甚么。是不过欲快其目而纵其欲也。须于此寻讨得定。反而思之。真见其戕身贼心之害。又有以明夫小大体轻重之等。便猛著精神。奋励气力。思所以斩断根株。净扫灵台。又必时加检察。不使之间断始得。不尔则不知不觉。知诱情胜。终不至于忘生徇欲者几希。可不惧哉。推类皆然。

范氏心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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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动静。是举四肢而言之。心存则耳目鼻口四肢百体。无不从令。若心有些间隙则便乘之而入。以病其心。如远色之念少忽则目之欲乘之。放声之意少缓则耳之欲乘之。推类可见。程子所谓外面有些罅隙便走了者。言耳目上工夫少缓。心便走出。此箴言心上工夫少懈。耳目欲便偸入。此所以内外之功。不可不交修也。

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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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理以明善。力行以践实。乃朱夫子平生为学之䂓摸也。以先后言之则知在先。以轻重言之则行为重。行而不先穷理则埴冥行而流为异端矣。知而不即力行则鹦鹉能言而无异俗学矣。二者如车两轮。如鸟两翼。才有一边之偏则便有一边之弊矣。是故夫子之教学者。必使先之以读书讲问之功。有以知所当止之地。继之以居敬克己之事。有以得所当止之。则加之以书尺往复之间。丈席提诲之际。互相抑扬。对证投药。使之体用交修。知行并进。自然涵化于䂓矩之中。盖其为学也。至中至正。故其为教也至明至实。所谓俟圣人而不惑。质鬼神而无疑者也。诚使学者。深体此意。力遵先生之教。则为圣为贤。何所不至。奈之何从游之徒。不能喩意。往往徒致力于文义。而反忽于本原之工。相率而沦于口耳之末。及夫晩年。见成德之无人。虑斯道之难传。则遂更就里面。抽出根本一段工夫。屡提而猛策之。以冀学者之收拾身心。归于平实。然亦不过使之因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而已。非如象山之徒全舍讲习而以顿悟为道者也。退陶先生所谓自用吾法而自相资相救。以趍于大中至正之道者。可谓明得尽矣。呜呼。自今而默体朱子之心。其所以眷眷斯道者。有可以贯金石而通神明。惜乎。当时学者无有以承当之者也。然道无时而可泯。教无时而不传。虽生乎千百载之下。苟能因其已成之教而实下两边之功。日新其德。毙而后已则夫子之望。未必不待我而副。此道之统。未必不自我而传。愿与同志共勉之。

篁墩之失。专在于取草庐之说。至于初晩之分。既有实迹之可指。又有门人之所云云。则未至于大悖矣。今若去草庐之说。而以慈溪之说终焉则庶无欠矣。

小学戊申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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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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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达支注语。似失本旨。按集说以培根属之小学。达支属之大学。与瞽见偶合。盖先统言建学立师。继以小大学分言。而培根达支之句。在其中间。则其义分明。

建学立师。培根达支。此古圣王新民之法也。然若无恻之一字。许多法制。直归于虚文而已。故大学或问。亦曰岂不恻然思有以救之哉。孟子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盖有是心。方有是政。无是心。何以有是政。中庸所云不诚无物者。亦此意也。愚甚爱此一字。尝以为教者无此无以教。学者无此无以学。事亲无此。无以为子。事君无此。无以为臣。王伯之辨在此。舜跖之分在此。去人欲复天理之机在此。位天地育万物之功在此。

此篇。与大学序同一䂓摸。元亨利贞。至有顺无强。即序第一节之意也。众人蚩蚩至以达其支。即序第二节之意也。小大学二节。即序第三节之意也。世远人亡一节。即序第四第五两节之意也。幸玆秉彛一节。即序末节之意也。虽详略不同。其立言命意一串贯也。但此篇所以教小子。故务为平实简切。如凡此厥初。爱亲敬兄二节。即序文所略。而谆谆言之。欲童子兴起而趍善。序则聦明睿智以下一段。在气禀所拘一段之下。即此篇惟圣斯恻一节之意。而惟圣性者一节则无之。此虽文势之各有攸当。而亦不无意味。序则以小大学分言。而末以大学合结之。此则以小学结之。各有所主故也。又序则兼举气禀物欲言之。而此则只言物欲而不言气禀者。以童子难知。故姑举其易晓者言之也。大抵约序文则为此篇。衍此篇则为序文。所谓互相发者也。

