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巢稿 (四部丛刊本)/卷之十二
龟巢稿 卷之十二 元 谢应芳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江安傅氏双鉴楼藏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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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巢稿卷之十二
书
上奉使宣抚书时为岁𮎰而述也
某尝观孟子告邹君之言曰凶年饥岁君之民
老弱转乎沟𡋹壮者散而之四方者㡬千人矣
而君之仓廪寔府库充有司莫以吿是上慢而
残下也夫邹小也孟子犹以是告之况堂堂
天朝富有四海仓廪府库比之邹君相去万万
奈何有司者遇凶荒之年而不思救荒之䇿知
出纳之吝而不知时措之宜其残慢有甚于孟
子之说者责何可逭耶伏惟大人奉 圣天子
明命巡历遐陬询民疾苦其矜恤黎庶慈如父
母紏正百官凛如风霜盖能以 圣上之心为
心唯恐一夫之不得其𠩄耳然民之疾苦莫甚
于饥今常州属邑曰武进曰晋陵其境土与镇
江相连岁之凶𮎰寔相似也今两县之民皇皇
焉嗸嗸焉与镇江之民何以异㢤然彼则有仰
给官廪之喜此则有饿死沟𡋹之忧家一视
同仁𥘉无彼此厚薄之殊特系有司之能告与
否耳嗟乎常之民自春冬徂春诉饥郡邑仅尝
得义仓之粟三斗而巳斯人也譬之久旱之苗
微雨斯湏岂能苏息必待优渥霑足而后免乎
枯槁耳当此之时青黄不接食草木之根者有
之鬻子女而食者有之去父母𩀌乡井行乞道
路者滔滔也有司方且移文核寔藉有田之家
计亩科𢾗以为赈恤之政其亦不思之甚矣夫
粟之为物必产于田岁凶则田不收矣夫不收
之田虽累巨万粟何可得乎况频年不登赋役
重困产去税存者十之八九一旦又加诸赋敛
之毒其狼狈为何如㢤徒使皂隶之徒家至户
到叫嚣之声鸡犬弗寕是以有田者亦多为东
西南北之人矣其诣有司者拘之絷之鞭之扑
之刮龟毛于棰楚之下剖鹭股于挫辱之馀区
区𠩄得民不足赡假令能赡其民何异夺乌鸢
之食与之蝼蚁耶若是者诚知大人君子之用
心必不忍为也忍令有司为之乎夫常之为郡
大郡也官廪之蓄陈陈相因又有附馀之粟存
焉公帑之积绰绰有馀又有𧷢罚之金在焉斯
二者非经费有司者亦何靳而不以施诸民
乎苟能以是施之亦可觧倒悬之急况能如汲
黯发河内之粟乎惟大人举而行之上推 圣
恩下副民望盛徳之至也然民疾苦岂止于斯
如公田之重租宜减官塩之高价宜轻田户之
酒课宜更都水之冗员宜汰凡如此类未易枚
举独以赈饥一事首凟钧听盖民之颠连命在
朝夕非若他事可少缓也刍荛之言倘蒙采择
馀者又当条具而细陈之惟大人垂察焉区区
干凟崇严不胜悚息
与王氏诸子书
诸君子居䘮三年除服有日闻欲命羽士设醮
以助冥福𠩄费计统钞三百�有奇以粟用之
㡬四百石是亦出乎孝敬之心循乎丗俗之礼
也然冥福之寔果何有㢤以愚言之用三日醮
筵之费赈一鄊人戸之饥当此凶年使𢾗百千
人得𫗦其粟而免为沟中瘠者其欢欣赞颂岂
止百倍于黄冠师之口㢤若诸君子更欲尽追
远之诚则于祥禫之日豊㓗致𥙊亦庶乎终䘮
之礼矣但今之丗俗亲殁之后凡言做好事者
非佛氏之斋即老氏之醮二端之外馀无用情
虽𥙊祀亦不为意盖亦未之思也愚请引古证
今以斋醮无足信者为诸公言之佛氏以释迦
为师其书由汉以来流入中𥘉无设斋之说
也至梁武帝𡚶祈因果俾僧流为之厥后亡灭
宗饿死台城使设斋而有因果岂至是㢤道
家以老君为师自周以来其书传之天下亦无
设醮之说也至宋徽宗𡚶意求福令羽流为之
未㡬倾危社稷流落金虏使设醮而能𫉬福决
不至于此矣二君昏迷不明物理信一时妖幻
之言为二氏衣食之计如此前代名贤当今豪
杰卓然有见而不惑者固多有之惟闾阎细民
惑者十九何足论㢤诸君负聪明特逹之才有
深远宏阔之见平居高论迥出人表岂至是而
亦沦于污陋之习耶必能以理烛斋醮之𡚶以
财行赈恤之仁上下一心䖍奉𥙊祀一以寓孝
思之意一以报罔极之恩上天鉴临何福不至
先君有𤫊必含𥬇冥冥中矣余以忠告者朋友
之义也在交契不敢不忠惟诸君念之
论吴人不当祀范蠡
投老异鄊如龟藏六未尝敢辄造公卿大人之
门为㳺说之客也今一造焉亦不敢如方朔自
誉毛遂自荐以求其用亦非敢有富强兵之
䇿惊丗骇俗之论以衒其能特以古人一事有
关风化敢请为阁下陈之仆尝近过吴江尝游
三高祠顾瞻遗像览前人记载金石之文见𠩄
谓三高者曰范蠡曰张翰曰陆龟蒙谓其清风
峻节天下共高之邑人为东家丘而祀之仆于
是窃有感焉夫季𭙶鲁望吴产者也吴之人慕
为东家丘是巳鸱夷子皮始终事越间尝以行
成留于吴其心未尝一日乎越也进美女纳
宝噐以惑吴之君臣乘虚进兵以灭吴之宗社
大率皆蠡之谋越人论功蠡居第一岂非吴之
大仇乎惟其功成名遂遁迹而去其识见固高
于常人然浮海齐则装其珍宝珠玉以行在
齐复营致千金之产自齐之陶怀其重宝而去
居陶而父子耕畜转物逐利又致累巨万之资
仆尝观太史公以是屡书不一书者盖深鄙之
非取之也较诸子房辞汉翛然从赤松子游相
去万万矣又观杜牧之诗苏子瞻之诗皆谓范
蠡西施以申公夏为比由是而言谓其人为贪
为亦不为过尚何清风峻节之足慕乎今也
以吴人馨香之𮮐稷享敌贪之仇雠于理
其可乎㢤礼民不祀非族况仇雠乎或曰有其
举之不可废也仆应之曰吴有三高人特未之
思耳若太伯仲雍延陵季子真可谓天下𠩄共
高者也凡为吴人苟非土木孰不有高山景行
之思虽欲至之而不能也唯当道君子循名核
寔改而易之寔足以三高之名雪千载之羞
而厌服舆人之心矣然斯言也仆不往告之他
人而特告于阁下者诚以阁下心正而理明学
博而识高见义𠩄在勇于有为凡以正人心厚
风俗之事知无不行特此一端偶未之及耳及
闻仆𠩄说必不以人废言此仆𠩄以发其久箝
之口也惟阁下𠫵秉钧衡之暇稽诸祀典以理
裁之以义决之为之改作奉三让至徳之圣人
祠于堂上配以二贤仍以季膺鲁望列之祀
如此则正前人之谬新生民之耳目振高风崇
礼让激衰丗薄俗而劝之其于风化岂小𥙷㢤
唯大人君子垂察焉若谓蠡之有功而祀之则
越人祀之宜矣若诸武侯之贤蜀人祀之吴
魏亦未尝有祠焉斯理之公古今不殊幽明无
间𠩄谓质诸神而无疑者也苐恐不知者以
仆之言既不足以谋身又不急于用世斥其迂
阔而讥𥬇之仆于心诚无愧焉古语云可语与
智者道难与俗人言𠩄恃高明必蒙鉴察区区
干凟崇严不胜𢙀息
代与李中丞书
某去年夏四月奉状附某官运之行不审彻
钧览否即日仲春伏惟钧候神相多福某避地
吴下六年于兹颠沛流离困穷艰难万状远不
能奔父䘮于京师近不能葬母骨于乡士兄弟
妻孥救死不赡故于父母殆若思其寔衔哀
