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May Day運動史

「五一」 May Day 運動史
作者:李大釗
1920年5月1日
本作品收錄於《新青年/卷7

(一) 編輯

  大凡一個紀念日,是吉祥的日子,也是痛苦的日子,因為可紀念的勝利,都是從奮鬥中悲劇中得來的。「五一」紀念日也是如此。

  「五一」紀念日,是一日工作八小時的運動勝利的紀念日。他的起源,是一八八四年十月七日在芝加角(Chicago)所開國際的並國民的八大聯合(Union)大會裡,決議以每年五月一日為預期,舉行以一日工作八小時制度實行為目的的示威運動——總同盟罷工,指定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為第一回示威運動的日子。參與這次決議的,不只是美國,坎拿大也在其中。

  這個運動,是因為政府屢次揚言改善勞工條件而不實行起來的。民眾知道,希望不誠實的政府是絕望的事,要想達到目的,非靠自己努力不可,乃決排去一切向人請願行動,對於資本家取直接行動,以圖收預定的效果。所以「五一」紀念日,是由民眾勢力集中的協同團體湧現出來的。他的起源,全在勞工組合主義;他們的發起人等的志向,全在不不帶政治臭味的純粹經濟運動。

  一八八五年,由十一月至十二月間,差不多同時開會的勞工組合(Knight of Labor,一八三四年在美國發生的)會,並美國勞工同盟會的大會,決定使用八小時工作運動愈盛,全國勞工以翌年五月一日為期,向雇主要求八小時工作,萬一不聽斷斷然罷工這個運動,從這時直到今年五月一日,繼續著進行很猛。

  他們的運動那樣猛烈,有許多的雇主,不到五月一日那一天,就屈服了。一八八六年的四月中旬以降,已竟有出和從前一樣的工錢,實行八小時工作不少了。

  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到了!美國全國所有從事於各種職業的工人,都停了工,合聲唱著

  「從今以後,一個工人

  也不可作八小時以上的工作

  工作八小時!

  休息八小時!

  教育八小時!」

  的歌,在街市上遊行。

  這回運動的結果,居然獲得可驚的勝利。五月一日以後,不過數日間,已有十二萬五千人得到八小時運動的成功。一個月後,成功的人數,增加到二十萬。

  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這樣成了全美勞工大勝利的紀念日。

  美國還有一個勞動節,就是 Labor Day,每年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日舉行。但這是法定的紀念日,和那特別與八小時工作運動有關係的勞工自決得勝勝利的「五一」紀念日迥乎不同。

(二) 編輯

  「五一」紀念日為歐洲勞工團體所採用,是在一八八九年在巴黎開庭的萬國社會黨大會裡決定的,因為他在美國得到很大的成功,給歐洲勞工界以很大的刺激,使他們信歐美兩大陸一致的大示威運動必定有更大的效果。

  一九○○年的「五一」紀念日,歐美各國大小無數的工業都市,一齊起來舉行這個大運動。倫敦海德公園裡的大示威運動,與會的總數,不下二十五萬人,設了演壇十六處,為二十年來未曾有的大示威運動。

  是年所開的第五次萬國社會黨大會,議決此後每年繼續不斷的在五月一日舉行這種大運動。

  一九○四年,在盎士鐵爾丹所開的第六次萬國社會黨大會,最後的一天,也議決了每年五月一日的停工和示威運動。也有在五月的第一星期日舉行國,但是普通以五月一日舉行的為多。

  一九○六年,萬國社會黨本部刊行一本小冊子,題曰「五月一日萬國聯合示威運動」。這是用英,德,法三國語寫的,內容就是八小時工作權的獲得,訴於萬國工人的宣言,節錄於下: 

  「萬國社會黨擇定五月一日為有階級的自覺的萬國工人停工舉行示威運動的日子。

  這個示威運動是對於資本家制度的定期警告,勞工階級拿這個表明他們要求解釋的確切信念,並且宣告這個信念決不能被像國際戰爭那樣的誘惑和迷亂。

  這個統一的運動,是萬國平民一致結合始能獲得勝利,始能使勞工階級賦與平和與自由於全世界的事情。

  各國團結的勞工,以法定的最長工作時間限於一日八小時,為自己階級解放的根本條件之一,相信依勞工組合的活動和立法的手段能取得之。

  產業愈發達,結果愈使工人結合,工作劇重,生產狀態單一,因而作成使工作時間的限制有越生必要,越發容易的傾向。

  八小時工作,可作給勞動力以新活氣,防止人種衰弱,並使用平民大多數入人類知識的生活的手段。這個道理,如今越發明白了。(中略)

  我們希望工人們參加這迫切的示威運動以求實現這希望的意思更加鞏固。

  於五月一日停工啊!