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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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鞶革注。鞶大带也。按朱子曰革带是正带也。束衣者设大带。乃申束耳。申重也。所以谓之绅。据此鞶正是正带。今云云者。恐失照管。

九年以前。居内教之在长者。故以教为言。自十年出就外傅则有就学之意。而勉不勉在渠。故以学为言。下字之意深矣。

上则直曰衣不帛。而下则曰可以衣裘帛者。其意自别。盖可以云者。只是无妨之意。

直而温以下四句。教人矫气质之方。上章命契则遍教百姓。故只云敬敷五教。盖小学之教也。此章则教胄子。故极言变化气质之方。而仍及于乐。以尽其陶铸涵化之妙。大学之道也。

知仁圣义忠和。仁字训诂无私欲者非是。盖既兼言六德。而圣字亦以无不通释之。则仁字亦当以偏言者释之。谚解释作仁慈是。

疈必历切音璧。以牲胸肆而磔之也。周官宗伯以疈辜云云。中从刀。此误从人。六艺注

颜色整齐。中心必式。示学者持敬之方。而有合乎圣人之意。程子曰未有箕倨而心不慢者。朱子言收放心工夫而必曰仔细看九容。盖学问只在日用。故必先于正颜色出辞气。然后心有所凑泊依据。渐有次第。渐有条理。而上达之功在是。虽至于圣人之动容周旋中礼。亦不过自此而熟之而已。

兴者兴起奋发也。是乃立志地头。即孔子所谓十五志于学者也。立者持守坚定。卓然有立也。即孔子所谓三十而立者也。成者德成行熟。心广体胖。大而化矣。即孔子所谓耳顺从心地界也。

明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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韠璧吉切。礼服蔽膝。以韦为之。礼杂记长三尺下广二尺上广一尺。朱子曰韠以皮为之。今以帛为之。中间有颈。两头有肩。肩以革带穿之。

緫孔䟽裂练缯为之。束发之本。垂馀于髻后。以为饰也。按丧礼布头𢄼。即布緫也。既束其本。又緫其末。出髻后。所垂六寸八寸一尺云云。家礼头𢄼。琼山云是緫。礼注所谓裂练缯以束发云云。据此緫即头𢄼也。吉时以练缯为之。而丧则以布为之。故名布緫。

笏记按字书笏之为义忽也。所以备忽忘也。故事君事亲奉宗庙祭祀。无贵贱皆执也。祭礼有搢笏出笏之文。搢者插也。出者执也。

鬌内则剪发为鬌。男角女羁。否则男左女右。注鬌所遗发。夹囟曰角。午达曰羁。严氏曰角双䯻。羁三髻。䟽夹囟者。两旁当角处。留发不剪。午达者。剪发留顶。纵横各一。相交通达。据此则不剪者为鬌。而刘氏集成却云剪胎发为鬌带于首。未知何据。又按本注朱子注云髦用发为之。象幼时鬌。则又似与刘说合。更商。

髦谚解释儿生三月。剪发垂于两额云云。幼时闻赴京人言。中原人剪发垂头两边。父亡则去其左。母亡则去其右。父母俱亡则尽去云。以今思之。即所谓髦也。与谚解合。但刘说以为男左女右则似只垂于一边。岂古今异制欤。更按刘氏亦引诗髧彼两髦。岂两髦则男女同。而不同者左右云耶。内则男左女右上。有男角女羁之云。抑奇偶左右。古亦无一定耶。当详。

内则䟽曰女子笄乃著缨。此未笄而有缨者。以佩容臭。与彼异也云云。盖妇事舅姑条。直称衿缨。而此则必加以佩容臭之语者。已笄者常著缨。而缨即是香囊。故不必更言佩容臭。未笄者则非所常著。特以恐有秽气触尊而佩之。故特加佩容臭三字以别之。尝疑缨是香囊。而更加佩容臭者。语涉重叠。且与妇事条似有分别。而未得其义。疑是偶然。今以䟽说推之而得此说。古人下语之意。乃如是深密。