茹痛朝斯夕斯未尝顷刻于怀也若大人之
深恩厚泽重如丘山亦未能伏谒门下效犬马
之力以报于万一幽明两负度日如年唯大人
念先人之夙好悯遗之艰虞特赐哀怜不加
谴责为幸甚矣某儗今岁归耕胶山剪荆𣗥艺
禾𮮐庶一稔而有宿舂之粮即洒饭先人之墓
得负荆于大人之门也兹因吴县尹诣前谨奉
此承候起居并述𠩄以趁趄负罪之故舍弟某
临书罗拜悃不殊前下情无任𢙀惧感慕之至
伏惟钧察
上盛教谕论土地夫人书
常州路学教授盛克明以文庙先圣殿及门
庑等屋湫隘皆撤而新之庙前建文昌土
地二祠其土地旧多祀尝询之应芳悉
皆除去但夫人之像为或者𠩄沮而存余
尽力请毁之至书再上教授乃白诸郡守
贾侯侯然之像遂毁教授名昭维扬人侯
名禧字吉甫真定人也
自先生之教于常也讲贯之暇缮修庙学二三
年间百废其兴窃尝与乡之诸老论之皇元置
郡博士以来未有如先生用心之勤者也功其
𢡟㢤功其𢡟㢤特有细故一端尚宜改作敢以
狂瞽之言辄凟清听惟先生察之伏睹夲学重
建地𤫊祠于仪门之外其神有无姑置勿论使
诚有之是岂不知廉耻者㢤今肖像之设夫妇
偶坐楚楚乎裙之饰盈盈乎珠珍之妆侍从
旁立男女杂处俨然坐圣人清庙之下能无耻
乎礼曰男子居外女子居内又曰女子出门必
拥蔽其靣虽近世礼俗之敝亦未尝无男女之
别也至如闾阎细民之家人或过之其妻犹避
嫌不岀岂有身为神𤫊而为之配者不知内外
之分呈身露靣眉案并食以饕士大夫笾豆之
荐反不若闾阎匹妇而能避嫌乎吁幽明虽殊
理则一致决无是理也明矣比闻吾先生以此
为细微之故不欲矫世违俗而姑从众也先生
之心固然矣但学校者风化𠩄岀之地凡有作
为人𠩄矜式愚恐四方来观将谓理或宜然转
相仿效又而卒莫知其非又恐礼法之士而
议之又安知先生𥘉见之明如彼其后从众之
意如此耶此愚𠩄以不避谴责僣伸尺喙以罄
其刍荛之诚唯先生以䋥揆勇为撤去非惟雪
神羞明礼教不沦胥习俗之谬抑亦可见先生
之不以人废言矣抑愚又有说焉天地之𤫊者
莫𤫊于贤者也若吴季子张文靖胡文恭邹忠
公诸贤正毘陵土产之英𤫊学有旧祠庳隘弗
即于此祠而祀之不胜夫无名氏之鬼乎程
子曰除神祠而民为善斯言也虽质诸圣人在
天之𤫊亦何疑㢤夫如是而或𫉬戾于神者
凡加于某之身无悔区区僣越惟先生察之
又上盛教授书
某比见地𤫊祠设夫妇之像恐未合礼窃尝冒
昩有言欲禆明见亦庶乎他山之助耳或有谓
予者曰怪神之事圣人不语非不语也盖不易
语诸人也夫地𤫊之神其配偶有无未易窥测
若果无之则先儒君子必尝论说今吾子以一
介之微言虽屡中又安足取信于人也㢤仆闻
之既谢不敏退而考诸五峯胡先生之论南岳
曰世俗为庙貌置男女屋而贮之䙝凟之甚厥
北溪陈先生又而释之曰自圣学不明神
情状都不能晓如㤗山封帝𫤌然人形垂旒端
冤且立后殿于其后不知又是何山配之为妇
也然则土地之于山岳类也庙貎之设巳为不
经况复加之配偶乎惟先生撤而去之以祛众
惑其有未喻者乞以前二公大儒之言晓之其
谁曰不然况当今天子𠩄通祀者曰三皇曰孔
子曰社稷或庙貎焉或坛壝焉皆未尝有匹偶
何物地𤫊而独有之乎稽之古训巳如彼𠫵之
祀典又如此反复思绎决无是理不免再用尘
凟以殚其千虑一得之愚惟先生垂察焉
干周侍御作顾元公祠堂书
某毘陵鄙人也逃难异鄊百事踈懒惟好古之
念根于其心老而弥笃偶有感触𡚒然欲为力
虽不足亦必假手于人卒于成而后巳今有一
事复因人就绪敢具述颠末为阁下陈之某侨
居葑门与顾元公之墓相近地方五六里俗
顾荣墓是以知之既知之𢾗往吊而问焉夫
元公晋之名臣也其勲业家世详见史编元帝
大兴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卒于官迄今凡一千
五十年有馀碑文虽失丘垅尚存土人以其地
如凤形名凤凰岭前有二墩峙立左右樷祠一
区为鄊人奉尝之地其来远矣近有无知之民
舁置土地神塑像𢾗軰列坐其中其𮎰谬䙝
有不可胜诛者以某一介之微不能改作是用
言诸长洲县令周君君博雅而文方其视政之
𥘉力行古道故闻而喜之遂与某等展墓且诣
祠奠谒属某为文告之曰何物地𤫊混此室处
既而令方议斥去祀整葺祠宇邑人张寔乃
乐成贤令之志输财效刀唯命是圬人梓工
并手交作瓦甓之毁者易之栋宇之朽者新之
像设供具门垣墓表靡不完好二墩则各植梧
桐二株名㕠梧墩盖张华尝公为朝阳之凤
及墓名凤岭故也月馀毕功令复躬𥙊祠下丽
牲有碑宜勒文以发昔贤之幽光而周令亦牵
聫得书然必求大手笔为之斯不朽矣唯阁下
硕徳令望为今儒宗典雅之文追古作者若
隶之妙则虽秦丞相汉中郎并驾而驱吾不知
其孰先而孰后也兵革以来诸老凋谢𠩄谓斗
南一人而巳唯阁下追念前修赐之述作并为
挥洒使刻之坚珉则词翰両绝焜燿丘垅将见
士大夫争先摹写以广其传则元公之勲业闻
望益著于青史之外矣某又考之南史晋武帝
禁立碑表著于令甲至元帝时骠骑府主簿请
恩葬旧君顾荣请为立碑诏特之然则今阁
下之文美千载可谓无愧焉耳如某区区龟
巢在往岁犹蒙黼黻矧斯文之传有禆风化阁
下岂不乐其美耶此某不揣僣越拜书阁下意
阁下之必不𨚫也轻凟崇严不胜悚息
上王縂管正风俗书
尝闻豊山之锺霜降而呜说者谓气之相感理
或然也今某一介草莽睹吴下风俗之坏扼腕
切齿不忍隐默敢请为阁下陈之盖以阁下得
天地之正气飬之于身施于政事故区区狂直
感而有声犹豊山之锺也惟阁下发号施令行
诸郡邑必能诛鉏一洗污俗振其气之馀
烈也是气也在天则为风为霆为秋霜烈日在
地则为草而指佞犬而咋奸豸而触邪殴阳子
𠩄渭天地之义气而孟子𠩄谓浩然者也夫以
阁下之清非秋霜乎其明非烈日乎政教号令
非霆厉而风飞乎如某者气禀犷直疾𢙣如仇
盖亦似乎指佞之草咋奸之大触邪之豸也昔
孙叔敖杀两头蛇而阴徳之报位至楚相自世
俗𮗚之敖之杀蛇𢦤物命也殊不知除一物而
免众人之害徳莫大者也今日之事正类此物
故复举此以破世俗之惑罄其一得之愚唯阁
下察之
贺丁州判到任书
某客居江浒带经而锄一日鄊之父老过子曰
两年吾州以州长之贤民用复业今又得贤州
佐仁其民必能尽除其烦苛使田里无叹恨之
声矣余居此饮娄江之水是亦娄江之人也可
不喜乎可不贺乎予曰倅方下车知其贤曰
吾闻之居家能敬其亲居官则敬其同僚遇文
士则敬武士则敬缁衣黄冠医药卜筮之属咸
礼貎之微而皂隶亦善遇之又微而之民
伏庭下讼曲直者亦谨以三尺之法裁之未尝
厉其声怒其色也是皆敬之存于中形于外如
此非贤而能之乎时某乐闻其说因念先民之
言谓能敬必有徳德以治民而民必其泽矣
既而入州以父老之言询诸文武医卜缁黄之
间无间然者至于缙绅月旦之评道路舆人之
颂比前𠩄闻者尤加详焉是诚可喜而可贺也
然则一州之人今其泽固当为一州之人贺
等而上之泽及一郡则又当为一郡之人贺又
等而上之𫾻历台阁羽仪天朝可为斯世斯民
之贺者未艾也惟一念之敬始而终之君子慎
焉
与陈翰林子山书