  在五月一日舉行示威運動啊!

  祝福勞工啊!」

  由是以來,美歐各國的工人,年年在五月一日舉行示威運動。資本家階級,都戰戰競競的過他們的厄日。到一九一四年,大戰勃發,勞工階級解放的信念,一時遭了愛國主義馬蹄的蹂躪;各國社會黨多有為愛國的狂潮所捲而效忠於資本家政府之前的。大規模的「五一」運動似乎一時中止;可是有少數信念最篤的志士,仍然利用那一天舉行休戰的示威運動。一九一六年德國社會黨首領李卜奈西特(Karl Liebknecht)的被捕入獄,就是因為他的「五一」宣言和演說。關於此事的始末,本誌另有專篇紀述,我只把他的「五一」宣言,譯在此處罷了。

  李卜奈西特的「五一」宣言(May Day Manifesto)

  貧困和災難,需要和饑饉,正在管治著日耳曼,比利時,波蘭和塞爾維亞。他們的血,帝國主義的兇鬼正在吮吸,他們好像大墳墓。全世界,很受讚美的歐洲文明,被此次世界大戰造出來的荒亂,剝落盡了。

  那些由戰爭獲利​​的人們,將要同合眾國戰。或者明天他們便命我們用那無情的武器,去敵我們同胞中的新群合,去敵我們合眾國的勞工好友,也攻打美洲起來。我們應該仔細思量這件事:限於我們日爾曼民族不站起來,不用那由自己意志指導的勢力;這個民族的暗殺,仍將繼續不已。千萬人的聲音,都高叫:「打破無恥的滅人族類的政治!推倒那些犯此罪行的禍首!」我們的仇敵,不是英國人,不是法國人,也不是俄國人;是那大日爾曼的地主,是日爾曼的資本家,和他們的執行委員會。

  前進!我們要同這個政府戰!我們要同這一切自由底不共戴天的仇敵戰!我們要為凡是勞工階級將來的勝利戰!為人類和文明的將來戰!

  工人們!朋友們!女界同胞們!切不可令這次的「五一」紀念日 - 戰爭以來的第二個「五一」紀念日——一點不反抗帝國主義的屠戶,就空空過去「五一」這一天,我們要萬眾同聲的高叫:「掃蕩滅亡民族的罪惡行為!推倒那些主戰的禍首!」

  一九一八年,俄京莫斯科的「五一」紀念日更是一個盛典。因為那一天是勞農共和組織成立後的第一紀念日,是舉行馬克思銅象除幕式的紀念日,接著五月五日又是馬克思誕生百年的紀念日。

(三) 編輯

  「五一」這一天,勞工階級固然得到很多的收穫,但是也曾出過很多的犧牲。一八八六年的芝加角(Chicago)悲劇,就是一段極慘的事件。

  在一八七七年的時候,美國諸大城市充滿了多數失業的工人,芝城更是不少。那裡的國際社會黨人,召集了多次的群眾大會,他們的宣傳運動很得這一班貧困工人的信從。一八八四年的感謝節(感恩節,普通是在十一月中最後的星期四日),他們舉行一次遊街示威運動。芝城 The Arbeiter-Zeitung,The Vorbote,The Fackel,The Alarm 諸報,都鼓吹工人趕快武裝起來。有一位 Most 君,編了一本小冊子,題為「戰爭底革命科學」(Revolutionary Science of War)。許多報館,把他重印出來,傳布很廣。

  自從一八八四年決議以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為八小時制實行的日子,美國全國的工人都起來參與這激烈的運動。一八八五年,八小時會由 George A.Schilling 君及其他有志者的提議,組織成功。職工會議 The Trade and Labor Assembly,是芝城中最有組織的勞工團體的中心,也是立刻整飭了陣容,準備中央勞工聯合會,The Central Labor Union 也接踵而起。