凡内外鸡初鸣注。此言内外婢仆也。按芝山云内则本文连下孺子蚤寝晏起之文。此孺子恐非婢仆之子。然则非但指婢仆。合言一家卑幼男女。而婢仆亦当如是也云。盖既统言凡内外。别作一章。则非独指婢仆明矣。

妇事条不言拂髦者。盖髦是识父母之恩者。则于事舅姑之文。不必提说。或以为偶然非是。

共帅时以上四章言事亲之礼。其文委曲琐屑。虽似烦冗难行。而谛味其义。玩诵其文。一爱一敬。无非至情恳切。无非当面可行。使人真心油然而生。惟深于孝者能知之。

不登高以下四句。不独指父母在时。虽没后亦当如是。苟訾苟笑。如妄言人短。胁肩谄笑之类皆是。

父母在。馈献不及车马以上六章。论凡人子之礼。如视无形听无声云者。形容孝子爱亲之至情。深体之甚好。

子不宜其妻注。子情虽替。夫妇之礼。亦不可不行。愚谓孝子之心。见父母之爱之。则己之情始虽替。必将怡然悦而复其故。非内无所动而外示矫饰也。至于犬马尽然注。真氏本说云父母所爱敬者。虽犬马之贱亦爱敬之云云。此引之而去敬字。盖嫌敬字不宜于犬马也。然窃思之。君子无所不敬。虽禽兽之贱。亦不敢忽。如赐之食而察其劳爱也。不妄欧打。不妄叱唾敬也。父母爱之则吾之心亦必有爱惜而不能已者。父母敬之则吾之心亦必有敬重而不敢忽者。况父母既没则见其物而恻然思吾亲之尝爱敬矣。则其所以爱惜之敬重之者。必有欲已而不忍者矣。且本文既兼举爱敬而以尽然二字承之。则其意可见。注去敬字恐未然。

喜而不忘。不忘二字含得洞洞属属。如不胜如将失之之意。形容孝子之心最切。

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注。使得罪于州里。使字是就亲身上说。愚意不必下使字。盖亲之过。即己之过也。不能谏亲而陷于不义则是己之过尤大。而重得罪于州里。本文不下父母字。而只曰与其云云者。意思深切。深体之可见。然若非平日积诚忠养。天情浑全。则安能自尽于处变之道。而父母亦岂得信听而回心哉。故孝子必先致力于温凊定省。乐心承志之道也。

翔。郑氏云张拱也。所以为容也。读者于此数者。深体而有得焉。则当自有欲已而不能者。而文王之孝。庶可以学矣。

先尝注度其所堪也。按春秋书许世子止弑其君。胡文定曰止不择医而轻用其药。药不先尝而误进于君。是有忽君父之心而不谨矣。此纂弑之萌坚冰之渐。春秋所谨。故加以大恶而不得辞云云。然则先尝者。不独度其所堪。亦恐其有毒而害于病也。盖孝子之心。无所不至。故于此等事。必致谨焉。侍疾者宜于此熟玩。

天子之孝节。真氏注说似未深得本旨。此与大学上老老民兴孝。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之意同。

出迎客为实事。客固辞。谓辞不先入。若释请字于出迎客之下。而以固辞为辞入为席则文义未妥帖。礼记本注不然。

先左足先右足注。所谓顺入门云云者亦未然。朱子以为上东阶而先左足则背客。上西阶而先右足则背主人云云。小学本注近相乡敬。即此意也。

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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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不敬者。言内而心志。外而百体。以至于一语一默一动一静。毋少不敬也。俨若思安定辞者。又就其中。举其要切处言之。盖貌不敬则耳目手足皆失其则。而心又从而飘荡沦胥。不知所在矣。言不敬则鄙倍躁浅气动其志。而无以为进德立诚之地矣。此圣人所以勉勉乎容貌威仪之上。而为修己安民之要矣。然则虽不遍举敬之目。而圣学之门户已的然于两句六字之中矣。宜真氏之以为圣人之遗语也。

论语释笃敬为笃于敬。此则谚解以笃敬二字。各为释意。此取其简白易晓欤。视思明听思聦注。无所蔽则明无不见。无所壅则聦无不闻云者。明白切实。苟非体验。何能如是。盖视本明。惟其有蔽也。斯有不明矣。听本聡。惟其有壅也。斯有不聦矣。蔽也壅也。俱由于私之未克。心之不存矣。