某丙申𥘉冬逃难吴门逢人问阁下出处既尝
为浙东路难之忧后二年闻居翰𫟍深用为喜
近于唐彦博处又喜知爵位之崇道徳文章之
盛每诵一代不𢾗人百年㡬见之之诗驰慕而
已某𩀌鄊六年偹历艰险年今六十百无𠩄成
独与儿軰固穷末尝一失其故步也比来目昏
耳聋髯白如雪惟发尚有黒者则其状全类社
公可𥬇可𥬇鄊人多无噍类而某一家𢾗口幸
免沟𡋹特未知将来如何耳兹因胡宰行谨此
问讯即日秋高伏惟善加保爱亟秉钧衡以福
天下
上周参政正风俗书
某毘陵贱士也曩岁以避兵来吴阁下时为郡
主有𠩄控诉俱蒙接纳由是知阁下为能听言
为能下士常怀野人芹曝之献而未能也今阁
下参秉钧衡为柱石以斯世斯民为己任吴
人赖之若子之有慈母风雨之有夏屋别妍媸
而有镜较轻长短而有𫞐度也况阁下不自有
其明下士之勤吐握不听言之切询及刍荛
虽老无能为视舌犹在岂终无一言以效芹曝
乎然家之事钱榖甲兵则既有人筹之矣讲
求法制则亦有人矣荐贤举能则又有人矣特
吴中风俗坏于浮图氏之不肖者曽无以及之
某敢请为阁下直陈之夫男女有别然后父子
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
万物安无别无义禽兽之道故礼谨大婚诗首
关雎易著咸恒书载厘降圣人虑天下后丗𣸧
矣彼佛之为教虽有异同然以为戒亦甚至
切但今之浮图王石淆混𠩄谓不肖者乃僧中
之罗刹佛氏之罪人无别无义之禽兽也某处
某等之徒未易枚举姑以目前言之某以堂堂
住持之称搂墙而妻桑中之妾骈集方丈行窝
旁𮗚因往往唾斥怒骂但未有言于官者耳同
衣不敢之言之教门不敢言之鄊里不敢言之
恐其怨詈也上司悬隔而不闻州县置之而不
问是以恣其荒了无忌惮远近效尤风大
行良家子女兰俱化甚可惜也愚惟狂直不
忍喑默然某夲异郷之人区区僣言殆犹西家
之犬吠东邻之盗使其主因吠而警且能使其
家众捕之亦庶乎救其𠩄失不然则犬为徒吠
且徒取憎于盗耳今阁下当路于吴非斯民之
主乎有司非家众乎治其人使返其尤物而风
俗还淳非尚救其失乎以阁下之明必不使某
为徒吠之犬而徒取盗者之憎也惟阁下察之
或疑浮图氏不肖者多莫能尽治是大不然君
子之徳风也小人之徳草也风行草如响斯
应有不待家至而户到也昔明道程先生言于
朝曰治天下以正风俗为夲然则区区𠩄陈不
为细故惟阁下采择赐之施行非言之幸斯世
斯民之大幸也
与刘旭斋书
某三复志文皆逹生委命之意不雕不斵不支
辞深用敬服谨依命微润色之但𨗇葬二亲不
宜说以便省埽亦不宜泥风水之说也启菆而
迁庶合古制𠩄渭以家学授受而侄子青领鄊
荐乃家庭盛事宜特书之至如流寓昆山亦纪
寔也若孙某必书在某处不然则有其人而不
知𠩄在是阙文也以术𢾗二字易相者之言则
虚中之说前后相应又见公精于虚中一家之
言而免议者有多惑之诮𠩄需挽诗未能措手
题小像𢾗语方尔腹稿续当纳上若夫戒酒一
节未谕高见古人居䘮不得饮酒食肉然必曰
五十以上血气既衰湏酒肉扶飬者则不必然
是则酒肉乃老者之不可无也今年将八秩正
宜以诗酒自娱尽其天年死无𠩄憾戒而不饮
非惑于罪福乎若以戒酒为盛徳事勉而为之
则古之圣贤皆欠此一徳不然何老痴如是耶
望不以人废言亟请呼麹生以永朝夕重九日
仆当折菊一枝携酒一壶并作活𥙊文诣前为
公洗胸中凝滞也
与孝章𣪞君书
相去才一舍地不面动经半载可胜驰情比闻
足下以名后而往如玉抵鹊深用慨叹既而知
有佣力者代之得不废种学作文之业又深为
之喜也某尝谓士生斯世固乐于得时行道然
有命焉非可力致当此之时苟能有一亩之宫
可以栖息卖金买书教子共读客至沽酒剧谈
古今真乐事也左近朋友唯足下洎子英袁君
公振马君𩿾南执中二赵君有之幸足下勿以
细故少沮而遽改其楽焉某于二十年前固尝
乐于此矣今兹穷途不复可得家累百六十指
借屋而居仲春以来颓椽败壁𣺯薪破灶视累
軰若有不豫色者某赖有陶诗一卷可以自娱
且时与樵渔讴更唱迭和乃释然无芥之
累于胸中也诸友人会间烦以前𠩄陈者告之
使乐其乐旭斋刘先生无诸君之乐者则以渔
樵唱和邀之亦必楽予之乐矣僧庐十绝先乞
示教
上何太守书
仆夲毘陵人也寄迹吴下于兹有年窃闻贤府
侯以清静治民廉明之声洋溢千里凡民得以
安集于二天之下者为幸多矣仆虽穷居一室
事笔耕然日与田夫野老为伍而知其休戚
焉比者钦奉纶音大赦天下圣恩汪物无不
沾而斯民之幸尤多诏曰罢敝之民何以纾之
又曰民有不便有司举之观此足以见圣天子
忧念斯民之心如此其切托付有司之意又如
此其重也由是田野之民𭞹欣鼓舞意谓痛入
骨髄今又増修水脚之患焉譬如久病之人旧
疾未愈新病复増寔何可当㢤奈何里胥催征
急于星火飞刍挽粟夤夜不停搰搰无吐气暇
虽欲赴诉于甘棠之下不可得已况能诉诸辇
毂之下乎如某者以笔代耕田无寸土于官赋
轻重夲无干预然斯民疾苦之状日于目嗟
怨之声日刺于耳诚有𠩄不忍者况闻贤府侯
吐握下士子爱斯民故辄敢以刍荛之言上逹
台听是犹豊山之钟霜降而自鸣野人之芹爱
君而持献也一诚如此馀无觊觎惟大人君子
上以体圣天子矜恤之意下以察疲民疾苦之
情鉴仆愚诚恕其僣越特蒙采择赐之施行使
困苦之民得以苏息愁叹之声化为讴将见
太史氏以循良之政登诸简册而仆亦当作襦
袴之谣与田夫野老咏于郊野间矣
呈府侯书
尝闻家更化务宽大以安民州县承行贵
在申明而无弊事既有乖理宜陈说见奉诏书
内一款节该民间有不便事理该载不尽者有
司白明申举轻者中书省即与施行重者集议
奏闻钦奉如此切见昆山州岁觧秋粮八十馀
万石旧年夲州遵奉上司𠩄行每粮壹石起科
水脚米一斗各保人戸赴京纳粮其𠩄用水脚
俱系自行岀偹当时有司失于申明上司优免
开除兼之张氏以来比于前元多増粮额民以
穷困输官不敷今加水脚其𢾗愈厚不能办致
令催粮里长人等破家荡产累遭杖责监系囹
圄受罪𢾗月逃亡缢死者不知其𢾗直至今年
八月钦遇赦恩才方释免切详上司允行每粮
一石科米一斗既是明白水脚盖以人戸赴京
送纳远渉江湖艰难重费以此粮米为稍水船
脚之用其理显然上年官司𠩄收不见如何用
度即系重征于民未经定夺开除况今洪武元
年见奉上司明文起科船料令佃户自办人船
送纳官粮又每石收铜钱五十文及以官粮二
百五十石起科水夫一名赴京畿运司应役
上项元科水脚粮米有司一概征收使民不支
官无用度非上司允行之意人民受害下情不
能上逹良可哀悯若不建言尤虑今岁秋粮必
到拖欠负累官府人户逃亡不无𮎰废田业关
系非轻其他州县事亦一体如蒙采览偹申上
司详议为民除免甚副圣天子忧恤斯民之美
意公道幸甚苍生幸甚
与孙彦民书
伏览题顾元公祠堂诗语皆事寔且以辨斥
祀表而岀之非苟作也笔之怀古录中叹赏未
已忽州人抄示礼部符文行乎有司禁止祀
令取勘忠臣烈士之属载诸祀典皆奉制集议
而行寔为圣朝更化之盛举忠如元公真宜庙
食苐恐里社之人不知东家丘之可敬不为申