  芝城的國際社會黨人,最初對於這種運動,還守中立態度,後來看見八小時運動得了大部分的同情,而且成了勞工界的中心問題,他們才漸漸變了宗旨,起來助進這個運動。Parsons,Spies,Fielden,Schwab 等一流雄辯家,都在八小時集會裡作了說士,很受歡迎。他們大都勸說工人預備在五月一日那一天武裝起來。

  是年的「五一」運動,芝城的工人,達到八小時工作的目的者,佔大多數,但那沒有達到目的者,還有四萬人左右。他們只得繼續著同盟罷工,以圖貫徹他們的要求。最激烈的紛擾,實起於 McCormick 農具製造廠罷工的工人。他們由二月間已竟被迫出廠,因為廠主雇來三百多武裝偵探,保護那班破壞罷工同盟的工人,僱主和工人間的戰鬥益烈。五月三日的早晨,罷工的工人在 McCormick 工廠附近,集合了一個群眾大會,討論回復工作的平和條件。Spies 君出頭演說,會場的光景卻很平靜。不意 McCormick 工廠的鈴鐺忽然響了,那些破壞同盟的工人出現了。有約一百五十人的群眾,動了怒氣,離開大會,向那些破壞同盟的工人面前進發。雙方相見,就大起衝突,巷戰起來,互以石子擲擊。警察看勢不佳,便去急打電話。不多時,一個巡官的馬車飛過街市而來。又不多時,有七十五名警察,步行隨著那輛車子走來。還有四五輛巡官的馬車,在警察後面。這些巡官一被他們用石塊拋擊,方便群眾開槍亂打。無辜的男,女,兒童,受傷很多。

  民眾非常激怒了。Spies 君急忙回到 Arbeiter-Zeitung 報館,草了一句對於芝城工人的宣言。後來人叫這做「復仇檄文」,因為為宣言的首句,就是「復仇」!勸工人們起來報他們同胞慘遭殺戮的仇。這篇宣言印了五千份,用英文和德文寫的,分布各街。

  次晚在 Haymarket 地方又召集了一個群眾大會,追悼他們慘遭殺戮的工界朋友。到會的約二千人,Spies,Parsons,Fielden 諸君,都有演說。

  這次集會,官府在白天並沒有干涉。到了晚十點鐘的時候,芝城市長哈里森氏離了會場,這個會議實際上已經算是閉會了。因為眼看著雲氣低重,有大風雨至的樣子,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散去了,只剩下數百人,Fielden 君還在那裡給他們演說。演了十餘分鐘,就有一百七十六名警察,由 Ward 大佐督隊,急奔這一部分餘眾而來,嚴令解散。Fielden 君答覆說,這個集會是很平和的,並沒有什麼危險。在這個時候,忽然由一個附近的小路,擲進來一個炸彈,正在在第一個警士及第二個警士的中間,轟動炸裂,發出可怕的聲響,炸斃一個警士,受傷的很多。雙方立刻開槍亂射,延至兩分鐘之久,沒有間斷。結果警察方面,死了七人,傷了約六十人;工人方面,死了四人,傷了約五十人。

  拋炸彈的人到底是誰呢?這是一個大疑問。有一位 Rudolph Schnaubelt 君,是 Schwab 君的妻兄弟,他當時很受嫌疑。Haymarket 悲劇發生以後,他便即時逃走了。可是他在歐洲報紙上,卻屢次聲明,他和這事沒有關係。此外還有兩說,亦頗盛傳:一說謂這個炸彈,是平日為警察所陷害的人的親友放的,是為報復私仇。又一說法當時八小時運動很佔勢力,所以官府使人暗擲炸彈,以便得其所藉口,好把這一班指導這個運動的中心人物一網打盡。從法庭審判此案故意羅織很不公平看起來,似乎最後一說也頗可信。