乐记真氏注。惰慢之气。自内出者也。邪僻之气。自外入者也。其说不可晓。愚意奸声淫乐。不留不接者。即夫子所谓非礼勿听也。乱色慝礼。不留不接者。即夫子所谓非礼勿视也。惰慢邪僻不设于身者。即夫子所谓非礼勿言动也。正程子所谓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不必以内外分之。

声容静。非徒不哕咳也。言整摄声气。不轻而扬。不支而诞也。头容直。非徒不倾顾也。言正头直身。不仰而敖。不俯而忧也。

或曰敖凶德也。欲人欲也。何以不曰绝曰克。而止曰不可长不可纵也。曰敖非遽凶德也。长而后为凶德。如大学敖惰之敖也。欲非遽人欲也。纵而后为人欲。如孟子寡欲之欲也。

或以吕与叔六月中俨然危坐。谓却无圣人申申夭夭之意。是不然。申申夭夭者。岂谓其不俨然危坐。俨然危坐者。何必不申申夭夭。只是圣人则俨然危坐之中。自有申申夭夭之气象。学者则却无此气象耳。今若舍俨然危坐。而别求学申申夭夭。则其不至于颓惰放弛者鲜矣。吾儒之道。始终元无二致。始也只如此。终也亦只如此。而但其中自有勉强自然之别也。故曰欲学申申夭夭者。且先于俨然危坐战兢临履上做起功。

稽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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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明宣从师三年不读书。乃于其师日用动静处。默识而潜学。可谓为己之学也。其视今人只学其说话者远甚。然读书检行。不可一日偏废。不读书讲明义理。而徒䂓䂓于应接之间。亦不可成矣。朱子论和靖见伊川半年方读大学西铭事云。此意固好。然有病。天下有多少书。若半年都不教他看一字。几时读得许多书。所以彦明后来工夫少。半年尚不可。况三年乎。公明宣后未有所闻。恐以此也。学者不可不知也。

委质为臣。而求杀之。是二心也。此正王伯之所由分。盖天理纯一。何尝有伪。是故人之心亦纯一无伪。王道者循此理此心而纯然粹然而已。伯者则巧伪万端。设许多机关。以济其私。如王陵守高帝约谏王。诸吕不顾后日利害。平勃便面从。虽后来成功。亦幸而已。是故伊川云人臣之义。当以王陵为正。王伯之辨。此亦可见。使豫子臣事襄子。虽或能遂其志。亦以臣弑君而已。初既背君事雠。后复为弑君之归。何足为豫子乎。或曰身虽为臣。心未尝臣。余曰此等言大害于道。夫道无内外隐显。故圣门贵表里如一。今若以身心判而二之。以求济其功利之私。是一身之内。半天理半人欲。而所谓天理者亦不足以为天理。从且幷以失之也。此正伯术之甚。而绝天理乱人伦者也。狄仁杰志在复唐。而迹其所行。终为武氏之国老而已。是故纲目不书卒而书死。纲目则书卒。而朱子平日议论如此故云云。不以其功大而恕之。可谓严切著明矣。然则豫子者亦有见乎王伯之说欤。曰是未必然。人性本善。故至诚所发。未有不与道暗合者。想豫子报仇之心。诚实痛切。无少虗伪。故其言其行。乃如此其恳到纯确也。盖所谓自然而然者。孟子所谓道一而已云者。岂不益信然矣乎。

敬。德之聚也。此甚名言。盖敬者万善之本。敬则万善俱得。如一纲举则万目张。敬以存养则大本立。敬以省察则达道行。敬以事亲则孝。敬以事兄则弟。敬以应事则事成。敬以出言则言简。推此以往。馀无不然。体之以此则敬德之聚之实可见。而陈氏心存理得之意然也。

在位可畏以下十句。极论君子之威仪。善形容有道者气象。最好体玩。于涵养工夫大有益。

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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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温气和云云。悔过不惮改云云。此正真实用功之地。若不于此下功。而徒希觊想望。欲其自不迁自不贰。则安有做成之理。栗谷云人见明道。莫不乐其浑然天成。而不知其煞用工夫。见晦庵莫不叹其海阔天高。而不知其铢累寸积。真名言也。