报良可惜也望先生借重一言询诸郡邑必合
于祀典载之有司岁时之𥙊将自兹始庶不负
朝家之美意又恐革命以来巫觋之流复以妖
像混淆煽惑愚俗军民樵采或不知禁更乞上
陈督府旁及郡县请给榜文严加禁约尤见先
生之仗义也元公在天之𤫊盖昭昭耳某夲合
亲奉周旋病齿痛剧其头涔涔然寒𤍠不可
以风故弗能前然视舌尚在且有知已可与之
言故不自僣越而𫌨𫃵也惟先生不辞缓頬
之劳特赐发公道幸甚元公夲传就用缄去
拙诗奉怀别楮呈似一𥬇
慰顾衡丧父书
莫春承令先君书首叙别怀次言羁况惊虞忧
患靡不详悉𠩄喜旧疾新愈惟手颤不能作字
又曰颤定更写诗寄可也时予以来人便回即
口占一律用代答简岂意五月六日遽闻捐馆
𥘉疑谬未以为信又细询之果尔大故不觉老
泪之𣺯衣𬒮也区区朋友犹此怛况为之子
若孙其钜痛为何如㢤然孝子之志宜以后事
显亲务如刻铭纪徳骨 山及以遗稿可
传丗者𨩐板而传之如此则先君子之亡犹未
亡也仆以衰老弗克蒲伏往吊窃见张司业以
诗𥙊韩吏部勉效一篇以陈薄奠因敢僣越相
告如前𠩄云诸季洎令子谅惟孝心𠩄同各兾
节哀顺変僇力遗事孝以尽孝思之情临书凄
楚至祷
与陈彦直书
古人有言曰瓜田不纳李下不整冠盖嫌疑
之地不可不慎众口铄金不可不畏今执事欲
以临濠仓屋就宅上为之意在招致同役鸠集
梓工朝夕相与规措监督而成就之至如供给
饮食收拾物料亦得以驰驱臧𫉬舆隶之人为
之效力此固忠厚君子之用心视公家之事如家
事也然以嫌疑论之则类乎整李下之冠纳瓜
田之知㡬君子可不避乎𢾗日以来事未作
而行道之人已有萋斐之言况他日乎吾尝询
诸执事之至亲及宗族姻眷朋友相知者
皆曰诚有可嫌疑者如前𠩄云但恐拂执事之
意不敢直言不敢强諌退而论之谓犹可更张
造作之地如郊墟陈渡桥等处邻鄊接境密迩
同役执事领䄂于彼使佐贰者各任其责工匠
者各展其力凡一切𠩄用钱物公同岀纳明白
簿书如此则不根之言无自而生矣或于公务
之𨻶归理家政亦何不可斯言也虽出自众人
之口寔合乎老夫之心用是笔之简牍以告执
事盖亦特乎平昔相爱相敬而以忠告朋友之
义如此执事勿谓㓗已奉公无可为其谤者昔
周公圣人也而四流言乐羊子贤士而盈箧
谤书况今俗薄其嫉妒怨憎揺唇鼔舌者𠩄在
而成群一旦𡚶生谤讟哗然蜂起执事将何术
以止之耶苟无术以止之则其患有不可胜言
者可不虑㢤易曰君子作事谋始又曰君子见
㡬而作不俟终日始而不谋见㡬而不作后虽
噬脐恐无及矣区区僣言切希恕察
与许君善书
春𥘉承诸名胜惠诗盖以社栎无用之材或能
致夀而其蒲柳之秋也知感知感自是音问
旷绝不审动作何似可胜怀仰区区徙居横山
日与野翁溪友班荆坐谈或泥饮击缶更相唱
和以为娱乐馀无可言者𢾗日前久雨而晴出
门野望欣然见百榖稔熟遥想吴淞江西溪沃
壌秋风𥝧䅉黄云满目真可为先生贺吾儿森
得舅氏新田四五亩耕以艺秫度其𠩄𭣣亦可
醸腊酒作粔敉以充其亲之老饕若先生之家
岂不十倍于此倍十之喜亦可知矣千墩诸故
人烦问讯并致豊年之贺临书驰系
与𡊮子英书
比者周常来承手诲具审起居安吉诸公多
星散𠩄喜孝伯教谕远归及有提举俞先生寓
同里闬相与讲明古道或唱或和时以为乐而
某违距三百里恨无缩地术以同其乐也如景
仰何如景仰何𭧽闻欲著书以䆒理学之蕴其
他述作必更有之示教一二可乎吾侪道同志
合虽各处一方苟能于文字间以古道朂率交
相责善视连屋不相往来与夫往来而蔑可语
者远胜之矣俞先生未尝𠫵拜莫敢以此情告
公及秦陆卢𣪞熊诸契家念仆旧交勿弃老谬
幸赐警䇿则区区未死以前皆可以与闻古道
之日也某目虽昏尚可强𮗚大字书耳虽聋亦
可以听人高声语但健绝不能记或欲作一
书阅𢾗日而不能成既成而援笔欲写又为
然嗜学之意寔未厌也惟诸公念之春晩寒暖
不常切兾为斯文慎重
与京口俞伯镇书
比小儿去丹阳仓卒附舟不及书问及归乃言
尝至瓮城以尘容俗状羞去谒见即日仲春计
惟天相斯文动止廸吉朝夕游或山野唱
以其馀无可与故人道者西望长江驰慕
而已公居泮宫必多著述不鄙老谬尚希有以
见教近闻丹徒令君死葬鱼腹蔚有政教声区
区恨不得其姓氏事寔之详笔之野史敢烦高
弟录示可乎本官遗文暨诸大手笔之𠩄记载
尤望示警吁喧啾百鸟中忽见凤鸣识与不
识者皆乐为之一闻耳末由会晤更兾珍重
答熊元修书
顷辱赐诗及书其诗𠩄以开释老怀者多矣书
辞详悉如聆靣言然皆属追理情事非世俗寒
暄之问而已蒙𠩄䟦雷震事言简理明殊有警
䇿辨惑编未到书府不知陆沉何地矣今再用
一册与鸥盟文送上此文命题盖子虚乌有类
也缪悠之谈苟合雅意老夫亦得挂名鸥社中
不亦可乎愚见以闲叟易野叟之号名寔相
且人皆得以道耳比闻寓舍有郁攸两番之
厄而郎囝且为万里之行怀𢫎欠佳然君子处
困而亨乃为旷逹况有小令郎干父之蛊朝夕
侍侧足以为娱此意此言惟先生然之如某者
自去秋为凶人排䧟尝以重疾人皆危之赖
天之𤫊复延残喘由夏而秋邨居放𢾗日患
痢自谓必死侥幸又不药而愈亟命儿軰执笔
口授答诸公春首之诗及尽偿隔年诗债先生
闻之必为我一大噱也
与侄僧徳藏主书
汝七八岁时父母钟爱因汝父好佛欲令汝为
僧身虽在家巳僧其首教汝读论孟即兼佛书
垂及成童遽命从释汝母泣而从之时优昙师
为汝祝发授以五戒汝侍灵隐竹泉师法席果
茗之费罄汝衣钵汝父且竭力之盖望汝为
释门伟噐至如成佛作祖说法度人皆汝父𠩄
望也不幸汝母先即丗父亦客死于兵不能见
汝特逹可不念㢤可不念㢤今汝汩没固时之
使然兵途𢾗年竟不复检其身𡚒励其志贸
贸焉甘于茸阘岂绝然不记汝父之言耶近闻
去金陵谒西域高年之僧受戒而回吾谓此行
在庸人则以为可喜在汝则以为可𥬇盖庸人
昧理有不知奸盗𡚶之非或酗于酒一旦受
此五戒遵而行之変𢙣为善是可嘉也汝自㓜
为両名师弟子岂不曽授汝之戒乎抑西来之
僧不以瞿昙为宗而别有𠩄戒乎不然则往年
之戒即今日之戒受而不持徒尓仆仆是可𥬇
也吾尝见佛书说父母劬劳四恩之一也凡学
佛者在𠩄当报不知胡老僧曾语及否吾闻汝
于二亲尝及俗礼扫墓等事皆不为之其心必
曰古禅老有言一子出家九族升天是为大孝
惟恐不能尽出家之道度九族之人负乃劬劳
为人讪𥬇以为豺狼之不如子心安乎余近者
一病㡬死日来稍愈恐旦夕溘先朝露则斯言
无复有人告汝故扶𢢑援笔布露肝胆慎勿讳
疾而忌医蹈前覆辙父母𠩄生二子汝兄早殁
惟汝独存春秋𥙊祀奚忍汝而绝耶似续之
计老不可为若释门祀奉之礼汝亦可为可否
则春秋𥙊埽随俗礼以终其身亦庶不罔极
之报云尔若夫修行之道非吾𠩄知想亦当先
务检其身𡚒厉其志持守戒律由粗入精水
到渠成何𠩄不至诚能如是乃不负汝父平昔
之愿也汝其勉之至予生平业儒故不事佛使
其为僧则衣佛之衣学佛之学凡与汝𠩄言者
自当力行幸勿谓言耄而忽之
与苏性可书
中秋前一日𩆍雨喜晴晨起坐瓮牖下焚香瓦
鼎三复魏公百韵诗追念令先君面谕之言虽
隔一宇宙犹昨日也感慨之馀书𢾗语卷末谨