  事實縱然如此,但是反對黨到底要把這樁罪案栽到社會黨人身上。於是所有的工人會都被解散,Arbeiter-Zeitung 報館也受警察嚴重的檢查,Haymarket 大會中發言的人和 Arbeiter-Zeitung 報館部編輯部中的重要分子,都被逮捕。五月十七日預審陪審官以投擲炸彈炸死警察 M. J. Degan 的罪狀,控告 August Spies,Michael Schwab,Samuel Fielden,Albert R. Parsons,Adolph Fischer,George Engel,Louis Lingg,Oscar W.Neebe,Rudolph Schnaubelt,和 William Seligar 等十人。除Schnaubel在逃,Seligar 以告密免罪外,其餘八人,均付審訊。

  審訊的手續既不合法,證據也不充分,並且有偽造的嫌疑。任被告人若何申辯,律師若何辯護,法官終是不睬。因為他們早有成見。此案不過是一個口實。有人說都是他們作出來的惡劇。到了八月二十日,判決書下了。Spies,Schwab,Parsons,Fielden,Fischer,Engel,Lingg 七人判了死刑,Neebe 十五年監禁。他們到州高級法庭去上告,仍然認可原判;到合眾國高級法庭控訴,他們說沒有審理此案的審判權,卻之不理;山窮水盡,只剩下了一條路:就是請求政府特赦,或減刑。有的被告告取這些方法,結果只把 Schwab,Fielden 兩人減為終身監禁,Lingg 仰藥自盡。Spies,Parsons,Fischer,Engel 於一八八七年十一月慘遭絞刑。

  他們死義的時候,都很悲壯。Spies 君當那絞繩放在頸上的時候,有一句臨終的宣言,說「我們在墳墓中的沉默比我們的演說更動動人的時候快來了」。Parsons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民眾的聲音得被聽見」。Fischer的死狀,尤其壯快,他以踴躍的跳步,光明的顏色,上了斷頭台,高呼「這是我一生最快的一剎那」。這樣構成了這一段冤獄!

  過去六年,John P.Altgeld 被選為 Illinois 州長,冒許多困難,精查此案的真相,得到他們八人確實無罪的證據。才把還在生存的Fielden,Neebe,Schwab 三人釋放出來,並聲告當時審查此案的檢查官,審判官,警官等以賄賂關係同謀捏造證據的種種事實。這段冤獄算是得了昭雪。但是死者已矣!他們的犧牲的精神,只有引起後人的同情罷了!

  我再把這八位悲劇中的人物的略傳,紀在下面:

  • August Spies,那時纔三十一歲。生於德國,一八七二年移居到美國。一八七七年為社會工黨(Socialist Labor Party)的會員。他曾作過實業經理人,後來在 Arbeiter-Zeitung 報充足編輯長,直到他被捕的時候。社會革命俱樂部成立,他便加入這種運動。他是馬克思派的學者。用英,德文作文,都是一樣的。在八人中是最有學識的人。
  • Albert R. Parsons,一八四四年生於美國 Alabama 州 Montgomery 地方。十五歲時,曾習排字術。南北戰爭時,曾在南部聯盟方面當過兵役;但他在一八六八年刊行一種報紙,專鼓吹保障有色人種的權利,因此頗受他的親底嫉恨。一八七五年,加入社會民主工黨(Socialist Labor Party)。一年後又組織芝加角勞工組合的織工會議,他是首先加入一八八○年社會革命運動的一個人。一八八四年後,發刊 The Alarm 報。他是一個有辯才且有魔力的說士,是一個有才能的組織家,由一八七五年至一八八六年間,他曾在群眾大會裡演說過不下一千次。他為組織社會工黨 Socialist Labor Party,後又組織萬國工人會 International Working-people's Association,奔走各處,足跡遍十六州。
  • Michael Schwab 的才能,比 Spies,Parsons 的才能略遜;但他也是一個受過良教育的德國人。年三十三歲,被捕時來美已八年了。那時他正輔助 Spies 作編輯部員工,他雖不是創造的作者,但也很明通,演說也很暢利。他所在於勞工運動很有影響的原故,全在他那對於勞工階級利益偉大的熱心,無限的獻身。
  • George Engel,是八人中最年長的。一八三六年生在德國 Kassel 地方。艱難困苦的生涯,使他養成了一種慘厲的精神。他酷恨這現在的社會,是原於個人的感情,不是社會哲學的結果。他一到美國,便加入社會改造的運動,為一最熱心的獻身者。
  • Louis Lingg,年只二十二歲,是一個篤誠狂熱的社會運動者。
  • Samuel Fielden,一八四七年生於英倫,當過織工,車夫,並是一個辭職的 Methodist 宣教師。他的社會主義的知識,大部分得自報章上的論述和公開的討論。他的演說,直截了當,也有雄辯的煽動的氣味,群眾很歡迎他。
  • Adolph Fischer,比 Lingg 長兩歲,生於德國,十五歲時移居美國。他的社會主義的教育,受自他的父母。他被捕的前數年,才傾信無政府主義,是一個百折不撓的社會運動家。
  • Oscar Neebe,一八四九年生於紐約,一八六六年來芝加角居住。從那時以後,就和各方面勞工運動發生關係。他曾當過一回國民勞工聯合的代表,後來加入社會工會和萬國工人會。他未曾作過無政府黨人的宣傳運動,始終在工聯運動上盡力。在一八八六年的八小時運動中,也佔首要的地位。