今人以下等人为至贱。人或目己则甚怒。殊不知所谓下等人者。乃在于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过不悔。悔不改等上。苟以此绳之则举一世而免于下等者有几人哉。试以自检。数言才发。已觉其躁妄则下等而已。一事未了。已觉其轻率则下等而已。今日所为。明日难改。朝悔其行。暮已复然。则下等而已。然则如何可以免乎。慎言如南容之三复白圭则可以免矣。笃行如颜渊之拳拳服膺则可以免矣。改过如子路之闻过则喜则可以免矣。然不立志。又无基可据。是故必先有舜何予何之志。然后方可以与议于此也。呜呼可畏也已。

举颜孟。亦所以励中人以下也。若学者自期则必须以孔子。如孟子所谓姑舍是。程子所谓第一等云云者。非故为大言以惊俗也。合下理当如此。天生烝民。万性咸备。尧舜与众人。何尝有异。如颜子不违仁。岂不尽高。然犹不能不违则于天理本然之体。有未能全。便是吾事未了。是故立志便以孔子为期。然后始不苟。不然终是苟而已。不足以进于道矣。

愚于道之全体。微谓有见。每有会意时。不觉有姑舍是之意。尝与人论此。未有不以为妄者。然同志者闻之。未必不犂然。

人见四下等之说。例以为过矣。然深思之。真实如此。如顽也嚚也。岂不是下等。至释其义则所谓顽者。不过为心不则德义之经。即所谓行不笃敬也。所谓嚚者。不过为口不道忠信之言。即所谓言不忠信也。又如桀纣。岂不是下等。然至论其罪则不过曰饰非拒谏。无所忌惮而已。即所谓过不悔。悔不改者也。是故言有失而不戒则终必至于嚚。行有过而不察则终必至于顽。颜子而不能不远复则终亦不免为桀纣之归矣。书所谓克念作圣。罔念作狂。意正如此。其几岂不可畏哉。了翁此言诚至论。读之自令人奋发兴起。

才气也性理也。才有局而性无二。学之所以施也。学也者。所以明其性而广其才也。然非心志安静沈毅敦笃则学亦无可据之址耳。硏精理性。学之事也。慆慢险躁。静之反也。硏精者致知也。理性者力行也。静者敬之意而知行之本也。孔明其有见乎为学之大要欤。

柳玭书第二条。正今世流俗之弊。噫嘻痛哉。异端之害。何代无之。然所谓异端者。亦各自有用心处。故人之陷焉者。亦以其用心之差。夫用心差者。有可觉而反之之地。有可攻而破之之道。今则不然。懵然肆然。全无所用心。终岁驰逐嬉戯为业。见人读书讲道。学古操行者。必群笑众骂。以为彼之为伪也。岂若吾任真安放。彼之事劳也。岂若吾随意宴闲。甚则至于侵犯先圣。讥辱老师。鄙论丑态。无所不至。以其说易入于人也。世之一种乐放肆惮拘捡之类。又相率响应。攘臂而煽张之。以故举世靡然。不知非也。又其间有稍饰文章。偸窃科第者。于是遂以是为立身之捷径而真可乐也。以君子之进退惟义。为钓名之巧术而真可恶也。遂终身用心于无用之地而不知反也。呜呼。其亦陋矣。此正所谓自暴自弃之甚。而下愚之极者也。本亦不足为异端。然贼生民本然之良心。而斲前圣绵绵之道统者此说也。沮人君有为之志。而塞君子行道之路者此说也。则是亦异端而已。佛老杨墨。虽能为害。而不能使举世皆惑。人虽惑之。而亦有可攻可救之道。此则洪涛所向。人既无不沦没。又直自拒绝。不肯用心思量。无地可攻。无策可救。则又异端之甚者也。昔朱子论小人反复之情状曰。其为小人亦不索性。尝笑以为安有小人而有索性不索性之可论乎。今以此观之。真觉其为名言。古之异端。道各有主而有可争辨。今则全无所主。而又无足与争辨。浅陋莫甚。而害道莫酷。真若泥土粪秽。全无可观。而只管污人。正所谓不索性之异端。而盗贼之奴隶也。若推核其根本则苏轼辈当为魁首矣。

立志大则大成。立志小则小成。譬如立屋。开基大则为大屋。开基小则为小屋。然屋则虽小亦成。若志则苟小。不惟不能大成。所谓小成者。亦非真成。或流于异道。或局于形器。终亦同归于不成而已。安定所谓以明道,希文自期待云者。言立志当以二公之学圣人任天下为期。非谓只以二公之所到自期待也。