用纳上以今观之前軰如瞻翁先生得正大之
学不为异端紊惑者盖鲜矣幸而象贤有子又
笃生磊落振拔之孙及有姻眷如伯远兄者相
与矗立交相勉励视百家妖𡚶邪诞之说如鸺
鶅夜鸣唾骂斥逐不一动其心此仆𠩄以爱之
敬之与三俊为年交也𢾗日来𢫎疾待毙百
无挂牵但恐儿軰于失怙之后为郷俗𠩄移或
违治命吾死之日三君子有能为中流砥柱者
乎伯远洎令嗣伟正同此致意颓𢢑不克亲书
必蒙照察
与苏吴赵二心友书
今春曹徳升去尝致书二妙随得报章知中行
辟地海滨盖亦𩀌群而索居也时老夫多忧患
中闻之为之怅然荷执中垂念不远三百里欲
赐见访此情岂泛爱者可同语㢤某二三年来
父子邅迍有不忍与故旧言者前年秋木为县
学训导冒嫉以擅自离役讼之受笞五十斥为
编氓去年暮冬忽分宪于案牍下求庇府司官
曺俱罪责而木复加五十五杖发凤阳屯种
时某以卧病不能为之声诉痛苦而巳抑郁而
已某从弟送行至正月中旬负疾而归医救月
馀屡濒于危老夫平生𢙣况未有如斯时者既
而病者弗药老怀稍纾方儗𢫎牒赴台阁之下
以鸣其不平承郡守以毘陵志书付托辞不𫉬
命自春徂夏黾勉校正疲𢢑之躯如堕胶每
一思之涕泪交㵼如此又两月之馀夏𥘉志书
甫完乃盲左目虽可见天日如隔烟雾由是杜
门药饵又复经月虑恐双目俱瞽则此志不伸
此子不复能救矣于是𡚒不顾死力疾诣宪府
陈词仍以𢙣诗倾写䑛犊之情赖台官上下如
秦镜并照灼见肝胆特赐哀怜信宿之间上彻
天听钦蒙玉音放木归飬半年䧟阱一旦得脱
于七月𥘉三日到家老夫先归兼旬其抑郁痛
苦积于怀𢫎者方若冰释矣然非上天有以相
之不能也非祖宗之遗泽未泯亦不能也顾区
区力援其子以尽为父之道寔斯文启廸之力
为多二公吾斯文肉视木如弟侄者其受祸
必为之忧苦其蒙恩亦必为喜怿故历叙颠末
用彻清听不自觉其𫌨𫃵也拙诗就呈事亦概
见凡知已如玄修子英公振钧善诸先生就烦
举似或者有以见教则老夫得咏为乐其幸
多矣盖平昔乐于读书今以目疾而废但每日
饱饭熟睡无有猷亦无可为乐者惟乐此一事
以待毙耳未会间惟二妙徳业进修幽贞飬福
下情不胜至祷不宣
答许钧善书
中秋后一日翰墨到手甚慰驰思且知三书𣺌
垂念愈切蒙荐馆地且玉其成鲍叔之知何
以过此但某年既耄矣某子如死而复生有菽
水之飬矣苟不知止贻𥬇老𣆀亦违我圣人贪
得之戒矣佩服重言敢闻命方竹杖甚嘉受惠
感激承问吾儿其事见于送赵书中皆抄去先
生视之必重为之戚而喜也
荅管伯龄书
一别十年相去㡬二百里非惟会面之难而书
尺亦不能寄清风明月未尝不思玄度也美上
人自锦里来归得手札并佳章情谊蔼然文藻
灿烂足见徳业与年齿俱高欣羡欣羡娄江之
东词林独步又安得尊细论如𭧽年终日竟夕
之娱乎然昔人有言心亲则千里晤对矍铄二
老扁舟往来不消十𢾗日程相与访诸故人于
三江五湖之上以其真吾軰馀生之乐事
也岁晚有兴当践斯言奉和来诗𦕅抒情愫鄙
陋之辞发一𥬇耳令嗣过庭烦道前悃金陵往
还过敝寓白鹤溪上可乎儿軰曰木曰森皆为
农横山之阳废学可耻蒙郡守过爱举充江阴
县学职固辞不𫉬去有日矣其如居者壁立何
故人垂念故及之馀不尽言临书驰系
与卢公武书
前岁𣪞文学再赴咸阳持至佳作且极谈幽贞
之吉甚慰驰想今年春得𡊮子英先生书乃知
公车入凤阁而演纶之笔巳在手矣可喜可贺
即日谅惟徳日益修道日益𨺚而文誉日益以
著可胜企仰从子森到京问起居并以拙诗一
小编呈似盖有学子王尚䌹者将欲刻画无塩
出丑鄊里于予旧稿中摘出一二类而编之敢
望痛加删削赐之序引则庶或不为酱蒙矣往
者怀古录辱有纪载今亡之原稿若存乞更抄
示区区棋花手巾并囤碑一本送上希领意岁
晏更兾为斯文慎重以迓春禧
与陶孝思书
比月旦鄊饮而别满望执事与郡庠诸友同过
邹墓以陪贤太守及官僚之属同为𥙊埽不审
胡为不来也夫邹忠公为道学君子天下共贤
之在昔学有祠墓有亭郡守教官岁有祀事二
三百年之间遗文尚存非谬传也然岂特乡郡
如此㢤凡其平昔过化之地莫不尸而祝之惟
近岁以来郡中之祠亭俱毁奉尝之礼寝为废
缺今府公举兹坠典斯文有光较诸吊苌弘𥙊
乐毅屈平田横诸先民者岂不伟欤是行也虽
道路之人犹为兴感矧学士大夫好古而尊贤
者乎某于五月七月间有拙诗二首兹用录似
盖以执事相知而下哂也其迂相𢍆而不责其
僣必能倡率鼔舞赐之述作若郡士先生及
周储二妙见之亦必翕然揄以崇先哲县学
诸名胜闻之又安得不从而作兴耶展墓之行
想能有日而某又当持一杯以陪沃酬区区别
有僣言庶得靣尽矣不宣
上武进县樊大尹请置先贤祠书
某尝闻古者𥙊鄊先生于社盖𥙊社以功而鄊
先生以徳而预享焉崇徳报功其义一也近世
祠鄊贤于学宫是亦附𥙊于社之遗意其礼可
不重欤姑以武进言之若我胡文恭公张文清
公邹忠公霍状元乃𠩄谓鄊先生之表表者前
知县江右董公缮修黉舍尝置祠文庙仪门之
左欲于此祠而奉祀之以秩满而去遂成旷典
今明府视政以来阁邑之事大小毕举特此未
之及然而事虽微寔系风化如蒙即此祠宇修
设供具崇奉先哲尸而祝之使邑人知𠩄向慕
必有过祠下而嘉叹之者曰今之山川犹古山
川也今之学校亦古学校也士生斯邑苟能如
前人之贤为丗师表亦得享无穷之祀矣由是
而感发兴起𡚒励激昂风声气习浑然俱化又
安知不有胡张邹霍之贤相而岀𫆀愚𠩄谓
事虽至微而系于风化者此也惟明府不以老
生之言为迂而以家之风化为重举此盛事
以励风俗斯文幸甚鄊邑幸甚
荅昆山𡊮子英书
七月望正郁乎苦𤍠忽承六月廿四日书及聫
篇述作逐一披玩快然如清风入怀加以金井
水洗面醴泉甘露之沃烟火肺肠也即付小
儿林逹张沟南近林自郡庠来归云学中诸士
友同覌蚶杯之诗不胜称羡想希尹得之玩味
赏识其快意无异于老夫也某白首归里故旧
沦没惟希尹相知为深若思贤录一见即欣然
助楮板百片且将率好事者刻之想执事闻之
亦以为喜故用语及区区又有一事不避𮗸𥬇
专此干托学子王著欲以龟巢稿锓梓因摘𢾗
十篇与之名曰摘稿愚意乱道虽多不能尽出
丑耳然必大手笔如提举平斋余先生者略为
序引若右军为蕺山老妪书扇则非唯价重当
时而名亦为之不泯惟执事王成之某于此先
生固未尝有半靣之雅去年冬尝蒙惠书以光
衰朽乃执事过爱其亦从而爱之今之求文谅
执事一语之赐必可得矣他日当专持瓣香因
徐见孟以鸣谢悃馀有干凟别楮具陈钧乞留
意朝暮间拱候报音辰下雨凉伏惟讲贯之暇
多有著述示教二三尤妙东望玉峯无任驰想
与贾教授书
昔郡庠祠道鄊邹先生祀享而学官复有墓祭
由宋而元未尝废弛今我郡博士未蒙举行盖
兵革之后学校方兴前此或未之闻也区区老
生用敢饶舌勿以人废言与周储両助教议之
特赐修举则某亦当采横山挹泉龙井扶𢢑
骏奔以从诸公之后矣兹有口占并以思贤录
送上惟讲贯之暇电目一览必有隹作如前軰
发先哲之馀光也詹奉在迩书不尽言临楮驰
系不宣
与鄊友邹钧显论合祀忠公书
尝闻盱江李太伯之殁家无子孙其鄊邑学校
葬而祀之𥙊扫不缺也柳耆卿客死㐮阳群妓