(四) 編輯

  法國的「五一」紀念日,也曾受過鮮血的洗禮,染印在他的歷史上。

  一八九一年四月下旬,禮路地方的織物工業中心地僱人有二萬多工人的福爾梅市,起了同盟罷工的風潮。一直延到「五一」紀念日,還沒有平息。

  歐洲舊俗,五月一日本來是一個令節。是日,士女都出遊野外,摘取鮮花,歡欣歌舞。這一天福爾梅市的青年男女,也結隊成群的出遊原野的花,裝飾在身上,笑語而歸。

  忽然滿街起了殺氣,軍警和工人開了衝突,把工人捕去了數人。出遊回來的青年士女,看見軍警暴亂的樣子,很是憤慨;便一齊唱著悲壯的歌,喧噪在前引道的,是一雙青年男女:女年十八歲,名叫瑪利亞·卜倫德,手拿著一枝白桑茶西花;男年十九歲,名叫多孟德·季洛特,手拿色三色旗。民眾並沒有什麼武器,不過空聲騷動罷了。

  軍警的指揮官,再三用刀槍襲擊群眾,結果只是增加他們的動怒,愈加激昂起來。按法國的法律,在這個時候,必須擊三次大鼓,以為開槍的警告,乃軍官不守法律遽發槍擊的命令,實在是違法的行為。

  在這次非法的暴行之下,死了九人,傷了二十四人。也有在咖啡店裡吃飯的客中流彈而死的。那引導群眾的一雙青年男女,一個血濺著三色旗,一個血濺著白桑茶西花枝,都作了這次血祭的犧牲,這個還有少女三人,青年男子四人,聽說其中還有一個年才十歲的小孩。

  這一天在塞奴的都市苦裡西,官吏對於民眾也有虐殺的事情。

  苦裡西的電報局員,早先把赤旗帶在胸前,不多時就被警官奪去了。午前,工人成群結隊的等候著演說的機會,直到正午,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警探已故佈滿了街衢。

  午後二時,魯法羅呵的同志團體,忽然湧入苦裡西;他們要以自由獨立的意氣紀念這個日子。

  他們高呼著「自由萬歲」,在街上遊行,和警官小有衝突。

  他們以後又進一個酒店裡,高聲合唱工人解放的歌。警察署長聞而大怒,發令襲擊酒店。警察或用刀或用手槍,直奔酒店,洶洶而來,工人乃不得不出於正當防衛。結果警官方面,傷了六人,暫行退卻。

  這回警官得到勝利,工人大部分逃去,只捕住狄侃,達爾達爾,魯菲優三人。

  三人的裁判,過了四個月才確定了。檢察官要求死刑,但陪審官很公平持正,判決魯菲優無罪,達包達爾三年監禁,狄侃五年監禁。

  最近一九一九年的「五一」紀念日,法國巴黎也曾起了騷動。是日巴黎市民照例舉行大示威運動,參加者多系少年,並且有外國人很多。午後,軍隊和群眾發生了大衝突,軍隊遮斷群眾前進的道路,群眾拼命衝破警戒線,消防隊欲用水龍擊散群眾,群眾仍悍然前進,警察用棍棒亂打。群眾過 Opera House 前,齊呼「推倒政府」。入夜形勢更險,騎兵和群眾又大衝突,群眾用手槍自衛,死十八歲少年一人,警察受傷的四百二十三人,其中受重的二百五十人。這一天巴黎全市罷工,又值陰雨,光景更覺淒慘。