人之所以不能复天理者。以人欲害之也。我欲行之。彼则止之。我欲进之。彼则沮之。所以孔子言复礼。必先以克己。孟子说养心莫善于寡欲。譬若盗贼满国。国将倾覆。必先除其盗贼。然后国乃安。若不除盗贼而强欲安之。则必无可安之理。故此章许多条目。都结在末数句。飮食男女上。正合杀紧要处。如浩然章先极论集义养气之功。而毕竟合杀乃在知言一句。乃圣贤紧切语法。最宜著目。

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是泛言。非就子心上说。罗氏之意。盖以为父母之不是。非父母不是也。乃子之所以事之者。未尽道故耳。子苟尽道。父母安有不是之理。故瞽瞍虽至顽。舜能感而化之。则当初未化。亦由于舜之诚未积也。假令后来终未底豫。是亦舜之未尽道耳。非瞽之不可化也。天下虽有难事之亲。安有如瞽瞍者哉。其所以不能底豫者。以其子不能如舜故耳。非亲之不是也。故其为子者。各能知其如此而勉勉为孝。以尽其道。则为其亲者亦无不各底于豫焉。了翁又因罗说而越著一层。就于心上说。所以发罗氏言外之意。学者不察夫罗陈之说语意有别。欲以陈说释罗说。而致失罗之本意。注说又蒙䏊龃龉。甚难晓。

得罪反重。言其所以涂擦改易者。是欲覆过免罪。而若或败露则其得罪。反重于当初欲免之罪也。

胆与志差不同。胆字较猛。志字较大。

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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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日受其业。谚解读似未莹。以注说及本文文势观之。盖谓择成德者为师。使教材识明达之士而成德之。最尊者则使教国学。其次则分教外学也。按近思录叶注云取材识明达者。受学于成德之人。教成使为学官云云。谚解盖出于此。然似不若上说之明白圆通。

勤则事职不废。俭则用度有节。恭则无争。恕则无怨。王凝四教

第五伦心不能忘。盖缘当初不受不出于诚心故也。当人之与马也。果能真知其不可受。而又以诚心却之。无少甚么意思留在里面。则事过即已。当无所系恋矣。惟其不能然。所以不能忘也。亦终不用。可谓自克。然徒制于行事之际。而不能锄绝萌芽于心术之微。以作不善之根。亦非儒者密察精思之第一工夫。如原宪克伐怨欲不行。圣人只以为难。而不许其仁。盖以此也。学者不可不知也。

程子曰十起与不起。便是私也。父子之爱本是公。才著些心做便是私也。盖兄子之病。起而视之。本非不是。苟出真心。夫谁曰私。惟其专出于避嫌之心。有所为而为之。故内外身心。判而为二。行同天理。而情则人欲矣。此所谓著心做也。此所谓私也。其子有疾。忧闷不眠。而乃避私爱之嫌。安排计较。不一省视。是私意为主。而天情为之役也。情事臲卼。内外交病。此所谓著心做也。此所谓私也。第五伦只以私爱其子。为私而做工夫。故其言亦只就皮壳糟粕。粗而又粗处说过。盖详其语意。以十起与不省视为公。而以安寝与不眠为私。程子乃极本穷源。一言分析于心术几微。毫厘蚕牛之间。而天理人欲。判作两段。则彼所谓公而著力焉者。反足以长其私意。而寝与不寝。便归于不须论之地矣。于此可见义理之至精至深。而两子用功之精粗粹驳。亦可见矣。平岩释程子此语。而以父子之爱。专归于己子。而从外面略绰说过。似未免偏看浅看之病矣。

陶侃运甓。盖过为优游则筋骸解弛。心神颓放。当事厌倦。不能有为矣。学者能领得此意。而常存向前做事之意。虽平居无事之时。亦能随处服习。不至颓堕。则庶乎遇事迎刃。鲜所扞格矣。诗家有习懒之语。最是名言。盖习于懒则懒为主而勤心无自生矣。习于勤则勤为主而懒意亦渐消矣。古人所谓习与性成之意然也。而亦可见彼此宾主消长之几。有不容放忽者矣。

作字甚敬。无时不习于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