金合而葬每春上塜谓吊柳七至今而为美谈
吁以太伯视吾鄊先生邹忠公之贤有间矣况
柳卿乎夫邹公程门传道为一代名臣且尝以
羲文周孔之易论孟之书发明妙理垂教百丗
郡有祠墓㡬三百年不幸因元祐以来有非其
种而为似续佳城毁灭殆尽㡬以陵谷変𨗇荡
然无遗去年冬赖有贤太守率僚属墓𥙊碑之
仆者植之樵而牧者禁之庶亦无愧太伯之郡
邑矣苐吾党服儒衣冠未尝持一觞以浇坟上
之土视㐮之舞裙扇者反不及之区区老生
感今怀古可不告诸文献故家乎惟执事乃故
家之杰岀者也顾某尝以忠公之盛徳大业洎
诸贤士大夫纪述之辞录为一帙名思贤苟能
板刻而传使观者知忠公之贤如此则其高山
景行之思骏奔笾豆之敬自有不能巳者景邹
有亭显忠有庵皆无异于古人夫如是则斯文
之光鄊土之荣风俗之厚且美为何如㢤昔人
有言曰存则人亡则书盖书存则其人之亡犹
不亡也
与詹伯远书
前两年宜兴主簿许六月送炭盖其知范叔之
寒豫为之计今足下于此月恵布盖与许公之
心同于一诚也老夫虽尝以小诗谢之今衰懒
不能措一词然此心感荷寔不能知己者必
以情恕非简慢也近得江阴张希尹都事芦屋
篇谨用缄去此老语不过䛕而意有抑足下
宜靣识之馀人𠩄作尚未到手性可贤父子佳
章母吝见示老夫自月旦到陈馆代子训蒙稍
暇则以古今名人之诗长短咏自以为乐殆
犹曾晳之嗜羊𬃷也可𥬇可𥬇辰下暑而凉惟
乐岁优㳺安享清福为慰
与李石泉诗
某寓此寂寞滨日以吟啸自娱过客多望望而
去有如一泉近仁至则闲坐片时语及吟事者
盖绝无而仅有也𠩄需拙作令学子录去诸人
视之必有𥬇吾軰𠩄好如柳下之鍜何足乐㢤
然自得之乐难以语人亦不强与之语也秋凉
过此必留一宿然庶得清风明月之夜倾倒𠩄
怀耳闻以一泉为字久矣近𫉬晤语言乃改为
石泉又欲以固夲为字石泉则为道号矣某因
足下去速不细论想𠩄以欲改者必有人谓一
泉二字奇崛且无岀处是大不然夫一泉者谓
一脉之泉自源而出非溢美之词也若僣效古
人之九渊及世俗𠩄矜玉泉之类却当改之况
道号宜在晚年随𠩄寓而之不必拘拘于名
字之义回示雅意当为作字说去矣馀文𫃵述
不宣
荅𡊮子英书
秋间领教帖及发至余先生文叙此盖以执事
过情之誉致蒙褒拂如此儿軰得之即锓诸梓
老夫感铭于心岂𠩄自㢤今拙诗二首其一
写怀仰之情一以谢余提举并寄阳羡茶一褁
惠山泉两𦉍区区微忱烦为转逹𠩄谕毁范蠡
祠不审果否抄示之文又不知前軰遗稿耶今
人𠩄著耶祠毁于某年月某人言之某人行之
耶欲得其详传之郡邑使在位君子有仿效者
亦遵令典正风俗之一端也某因儿子木入杭
代渠训蒙陈氏阅三四月渔樵唱和无足举似
近作辨讹𢾗十语将与馆人行之录去求教某
词冗长以其欲掲之菆祠谕彼愚俗不得不然
𠩄愧不能言简意明如古作者欲再得木居士
等一二事引用其间惟执事多识前言敢求批
示某以两目昏盲不克诣足下座下细论徒増
驰慕而已余先生洎诸名胜同此请益即日祈
寒切兾安居飬㤗以寿斯文
荅惠子及送泉书
一别两年将渭假馆华庄优㳺蔗境未闻移席
县庠也故昨日于学斋书中有失问讯兹承赐
诗与惠泉偕至不胜感激遂即刻奉和以抒谢
忱曰龙山只在片云间不到山中四十年多谢
故人知渇想瓦瓶封寄煮茶泉一𥬇一𥬇学斋
回更烦寻水符之盟毋使山𤫊𥬇人寂寂也竹
山词久为乌有弗克奉命岁晏未由晤言惟善
保为斯文夀
与曹师禹书
昨诣魁塾值入郡未回绛帐之下衿㐽仍集贤
主翁代呜教铎清风穆如歆羡而退老夫藏六
如龟亦有时蹒于西枝之西东洲之东如曵
尾泥涂者近闻里中有孝感事心甚喜之作小
传为记其寔片楮录上敢望与寔翁徳和诸名
胜交相润饰赐之咏庶㡬观民风者采摭亦
可为声教之助云尔
与永庆雪心长老书
比承裹茗过寂寞滨訚訚话言殊可人意且蒙
以清节处士征予文义不容辞然别后思之似
难以𦘕竹之美遽用为号尝观古之人以号著
称者多矣姑举其一二言之若晋之陶渊明门
栽五柳因自谓五柳先生世以不事二君乃以
靖节处士称之非自号也陶弘景挂冠神武门
归隐华阳洞人华阳隐君后赐号华阳真逸
唐之张志和待诏翰林以母殁不仕居江湖间
称烟波钓徒后赐号曰玄真子亦非自美也白
乐天平生显官晩年放意诗酒自醉吟先生
及与香山僧满等结社香山居士而巳宋徽
宗以徐仲车不仕为孝民栽木连理甘露屡降
谥节孝处士欧阳公以刘凝之弃官归匡庐作
诗赠之有曰丈夫壮莭似君少其后朱晦庵为
作祠亭扁曰壮节皆非架空立说也由是观之
曰清曰节讵宜自在他人亦不宜过情而誉
之今王处士之家或有清节可爱之竹以寓名
称或与丹丘羽士为方外游即以此意淡然为
号岂不韪欤今画者鞠躬问道于师之像置诸
首亦人𠩄未晓也是皆待公与之论定批示
详悉方可措手拙直之言必蒙领略秋暑尚炽
惟安飬为宗门自重稍凉造见以谢先施并尽
𠩄怀临书不胜驰系
荅集讲主书
八月𥘉承书及诗乃知仁祥二长者一在九京
一居濠上前闻陶生之言皆谬也诵诗惊怛而
嗟叹之迨今未巳惟高隐清修得大自在且与
诸亲友及密迩者游从如昨可敬可羡𠩄谕听
雨篷海萍等作丁寕再四义不容辞但昏耄无
可人语兹用稿呈烦为润色庶不为二公之醤
蒙耳儿子林去冬腊月赴新郑县不得奉命若
海萍之诗必得释门善知识以上乘宗旨发扬
方尽其妙非儿軰章句词儒之𠩄能也如老夫
者亦臆度想像而巳淞南小隐𨚫易可作亦烦
先得其详方可着笔区区管见改日细论有恒
振诸吟伯求赋钱孝女诗烦介意取寄吕克宅
专望专望更兾宗门自重不宣
与林掌教谕请建先贤祠书
夫学校以明伦为夲育才为风化之𠩄由出也
如追慕前贤褒嘉忠孝节义等事树之风声使
化行俗美则于学校之教岂小𥙷㢤汝令𠩄职
不可不知此先务也吾闻新郑为古名邑邑有
东里子产故郷宋欧阳文忠公之墓在焉此二
贤者一为郑之贤大夫事见春秋传等书不毁
鄊校巳大有功于世教况其有君子之道乎其
一以道徳文章为世师表力排异端羽翼名教
配诸孟韩功亦𢡟矣凡过而知者当为起敬邑
之人可无桐鄊之爱乎汝今多幸奉天子之命
领教兹邑访求古迹知有二贤理宜考之简册
𠫵之礼经告于当道请置祠学宫是亦古者祀
鄊先生于社之遗意也释菜之礼以诚以敬母
事繁文尤不宜用丗俗楮镪如贿赂然其祠堂
供具亦简古毋事华饰𠩄费之资当割俸与
诸生及贤士大夫恊力为之慎勿为邑氓之挠
愚见如此未审诸名公以为何如
与熊元修书
昨者不以衰朽自弃往访故人满拟细讲道谊
倾写素怀奈何以目𤯝加以𭧂疾不如𠩄愿临
行辱厚馈不能谢别蒙谕祀虽以怀古录荐
呈亦不能面议攘斥之意怅然而归连𢾗日𠩄
患不痊时室坐卧因思洪武𥘉亲睹诏条㫁除
塑像今彼无知民不以顾元公忠荩为忠而以
俗称金家神之类群然土偶玉石混淆非惟循
蹈前覆辙有负前人且违今代维新之命宜于
里中及守祠者示以礼法悉以屏除设木主题
曰晋散骑常侍顾元公之神庶得上遵典下
息邪说岂不韪欤想先生以足疾𠩄沮忿然于
怀莫若告诸鲈乡隐者等一鼔作气仗大义而
为之不啻如摧枯拉朽耳某寔以衰病不前此