(五) 編輯

  我寫了這一段「五一」運動史,不禁起了好些感想。現在把他寫出來,作本文的結論。

  二,三年前,「勞動」雜誌上有過一個題目:「不入支那人清夢之五月一日」。那時中國人對於這個「勞工神聖」的紀念日,北京「晨報」在五月一日那一天,居然出了一個「勞動節」紀念號,一般人才漸變知道這個紀念日的意義。到了今年,不但本誌大吹大擂的作這「五一」的同志的同業同聲慶祝的,也有了好幾家,不似從前那樣孤零落寞了!可是到了今天,中國人的「五一」紀念日,仍然不是勞工社會的紀念日,只是幾家報館的紀念日;中國人的「五一」運動,仍然不是勞工階級的運動,只是三五文人的運動;不是街市上的群眾運動,只是紙面上的筆墨運動。這是我們第一個遺憾!

  「五一」運動的歷史,胚胎於八小時工作問題,已如上述,去年華盛頓的勞工會議,對於工作時間問題,居然規定了下列四項:

  甲,一日八時間,一星期四十八時間。

  乙,只有在特別緊急的時候,才准有法定時間外的作工。

  丙,法定時間外的作工,須另加百分之二十五的工銀。

  丁,關係法定時間外的作工,有工人團體的地方,須與工人團體協議。此協議的結果有法律上的效力。無工人團體的地方,由政府決定。

  以上四項都是確定八小時工作制的規定,不能不說是這次勞工會議一件很大的成績了。可以這個成績,是三十年來工人依自己階級直接行動的努力早已得到的。「五一」運動已經發生了一種新意義。英美的工人,早已更進一步,作「六小時」「三十六小時」運動了。勞工會議的規定,還只是先進國勞工依自己階級的努力已經獲得的收穫,或其以下。難怪意大利和別國的工人代表灰心失望!這是我們第二個遺憾!

  華盛頓勞工會議的成績,雖然不能滿足我們的希望;然而要他那四個一一適用到我們的勞工社會來,我們那些苦工人,也許可以得享些幸福。誰知中國和日本,印度等國,又被他們認作特殊國除為例外了!那關於日本,印度等國的,我且不提,單把那關於中國的特殊規定寫在下面:

  甲,每星期休息一日。

  乙,以一日十時間一星期六十時間為原則。對於不滿十五歲的人,以一日八時間一星期四十八時間為原則。

  丙,對於使用百人以上的工場,適用工場法。

  丁,在各國租界內,亦適用同一規定。

  再讓一步,就是這種特殊規定果然能夠實行,也未開始不是這一班苦人的幸福。無奈他們的愚昧,真是可憐!就是這個,他們也不知道起來設法使他實行。這是我們第三個遺憾!

  我們在今年的「五一」紀念日,對於中國的勞工同胞,並不敢存若何的奢侈,只要他們認今年的「五一」紀念日作一個覺醒的日期。

  我們在今年的「五一」紀念日,對於世界的勞工同胞,希望很大。希望他們由「八小時」的「四十八小時」的運動,到「六小時」「三十六小時」的運動,給「五一」紀念日加一新意義,為「五一」運動開一新紀元。

  我們最後對於「五一」紀念日的自身,希望他早日完成那「八小時」運動的使命,更進而負起「六小時」運動的新使命來。

  起!起!起!!!劬勞辛苦的工人!今天是你們覺醒的日子了!

  我這篇紀述,是根據下列諸書作成的:

  1. Morris Hilquit—History of Socialism in The United States, P.209-221

  2.「解放」創刊號山川菊榮著「五年祭與八時間勞動的話」

  3.「改造」大正八年九月號新妻伊都子著「致不真面目的勞動論者」和山川菊榮著「答新妻氏」

  4. Karl Liebnecht—The Future Belongs to the People. P.126-128

 

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 1927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區,屬於公有領域


這部作品也可能在本國本地版權期限更長,但對外國外地作品應用較短期限規則的國家以及地區,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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