舌尚存岂容嘿嘿先生与诸公必能矜察非徒
为是嘐嘐然也乃事颠末具载周左丞记中请
稽考事寔合宜而行慎勿为狺狺吠雪者弛焉
云山相望颙俟报音夜来儿軰诵佳作于孝友
之事议论抑词意古淡非泛泛者可比小儿
求引年诗尚希赐教鲈乡诸吟友二诗兼得尤
佳琐碎不及各书烦为引忱临楮驰系不宣
与吴中衡书
别后第三日小儿以舟自无锡问津到令亲
宅满拟请阃孺人与老妻儿妇軰少聚奈何如
燕鸿相避怅然而归然令岳母老安人在彼养
痾贤夫妇必有候问之日望乘便过寂寥滨茶
话以偿𠩄愿鸥社翁𠩄言祀愚意以执事寓
居长洲难与里中等语鸥社软脚疾虽厄健步
或可以古今理法告诸鲈鄊隐者容而为之
则无以异乎老夫奔走先后也尊翁挽词并旧
文录上𠩄领厚惠举室知感同此申谢到千墩
王有恒处更烦索引年集求诸公诗贱累老妻
而下儿軰等皆嘱笔问贵眷起居并奉相过之
约区区恳祷不宣
与马公振诸故人书
比到千墩𫎇祶恋恋日与周旋吊死问生悉
如𠩄愿又𫉬赞成思贤录事欣幸佩徳没齿不
忘但不得一登草堂连床夜话荷执事以目疾
见怜弗责尔如仲昭甫孝义恭谨度恢弘雪
篷叟敬老爱客挺拔出群其礼意皆溢乎款接
馈赠之外有可思而不可忘也南涧海萍二法
师形而知心有恒济民二𢍆家爱敬而尽礼
明善则笃亲戚重师友才识兼进尤为可喜相
见烦一一道谢别后到陈溪信宿逢人说项无
不欣羡思贤录命刊书者为之为无梨板未得
速成想中秋前王猷访戴之日书成则偕往晤
言特未知病眼为何如耳执事诗已编录孝女
诗于吴彦徳处取至但欠伯龄先生等作尚有
望焉诸公赐引年诗多多益善更烦发去中行
兄处盖熊毛诸吟友欲作故也老夫重改去慈
竹轩诗尚兾群彦以郢斤交斲付明善入卷无
致为大方𥬇仲安贤良彦清昆季同此致意不
及另书草草
答谢袁子英先生书
性中上人来承问吾子早世以词哀之以鸡酒
𥙊之存殁知感即日莫春伏惟师弟风雩咏归
追踪古人賸有乐地老夫可仰而不可即也自
去夏以来目昏则见人不能识认耳聋则低声
语言不闻齿发皆脱落㡬尽日食麋粥残喘仅
存然此心好古嗜学不减畴昔时令小孙軰近
立侍傍高诵原道西铭太极图说等篇不素
志奈有时以目前平地风波为之惊忧恨不得
与亡妻相九原之为愈也谨此奉谢并述潦
倒之状如前𠩄云晤言无期切兾善保以享清
福不宣
与姜天定书
前者得挽诗二首吾子冥冥之中必知感高义
老夫亦知𠩄学非旧阿蒙但不克一相见与细
论不识近日为医为儒专于何业少暇可过潞
城与小孙同到横山啜清茶说淡话就烦删择
旧稿类抄别帙盖年来两目昏盲誊录者字多
差误得正是之庶免后人之𥬇耳有一馆地就
议可否寒家虽遭两䘮皆不用世俗𠩄尚之礼
足下之来无劳虚费夫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
者不以筋力为礼此古之通义也但近年朋友
道丧不可不讲风俗甚薄宜敦劝之若吾友吴
启之父子王季高叔侄令弟周辅等皆平昔有
见识者有议论者闻吾軰讲今古必能辅相激
劝以笃人伦以厚风俗曽子曰人之将死其言
也善请诵此以速其行老夫衰颓不久于丗迟
则不复论此古道矣良可惜也偶有谢新郑张
宰一诗录去过目观其仗义如此薄俗之敦亦
庶㡬焉
与袁耕学书
比在昆山四十日凡新知旧交青目顾盻赤心
觧纷指迷途挽颓波者皆知𠩄自也况饮食交
载礼意俱𨺚老夫与子孙軰感铭心有难以
笔舌尽者会间烦一一代谢六月朔到家布帆
无恙但病目赤烂两耳益聋殊觉厌丗若友文
斋扁烦先生为之孝女事政宜上旌善亭表著
以遵令典以厚风俗其移文立传事合详明宜
大手笔为之吾軰当而赞美可也姓名年纪
岁月日时得批示一知尤妙即日暑雨希倍加
珍摄为斯文夀
与俞彦智书
昨到昆山故旧中如耕学先生𤫊光岿然新相
者知皆可人意惟执事削去边幅能仗大义能
勤小物能刻画无塩以衒其美老怀感铭之死
奚儿子及孙感亦如之两文皆纳上幸恕稽
迟即日秋暑谅惟起居安酒边清兴必多然
狂客之号但当风流如贺季真以称其名至若
滑稽太过或𥬇中有刀以贻后患诗曰善戏谑
兮不为虐兮圣人于三百篇中垂戒如此宜保
察之老夫托厚爱饶舌再四盖区区如爱美玉
恐污于蝇声发于心不忍缄默幸毋责焉坡翁
诗案曽蒙许借望付至小孙軰一览秋冬即当
奉纳临书恳祷
与海萍讲主书
昆山延福僧舍中面𫉬晤语知平地风波𠩄在
有之逹人大𮗚必不芥蒂于𤫊台也会后抵家
不及言别想已还湓溪安稳清老夫以思贤
录刻完追感王仲昭处士独成其美义不敢忘
今以此书一部送置𤫊几吾友出于宅务之馀
不时诵读以忠义视为规式黾勉以循蹈之则
先尊深为众贤之喜也扬子曰希颜之人亦颜
之徒惟诱掖奖劝以玉成之醉琴贤宾主续当
印去怀㢤昭甫无任怅惜
与余茂夲通政书
昨到昆山得倾盖如故者𢾗人而执事开诚心
论古道片言只字商略可否其谦益有过人者
远大之噐岂易量㢤况饮食馈遗礼意兼尽使
老夫及儿軰感佩而归未知𠩄报尝凂作亡子
挽诗必蒙留意望付至以光泉壌区区赠无逸
一诗烦为转逹令亲雪篷高邻仲各会间呼贱
名致谢即日秋暑更兾节哀慎重以终礼制临
书驰系
与张子才书
曩岁承𫇢舟东郭知老夫坐分鸥沙赐以专席
奈交臂而失候归帆者两三月而后巳去年秋
亡子辱诸君哀挽之词小孙裒为一编名幽光
录今年重九为予泣而诵之且曰公有一诗别
𥿄见寄乃令再四高诵使予泚䫙𦬆背想小儿
九原感作亦如是耳縁来诗𥘉到之日病目昏
盲致使明珠暗投不曾荅片言以鸣谢臆殆若
故人绨之高谊其过奚文其过奚文自春
以来衰耄益加公闻之必哀矜而弗责也次韵
一诗𦕅抒情愫并想像肥遁之乐而嘉之馀诗
用以见老况如此之𢙣薄俗如此之甚请与野
居先生过目同发浩叹晤语无期东望不胜驰
仰惟高隐自重不宣
与陈彦直书
去冬见安道蒙玉成思贤录书板常恐如畚土
为山功𧇊一篑死不目今完矣印去一部以
践吾言候有暇日岩电一过则先贤忠孝之道
足以私淑授两令子亦可为进修之助焉闻尚
䌹诸友自有乐事不发去为醤瓿蒙也俟相见
当尽𠩄怀兹不一一
与王季高书
昔者蒙先尊延置西熟二十馀年敬为宾师爱
同骨肉想足下能念其亲必不其亲之𠩄敬
爱者老夫之心寔亦未尝忘也闻令嗣聪明可
教摘稿一夲送去与之又一夲送令侄孟凯之
子此生从游姿质亦甚可喜区区拙作譬若沧
浪孺子之善听者当自有𠩄得亦庶乎进学
之一助言耄而繁尚希采择
与曺徳声书
归耕之文承命再四不容以言耄辞今腹稿𥘉
成令小孙录去若文意有疑处脱略未惬雅意
处无吝批示当思之辞虽不工皆亲家𠩄吐
之真情𠩄处之寔事无虚褒妄贬以累懿徳吁
归耕如此植业如此二亲之乐又如此风教气
习里俗可敦草茅之言庶亦无愧区区恃肝胆
相照布此真情非足恭也
又
昨承手教并惠佳布足见崇重斯文之意夲合
拜嘉但𠫵在瓜居常多蒙眷爱虽辞之感激
拜嘉但忝在瓜居常多如受之也改去拙作
颇尽老怀尚恐有说未到处无吝喻及吾孙或
有𠩄见亦可说来老夫平昔不讳疾忌医凡于
朋友中商略文字亦必忠告未尝靣是而心非
也早晚相见当尽𠩄怀即日寒暖不常切希顺
时遵飬以迓春禧
与袁耕学书
去年夏五客昆山以诗言怀辱先生于词林八
俊释门二老玄都一高士而和之聫珠合璧
皆归锦囊且欣然欲赐序文裒为一卷以饰衰
朽自秋徂冬悬悬在望新春得辛老书闻别有
高兴此诗卷岂置诸度外耶或有人作殷洪乔
耶区 老痴望犹未巳敢请满其𠩄望焉
与高彦述书
往来之礼尚矣然事有不及又当以情恕之不
拘拘繁文末节而求偹焉𠩄以为君子之交也
且如昨者家下小孙归妻相邀茶话值足下以
令嗣婟期之迫不暇过访若此真情吾何讶焉
今老夫夲天地一无用人了无羁绊深欲去贺
足下醮子奈手足俱疮𰯌湾尤甚挛拳痛楚不
能屈伸及臂无完肤行坐皆不可得而难往矣
足下亦必以真情恕之况小儿有出不克代行
千万莫遣人相招徒劳往返亦不劳馈饷如舍
下以区区𡙡胾送人皆成臭腐空为文具耳老
夫待疮疾既愈必到宅住三两日昼则同嬉市
㕓夜则连床清话饮之食之无𠩄不可吾知宅
上乏仆无异寒家天道暄暖甚于前日幸勿劳
心役人蹈吾覆辙也吾儿森揆时度物同吐肝
胆如此唯足下听之信之而为知心之亲戚矣
与辛彬甫书
日者令似归曽致书问并凂求诸公赋节妇诗
想留意朝暮专望寄示令似有老夫永怀寺
诗稿就烦抄至今缄去邵济民瓜隐诗此公为
贵县官医必有行馆敢劳一寄幸勿浮沉耕学
先生暨陈朱尹吕诸贤谅惟起居皆安文誉益
振𠩄求珠玉早赐压卷区区嗜诗如嗜饮食幸
毋哂焉临书恳祷不宣
与任义甫书
人之𠩄贵乎有子者生而事之死而葬之𥙊之
先王制礼用是以长其恩爱其来尚矣但近代
礼废俗尚浮屠难于改易比闻主婿之丧始欲
茶毘此则释氏之教也众以为戾法而尼之其
馀佛事𥘉不相沮子乃属纩未定而榼棺赴音
裁行而发靷铭旌不立三虞不𥙊一切丧具皆
谓无用是不略遵古䘮礼也然大小事佛亦皆
不作使其子将何以表孝思之情耶若夫𤫊帷
题神主不称厥考又何以致其子如在之诚也
耶死而有知不能无憾先王之礼未见其然释
氏之教恐亦不如是之谬也以礼论之莫若令
外甥改题神主曰显考某官之𤫊旁书孝子某
奉祀如此则名正言顺存没皆安无馀憾焉且
如虞𥙊不设以𠩄用之资作为佛事内以塞一
家之责外以觧众口之嘲抑亦可以敦孝顺厚
风俗也老夫忝在瓜爱如弟兄不避谴诃故
用忠告惟伯大叔立诸亲长心勇而为之
与孙彦铭书
腊月既望儿軰在周石泉处持𠩄赠节妇诗归
诗序中过辱爱敬谦卑之光与文熖俱高不啻
得𮪜龙之珠连城之璧也蒙索辨惑编并拙稿
兹用纳上譬若人有痼疾掲之大途尚希遇仓
扁而为之药石耳应芳就禀犬马之年今九十
有一矣去冬𥘉度荷鄊中诸朋友赠言成轴如
蒙大手笔刻画无塩粉饰衰朽得不以为蒿里
之乎即日新春伏兾以道自娱为斯文夀不
宣
回黔阳簿长孙书
别去将半年家中老㓜皆安旧冬橘客传菜石
信知布帆无恙为喜今皂隶二人至知汝到京
来书取夏衣书册等物一一付去汝途中作诗
固好但到任之后当以佐令丞治政为重以称
厥职有暇则细玩律令𠫵考经训日夜䆒心决
不可作诗作文有妨公务最要𦂳者正己以待
吏毋致欺罔循礼以待同僚毋党毋偏诸事勤
谨庶不负朝廷付托之意平昔家训更不𫃵述
惟吾孙念之曽有二诗正月半寄新河周亢吉
子去恐未到
与陈徳广书
某早岁失怙缞绖中蒙豸官品题光生腐草俛
焉就学觊有少进奈驽钝卒无𠩄成无𥙷于丗
于是掇拾古圣贤遗训缀辨惑一编𭧽幸公为
邑丞孱工刻板今增前贤赵学士昞𠩄著葬图
其说夲乎周官义理昭著良为可法但欠知夲
官封谥乃有缺文欲得元史考䆒三四年来尝
于江阴无锡丹阳三县学干借俱云无之干诸
士大夫相识者亦然愚恐溘先朝露贻𥬇后人
用敢再凟望于宜兴县藏书之家特为转借赵
公夲传一夲明说老夫好古之痴如嗜吐炭人
𠩄不堪自以为乐有能使之厌饫其为欣幸死
而不即日雨凉惟琴书自娱坐享清福临书
驰系不宣
答吕克明求序文书
某奉白昔者左太冲赋三都玄晏先生序之张
茂先见而美之然后传写者众而𥿄价为之益
高至如陈师锡序欧史半山老人乃有粪佛
首之𮗸吁序文之作可有可无此又不可不知
也彬甫来以𠩄著之册征序予以目𤯝不能阅
其文之美而赘一词又以长孙有无妄之灾𢙣
况满前罔克构思𥘉非缙绅见𮗸而固却也然
予尝听人诵三教图等篇善为抑可喜可喜
今足下年妙如此敏学如此㸑同椽竹何患乎
无赏识者乎区区耄言幸希恕察
与张子才书
前岁和高作甚愧稽缓相去远相见难然相敬
相爱之心如故即日秋高想林居优㳺恬飬清
福某老状如粪土墙加之风雨颓在朝夕否则
芝茵之岀慈土或有日焉敢请与执事言之野
居先生义士也人皆曰早岁有杜季良遗风非
予𠩄知予𠩄见者戎马抢攘中由钱塘来长洲
以故人赵某举家病疫亲戚无过门者先生褁
药活其兄弟妻子凡五人又如起闲居俞县丞
某之瘘救东沧贱工某姓名者如虺如瘵如饿
莩而再生皆馈谢而不纳至如儒而缁衣黄冠
贫而清者亦如之吴之人多以是称焉予久欲
效埜史作小传以励薄俗𠩄谓粪土而岀芝菌
也烦执事以平昔𠩄见𠩄闻枚举录示更烦访
诸士夫必广有之区区失记赵俞等名氏质之
野居可也便人过常郡寄至城东申明亭刘文
中家苐恐溘先朝露罔克践言尚希矜恕不宣
与吴中衡书
十月旦得手书并文知连年情况不如𭧽昔然
天时人事易地皆然无可奈何𠩄喜厥疾既愈
养生有术珍重以尽天年可也蒙谕墓铭古之
人夲无生前预立体制来意甚切交情至深虽
盲聋齿痛举身疮疡勉强腹稿写去中间用朱
笔批处令贤郎寔填写令阁之贤巳于中衡
墓志见之不必别作子𥙊父文古人别无之盖
擗踊泣血之际何暇作文如发靷等事只用祝
板直述家礼有式可考不敢杜撰若伯叔𥙊侄
等类却有之幸勿见讶小孙垣今春军役乃兄
垲去秋巳死老夫曽有口号云云现存寡妇
女六人㓜男九岁屋巳卖田多荒吾儿现在横
林桥南张家训蒙托庇无事森因旧年巡栏而
贫馀无咎宅居何处土产何物有便人令去问
安也贤郎名某字某年若干子女若干亦望见
报两子孙三世之交亦古道子才贤良及诸故
人子孙相见者皆呼贱名问讯区区不宣
贺府学教授到任书
某早岁尝闻之师曰凡府学官郡为师士当以
师礼尊之是故闻先生到任其双目之盲两
舍之远即扶𢢑往为斯文贺可喜者谦光和气
待人接物至诸生则严条约以规之𠩄谓道并
行而不相悖也区区蒙饮食𢾗载礼意过厚感
不容胜其大可喜者亲承圣天子命以明伦育
才之道谆谆乎命之増重斯文之恩至渥也别
来三月逢人语之或曰常郡于八九十年之间
屡经兵燹衣冠文物荡然无遗欲其一鼔作气
变齐为鲁不亦难乎是大不然夫教官重于朝
则缝掖之士重于野况有贤太守承流宣化相
与作兴风动一化行四邑则犁鉏带经者有
之牛角挂书者有之负薪持竿而诵读者有之
正不待家喻户晓而使之然也一榜三魁将复
见矣其文献之光焕乎八纮又岂仅一郡而巳
哉某不揣愚陋尝缀思贤辨惑二编兹用送逹
或可为学校涓埃之助云言耄而繁切希矜恕
不宣
龟巢稿卷之十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